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结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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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有别人来帮普金了。一个年轻的声音说:“喂,没事吧,安涅特?”
拉尔夫转身看着新来的人。他看上去大约十六岁,但他几乎跟拉尔夫一样高;他长着宽阔的肩膀,大大的手。他漂亮极了,匀称的五官简直像出自大教堂的雕刻家之手。他一头浓密的淡褐色头发,嘴巴上开始长出的胡子也是一样的颜色。
拉尔夫说:“你***又是谁?”
“先生,我是维格里村的乌夫里克。”乌夫里克举止恭谨,但并不害怕。他回头对安涅特说:
“我来帮你卖鸡蛋。”
那男孩满是肌肉的肩膀夹在拉尔夫和安涅特中间,他在那里既保护了安涅特也挡开了拉尔夫。这略略有些冒犯的意思,拉尔夫感到愤怒在心中翻滚。“一边站着去,乌夫里克•维格里,”他说。“这里没你的事。”乌夫里克又转过身子,冷静地看了他一眼。“先生,我和这个女人订了婚,”他说。这一次他的口气也很恭敬,但没有害怕的意思。
普金插话道:“那是真的,先生——他们会结婚的。”
“别和我说那些你们农民的习俗,”拉尔夫轻蔑地说。“她和那个菜瓜结不结婚跟我有什麽相干。”这些下等人跟他说话的腔调让他恼火。他们有什麽资格对他说三道四。
默森来干涉了。“走吧,拉尔夫,”他说。“我饿了,面包商别提正在卖热馅饼呢。”
“馅饼?”拉尔夫说。“可我对鸡蛋更感兴趣。”他从她托盘上拿起一个鸡蛋,带着挑逗轻轻地抚摸着,然後他放下鸡蛋,抚摸她的左乳。手指触上**感觉很坚挺,正是鸡蛋形。
“你在对人家干啥呢?”她的话音里透着气愤,但并没挪开身子。
他轻轻地捏了捏,很欣赏这种感觉。“验验货色呗。”
“把你的手从我身上拿开。”
“一会儿再说。”
接着乌夫里克粗暴地推了他一把。
这完全出乎拉尔夫意料之外。他根本没想到一个农民会对他出手。他向後踉跄一步,歪了一下砰然摔倒地。他听到有人笑,他不再吃惊,他感到受了羞辱。他狂怒地跳了起来。
他没佩剑,但腰带上挂了一把长刀。不过用武器对付一个手无寸铁的农民有失尊严:他会在伯爵的骑士和其他扈从那里丢掉脸面。他得用拳头教训乌夫里克。
普金从他的摊亭後面站出来急急忙忙地说:“这不过是个笨手笨脚的错误而已,先生,不是故意的,那小子非常抱歉,我向你保证——”
但他女儿好像并不害怕。“这些个小男人啊,小男人!”她用一种装出来的责备口气说话,但她似乎开心极了。
拉尔夫没有搭理他们俩。他向乌夫里克跨上一步举起右拳。然後,就在乌夫里克抬起双臂护住脸庞时,拉尔夫出左拳,击中那男孩的肚子。
肚子不像他想像的那麽软绵绵的。不过也没什麽差别,乌夫里克身子向前弯曲,他的脸痛苦地扭曲着,两只手都按在肚脐附近;紧接着拉尔夫又结结实实地右手一拳打在他的颧骨上。这一下把他的拳头也碰得生疼,但让他心里很高兴。
让他大吃一惊的是,乌夫里克居然向他反击。
这个农民孩子并没有瘫倒在地等着挨踢,反而抡起右拳向拉尔夫打来,运上了他肩膀的全部力量。拉尔夫的鼻子顿时爆开了血花,似乎疼得炸了开来。他狂吼了一声。
乌夫里克後退一步,似乎意识到他刚干了一件多麽可怕的事情;他放下两臂,双手手心向上。
但後悔已经晚了。拉尔夫的两只拳头暴风雨般地打在他脸上和身上,乌夫里克只能虚弱地举着胳膊、缩着头勉强躲闪着。拉尔夫一边拳打着他一边隐隐想到了这男孩不跑的原因,他大概是想现在接受惩罚,而不在以後倒大霉吧,拉尔夫猜。他有种,拉尔夫意识到;但那更让他生气。他一次又一次更沉重地打着,胸臆中满是狂怒和快感。默森试图干预。“看在济都的份上,够了,”他说,把手放在拉尔夫肩上;但拉尔夫把他甩开了。

最後乌夫里克的手垂到了身体两边;他打着趔趄,目光迷离,漂亮的脸蛋上满是鲜血,他的眼睛慢慢闭上;然後他摔倒了。拉尔夫开始踢他。然後一个穿着皮裤子的粗壮男人出现了,用很有权威的声音说:“行了行了,拉尔夫小夥,别把这小子杀了。”
拉尔夫认出他是镇上的巡警约翰,他气愤地说:“他敢打我!”
