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2.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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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仍城在郡法庭开庭期间很有一股狂欢劲头。广场周围所有的客栈都很忙,客厅里挤满穿着自己最好衣服的男男女女,人人都大叫着要吃喝。城镇自然借机开了集市,广场上摊亭林立,拥挤不堪,走两百米得花半个钟头。除合法摊亭外还有几十个游动商贩:托着装小圆面包托盘的面包商、走乡串户的小提琴演奏者、缺肢盲目的乞丐、炫耀着**的妓女、一头跳舞的熊、一个宣讲教义的游方修士。
拉尔夫伯爵是可以很快穿过广场的少数人之一。他骑马穿过时三个骑士在前面开道,几个仆人紧随其後;他的随从犁头般切进乱作一团的人群,靠惯性的力量和不必顾忌路上众人安危的闯劲把他们分开。
他们跑上斜坡,冲向郡警城堡;他们在院子里猛然兜转马头,翻身下马。仆人们立刻召唤马夫和侍童。拉尔夫喜欢人们知道他驾到的感觉。
他很紧张。他多年宿敌的儿子就要以谋杀罪受审了。他就快可以用想像得到的最甜蜜的方式复仇了;但他心中隐隐担心这事不会如愿。他简直为他的焦虑感到有些害羞;他不会让他手下的骑士知道这对他多麽重要。他小心地掩饰着自己,甚至不让阿伦•芬西尔知道他多麽渴望绞死沙姆。他担心在最後时刻发生变故。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台法律机器多麽容易出毛病:他本人就曾两次逃脱绞刑。
庭审期间他将依法坐在法官席上,尽最大努力不出意外。
他把马缰绳递给一个马夫,看了看周围。这座城堡不是一座军事要塞。尽管构筑坚固、守护森严,它却更像一个带院子的客栈。舍仍郡警可以放心地住在这里,不会受那些被捕者存心报复的亲戚干扰。里面有关囚犯的地下监房,还有可以让外来法官不受干扰地住宿的公寓。
郡警伯纳德带拉尔夫去了他的房间。郡警是国王的代表,负责收税,同时管理地方法政。这是个肥缺,除了工资以外还有丰厚的礼品、贿赂、以及从罚款及取保逃亡者的保金上抽的头。伯爵和郡警之间的关系可以很僵:伯爵的地位更高,但郡警的司法权独立。伯纳德是个年龄与拉尔夫相仿的羊毛富商,他用混合着同僚情谊和尊重的感情不大随便地对待拉尔夫。
费丽芭在给他们保留的房间里等拉尔夫。她把长长的花白头发梳成一个精致的发式,身穿一件沉闷的灰褐两色的昂贵外衣。她高傲的神情曾经让她看上去是个冷美人,但现在的样子更像个老怨妇。她看上去简直可以当他妈。
他跟他的儿子吉罗德和罗兰德打招呼。他不大知道该怎麽同孩子打交道,他自己的孩子他也不怎麽常见:当然他们从小是保姆带的,如今在修士学校里读书。他跟他们说话的态度有点像跟扈从,一会给他们下命令,一会又跟他们友好地谈笑。他们长大些时他会更容易跟他们说话。这似乎没多大关系:无论他怎麽干他们都把他当英雄。
“明天你们就坐在法庭里的法官席上,”他说。“我想让你们看看法庭如何执法。”
年长些的吉罗德问:“我们今天下午可以到集市上看看吗?”

“可以,让迪克跟你们一起去。”迪克是伯爵城堡里的一个仆人。“给,拿点钱去花吧。”他给了每人一把银宾士。
孩子们出去了。拉尔夫隔着房间在费丽芭对面坐下。他从来不碰她,还总跟她保持距离,这样就不会偶尔碰到她。他敢肯定,她穿得像个老太太一样就是为了不吸引他。她也天天上教堂。
这对於曾经一起生过一个孩子的两个人来说是很奇特的关系,但这样的关系他们已经保持了多年,再也不会变了。至少这让他可以随意调弄女仆和挑逗酒馆里的女招待。
但他们必须讨论孩子的事。费丽芭对此有非常执着的观点;多年来拉尔夫意识到,跟她讨论这件事比他单方面做决定,然後在她不同意时争吵容易些。
现在拉尔夫说:“吉罗德的年龄可以当扈从了。”
费丽芭说:“我同意。”
“好!”拉尔夫感到吃惊——他以为会有争论。
“我已经跟大卫•门毛斯说过他的事了,”她补充道。
这就能解释她为什麽愿意了。她先走了一步。“明白了,”他说,想磨蹭时间。
“大卫同意了,建议他满了十四岁就去。”
吉罗德刚刚十三岁。费丽芭实际上把他的离家推迟了差不多一年。但拉尔夫的主要担心还不在这里。门毛斯的大卫伯爵娶的是费丽芭的女儿奥迪拉。“当扈从应该是一个把男孩转变成男子汉的过程,”拉尔夫说。“跟着大卫,吉罗德就太容易了。他的隔山姐姐太喜欢他了——她可能会护着他。他大概不会有足够的锻炼。”又想了一会他接着说:“我想你是为这个才让他去的。”
她并不否认,但说:“我以为你会很乐意加强跟门毛斯伯爵的同盟。”
她说得有理。大卫是拉尔夫在贵族中最重要的同盟。把吉罗德放在门毛斯家里,两个伯爵之间就增加了一条纽带。大卫可能会喜欢那个男孩。以後大卫的儿子也可以到伯爵城堡当扈从。这样的私交是无价之宝。“你能安排好别把那孩子惯坏了吗?”拉尔夫问。
“那当然。”
“嗯,那就行。”
“好,我很高兴我们说定了。”费丽芭站了起来。
但拉尔夫还有事。“罗兰德呢?他也可以去,这样他们俩可以在一起。”
拉尔夫看得出来,费丽芭完全不喜欢这个主意,但她很聪明,没有直接反对他。“罗兰德还太小,”她说,好像在仔细考虑这件事。“他功课还没学完呢。”
“对贵族来说,学功课没有学打仗重要。不管怎麽说他是伯爵第二顺位继承人,如果吉罗德有个三长两短……”
“天帝禁止这种事。”
“阿门。”
“无论如何,我觉得还是等他到了十四岁再说。”
“我不知道。罗兰德总有点娘娘腔。有时候他让我想起我哥哥默森。”他看到她眼里的恐惧一闪而过。他猜她害怕让她的宝贝就这麽走了。他想坚持己见折磨她一下,但十岁当扈从是太小了。“等等看吧,”他不下定论地说。“反正早晚得让他好好锻炼。”
“总有合适的时候,”费丽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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