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歌德文没起床。
卡丽斯戴上面罩照顾他。她用玫瑰水给他洗脸，每当他要喝东西就给他冲淡的葡萄酒。每次接触他後她都用醋洗手。
除了歌德文和汤玛斯只剩下了两个修士，都是王桥的见习生，他们也得了瘟病快死了；所以她把他们从宿舍挪到教堂里睡，以便照顾他们；光照不足的中殿里她像影子一样在几个垂死的病人间穿梭。
她问歌德文大教堂藏宝在哪，但他还是不肯说。
默森和汤玛斯找遍了分院，他们第一个看的地方就是圣坛下面。从松动的浮土可以看出，那里最近是曾埋过东西，但当他们挖开洞——尽管汤玛斯独臂，但挖起土来竟然很快——却什麽也没发现。无论藏过什麽，後来都搬走了。
他们检查了修道院里每一间空荡荡的房间，甚至看过冰冷的面包房烤箱和乾涸的酿酒池，但还是找不到珠宝、遗骨或是地契。
汤玛斯只在宿舍里住了一晚上就自己悄悄搬出去了，只留下默森和卡丽斯在里面睡。他什麽也没说，连碰碰胳膊肘或眨眨眼睛都没有。他们很感谢他客气的纵容，就挤在几张毯子下做起爱来。事毕卡丽斯躺着睡不着。一只猫头鹰住在房顶上什麽地方；她听到它夜里的低声呼鸣，偶尔还有落在它利爪下的小动物的叫声。她在想她会不会怀孕。她不想放弃她的职业，但她无法抗拒躺在默森怀里的诱惑。所以她乾脆不想将来的事。
第三天晚上卡丽斯、默森和汤玛斯在食堂吃晚饭时汤玛斯说：“歌德文下次要东西喝就别给他，逼他说出藏宝地点。”
卡丽斯考虑着。这完全合情合理。但这也是在折磨人。“我干出来，”卡丽斯说。“我知道这是他活该，但我还是狠不下心来。如果一个病人要东西喝，我必须给他。这比整个济都教世界的珍宝都更重要。”
“你用不着可怜他，他从来就没可怜过你。”
“我把教堂变成了医院，但我不能把它变成刑讯室。”
看上去汤玛斯还想继续争论，但默森摇摇头让他别说了。“你想想，汤玛斯，”他说。“你最後一次看到这些东西是什麽时候？”
“就是我们到的那天晚上，”汤玛斯说。“装在两匹马驮着的皮口袋和箱子里，跟其他东西一起卸下来的，我想是带进教堂了。”
“然後又怎麽样？”
“我再没见到了。但晚祷告後我们去吃晚饭，我注意到歌德文和弗勒蒙同另外两个修士朱力和约翰没去。
卡丽斯说：“让我猜猜：朱力和约翰都是年轻力壮的小夥子。”
“没错。”
默森说：“可能他们就在那时把珍宝埋在圣坛下面。但什麽时候又刨出来了呢？”
“肯定是教堂里没人的时候，这只有吃饭时他们才能肯定。”
“他们还有其他吃饭没去的时候吗？”
“大概有几次。好像歌德文和弗勒蒙总觉得他们的行为不必守规矩。他们经常不来吃饭或祷告，我也记不清每次什麽情况了。”
卡丽斯说：“你能不能记得朱力和约翰还有没有不去吃饭的时候？歌德文和弗勒蒙总得要人帮忙。”
“不见得，”默森说。“已经挖松的土再刨开就容易多了。歌德文四十三，弗勒蒙才三十四，如果真有必要，他们自己对付得了。”
那天晚上歌德文开始说起了胡话。有时他好像在引用圣经，有时好像在布道，有时好像在为自己辩解。卡丽斯听了一阵，希望找到点蛛丝马迹。“伟大的巴比伦陷落了，所有各国都屈服於她**的愤怒；宝座向外喷射着火焰和惊雷；地球上所有的商人都在哭泣。忏悔吧，哦，忏悔吧，所有那些与妓女之母通奸的人！这一切都是为了更崇高的目的，都是为了天帝的尊严，他以最後审判作为手段。给我些东西喝吧，以热爱天帝的名义。”他颠三倒四的谵语可能受到墙上挂着的那幅地狱受刑图的启发。
卡丽斯把一杯饮料放到他嘴边。“歌德文，大教堂的装饰物在哪？”
“我看到七个黄金烛台，全都镶嵌着珍珠和宝石，裹在紫色、深红色的精美纺织品之中；它们放在雪松木、檀香木和白银制成的方舟里面。我看见一个女人骑在紫色的牲畜上，它有七个头，十个角，全身都是渎神的诅咒。”中殿里回响着他的胡言乱语。
第二天那两个见习生死了。当天下午汤玛斯和默森把他们埋葬在修道院北面的墓地里。这是寒冷、潮湿的一天，但他们挖土挖得满身大汗。汤玛斯主持葬礼，卡丽斯跟默森站在墓旁。在一切面目全非的时候，葬礼让人有点正常的感觉。他们周围是除了苏尔和歌德文外所有修士的新坟。苏尔的屍体埋在教堂小祷告室下面，那是最受尊敬的院长们独有的光荣。
那以後卡丽斯回到教堂，盯着祷告室里苏尔的坟墓。那部分教堂铺着石板，显然要掀起石板才能掘墓。有一块石板在放回去前刻上了铭文。
歌德文在角落里发着他七首怪物的神经，实在让人难以集中精力。
默森注意到她出神的样子，也看着她盯着的地方。他立刻猜到她在想什麽。他用害怕的声音问：“歌德文肯定不会把珍宝藏在白头苏尔的棺材里吧？”
“很难想像修士们会亵渎坟墓，”她说。“但珍宝也不该出教堂。”
汤玛斯说：“苏尔是在你们来前一周死的，他死後两天弗勒蒙不见了。”
“所以弗勒蒙可能帮歌德文挖开了坟墓。”
“是的。”
三个人相互看着，企图不理会歌德文含混的疯狂谵语。
“只有一个办法能证实，”默森说。
默森和汤玛斯拿起木头铲子。他们挪开刻着铭文的石板和它周围铺地的石头，开始挖土。
汤玛斯有一套一只手干活的方法。他用好胳膊把铲子推进土里，把铲子一斜，手顺着铲柄一直滑到铲子前端再端起整个铲子。这种干活方式让他右臂的肌肉非常发达。
但这还是花了很长时间。现在许多坟墓都很浅，但他们整整为苏尔院长向下挖了六硬尺。外面天越来越黑了，卡丽斯拿来了蜡烛。墙上画里的魔鬼好像在摇曳的烛光中闪动。
汤玛斯和默森都站在洞里，地板上面只能看到他们的头；这时默森说：“等一下，这里有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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