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8.惹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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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找到了丽莎:那座房子里有两间房间而不是一间,比大多数房子稍大。那个女人介绍了她的丈夫罗伯,他是个瞎子。就像沙姆说的那样,丽莎很好客:她在桌子上放了面包和老汤,还给她倒了一杯啤酒。
婠妲问到了他们的儿子,这下子打开了话匣子。丽莎不停地讲着他,从他的婴儿时代一直到当学徒,直到老头用一个字粗鲁地打断了她:“马。”
他们静了下来,婠妲听到一匹马奔跑时发出的有规律的蹄声。
“在锅盔山,”瞎罗伯说。“是匹乘马,或者是小马。给贵族或者骑士骑太小了,但可以驮贵妇人。”
婠妲感到一阵恐惧的颤抖。
“一小时之内来了两个外地人,”罗伯评论道。“他们之间肯定有关联。”
婠妲怕的就是这个。
她站起来朝门外看。一匹结实的黑色小马沿着房子中间的小径跑了过来。她立刻认出了骑马的人,心沉了下去:是管理人朱诺,维格里农奴头头的儿子。
他怎麽找到她的?
她想赶快藏到房子里,但他已经看到她了。“婠妲!”他拉住了马喊道。
“你这个魔鬼,”她说。
“我在想你来这里干啥?”他打趣地说。
“你怎麽找到这来了?没有人跟我。”
“我爸让我去王桥看你在捣什麽鬼;但半路上我在十字路客栈歇脚,他们记得你来了奥森白。”
她在想她是不是能蒙住这个精明的青年。“我为什麽不可以到这来看老朋友?”
“没有道理,”他说。“你那个逃跑的儿子在哪?”
“虽然我希望他在这,但他不在。”
他有一瞬间看来拿不定主意,好像觉得她说的可能是真话。然後他说:“说不定他藏起来了。我到周围看看。”他踢了马一下,又跑了起来。
婠妲看着他走。她没骗倒他,但可能让他心里觉得拿不准。如果能先一步见到沙姆,她大概就能把他藏起来。
她急忙穿过小房子,赶快跟丽莎和罗伯说了句话就从後门出去了。她穿过田野,在灌木旁等着。她回头朝村子看了看,看见一个人骑马出村,方向偏离她现在的位置。天色暗下来了,她觉得有深色的灌木做背景,看清她矮小的身子大概不容易。
她遇到了收工回来的沙姆和其他人,他们肩上扛着铲子,靴子上厚厚地沾着泥土。从远处猛一眼看去很容易把沙姆当成拉尔夫:他们身材一样,步伐都那麽自信,结实的脖子上面目英挺。但他说话时她也能看到乌夫里克的影子:脑袋的转动、羞涩的微笑、不赞同时的手势跟他的养父一模一样。
那些人看到她了。她刚来时就让他们觉得很好笑,现在那个独眼龙喊道:“你好,妈妈!”又把他们全逗乐了。
她把沙姆拉到一边说:“管理人朱诺来了。”
“娘的!”
“对不起。”
“你说没人跟你的!”
“我没看到他,但他发现我来奥森白了。”
“倒楣。现在我该怎麽办?我才不回维格里呢!”
“他在找你,但他出村朝东头去了。”她扫视着黑沉沉的原野,但看不见什麽。“如果我们赶紧回老教堂,说不定能把你藏起来——就躲教堂里吧。”
“好吧。”
他们加快了脚步。婠妲回头说:“如果你们谁碰到一个叫朱诺的农奴头头……就说没看到维格里来的沙姆。”
“听都没听说过他,妈妈,”一个人说,其他人都同意。农奴一般都相帮着哄头头。
婠妲和沙姆走到村子也没看到朱诺。他们朝教堂走去。婠妲觉得他们进得去:农村教堂通常是空的,里面没东西,而且一般都不关门。但如果这间教堂和别的不一样,她就不知道该怎麽办了。
他们左弯右拐地穿过房子走到能看到教堂的地方。经过丽莎前门时婠妲看到了一匹黑色小马。她呻吟着。朱诺一定是在暮色掩护下又回来了。他赌婠妲会找到沙姆带他回村,他猜对了。他有他父亲内特的那点小狡诈。
她摇晃着沙姆的胳膊让他快点跨过道路进教堂——这时朱诺从丽莎的房子里出来了。

“沙姆,”他说。“我就知道你会在这。”
婠妲和沙姆站住了,转身对着他。
沙姆靠在他的铲子上。“你想怎麽样?”
