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6.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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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到了塔,便离开医院,穿过绿地向大教堂走去。默森在大教堂外绕旧塔地基打了四个王桥人从所未见的庞大深洞。他造了巨大的起重机从地下向上运土。在整个多雨的秋季,牛车整天晃晃悠悠地装满土穿过主街,跨过双子桥的第一支,把土倾倒在遍地石头的麻风岛上;然後又在默森岛上的码头上装满石料,再次爬上街道,卸在教堂周围越堆越大的石堆上。
冬天霜冻期一过,他的泥瓦匠就开始修建地基。卡丽斯走到大教堂北面,在中殿外墙和北甬道外墙的交点朝洞里看。洞**深得让人发晕。洞底已经铺上了整齐的石头,石头凿成正方形整齐地排列着,中间用薄薄的灰浆层接缝。因为旧地基不够,新塔完全建筑在自己独立的新地基上。它在现有的教堂墙外建起,因此除了埃弗里克已经拆掉的老塔上层以外不必再拆其他地方,只是塔落成後默森会把埃弗里克在甬道交叉点上空建的临时屋顶拆掉。这是典型的默森式设计:简朴而又有根本上的改进,是解决该建筑特有问题极为聪明的方法。
像医院工地一样,复活节星期一没人干活,但她看到洞下有活动,知道有人在地基周围走动。过了一会她认出是默森。她沿着一架泥瓦匠使用的梯子——绳子和树枝搭的,摇晃得令人心惊——哆哆嗦嗦地下到洞底。
她很高兴到了洞底。默森帮她下了梯子,向她微笑。“你看上去有点苍白,”他说。
“下来的路好长。你干得怎麽样?”
“挺好。这项工程要干好多年。”
“为什麽?医院看上去更复杂,但都快完了。”
“有两个原因。建筑越到高处,能在上面干活的泥瓦匠就越少。我们现在有十二个人在砌地基,但越高地方就越窄,就越摆不下许多人干活。另一个原因是灰浆需要很长时间凝固。我们必须给它一个冬天让它稳固,然後才能在上面加很大的重量。”
她几乎没怎麽听。看到他的脸,使她又想起他们在晨祷和早祷之间在院长豪宅里**的情景,那时早晨的第一缕阳光像在祝福他们,穿过开着的窗子照在他们的**上。
她拍了拍他的胳膊。“太好了,医院不需要那麽长时间。”
“你应该可以在维特星期天搬进去。”
“我很高兴,尽管瘟疫现在暂时平息了,死的人少了。”
“感谢天帝,”他狂热地说。“或许它要完了。”
她凄凉地摇摇头。“记得吗?去年大约这个时候我们觉得它要完了。可它又回来了,还更厉害。”
“愿天帝不让这种事再出现。”
她用手掌碰了碰他的脸,抚摸着他粗拉拉的胡子。“至少你不会有事。”
他看上去有点不高兴。“医院一完我们就可以开始建羊毛交易大厦了。”
“我希望你认为生意很快会上升的想法是对的。”
“如果生意上不来,我们反正全会死。”
“别这麽说,”她吻了吻他的脸。
“我们应该假定我们会活下去,然後决定如何行动。”他有些烦躁地说,好像她惹火了他。“但实际上我们并没有把握。”
“我们就别总想着最坏的事了。”她用胳膊搂着他的腰拥抱他,用**压着他瘦削的身体,感到他结实的骨骼顶着她有弹性的**。
他猛一下把她推开。她向後踉跄几步几乎摔倒。“别这麽干,”他喊道。
她好像挨了他一巴掌那麽吃惊。“怎麽了?”
“别再碰我!”
“我只是……”
“你可别再那麽干了!九个月前你断了我们的关系,我说那是最後一次,我说的是真的。”
她搞不懂他为什麽那麽生气。“我不过就抱了抱你。”
“是的,但那也别干。我不是你的情人。你没有权利这麽干。”
“我没有权利碰你?”
“没有!”
