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审长问当时沙姆是否害怕有生命危险。
拉尔夫很不高兴。这个问题暗示杀人者有杀人的原因。
一个瘦瘦的独眼龙农民回答：“不，他不怕那个农奴首领。但我想他怕他妈妈。”人群哄笑了一下。
陪审长问是不是朱诺向他挑衅才引起争端的，这又是一个让拉尔夫烦恼的同情沙姆的问题。
“挑衅？”那个独眼龙回答。“不过就是用脚镣在他脸上扫了一家夥，说到挑衅那就是了。”人们大声笑了起来。
乌夫里克好像被弄糊涂了。他的表情像是在说：我儿子处於生死关头，你们怎麽还笑？
拉尔夫感到更担心了。这个陪审长好像很没用。
沙姆被唤出来作证。拉尔夫注意到这个青年说话时更像乌夫里克。他偏脑袋的动作和他的手势立刻让人想起他父亲。沙姆说了他如何提议第二天早上再跟朱诺谈，但朱诺的反应就是想用脚镣套住他的腿。
拉尔夫小声对法官说话。“他是不是害怕，有没有受到挑衅，是否曾提出第二天会面，”他用压制住的愤慨说。“这些全都无关紧要。”
路易士爵士什麽都没说。
拉尔夫说：“明显的事实是,他是个逃跑的农奴，他杀了那个来让他回去的人。”
“事情当然是这样的，”路易士爵士谨慎地说，拉尔夫没有觉得很满意。
陪审团询问沙姆时拉尔夫看着旁观庭审的人。默森和他妻子也在人群里。没当修女时卡丽斯喜欢时尚服装，还俗之後恢复了原来的习惯。今天她穿了一件两种颜色对照鲜明的长衫，蓝绿相间；王桥深红布的斗篷边上镶着皮毛，头上戴了顶小圆帽。拉尔夫想起卡丽斯是婠妲自小的朋友，实际上他们看到汤玛斯•朗利在树林里杀死两个武士那天她也在场。默森和卡丽斯会因为婠妲的缘故希望对沙姆开恩。有我在就没门，拉尔夫想。
卡丽斯的继任女院长宙安嬷嬷也在法庭上，大概因为奥森白山谷属於女修道院，因此是沙姆的非法雇主。也该把宙安送上被告席，拉尔夫想；他看到了她的眼睛，她居然用责备的目光看他，好像她认为对这件谋杀他应该负的责任比她大。
王桥院长没有出席。沙姆是弗勒蒙院长的外甥，但弗勒蒙不想让公众注意到他是杀人犯的舅舅。拉尔夫记得弗勒蒙曾经很爱护他妹妹；但那种感情可能早已随着岁月消失了吧。
沙姆声名狼藉的外祖父朱比来了，他现在是个没有牙齿的驼背白发老头。他来这里干吗？他多年来一直跟婠妲不和，对他的外孙也不像有多关心。他没准是想趁人们关注庭审时从他们荷包里偷硬币的。
沙姆退了下去，路易士爵士做了简短发言。他的总结让拉尔夫很高兴。“沙姆•维格里是个逃跑的农奴吗？”他问。“管理人朱诺有权抓他吗？沙姆用他的铲子杀了朱诺吗？如果对所有这三个问题的回答都是肯定的，那麽沙姆就犯有谋杀罪。”
拉尔夫很吃惊，也松了口气。法官根本没说沙姆是否受到挑衅这种无聊事。说到底法官还是有水平的。
“你们的判决是什麽？”法官问。
拉尔夫看着乌夫里克。那人呆若木鸡。这就是得罪我的人的下场，拉尔夫想；他真希望他能大声说出这话来。
乌夫里克看到了他的眼睛。拉尔夫正视着他，想读到乌夫里克的内心。他心里有什麽样的感觉？拉尔夫看到了恐惧。乌夫里克过去从来没显出害怕拉尔夫的样子，但现在他垮了。他的儿子就要死了，这对他是致命的打击。拉尔夫的眼睛盯着乌夫里克害怕的眼睛，他整个身心感到极大的满足。我终於击败了你，他想，花了我二十四年。你终於害怕了。
陪审团在讨论。陪审长好像在和其他人争论。拉尔夫不耐烦地看着他们。法官说过那番话後他们总不会有什麽怀疑了吧？但陪审团的事没人说得清楚。都到这份上了，总不会再出什麽差错了，对吧？拉尔夫想。
他们好像做出决定了，但他搞不清谁占了上风。陪审长站了起来。
“陪审团裁定，沙姆•维格里谋杀罪成立，”他说。
拉尔夫的眼睛死盯着他的宿敌。乌夫里克看上去好像被戳了一刀。他面色苍白，好像痛得闭上了眼睛。拉尔夫使劲忍住了，没有露出得意的微笑。
路易士爵士转向拉尔夫，拉尔夫把视线从乌夫里克身上移开。“你对量刑有何高见？”法官问。
“对我来说只有一种选择。”
路易士爵士点点头。“陪审团并未向我提请宽待被告。”
“他们不想让一个逃跑的农奴在杀害了自己的头头之後逍遥法外。”
“那就是极刑了？”
“当然！”
法官转身面对人群。拉尔夫又盯紧了乌夫里克。所有其他人都看着路易士爵士。法官说：“沙姆•维格里，你谋杀了你的农奴首领的儿子，本庭判处你死刑。你将於明日淩晨被绞死在舍仍市场广场，愿天帝宽恕你的灵魂。”
乌夫里克打了个趔趄，他的小儿子抓住了父亲的胳膊，扶他站直，不然他可能会摔倒在地板上。让他摔倒吧，拉尔夫想说；他算是完蛋了。
拉尔夫看着婠妲。她拉着沙姆的手，但眼睛看着拉尔夫。她的表情让他吃惊。他期待着悲伤、眼泪、惨叫、歇斯底里。但她坚定地回应着他的目光，死盯着他。在她的眼睛里有仇恨，但还有点什麽别的：抗争。她不像她的丈夫，她看上去没有垮。她不相信这件事就这麽完了。
拉尔夫很郁闷地想：她看上去好像还藏着什麽秘密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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