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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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森的归来影响了全城,卡丽斯吃惊而又赞赏地看着城里的变化。事情以他在教区协会对埃弗里克的胜利开始。人们意识到,他们会因埃弗里克不称职失去桥梁,这把他们从淡漠中惊醒。谁都知道埃弗里克是歌德文的工具,因此修道院成了他们发泄积怨的最後目标。
人们对修道院的态度正在变化。有一种反抗的情绪。卡丽斯感到很乐观。纺织商马克很有希望赢得11月1日的选举成为会长。如果果真如此,歌德文院长就不能再为所欲为了,或许城镇可以就此发展:可以出现星期六集市、新作坊、商人们信得过的独立法庭等。
但她花了大半时间考虑她自己该怎麽办。默森的归来是她心中的地震,震撼着她的生活基础。她的第一反应是恐惧:她可能必须放弃过去九年一直为之努力的一切;她在修道院的地位;母亲般的谢希里娅;可爱的梅厄和年迈的老朱丽;最重要的是那座比过去乾净得多、有效得多、受欢迎得多的医院。
白天越来越短、越来越冷;默森在修桥,开始在麻风岛他计画造房子和街道的地方打地基;卡丽斯继续当修女的决心在削弱。她已经习以为常的修道院规矩又开始让她恼火。梅厄对她的依恋曾让她有罗曼蒂克式的遐想,现在却让她烦恼。她开始想像,做了默森的妻子後她会有怎样的生活。
楼拉和那个她本来可以跟默森有的孩子让她想了很多。楼拉的深色眼睛和黑头发大概像她的疑大里母亲。卡丽斯的女儿可能有羊毛商家传的绿眼睛。让她给另一个女人的女儿当後妈说起来让她压抑,但一见那个小女孩她的心就软了。
她当然没法和修道院里任何人谈起这件事。谢希里娅嬷嬷会要她信守誓言;梅厄会求她留下。所以她只能在暗夜里独自伤悲。
她为乌夫里克跟默森发生的争吵让她绝望。他从她身边走开以後,她回自己的药房里哭了一场。为什麽事情这麽麻烦?她只不过想做点好事而已。
当默森在忝池时她向纺织商玛菊坦白了。
那是在默森离开後两天,玛菊拂晓後不久在卡丽斯和梅厄巡查时来了医院。“我担心我的马克,”她说。
梅厄对卡丽斯说:“我昨天去看过他,他去了趟梅卡姆,回来就发烧、腹泻。我当时没告诉你,因为好像并不严重。”
“现在他在咳血,”玛菊说。
“我去看看,”卡丽斯说。纺织商夫妇是她的老朋友:她想亲自照顾马克。她拎起一个装着基本药物的包跟玛菊去了她主街上的家。
居家部分在店铺的楼上。马克的三个儿子担心地呆在饭厅里。玛菊带着卡丽斯进了一间气味很差的卧室。卡丽斯早就习惯了病人房间里的气味,这是汗、呕吐物和人粪便的混合。马克躺在一个草垫子出汗。他鼓着大肚子,像个孕妇。女儿朵拉站在床边。
卡丽斯跪在马克身边问:“你感觉怎麽样?”
“很糟,”马克用沙哑的声音说。“我能喝点东西吗?”
朵拉递给卡丽斯一杯葡萄酒,卡丽斯把杯子放到马克嘴唇边。看着这个有气无力的巨人,她的感觉很古怪。本来马克一直让人感到似乎不可战胜。这就像发现一株从小看到大的橡树突然被雷劈了一样令人不安。
她摸了摸他的前额。烧得烫手,他自然感到非常口渴。“他想多少就让他喝多少,”她说。“低度啤酒比葡萄酒好。”
她没告诉玛菊她很担心他,因为她不认识这种病。发烧和腹泻很常见,但咳血是危险的症候。

她从包里取出一瓶玫瑰水,打湿一块羊毛布来清洗他的脸和脖子。这立刻就让他心定了些。水能让他感到清凉,香料能遮盖房间里的怪味。“我会在药房里再给拿你些玫瑰水,”她对玛菊说。“医生用它治大脑发炎。修士们说发烧是热潮症,而玫瑰清凉乾燥。不管是什麽,这会让他松快些。”
“谢谢你。”
但卡丽斯不知道如何有效治疗咳血。修士医生会说体内血量过多,建议放血;但他们差不多什麽病都这麽治,卡丽斯不信这一套。
她在清洗马克的脖子时注意到了一个玛菊没说到的症状:马克的脖子上和胸前出现了黑紫色的疹子。
这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病症,她觉得束手无策,但她没告诉玛菊。“跟我来一趟,我给你拿玫瑰水。”
她们从家往医院走时太阳正在升起。“你一直对我们家这麽好,”玛菊说。“我们过去是城里最穷的,全靠你开发的深红布生意。”
“是你们的勤奋和努力才搞成的。”
玛菊点点头。她知道她干了什麽。“但还是一样,没有你就没有这一切。”
卡丽斯灵机一动决定带玛菊穿过苦修回廊到药房里跟她私下谈谈。世俗人士通常不让进修道院,但也有特例;现在卡丽斯职位够高,可以决定什麽时候可以放宽政策。
她们单独呆在塞满东西的小屋里。卡丽斯在一个陶土瓶子里装上玫瑰水,让玛菊交六个宾士。然後她说:“我在考虑是不是放弃我的誓言。”
玛菊点点头,并不吃惊。“人人都在想你会干什麽。”
卡丽斯大为震惊:镇民们居然猜到了她的心事。“你怎麽知道?”
“这种事不用算命的也能知道。你加入女修道院只是为了逃脱女巫的死刑。你在这里做了这麽多工作,应该会得到宽恕。你和默森过去就相爱,看上去又那麽般配。现在他回来了,你肯定至少想过要和他结婚。”
“我就是不清楚,当了别人的老婆我会有什麽样的生活。”
玛菊耸耸肩。“或许有点像我的生活。马克和我一起经管布匹生意。我也得管家里的事——所有丈夫都认为妻子该这麽干——但这并不难,如果你有钱请仆人那就更容易了。孩子的事你总得比他多管点。但我能应付,你也就能。”
“听你说起来也不怎麽激动人心嘛。”
她笑了。“我想那些好处你已经知道了:感到有人爱有人疼;知道世界上总会有一个人跟你站在一起;每天晚上跟一个强壮而又温柔的人一起钻被窝,他想跟你干那话儿……我觉得这很幸福。”
玛菊简单的语言勾画了一幅生动的图画,卡丽斯突然被一阵几乎无法忍受的渴望压倒了。她觉得她迫不及待地想离开修道院那寒冷、艰苦、没有爱情的生活,那里最大的罪过就是接触另一个人的身体。如果默森此刻走进房间,她会撕下他的衣服,就在地板上和他干事。
她看到玛菊正面露微笑看着她,显然听到了她的心声;她不觉红了脸。
“这有什麽,”玛菊说。“我完全理解。”她把六个银宾士放到配药台上,拿起瓶子。“我该回家照看我的好人儿了。”
卡丽斯恢复了冷静。“尽量让他舒服,一有变化就快来叫我。”
“谢谢你,姐妹,”玛菊说。“真不知道,没有你我们该怎麽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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