埃弗里克坐在巨大的羊毛秤前的大椅子上宣布开会，马克立即提议接受默森为协会成员。
毫不令人吃惊的是埃弗里克反对。“他没做完学徒，所以他连行会成员都从来没当过。”
“你是说因为他不肯跟你女儿结婚吧，”一个人说，大家都笑了。默森花了一会功夫才认出，说话的是建筑师比尔•沃德金，他秃顶周围的黑发现在花白了。
“因为他不是个合乎要求的工匠，”埃弗里克顽固地坚持。
“你怎麽能这麽说？”马克抗议。“他建了这麽多房子、教堂、豪宅——”
“还有我们的桥，才用了八年就出现了裂缝。”
“那是你造的，埃弗里克。”
“我是完全按他的设计造的。显然桥拱不够结实，无法承受路面和交通的重量。我加上去的铁箍无法阻止裂缝进一步扩大，因此我提议加强两座桥中心桥墩两边的桥拱，再砌一层石头，把厚度增加一倍。我想这个项目会在今晚提出，所以我已经做好了预算。”
埃弗里克肯定是刚一知道默森回城就开始准备这次攻击。他总把默森当敌人：现在还一样。但他根本不理解桥的问题在哪，这就给了默森机会。
他低声对杰乐米说：“你能为我做件事吗？”
“这还用问？你帮了我那麽多忙。”
“你跑一趟修道院，紧急求见卡丽斯修女。请她找到我大桥的原始设计图。应该在修道院图书馆里。立刻把它带到这来。”
杰乐米溜出了房间。
埃弗里克继续说：“必须告诉各位的是，我已与歌德文院长说过此事，他说修道院无法出资修理。那我们就得像当初出资建桥一样拿钱修理，然後从过桥费中扣除。”
他们全都呻吟了起来。然後就是长时间气哼哼的讨论，看每个协会成员该出多少钱。默森感到房间里对他的敌意上升。毫无疑问，这就是埃弗里克预期的效果。默森一直看着门口，盼杰乐米早回。
比尔•沃德金说：“如果是默森的设计问题，是不是该让他花钱修啊？”
默森不得不参与讨论，他也顾不上谨慎了。“我同意，”他说。
所有人都惊呆了。
“如果裂缝是我的设计造成的，我会拿自己的钱修桥，”他不顾一切地继续说下去。修桥很花钱，如果他估计错了，这可能会花掉他一半的钱。
比尔说：“说得真有风度哩，是吧。”
默森说：“但请协会先允许我说几句。”他看着埃弗里克。
埃弗里克犹豫着，显然想找理由拒绝；但比尔说：“让他说，”其他人齐声赞同。
埃弗里克无奈点头。
“谢谢，”默森说。“如果桥拱不够结实，出现的裂缝有一定的特点。桥拱顶部的石头被压下去了，让桥的下缘裂开，所以裂缝应该出现在桥弓的拱顶上，也就是桥的下表面。”
“此话有理，”比尔•沃德金说。“我多次见过这种裂缝，通常没什麽大事。”
默森继续说：“现在你们在桥上见到的可不是这种裂缝。恰恰和埃弗里克说的相反，桥拱强度足够：它们的厚度是底面直径的二十分之一，那是标准比例，各国通用。”
房间里的建筑师们全都点头。他们都知道这个比例。
“桥弓并没有问题，但在中心桥墩两边起拱点上有水平方向的裂缝。”
比尔又说：“有时在复杂的四分拱上会看到这种现象。”
“但这座桥不是四分拱，”默森指出。“桥拱很简单。”
“那是什麽造成的呢？”
“埃弗里克没按我原来的设计施工。”
埃弗里克说：“是按你的设计！”
“我在桥墩两边特别画了一堆松散的大石头。”
“一堆石头？”埃弗里克嘲弄地问。“你是说，那就能让你的桥平安无事吗？”
“是的，我就是这个意思，”默森说。他能看出，房间里的建筑师们也像埃弗里克一样怀疑。但他们不了解桥，桥和任何其他建筑不同，是在水里。“那堆石头是设计的关键。”
“设计图上根本就没有。”
“埃弗里克，你愿不愿意把我的设计图拿出来给大家看看，证实你的话？”
“描图地板早就抹了。“
“我也在羊皮纸上画了一张，现在应该在修道院图书馆里。”
埃弗里克看着歌德文。这下子两人中间见不得人的关系就昭然若揭了，默森希望其他协会成员能看出这一点。歌德文说：“羊皮纸很贵，那张图早抹了，纸干别的了。”
默森点点头，好像他相信了歌德文。杰乐米还不见影子，可能默森得在没有原始图纸的情况下打赢这一仗了。“那些石头能防止出现现在的裂缝，”他说。
弗勒蒙插了进来：“你当然会那麽说，是吧？但为什麽我们要相信你？那不过是你反对埃弗里克的一面之词罢了。”
默森意识到他现在必须孤注一掷。要麽成功要麽完蛋，他想。“如果你们明天一大早到河边见我，我会告诉你问题在哪里，我可以在白天向你们证明。”
埃弗里克脸上露出要拒绝这个挑战的神情，但比尔•沃德金说：“这很公平嘛！我们都去就是。”
“比尔，你能不能带两个水性好的懂事小夥子来？”
“那简单。”
见到埃弗里克控制不住局面，歌德文赶紧出面干涉，这就暴露出他才是木偶的牵线人。“你想开玩笑吗？”他生气地问。
但这太晚了。其他人的好奇心都上来了。“应该给他说话的机会，”比尔说。“是不是开玩笑一试就知道了。”
就在这时杰乐米进来了，默森很高兴地看到他带来了一个木框，中间镶着的是一张拉得平平展展的大羊皮纸。埃弗里克惊呆了，死盯着杰乐米。
歌德文面色苍白地问：“这是谁给你的？”
“你这样问太说明问题了，”默森评论道。“院长神父不问图纸上有什麽，也不问是从哪来的——这些他看来都清楚。他只是不知道是谁把它交出来的。”
比尔说：“那些都别管，杰乐米，让我们看图吧。”
杰乐米站在大秤前翻过木框，让所有的人都能看到图纸。在桥墩边上的确有默森说的石堆。
默森站了起来。“早上我向你们解释它们的工作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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