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权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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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希里娅死後第二天,歌德文请伊丽莎修女和他共进午餐。
这是一个危险的时刻。谢希里娅的死打乱了权力结构。歌德文需要女修道院,因为男修道院本身成不了大事:他改进财政状况的努力从来没有成功;大部分修女对他敌意很深,恨他拿了她们的钱。如果她们落到一个一心复仇的女院长——比如卡丽斯——的领导下,那男修道院说不定就完了。
他也很怕瘟疫。他得了怎麽办?弗勒蒙死了怎麽办?这些一闪而过的梦魇让他心惊,但他还是成功地没去理它们。他决心不让瘟疫影响他对长远目标的关注。
女院长选举是个直接威胁。他想到男修道院关门、自己黯然离开王桥、不得不在别处当一个普通修士、腆颜投靠一个羞辱他的院长接受管束的情景。如果事情到了那一步,他说不定会自杀。
但另一方面,是危险,也是机会。如果处理好了,说不定能有一个同情他的女院长,甘当他的马前卒。伊丽莎就是他的最大赌注。
她会是一个很有威严的领袖,能让人人都尊敬她。但他能同她合作。她很现实:那次她向他通报卡丽斯要到金库数钱的事证明了这一点。她会是他的盟友。
她昂着头走了进来。歌德文明白,她知道她突然重要了,对此很受用。他担心她会不按他将要提出的部署行事。跟她打交道可能需要谨慎。
她环顾豪华的饭厅。“你盖了一座辉煌的宫殿,”她说;实际是在提醒他,拿到这笔钱有她的功劳。
他意识到,尽管这座建筑一年前就盖好了,她可从来没来过。他不愿让女人踏足修道院里修士的区域。今天以前他只允许佩特拉尼拉和谢希里娅来过。他说;“谢谢你的夸奖。我相信它能为我们赢得贵族和上位者的尊敬。我们已经在这里接待过门毛斯大主教了。”
他用修女们最後的金币买了表现先知生活情景的挂毯。她仔细看着一幅描绘丹尼尔在狮子洞**里的图画。“这幅好极了,”她说。
“这是阿拉斯来的。”
她扬起眉毛。“餐具柜下面是你的猫吗?”
歌德文嘘了一声。“我甩不了它,”他撒了个谎。他把猫从房间里赶了出去。修士们不应该养宠物,但他发现能看到猫让他安心。
他们坐在长宴会桌一端。他很不愿意这里有女人坐着吃饭,好像她和男人一样有本事;但他藏起了不舒服的感觉。
他订了一份昂贵的午餐:姜和苹果烧猪肉。弗勒蒙斟上了佳士肯葡萄酒。伊丽莎尝了尝猪肉说:“美极了。”
歌德文对食物不很感兴趣,只是想靠它引人注目;但弗勒蒙吃得很贪婪。
歌德文开始了正题。“你打算如果赢得选举?”
“我相信我比卡丽斯修女强,”她说。
歌德文听出她说这个名字时极力压住的仇视,显然她还记默森爱卡丽斯而不爱她的仇。现在她就要和她的老对手再次较量了。他想她这次会拼死一搏。
这很好。
弗勒蒙问她:“为什麽你认为你比她强?”
“我比卡丽斯年纪大,”伊丽莎说。“我当修女时间比她长,当修女官员时间也比她长。我在极有宗教背景的家庭里出生、长大。”
弗勒蒙不以为然地摇头。“这些都没用。”
她眉毛一扬,为他的坦率吃惊;歌德文希望弗勒蒙别说得这麽露骨。现在我们需要她诚心合作,他很想小声说;别把她惹毛了。
弗勒蒙毫不留情地说下去:“你的经验只比卡丽斯多一年。你的主教父亲——愿他的灵魂安息——对你不利,因为主教不该有孩子。”
她脸红了。“院长也不该养猫。”
“我们不讨论院长的事,”他不耐烦地说。他的生硬态度让歌德文感到尴尬。歌德文善於隐藏敌意,表面总有一层友好的迷人伪装,这种艺术弗勒蒙从来都没学会。
但伊丽莎没搭理他。“你让我来,就是想告诉我没戏?”她转而对歌德文说。“说点开心话都要花大价钱配上姜,这好像不是你的作风啊。”
“你说得很对,”歌德文说。“我们想让你当院长,我们想尽全力帮你。”
弗勒蒙说:“我们最先要做的就是要现实地分析你的取胜前景。所有的人——修女、修士、商人和贵族——都喜欢卡丽斯。她做的工作是她对你的极大优势。大部分修士和修女以及成百上千的镇民生病来医院都是她治的。可人们很少见到你。你是司库,人们认为这种人冷酷又工於心计。”

“我很感谢你的坦率,”伊丽莎说。“或许我现在该放弃了。”
歌德文说不清她是不是在讽刺。
“你赢不了,”弗勒蒙说。“但她可以输。”
“别玩玄的了,这叫人不舒服。”伊丽莎断然说道。“乾脆告诉我你的想法就得了。”
难怪大家不喜欢她,歌德文想。
弗勒蒙装作没注意她的腔调。“今後几周你要做的就是摧毁卡丽斯,”他说。“你必须在修女的心里把她从一个讨人喜欢、勤奋工作、富有同情心的姐妹变成一个妖怪。”
伊丽莎的眼睛里跳动着渴望的闪光。“这可能吗?”
