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德文离开大教堂向河边跑去，心头感到压抑和恼怒。没有权威：卡洛斯让每个人干他想干的事。安东尼院长不是个强权人物，但他比卡洛斯强。一定得找到他才行。
现在大部分屍体都出水了。那些只是有瘀伤和受了惊吓的人已经走回家了。大部分屍体和受伤的人都被运到了大教堂，那些没运去的是因为他们和断桥的残损部分缠在一起难以解开。
歌德文想到安东尼可能死了，这让他既兴奋又害怕。他渴望在修道院内建立新的、严格的控制体系：更严格地解释圣贝尼的规矩，更有效地理财。但另一方面，他知道安东尼是他的师傅；在另一位院长手下，他可能不会再提升了。
默森徵用了一条船。他和另外两个青年在河中央，大部分残桥漂在那里的水面上。三个人都只穿着短内裤，正试着抬起一根沉重的横梁以便让什麽人脱身。默森身材矮小，但另外的那两个人看上去很结实，营养也挺好，歌德文猜他们是伯爵的扈从。尽管他们很强壮，但他们发现，站在小船船帮上很难使力撬起沉重的木料。
当那两个扈从抬起一根沉重的横梁，默森从下面拉起一具屍体时，歌德文站在一夥市民堆里看着，心里时而感到恐惧时而充满希望。一段简短的检查之後默森喊：“玛格特•钟斯——死了。”
玛格特是个普通的老年妇女。歌德文不耐烦地喊：“你们找不到安东尼院长吗？”
船上的人交换了一下眼色，歌德文意识到他的话说得太不客气了。但默森向他喊道：“我能看见一件修士长袍。”
“那麽就是院长了！”歌德文喊道。修士中只有安东尼一个失踪。“能告诉我他的情况吗？”
默森从船边探出身去。但在那里他显然无法靠近人体，所以他慢慢下到水中。最後他喊道：“还有气。”
歌德文感到既高兴又失望。“那就把他捞上来，快点！”他喊道。“拜托，”他加上一句。
那几个人没有表示他们听见了他的话，但他看见默森钻到一块部分沉在水下的木板底下，然後向另外两人发指示。他们把拿着的横梁放到一边，让它缓缓滑进水中，然後斜靠在小船的船头，抓住默森钻到下面的那块木板。默森似乎很艰难地把安东尼的衣服从一团木板和细木条里解开。
歌德文眼巴巴地看着，想快点把院长救出来，但自己又无能为力，所以感到很气闷。他对旁边两个围观者说：“到修道院去找两个修士，带一付担架来。就说是歌德文让你们来的。”那两人走上台阶，进了修道院大院。
最後，默森总算把那具毫无知觉的人体从乱木堆里扒了出来。他把人体拉近，另外两人把院长搬上了船。默森也急忙随後上船，他们向岸边划去。
急切的志愿者把安东尼从船里抬了出来，放到修士们带来的担架上。歌德文迅速检查了一下。他还在呼吸，但脉搏很弱。他闭着眼睛，脸白得吓人。他的头上和胸口上只有些瘀伤，但骨盆好像碎了，他还在流血。
修士们把他抬了起来。歌德文当先穿过修道院大院进了大教堂。“让开！”他喊道。他带着院长沿中殿走过，上了圣坛，那是整个教堂最神圣的地方。他告诉修士们把人放在圣坛前。湿透了的长袍清楚地勾画出安东尼的臀部和腿，它们都变形得厉害，结果只有他的上半身看上去像人样。
很快，所有修士都集合在他们院长毫无知觉的身体周围。歌德文从罗兰德伯爵那里拿回了圣骨盒，把它放在安东尼的脚边。约瑟夫在他胸前放了一个镶宝石的十字架，让安东尼双手握着。
谢希里娅嬷嬷跪在安东尼身边，用一块渗着液体镇静剂的布擦他的脸。她对约瑟夫说：“他好像有多处骨折。你想不想让剃头匠马修来看看？”
约瑟夫不出声地摇了摇头。
歌德文很高兴。那个剃头匠是对圣殿的亵渎。还是让天帝做主吧。
卡洛斯修士执行了最後的仪式，然後带领修士们唱起了赞美歌。
歌德文不知道他该希望什麽。好些年来他都盼着结束安东尼院长的统治，但在最後时刻他看到了取代安东尼统治的一种可能性：由卡洛斯和西密欧共同掌权。他们是安东尼的同夥，不会比他强。
突然他看见剃头匠马修站在人群边上，正在修士们的肩头上面看着，研究着安东尼的下半身。歌德文正要气愤地命令他离开圣坛，他却几乎无法察觉地摇了摇头，走出去了。
安东尼睁开了眼睛。
约瑟夫修士喊道：“赞美天帝！”
院长好像想说话。还跪在他身边的谢希里娅嬷嬷俯身到他的脸上面听他说什麽。歌德文看到安东尼的嘴在动，希望自己也能听到他的话。过了一会儿，院长不说话了。
谢希里娅看上去很震惊。“真的？”她问。
他们全都目瞪口呆。歌德文问：“他说什麽，谢希里娅嬷嬷？”
她没有回答。
安东尼的眼睛闭上了。他身上出现了细微的变化。他变得一动不动。
歌德文俯在他的身体上面。他没气了。他把手放在安东尼的心脏上，感觉不到心跳。他抓住手腕摸脉搏：什麽也没有。
他站了起来。“安东尼院长已经离开了尘世，”他说。“愿天帝保佑他的灵魂，愿天帝欢迎他进入天堂。”
所有的修士说：“阿门。”
歌德文想：现在必须举行选举了。
（第二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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