朱诺得意地咧嘴笑。“把你抓回维格里去。”
“我倒要看你有多大能耐。”
一组农民,大部分是女人,从村西头过来了,他们停下来看这场冲突。
朱诺伸手从他小马的鞍袋里拿出一件带链子的金属物件。“我要给你戴上脚镣,”他说。“要是你懂事就别反抗。”
婠妲很吃惊朱诺的胆子。他真的以为他一个人就能把沙姆抓起来?他长得也挺结实,但比起沙姆来可就差了一截。他希望村民会帮他的忙吗?法律是在他那一边的,但没几个农民会认为他这麽干有道理。典型的傻小子,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沙姆说:“小时候我就能给你的巴巴捏出来,现在还不是一样。”
婠妲不想让他们打架。不管谁赢,沙姆在法律面前都不占理,因为他是逃跑的人。她说:“现在上哪去都太晚了,我们明天早上再谈好不好?”
朱诺轻蔑地笑了一声。“然後天不亮就让沙姆溜走,就跟你从维格里溜出去一样?当然不行。他今天晚上得带着脚镣睡觉。”
那些跟沙姆一块干活的人来了,站着看发生了什麽事。朱诺说:“所有守法的人都有责任帮我抓住这个逃犯,任何想阻止我的人都要受到法律制裁。”
“你可以依靠我,”独眼龙说。“我可以拽住你的马,”其他人哄笑起来。大家根本不大同情朱诺,但却也没有人替沙姆说话。
朱诺一下子发动了。他双手抓着脚镣向沙姆冲去,弯下腰想突然用那东西套住沙姆的腿。
这一招可能对一个动作迟缓的老人会有用,但沙姆反应很快。他向後退一步,一脚踢出,满是泥巴的靴子正中朱诺伸出的左胳膊。
朱诺又痛又怒地叫了一声。他站直身子,右臂後撤,抡圆了铁镣,想把它砸在沙姆头上。婠妲听到一声惊恐的尖叫,意识到是她自己发出的。沙姆又一个大步後退闪到铁镣的打击范围以外。
朱诺看出他这一下打不着沙姆,就在最後时刻脱手扔出了铁镣。
铁镣在空中飞过。沙姆猛地把身子一缩,侧身想躲,但没躲开。铁镣打中了他的耳朵,铁链横抽在他脸上。婠妲大叫一声,好像自己被打中了一样。围观的人都倒吸一口冷气。沙姆踉跄了一下,铁镣掉到地上。一霎那间谁也没动。血从沙姆的耳朵和鼻子上流了下来。婠妲向他走了一步,伸出胳膊。
然後沙姆从震惊中恢复了过来。
他转身面对朱诺,手中沉重的木铲对着他潇洒地一击。朱诺的铁镣出手後还没完全恢复平衡,没法躲闪。铲子边缘击中他的太阳**。沙姆用力很大,木头跟骨头的碰撞声在村子里的街道上震响。
朱诺还在摇摇晃晃,沙姆再度出手,这次铲子直上直下。沙姆双手抡圆,铲子的侧面砸在朱诺头顶上,力量大极了。这次打下去声不大,听上去一声闷响;婠妲担心朱诺的颅骨裂了。
朱诺跪倒在地时沙姆打了他第三下,这又是橡木铲子用尽全力的一击,横扫朱诺的前额。一柄铁剑也未必会造成更大的伤害,婠妲绝望地想。她走上前去想扯住沙姆,但村民们比她先想到,也赶在她之前到达。他们拉开沙姆,两个人一人扯着他一条胳膊。
朱诺倒在地上,头在血泊里。眼前的景象让婠妲发晕,她自然而然地想到那孩子的父亲内特,以及他对儿子受伤会有多麽悲伤。朱诺的母亲死於瘟疫,至少她是在不会受悲痛影响的地方。
婠妲看得出来沙姆伤得不重。他在流血,但还挣紮着想摆脱拉他的人继续打下去。婠妲弯腰俯向朱诺。他的眼睛合上了,人也不动了。她把手放到他左胸上,什麽也感觉不到。她像卡丽斯教她的那样去摸他的脉搏,但什麽也没有。朱诺看来不再呼吸了。
她想到了事情的後果,开始痛哭起来。
朱诺死了,沙姆是杀人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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