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塌时婠妲吓呆了。然而，只过了一刹那，她突然掉进了冷水里。这让她一震，冷静了下来。
头浮出水面时她发现周围全是挣紮着喊叫的人。有些人找到了木板，浮起来了；但其他人都想拽住别人浮起来。那些被别人拽住的人发现自己正被拖下水去，於是便挥拳乱打试图脱身。许多拳头没打着，但也有打中的，挨了打的人自然而然地还击。这活像半夜三更王桥一间酒馆门外的情景。要不是正在死人，这种情景看上去可真是够滑稽的，。
婠妲大口喘着，沉了下去。她不会游泳。
她又浮上来了。让她害怕的是，货郎希姆就在她前面，正像喷泉似的从嘴里向外喷水。他又开始下沉了，显然和她一样不会游泳。无奈之中他抓住了她的肩膀，想靠她支撑身体，但她立刻就下沉了。他发现无法靠她浮在水上，就把她丢开了。
她在水下闭住呼吸与恐惧搏斗。她想：这麽多磨难我都过来了，我怎麽会现在淹死呢。
下一次浮起来时她感到自己被一个沉重的身体推到一边；她从眼角看到，原来是桥塌前那一瞬间撞翻了她的公牛。显然它没受伤，而且游泳游得极好。她伸手踢腿地努力抓住了一只牛角。霎那间她拽偏了它的头，但它有力的脖子又把头拉了回去，脑袋又抬了起来。
婠妲总算挂到了牛身上。
她的狗滑滑出现在她身边，毫无困难地游着泳。看到她的脸，它高兴地叫着。
公牛向郊区岸边游去。婠妲搂着它的角，尽管她觉得她的胳膊都快要掉下来了。
有人抓住了她，她回头又看见了希姆。他想利用她让自己浮起来，就在後面拽她。她一手紧抱牛角，另一只手使劲推了希姆一把。他落到後面去了，但头离她两只脚不远。她看准目标，全力在他脸上踢了一脚。他痛叫一声但立刻就没声了，因为他的头没到了水里。
公牛的脚触到了河床，摇晃着慢慢从水里走了出来，它甩着水珠，打着喷鼻。婠妲刚能在河床上站住就放开了牛角。
滑滑害怕地叫了一声，婠妲小心地环顾四周。希姆不在岸上。她扫视着河里，在身体与漂浮的木材中寻找一件黄衫。
她看见他了，他抓着一块木板漂在水面上，踢蹬着腿冲她来了。
她再也没劲逃了。她的衣服湿透了。这一边河岸上没有地方藏身，而且现在桥塌了，她也到不了王桥那一面。
但她不会让他抓到自己的。
她看见他在挣紮，这给了她希望。如果他一动不动，那块木板会让他浮在水面上，但他踢蹬着腿想上岸，这样挣紮让他身子不稳。他向下推板子抬起自己，又踢腿向岸边游，可这时他的头就又往下沉。这麽干他说不定根本就上不了岸。
她想她可以帮他个忙，让他跟河水更亲近些。
她迅速向周围扫了一眼。水里到处是木头，大到横梁小至木屑。她的目光落到了一块大约一米长的粗木方子上。她走进水里抓住它，然後涉水到河里见她的主人。
她很满意地看到他眼睛里恐惧的神色。
他停下不打水了。向前进，那是他想要奴役的女人——愤怒，坚决，手里还抓着一根吓人的大棒。向後退，等着他的是淹死的命运。
他选择了向前。
婠妲站在齐腰深的水里等着那一刻。
她看到希姆又停了下来，从他的动作中她猜到他正用脚试着够河底。
现在不下手就没机会了。
婠妲向前走去，把木方举过头顶。希姆看出她想干什麽，挣命似的想从她眼前逃开；这下子他失去了平衡。他不会游泳、不能涉水、也无处躲藏。婠妲竭尽全力，当头一棒。
希姆眼珠向上一翻，手软筋麻失去了知觉。
她伸手抓住他的黄上衣。她不会让他再漂走的——他还可能活下来。她把他拉到自己跟前，两手抓住他的头按到水下。
即使他没有知觉，把一具人体按在水下也比她想像的难得多。他油腻腻的头发滑不留手，她只得搂住他的头，然後脚离开河床，利用自己的体重让两个人一起沉下水去。
她开始觉得她可能已经打败他了。要多长时间才能淹死一个人？她完全不清楚。希姆的肺里现在一定已经进了水。她怎麽知道什麽时候才能放手呢？
他突然挣紮了起来。她更使劲地抱住他的头。有一阵子她费了大劲搂紧他。她也不知他是已经醒了，或者不过是在下意识地垂死挣紮。他**得很有力，但看来没什麽章法。她的脚又踏上了实地，憋足一口气坚持。
她向周围看了看。没人看她：大家都忙着自己逃命。
过了一会，希姆的动作弱下来了。很快他就不动了。她慢慢松开了手。希姆缓缓沉了下去。
他再也没浮上来。
婠妲大口喘着粗气涉水上岸，一**坐在泥泞的地上。她伸手去摸拴在腰带上的小皮囊：还在。强盗们没来得及把它抢走，历尽艰险她也没把它扔下。里面是玛媞为她配制的珍贵的爱情药。她打开皮囊检查——但里面只剩下陶器的碎渣，小瓶已经碎了。
她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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