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造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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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日光照耀下圣约翰森林分院看上去十分静谧——这肯定说明有什麽地方不对劲,卡丽斯想。传统上小分院食物自给自足,建筑周围的田地渗着雨水,需要犁地、打垄;但没人干活。
再走近些时他们看到教堂旁的小墓地里有一排新坟。“好像瘟疫已经来了,”默森说。
卡丽斯点点头。“所以歌德文的怕死鬼逃亡计画失败了。”她不禁感到一阵复仇的欣慰。
默森说:“我在想他自己会不会也病了。”
卡丽斯觉得希望他得病,但却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
她和默森骑马绕过静悄悄的修道院,来到显然是马棚院子的地方。门开着,马放在围绕池塘的一片草地上吃草。但好像没人帮来客下马卸鞍。
他们穿过空荡荡的马棚进了修道院。里面静得出奇;卡丽斯在想是不是修士都死光了。他们看了看厨房,卡丽斯注意到里面不像通常厨房那麽清洁。他们也看了看一间烤炉冷了的面包房。他们的脚步声在苦修回廊冰冷的灰色回廊里震荡。然後他们走近教堂入口,碰到了汤玛斯修士。
“你们找到我们了!”他说。“感谢天帝。”
卡丽斯拥抱了他。她知道女人的身体对汤玛斯没有诱惑。“你还活着,我真高兴,”她说。
“我病了,但好了,”他解释道。
“没几个人能活过来。”
“我知道。”
“告诉我们发生了什麽事。”
“歌德文和弗勒蒙计画得很好,”汤玛斯说。“事先几乎没有徵兆。歌德文在例会上讲话,说了亚伯拉罕和以撒的故事,指出天帝有时让我们做些看来是错误的事。然後他告诉我们要在夜里离开。大部分修士很高兴能躲开瘟疫;他们让那些对此有怀疑的人记住自己曾发誓服从上司。”
卡丽斯点点头。“我能想像得到。十分符合个人利益的命令是容易服从的。”
“我感到很羞愧。”
卡丽斯碰了一下他断了的左胳膊。“我没有责备的意思,汤玛斯。”
默森说:“但我还是对没人泄露目的地感到吃惊。”
“这是因为歌德文根本没告诉我们去哪。我们大部分人甚至到了地方都不知是哪——我们得问当地修士这是什麽地方。”
“但你们还是没躲过瘟疫。”
“你看到墓地了。除了葬在教堂里的苏尔院长,所有圣约翰森林分院的修士都在那。几乎所有王桥来的人都死了。有几个在瘟疫爆发後跑了——谁也不知道他们怎麽样了。”
卡丽斯想起汤玛斯一直跟一个比他小几岁、性格温柔的修士很接近。她期期艾艾地问:“玛提阿修士怎麽样了?
“死了,”汤玛斯简短地回答;眼泪涌上了他的眼睛,他有些不好意思,移开了视线。
卡丽斯一只手放在他肩头。“我很难过。”
“这麽多人经历了失去亲爱者的悲痛,”他说。
卡丽斯觉得最好还是不再提玛提阿。“歌德文和弗勒蒙怎麽样了?”
“弗勒蒙逃跑了。歌德文健康地活着——他还没病。”
“我给歌德文带来了主教给他的信。”
“我想像得到。”
“你领我去见他吧。”
“他在教堂里。他在侧祷告室里搭了一张床。他认为那就是他没得病的缘故。跟我来。”
他们穿过苦修回廊进了小教堂。那里的气味更像宿舍。当前的气氛阴沈沈的,与东边墙上挂着的末日审判图十分吻合。中殿里乱糟糟地铺着麦草,堆放着毯子,好像有许多人睡觉,但只能看到歌德文一个人。他趴在圣坛前的泥土地上,胳膊向两边张开。一时间她以为他死了,然後意识到这只不过是极端苦行赎罪的姿势。

汤玛斯说:“院长神父,有客人找你。”
歌德文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卡丽斯本以为他故作姿态,但他一动不动的样子让她觉得他在诚心祈求宽恕。
然後他慢慢站起来,转过身来。
卡丽斯看到他瘦了,脸色苍白,看上去很疲惫,很担忧。
“是你,”他说。
“找到你了,歌德文,”她说。她不会叫他“神父”。他是罪人,她抓到他了。她感到十分满意。
他说:“我想是没影子塔姆出卖我的。”
卡丽斯注意到他的思维还和原来一样敏捷。“你想逃脱正义,但没成功。”
“我根本不怕正义,”他不服地说。“我为拯救我手下修士的生命而来。我的错误是走得太晚。”
“无辜的人不会借夜色掩护偷跑。”
“我必须对我要去的地点保密。让任何人追踪到这里就意味着计画的失败。”
“你没有必要偷大教堂的装饰品。”
“我没偷。我是为保护它们才拿的。安全时我会把它们归还原处。”
“那你为什麽不告诉任何人你拿走了它们?”
“我说过的。我给亨利主教写了一封信。他没收到吗?”
卡丽斯越来越觉得不舒服。歌德文这次肯定没法逃过去吧?“当然没有,”她说。“他什麽信也没收到,我也不相信你发过。”
“或许那个信使送信时得瘟病死了。”
“那个看不见的信使叫什麽名字?”
“我根本不知道。弗勒蒙雇的人。”
“而弗勒蒙不在了,推给他真方便啊,”她讥刺地说。“好吧,你愿意怎麽说随你,但亨利主教控告你盗窃藏宝,他派我来让你交还。我有一封信,上面命令你把所有东西立刻交给我。”
“没这个必要,我会自己把它们带回去的。”
“你的主教不是这样命令你的。”
“怎麽干最好由我自己决定。”
“拒绝交还恰恰证明你是小偷。”
“我敢肯定我能说服亨利主教,让他改变看法。”
问题是,卡丽斯无可奈何地想,歌德文说不定真能做到这一点。他可以说得貌似有理,而亨利可能会像大部分主教一样尽量避免冲突。她感到胜利的锦标好像要从她手中滑走。
歌德文感到他完全扭转了败局,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这让她很生气,但她没什麽可说的了。她现在能做的一切就是回去告诉亨利主教。
她几乎无法相信有这种事。歌德文会回王桥继续当院长吗?他给修道院、城市、教会造成了多大的损失,他还有脸在王桥大教堂里抬起头来吗?即使主教能接受他,镇民肯定会骚乱吧?这种前景是可怕的,但稀奇古怪的事情是可能发生的。正义根本就不存在吗?
她盯着他。她觉得他脸上胜利的表情肯定和她脸上失望的表情遥相对应。
然後她又一次发现了扭转局面的事。
在歌德文的上嘴唇上,左边鼻孔下有一股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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