“好吧,他已经不再打了,对吧,先生?你看他躺在地上眼睛都闭上了。”约翰的身子挡在拉尔夫身前。“你还是免了我找验屍官的麻烦吧。”
人们围在乌夫里克周围:普金;兴奋得脸通红的安涅特;费丽芭夫人;还有几个围观者。
拉尔夫不再感到狂喜了,他的鼻子疼痛欲裂。他只能用嘴呼吸。他能尝到血的味道。“那个畜牲打了我的鼻子,”他说,声音像是得了重感冒。
“那他就该受惩罚,”约翰说。
两个长得像乌夫里克的人来了:拉尔夫猜是他父亲和哥哥。他们扶着乌夫里克站起来,对拉尔夫怒目而视。
普金说话了。他是个一脸狡狯的肥胖男人。“是扈从先动的手,”他说。
拉尔夫说:“那个农民故意推我!”
“扈从调戏乌夫里克的未婚妻。”
巡警说:“无论那个扈从说什麽,乌夫里克都不该对罗兰德伯爵的仆人动手。我看伯爵会希望严厉处置这件事。”
乌夫里克的父亲插话道:“约翰巡警,有这麽一条新法律规定,穿号衣的人爱干什麽就干什麽吗?”
围观的一小群人小声赞同着。年轻扈从可没少惹祸,但他们经常不受惩罚,就因为他们穿着贵族的号衣;遵纪守法的商人和农民对此深恶痛绝。
费丽芭夫人出头了。“我是伯爵的儿媳,我从头到尾都在,”她说。她声音不高,优美动听,但带着上位者的威权。拉尔夫觉得她会站在他一边,但让他很扫兴的是,她继续说:“我很遗憾,这全是拉尔夫的错。他以极不文明的方式摆弄那个女孩的身体。”
“谢谢您,夫人,”巡警约翰谦恭地说。他压低声音与她讨论。“但我想伯爵可不想让那个农民娃子不受惩罚地离开。”
她沉思着点点头。“我们可不愿意这件事引发长期争论。把他关二十四小时好了。这对他这样年纪的孩子没什麽伤害,但谁都知道这就维护了法律。这也会让伯爵满意——他那边有我负责。”
约翰有些犹豫。拉尔夫能看出,巡警只愿意执行自己上司——修道院院长——的命令。但费丽芭的裁决肯定能让各方满意。拉尔夫本人想让乌夫里克吃鞭子,但他已经开始想到,他在这件事上扮演的角色可不是什麽英雄,如果他要求增加刑罚,他的形象就会更糟。过了一小会约翰说:“很好,费丽芭夫人,你能负责就行。”
“我负责。”
“好的。”约翰抓住乌夫里克的胳膊把他领走了。那小夥子恢复得很快,已经能正常走路了。他的家人跟着他们。他们大概会在他被关起来的时候给他送饭送水,同时保证没有人会朝他扔石头。
默森问拉尔夫:“你怎麽样?”
拉尔夫觉得他脸中间肿得像个鼓起来的尿泡。他看东西模模糊糊的,说话带着鼻音,鼻子也还疼着。“我没事,”他说。“要多好有多好。”
“我们去找个修士给你看看鼻子吧。”
“不去。”拉尔夫不怕打架,但他讨厌那些医师干的事:放血,拔火罐,割疖子。“我只要来上一瓶烧酒就行。带我去离这最近的酒馆。”
“好的,”默森说,但他没动。他古怪地看了拉尔夫一眼。
拉尔夫问:“你怎麽啦?”
“你没变,是不是?”
拉尔夫耸了耸肩,“有谁变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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