“我不知道我还得事先请求允许。”
“你当然知道。你不让别人碰你。”
“你不是别人。我们很熟。”但她这麽说的同时知道是她不对,他是对的。她拒绝了他,但她不接受拒绝的後果。跟奥森白的哈里之间的事激发了她的**,她跑来找默森释放。她告诉自己,摸他不过是表示友情,但那是在说谎。她还对他予取予求,好像有钱而又无所事事的贵妇人那样,可以放下一本书,也可以把它再拿起来。既然她全然不让他碰自己,那就不该在一个浑身是劲的年轻犁手吻了自己之後又想拣起特权。
但她还是觉得默森应该以温柔可人的方式向她指出这一点;而他却充满敌意,很野蛮。他的友情也和爱情一起被她抛弃了吗?泪水泛上了她的眼睛,她转身不看他,爬上梯子。

她发现往上爬很困难、很累人,她好像失去了精力。她停下来歇一下,向下看了看。默森站着踩梯子,用体重稳住了它。
快爬到顶时她又往下看了看。他还在。这让她想到,如果她跌下去,她的痛苦立刻就会结束。她会掉到下面离她很远的那些无情的石头上,立刻就摔死。
默森好像察觉了她的想法,因为他朝她不耐烦地挥手,让她赶紧往上爬,快点离开梯子。她想到如果她自杀会让他受到多大的打击;有一瞬间她很高兴地想到他的凄惨和内疚。她肯定,如果有来生,天帝肯定不会为此在那时惩罚她。
然後她爬完了最後几级,站到坚实的地上。那短短的一瞬间她很傻。她还有那麽多事情要做,不会就这麽结束她的生命。
她回到女修道院时已经该做晚祷告了,她领队进了大教堂。她是年轻见习生时很讨厌把时间浪费在祷告上,结果当时谢西里娅嬷嬷有意在祷告时长派她去工作,让她有藉口不参加。现在她情愿有一段可以休息和想心事的时间。
她认定今天下午是她生命中的一个低潮,但她会振作起来。不过唱赞美诗时她发觉她必须强忍泪水。
修女们晚饭时吃熏鳗鱼。鳗鱼很有咬劲,加了很重的佐料,不是卡丽斯喜欢的菜。但今晚上她反正不饿,只吃了些面包。
饭後她回自己的药房。那里有两个正在誊写卡丽斯的书的见习修女。济诞节後不久她就写完了。许多人问她要:有药剂师、女院长、外科医生、甚至还有一两个修士医生。抄书成了想以後在医院工作的修女训练的一部份。抄本很便宜——书不长,上面没有精细的图画,也不用昂贵的墨水——但对书的需求好像没完没了。
三个人让房间显得很挤。卡丽斯盼着新医院药房里的空间和光亮。
她想自己呆着,就把两个见习生打发走了。但她的愿望还是没实现。过了一会费丽芭夫人进来了。
卡丽斯跟内向的伯爵夫人从来不很亲近;但她同情费丽芭的遭遇,愿意让任何逃离拉尔夫式丈夫的女人避难。费丽芭是个不惹人烦的客人,没什麽要求,总是在自己房间里呆很长时间。她对修女生活中的祷告和苦修兴趣不大,但卡丽斯对这一点再理解不过。
卡丽斯请她坐在配药台边的板凳上。
尽管费丽芭具有贵妇人的优雅气质,她却是个特别喜欢直来直去的女人。她开门见山地说:“我希望你别再去打扰默森。”
“什麽?”卡丽斯大吃一惊,也感到很不高兴。
“当然你不能不跟他说话,但你不应该吻他或者摸他。”
“你怎麽敢这麽说?”费丽芭知道了什麽——为什麽她要在乎?
“他不是你的情人了。别再打扰他了。”
默森肯定把他们俩今天下午的争吵告诉她了。“但他为什麽要告诉你……?”问题还没问出口,答案她已经猜到了。
费丽芭的下一句话证实了她的猜测。“他现在不是你的,是我的。”
“哦,我的天啊!”卡丽斯惊得目瞪口呆。“你和默森?”
“是的。”
“你们……你们真的上了……”
“真的。”
“我一点也不知道!”她感到被出卖了,尽管她知道她无权这麽想。这是什麽时候的事?“但你们怎麽……在哪……?”
“详细情况你就不必知道了。”
“当然不必了。”她想是在他麻风岛上的房子里。大概在夜里。“有多长……?”
“这无关紧要。”
但她算得出来。费丽芭来这还不到一个月。“你动作够快的嘛。”
这种指责毫无意义,费丽芭这点雅量还是有的,没理她。“只要能留住你,他干什麽都行,但你还是甩了他。现在你放过他吧。爱过你後他不容易爱别人,但现在他还是做到了。可你小心点,别再捣乱了。”
卡丽斯很想愤怒地顶她,恶狠狠地告诉费丽芭,她没有权利对自己发号施令,也不能提什麽道义上的要求——但问题是费丽芭有道理。是卡丽斯永远抛弃默森的。
她不想当费丽芭的面承认她的心碎了。“请你现在离开我好吗?”她试图以费丽芭的那种尊严说话。“我想一个人呆着。”
费丽芭不是那麽容易打发的人。“你会照我说办吗?”她坚持问下去。
卡丽斯不想被人逼到退无可退的境地,但她没有精神再争下去了。“我当然会的,”她说。
“谢谢你,”费丽芭走了。
卡丽斯在肯定费丽芭听不到时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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