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圣彼得教堂的中殿里见到了埃弗里克和他那一帮铺路工匠加上学徒。周围到处堆着石板，人们正在准备地面，朝上面撒沙子然後用棍子抹平。埃弗里克正用一个带木框和悬垂铅坠的复杂仪器检查表面是否平整。仪器看上去像个微型绞架，让卡丽斯想起十年前埃弗里克想以女巫罪把她绞死的事。她很吃惊地发现她并不恨他。他的灵魂太卑鄙，心地太肮脏，根本不值得她恨。看到他时除了轻蔑没有其他感觉。
她等他检查完，然後陡然问：“你知道歌德文和所有的修士都跑了吗？”
她一心要让他出其不意，看到他大惊失色，知道他事先不知道。“他们怎麽会……？啥时候……？哦，昨晚上？”
“你没看见他们。”
“我听到了点什麽。”
“我看到他们了，”一个铺路工说。他身子倚在铲子上说话。“我从冬青丛林回来，天黑了，但他们打着火把。院长骑马，其他人走路，但能看到他们有好些行李：酒桶、乳酪饼子，还有些看不清是什麽。”
卡丽斯已经知道歌德文席卷了修士的食物储备。他倒没拿修女的任何食物，两家是分开放的。“那是什麽时候的事？”
“不很晚，也就九、十点钟的样子吧。”
“你跟他们说话了吗？”
“就道了个晚安。”
“知不知道他们可能上哪了？”
铺路工晃了晃脑袋。“他们过桥走的，但我不知道他们在绞刑十字架会上哪条路。”
卡丽斯转向埃弗里克说：“回头想想这几天，歌德文跟没跟你说现在看来和这件事有关的话？像个地名，门毛斯、约克、安特卫普、不来梅什麽的？”、
“没有，我什麽也不知道。”埃弗里克看来为没得到事先通知挺不高兴，这让卡丽斯觉得他的话可信。
如果连埃弗里克都不知情，其他人就更不大可能的知道歌德文计画了。歌德文逃的是瘟疫，显然不愿意别人跟着来，把瘟疫也带来。“早走、远走、长躲莫露头。”默森这麽说过。歌德文可能在任何地方。
“如果你听到他或任何修士的消息，请告诉我，”卡丽斯说。
埃弗里克什麽也没说。
卡丽斯提高声音让所有干活的人都能听到：“歌德文偷走了所有的珍贵圣物。”周围掀起了一片愤慨的声浪。人们觉得他们是大教堂藏宝的主人——的确，许多富裕些的工匠可能出资帮助购买过一些装饰品。“主教想收回宝物。任何帮助歌德文的人，哪怕只是知情不报，也以盗窃圣物罪论处。”
埃弗里克看上去迷惑不解。他一生的希望寄托在讨好歌德文上，现在他的保护人逃跑了。他说：“说不定有完全合理的解释……”
“如果是这样，为什麽歌德文谁也不告诉？甚至连封信都不留？”
埃弗里克想不出任何话好讲。
卡丽斯意识到她应该尽快通知所有的重要商人。“我希望你召集一次会议，”她对埃弗里克说。然後她想到一个更能让他这麽干的方法。“主教想让教区协会午饭後开会。请通知各位成员。”
“好的，”埃弗里克说。
卡丽斯知道，他们会因为好奇全部到会。
她离开圣彼得教堂回修道院。路过白马客栈时她看见了什麽，不觉停下了脚步。一个年轻姑娘正和一个年纪大些的男人说话，他们相互间的举动很让卡丽斯生气。她总是尖锐地感觉到女孩容易被人欺侮，或许她总记得她十几岁时的情况，或者她那个从未出生的女儿。她退到门道里仔细观察他们俩。
那个男人衣着破烂，但却戴了一顶价格不菲的皮毛帽子。卡丽斯不认识他，但猜他是戴了死人帽子的力工。已经死了这麽多人，到处都是昂贵的衣物，所以穿戴不搭配的现象随处可见。那女孩大约十四岁，长得蛮漂亮，一副少女身材。卡丽斯很不赞赏她学着卖弄风骚的样子，但觉得那女孩还不那麽坏。男人从钱包往外拿钱，但他们好像在争论什麽；然後那男人摆弄着女孩的小**。
卡丽斯看够了。她大步向那两人走去。那男人看了一眼她表明品阶的修女衣服，很快走掉了。那女孩看上去既心虚又怨恨。卡丽斯说：“你在干什麽？想做皮肉生意吗？”
“没有，嬷嬷。”
“说实话！为什麽你让他摸你**？”
“我不知道该干什麽！我什麽吃的也没有，现在你又把他撵跑了。”她哭了起来。
卡丽斯相信那个女孩很饿。她看上去很瘦，面色苍白。
“跟我来吧，”卡丽斯说。“我给你些东西吃。”
她拉着那女孩的胳膊领着她走向修道院。“你叫什麽名字？”她问。
“伊斯梅。”
“多大了？”
“十三岁。”
她们到了修道院，卡丽斯带伊斯梅进了厨房。厨房总管宙斯宾得了瘟疫；见习修女欧娜指挥准备修女的午饭。“给这个孩子一些面包和奶油，”卡丽斯对欧娜说。
她坐下来看那女孩吃东西。伊斯梅显然几天没吃过食物了，她吃了半个四胖面包後才放慢了速度。
卡丽斯给她倒了一杯苹果酒。“为什麽你会挨饿？”她问。
“我全家都得瘟疫死了。”
“你父亲是干什麽的？”
“是个裁缝。我也很会做衣服，但现在衣服没人买——死人家里什麽都拿得到。”
“所以你才想**。”
她低下了头。“对不起，院长嬷嬷。我太饿了。”
“这是你头一回干吗？”
她摇了摇头没看卡丽斯。
愤怒的眼泪涌上了卡丽斯的眼睛。什麽样的男人会和一个挨饿的十三岁女孩发生性关系？什麽样的神灵会把一个女孩逼到这种地步？“你愿意在这里跟修女们住在一起，在厨房里干活吗？”她问。“你可以有很多东西吃。”
伊斯梅迫切地抬起头来。“噢，愿意，嬷嬷，我太愿意了。”
“那就行了。你现在就可以开始帮忙准备修女们的午餐了。欧娜，这是厨房的新帮手。”
“谢谢你，卡丽斯嬷嬷，帮忙的人越多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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