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丽斯穿过街道走进埃弗里克家。她姐姐爱丽斯坐在厨房里缝袜子。自从爱丽斯嫁给埃弗里克她们的关系便一般，埃弗里克在异端审判上指证卡丽斯更让她们仅余的亲情荡然无存。爱丽斯被迫在妹妹和丈夫之间选择，最後向埃弗里克效忠。卡丽斯能理解这一点，但那便意味着她与姐姐从此形同陌路。
爱丽斯看到了她，站起来放下针线活。“你来干什麽？”她问。
“修士们全都不见了，”卡丽斯告诉她。“他们肯定是在夜里离开了。”
“原来是这麽回事！”爱丽斯说。
“你看到他们了？”
“没有，但我听到一大票人马经过。现在想起来其实声音也不大，他们肯定尽量压低了声音——可马不会不出声，而且人走过街道也还有点动静。他们把我吵醒了，但我没起来看——天太冷了。就为这，十年来你第一次进我家门？”
“你不知道他们偷跑到哪里去了吗？”
“什麽？偷跑？他们有种那麽干？因为瘟疫？”
“我看是的。”
“肯定不会吧。在疾病面前逃跑，这还叫医生？”爱丽斯被他丈夫的後台老板的行为整糊涂了。“我搞不懂。”
“我在想埃弗里克知不知道这件事。”
“如果他知道就会告诉我。”
“我在哪能找到他？”
“圣彼得教堂。银匠里克给那所教堂留了些钱，牧师要在中殿里铺石板。”
“我去问他。”卡丽斯想是不是该跟她客套一下。爱丽斯自己没孩子，但有个继女。“歌莉丝怎麽样？”卡丽斯问。
“她身体好，精神愉快，”爱丽斯带点倔强地说，好像她觉得卡丽斯情愿听到相反的情况。
“你外孙呢？”卡丽斯无法直呼那个男孩的名字：默森。
“很可爱。不久我就会有另一个孙辈出世。”
“真为她高兴。”
“是啊，事实证明，不跟你的默森结婚她也过得挺好。”
卡丽斯不想被她拖进去吵一架。“我去找埃弗里克。”
圣彼得教堂在城市西南端。卡丽斯穿过弯曲的街道，突然看到两个男人在打架。他们大声咒駡着，疯狂地拳打对方。两个女人，大概是他们的妻子，也在大声侮辱对方；还有一小群邻居围观。离他们最近的一所房子的门被放倒了，不远处有一个枝条和灯芯草编的笼子，里面放了三只活鸡。
卡丽斯走向两个男人，站到他们中间。“现在就住手，”她说。“我以天帝的名义命令你们。”
他们不用多劝；说不定才打了几下就消了火，可能见到有了停手的藉口还很高兴。他们退了回去，垂下胳膊。
“这是为什麽？”卡丽斯问。
两个男人同时开始说话，他们的老婆也不甘落後。
“一个一个来！”卡丽斯说。她指着男人中个子大些的那个深色头发的家夥，他漂亮的脸蛋被眼睛周围隆起的肿包破了相。“那不是铁匠周吗？你说说看。”
“托比•彼得逊正在偷菜农杰克的鸡被我抓到了，是他砸开的门。”
托比个子矮些，但却乐於显示自己的匹夫之勇。他透过出血的嘴唇说话：“菜农杰克欠我五个後令，我有权拿他的鸡！”
铁匠周说：“杰克全家两周前就得瘟病死了。从此我天天喂他的鸡。要不是我它们就都死了。鸡应该是我的。”
卡丽斯说：“好吧，你们都有权，对不对？托比有权因为他是债主，铁匠周有权因为他费心养活了鸡。”
听到他们都有权拿鸡，两人都不觉吃了一惊。
卡丽斯说：“铁匠周，你从笼子里拿一只鸡。”
托比说：“等等——”
“相信我，托比，”卡丽斯说。“你知道我不会亏待你吧？”
“嗯，这倒是真的……”
铁匠周打开鸡笼，扯着腿拎出一只棕色羽毛的瘦鸡，鸡头痉挛地两边乱晃，好像因为世界在它眼里颠倒了而不知所措。
“现在把鸡给托比的妻子吧。”
“什麽？”
“我会骗你吗，铁匠周？”
铁匠周不情愿地把鸡交给了托比的妻子，一个漂亮但沈着脸的女人。“拿去吧，杰茵。”
杰茵急忙一把拽过鸡去。
卡丽斯对她说：“现在谢谢铁匠周。”
杰茵看上去没来由地不高兴，但她还是说：“谢谢你啦，铁匠周。”
卡丽斯说：“轮到托比了，你给铁匠婆伊丽一只鸡。”
托比照办了，不好意思地咧嘴一笑。铁匠周的妻子伊丽怀孕很深了，她微笑着说；“谢谢你，托比•彼得逊。”
他们都恢复了常态，开始意识到刚刚那麽干多傻。
杰茵问：“那第三只鸡怎麽办呢？”
“我正要说呢，”卡丽斯说。她看了看旁观人群，见到一个看上去挺懂事的十一二岁女孩。“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杰斯卡，院长嬷嬷——是巡警约翰的女儿。”
“把这只鸡拿到圣彼得教堂交给迈克尔神父，就说过一会托比和周要来为贪念请求宽恕。”
“好的，院长嬷嬷。”杰斯卡拿起第三只鸡走了。
周的妻子伊丽说：“卡丽斯嬷嬷，你大概还记得，我丈夫的小妹妹敏妮在铁匠铺里烧伤了胳膊，你还给她治过伤呢。”
“哦，当然记得，”卡丽斯说。她记得那是很厉害的烧伤。“她现在应该十岁了吧。”
“对。”
“她还好吧？”
“可好着呢，还不是托你和天帝的福。”
“听到这个真叫人高兴。”
“想不想到我们家来上一杯啤酒，院长嬷嬷？”
“我真想去，可惜现在没时间。”她转身对男人们说：“天帝保佑你们，但别再打架了。”
周说：“谢谢。”
卡丽斯走了。
托比在她身後喊：“谢谢你，嬷嬷！”
她招招手，没回头。
她又注意到几所好像被砸开了的房子，大概在房主一家死光後被抢了。应该有人负责管一管这种事，她想。但埃弗里克当着会长，院长又失踪了，没人会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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