“有我们帮你就可能。”
“说下去。”
“她还命令修女们在医院里蒙面吗?”
“是的。”
“还洗手?”
“是的。”
“在加仑或任何医药权威的实践中都找不到这麽做的根据,当然圣经里也没有。这似乎只是一种迷信。”
伊丽莎耸耸肩。“显然疑大里医生相信瘟疫在空气中传播。你可以通过看病人、接触他们、呼进他们呼出的空气染病。我看不出这怎麽——”
“疑大里人从哪弄来的这套玩意?”
“可能就是通过观察病人吧。”
“我听默森说,除了阿刺伯医生,疑大里医生是最好的。”
伊丽莎点点头。“这我听说过。”
“所以这一整套蒙面做法可能就是从摩私愣那里来的。”
“有可能。”
“换句话说,这是异教徒的做法。”
“我想是的。”
弗勒蒙坐着的身子向後一仰,好像已经成功地证明了他的论点。
伊丽莎还没明白。“你是说,我们说卡丽斯在女修道院里推行异教徒的迷信就能压倒她?”
“不完全如此,”弗勒蒙狡猾地微笑说。“我们说她搞巫术。”
她看出来了。“当然!我几乎忘了这事。”
“你在那次审判上指证过她!”
“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忘记你的敌人被控犯有的罪行呢,”弗勒蒙说。
歌德文想,弗勒蒙自己当然永远不会忘记这种事;知道人们的弱点,恬不知耻地利用它们是他的专长。弗勒蒙不要脸的程度有时让歌德文都受不了。但这种恶行对歌德文有用,所以他总是压住自己的内疚。也就是他,不然谁还能想出这种损招毒害修女的心灵,让她们反对大家都喜欢的卡丽斯?
一个见习修士送来了苹果和乳酪,弗勒蒙又斟上了葡萄酒。伊丽莎说:“对,这很有道理。你仔细想过应该如何把这事捅出去吗?”
“预先做好准备很重要,”弗勒蒙说。“在有大量的人相信以前万万不可提出指控。”
歌德文很赞赏地想:弗勒蒙干这一行真拿手。
伊丽莎问:“你认为我们该如何做到这一点呢?”
“行动比语言更重要。你本人拒绝蒙面,问到你就耸耸肩小声说据说这是摩私愣习惯,而你情愿用济都教的保护方法。鼓励你的朋友拒绝蒙面支持你。也别多洗手。看到人们跟着干卡丽斯那一套就不赞同地皱眉头,但别说话。”
歌德文点头同意。弗勒蒙的狡诈有时差不多天衣无缝。
“我们甚至提都不该提异端吗?”
“愿意怎麽讲就怎麽讲,但别直接扯上卡丽斯。就说你听说有人在另一个城市因异教罪被处决,或者有魔鬼的信徒成功腐化了整个女修道院,嗯,就说在发懒喜好了。”
“我不想说任何捏造的事,”伊丽莎生硬地说。
弗勒蒙有时忘了并不是人人都像他那样不诚实。歌德文急忙说:“当然不要——弗勒蒙的意思是如果听到这种事就该反复重复,提醒修女们这种一直存在的危险。
“很好,”纽因斯祷告的钟声响了,伊丽莎站了起来。“我不能误了祷告。我不想让人注意到我不在,猜我去哪。”
“这很对,”歌德文说。“但我们已经一致同意行动计画了吧。”
她点点头。“不蒙面。”
歌德文觉得她还有疑惑,就问:“你不觉得这没用吧?”
“不,”她回答。“当然不。怎麽会没用?”
“正是。”
“谢谢你的午餐。”她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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