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2.茜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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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回家了,乌夫里克看着天,说至少还有一个钟头才黑,就又回菜园种豌豆了。沙姆自愿去帮他。婠妲坐下来补乌夫里克裤子上的一条裂缝。大卫坐在她对面说:“我还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
她笑了。她一点也不介意他有秘密要告诉妈妈。“说吧。”
“我爱上了一个人。”
“那太好了!”她身子向前亲他的脸。“我真为你高兴。她什麽样?”
“她很漂亮。”
婠妲在发现茜草前怀疑过大卫在跟邻村女孩见面。她的直觉是对的。“我觉得你有这种事,”她说。
“是吗?”他似乎有些担心。
“别担心,这事一点也没错。我突然想到你可能是在见谁。”
“我们去我种茜草的空地。事情就这麽开始了。”
“有多久了?”
“一年多了。”
“这麽说是认真的了。”
“我想娶她。”
“我太高兴了。”她满怀爱意地看着他。“你才二十,但如果人合适你当然可以结婚。”
“你这麽想我很高兴。”
“她是哪个村的?”
“就是咱维格里的。”
“哦?”婠妲吃了一惊。她想不出这是本村的哪个女孩。“是谁?”
“妈妈,是阿玛蓓尔。”
“不行!
“别喊嘛。”
“安涅特的女儿就不行!”
“你可别生气。”
“别生气!”婠妲挣紮着让自己冷静。她像挨了一巴掌一样吃惊。她做了几次深呼吸。“听着,”她说。“我们跟那一家有二十多年的旧恨。安涅特那头母牛让你爸爸的心都碎了,以後也从来没让他清静过。”
“我很遗憾,但那都是过去的事。”
“没过去,安涅特现在一有机会还对你爸爸卖弄风骚!”
“那是你们那辈人的事,不是我们的。”
婠妲站了起来,针线活从她腿上掉到了地上。“你怎麽能这样对待我?那条母狗要成为我们的亲戚!我的孙子会是她的外孙。她整天都会在这座房子里进进出出,挤眉弄眼地愚弄你爸爸,嘲笑我。”
“我娶的不是安涅特。”
“阿玛蓓尔也一样坏。看看她吧——她跟她妈一个熊样!”
“她才不呢,实际上——”
“你不能这麽干,我绝对禁止!”
“你没法禁止,妈妈。”
“哦,可以的——你还太小。”
“不会永远那样。”
乌夫里克的声音从门边传了过来。“在吵些什麽呢?”
“大卫说他要娶安涅特的女儿,但我不允许。”婠妲的声音变成了尖叫。“不行!永远不行!永远永远不行!”
*
拉尔夫伯爵说要去看大卫的古怪庄稼,这让管理人内特很吃惊。内特在一次到伯爵城堡例行访问时偶尔提到了这件事。在树林里种一点没有批准的庄稼是违反规则的一件小事,通常就是罚点款。内特是个很浅薄的人,心里想的只有贿赂和佣金,完全不知道拉尔夫跟婠妲一家有那麽深的瓜葛:他仇恨乌夫里克,对婠妲有**,现在又可能是沙姆的生身父亲。所以拉尔夫说他下次到了那附近要去检查庄稼把他吓了一跳。

复活节和维特星期天之间的一个好天,拉尔夫和阿伦•芬西尔骑马从伯爵城堡去维格里。他们到了那间木头领主屋,老管家维拉头发花白、背也驼了,但还在那里。他们让她准备午饭,然後找到内特,跟在他後面进了树林。
拉尔夫认出了那种植物。他不是农民,但知道各种灌木之间的差别,从军的日子里见过许多硬割婪本地不产的庄稼。他从马鞍上欠下身来拔起了几棵。“这叫茜草,”他说。“我在弗朗德思见过。它可以做红色染料,也叫茜草。”
内特说:“他告诉我这是一种草药,叫哈格沃,用来治哮喘。”
“我相信它也有药效,但人们不是为这个才种。你该罚他多少?”
“通常是一後令。”
“那不够。”
内特看上去挺紧张。“这些家夥们不听话时会出很多麻烦,爵爷。我情愿——”
“没关系,”拉尔夫说。他踢了马一下,在林间空地里跑了起来,践踏着灌木。“呆着干什麽,阿伦,”他说。阿伦学着他,两人兜着小圈子狂跑,踩那些植物。几分钟後所有的灌木都毁了。
拉尔夫看得出,尽管这是些非法庄稼,内特还是很心疼。农民从来不愿看到毁掉作物。拉尔夫在发懒喜时知道,最让当地人心灰气懒的莫过於烧掉田里的庄稼。
“行了,”他说,很快就觉得烦了。他对大卫种植庄稼的反抗行为很恼火,但那并不是他来维格里的主要目的。事实上他想再看看沙姆。
骑马回村的路上他扫视着农田,找一个长着深颜色浓密头发的大个子青年。由於沙姆的身高,他在那些拄着铲子躬身的吃惊的矮个农奴中很抢眼。他远远看到沙姆在溪地,便勒住马,越过风吹的原野看着这个他从来不认识的二十二岁的儿子。
沙姆和那个他认为是他父亲的人——乌夫里克——正在用马拉的犁杖浅耕。有什麽地方不大对,他们总是站下来调整马具。他们俩在一起就更容易看出差别。乌夫里克的头发是黄褐色的,沙姆的是深色的;乌夫里克的胸像公牛那样很厚,而沙姆的肩很宽,但胸不厚,更像马;乌夫里克的动作很慢很小心,但沙姆很快很潇洒。
世上最古怪的感觉莫过於看着一个陌生人,心想这是我儿子。拉尔夫原以为他跟娘娘腔完全绝缘:如果有同情心或者後悔的感觉他也不会像现在这麽活着。但发现沙姆这件事威胁了他的铁血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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