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面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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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德文正为这次重要婚礼装点王桥大教堂。教堂必须展现出它最好的风貌。除了门毛斯和舍仍两位伯爵,还有一些贵族和几百名骑士到场。损坏的石板要换,碎裂的砖石要补,残破的装饰要重雕,墙壁要粉刷,柱子要上漆,一切都要洗刷乾净。
“你得完成圣坛南侧廊的修理工作,”穿过教堂时歌德文对埃弗里克说。
“不知道办不办得到——”
“必须完成。这样重要的婚礼圣坛上不能留脚手架。”他看到弗勒蒙在南甬道门边向他匆匆招手。“回头见。”
“我人手不足!”埃弗里克在他身後喊。
“你不该这麽快就把他们都打发了,”歌德文回头说。
弗勒蒙看上去很激动。“游方修士默尔多求见伯爵,”他说。
“好!”佩特拉尼拉昨晚跟默尔多说过了,今早歌德文指派弗勒蒙藏在医院附近瞄着默尔多。他预想他不会来得太晚。
他急忙向医院走去,弗勒蒙跟在後面。他看到默尔多还呆在一楼大房间里,不觉松了一口气。肥胖的游方修士整理过他的尊容:脸和手是乾净的,修士发型周围垂着的头发梳过了,袍子上最脏的地方也用海绵擦过了。他看上去还不像个院长,但几乎像个修士了。
歌德文没理他,径直上了楼。他看到伯爵的扈从之一,默森的弟弟拉尔夫站在伯爵门外守卫。拉尔夫很英俊,只是最近受伤让他断了鼻梁。扈从常会骨折。“你好,拉尔夫,”歌德文友好地说。“你鼻子怎麽了?”
“我跟个狗娘养的农民干了一架。”
“你该把它好好接上。那个游方修士来过了吗?”
“是的。他们让他等着呢。”
“谁和伯爵在一起?”
“费丽芭夫人和伯爵秘书杰罗密神父。”
“问问他们能不能见我。”
“费丽芭夫人说伯爵谁也不见。”
歌德文给了拉尔夫一个男人对男人的笑容。“但她不过是个女人。”
拉尔夫照样朝他一笑,然後开门探头进去。“歌德文修士,教堂司事?”他说。
过了一会,费丽芭夫人走了出来,在身後把门关上。“我跟你说过伯爵不会客。”她生气地说。“罗兰德伯爵需要休息。”
拉尔夫说:“我知道,夫人,但歌德文修士不会无故打扰伯爵的。”
拉尔夫的声音里有什麽东西让歌德文看了看他。尽管拉尔夫的话很普通,但他脸上流露出迷恋的神色。接着歌德文注意到费丽芭是多麽丰满迷人。她身穿系腰带的深红色罩衫,精美的毛料箍着**和臀部。她看上去就像一座诱惑女神的雕像,歌德文想;而且他又一次希望,他能找到不让女人进修道院的方法。一个扈从迷恋一个已婚女人已经够糟了,如果同样的事发生在修士身上就是灾难。
“我对打扰伯爵深表遗憾,”歌德文说。“但有个游方修士在楼下等着见他。”
“我知道——默尔多。他真有很要紧的事吗?”
“恰恰相反。但我需要事先提醒伯爵他的来意。”
“这就是说你知道那个游方修士要说什麽?“
“我相信如此。
“好吧,我看最好让你们两个同时见伯爵。”
歌德文说:“但是——”然後装作咽下了抗议。
费丽芭看看拉尔夫。“请让那个游方修士上来。”
拉尔夫喊来了默尔多,费丽芭带着他和歌德文进了房间。罗兰德伯爵像上次一样穿戴整齐,但这次坐在床上,缠着绷带的脑袋靠在羽绒枕头上。“这是怎麽回事?”他像平常那样暴躁地问。“修士例会吗?你们这些和尚搞什麽鬼?”
自桥断以来歌德文还是第一次正面看到他的脸,他吃惊地看到伯爵整个右半边脸都不会动:眼皮垂了下来,脸颊几乎不动,嘴也是咧开的。而真正让人吃惊是,他左半边脸还生动如常。罗兰德说话时左边额头皱着,左眼圆睁很有权威地闪着光芒,而且他用左边嘴巴火辣辣地说话。作为医生,歌德文对此很入迷。他知道头部外伤能带来些无法预测的後果,但从来没见过这种现象。
“别像一对在树丛後面的母牛似的死盯着我,”伯爵不耐烦地说。“有事快说。”

歌德文振作了起来。下面几分钟他必须十分小心。他知道罗兰德会驳回默尔多的提名要求。可他还是想让罗兰德的心里留下印象,认为默尔多可以是白头苏尔的候补人选。因此歌德文要给默尔多的申请助威。他要用似是而非的观点反对默尔多,让罗兰德看到,默尔多对於修士们没有忠诚——而罗兰德就是想要一个为他个人服务的院长。但另一方面,歌德文的抗辩又不能太强,因为他不想让伯爵意识到,默尔多实际上没有希望当选。这是一条相当曲折迂回的路。
默尔多首先像布道一样用他深沉的声音说话。“爵爷,我来此请你考虑提名我担任王桥修道院院长。我相信——”
“看在圣徒的份上,别大声嚷嚷,”罗兰德抗议道。
默尔多放低了声音。“爵爷,我相信我——”
“为什麽你想当院长?”罗兰德问,又一次打断了他。“我想按定义,游方修士就是没有教堂的修士。”这是老式观点。开始时游方修士是没有财产的云游者,但现在有些驻在游方修士团体就和传统修士一样富有。罗兰德知道这一点,他只是在故意难为默尔多。
默尔多给出了标准答案。“我相信天帝对两种牺牲方式都是认可的。”
“这麽说你愿意改换门庭了。”
“我认识到,天帝赋予我的天分可以在修道院里发挥得更加自如,所以,我确实愿意接受圣贝尼的《戒律》。”
“但为什麽我要考虑你呢?”
“我也是一个天帝恩准的牧师。”
“这样的人很多。”
“在王桥和周围村庄里有许多人追随我,以至於我可以不客气地说,我大概是这一带最有影响的神职人员。”
杰罗密神父第一次开腔。他是个自信的年轻人,脸上显得很聪慧,歌德文看得出他很有野心。“那倒是真的,”他说。“人们特别喜欢这个游方修士。”
但他当然在修士里很不得人心——但无论罗兰德或杰罗密神父都不知道这一点,歌德文也不想让他们知道。
连默尔多自己都不知道。他鞠了一躬,谄媚地说:“衷心感谢你,杰罗密神父。”
歌德文说:“喜欢他的不过是些无知的群氓。”
“我们的救星不正是如此?”默尔多反驳道。
“修士们应该生活在贫穷与自我控制之中,”歌德文说。
罗兰德插了进来:“游方修士那身衣服已经破到了可以说是贫穷的地步。至於自我控制,照我看,王桥的修士们吃得比许多农民都好。”
“有人看到游方修士默尔多在酒馆里酗酒!”歌德文辩道。
默尔多说:“圣贝尼的《戒律》允许修士喝葡萄酒。”
“只有当他们生病和在田里干活时才能喝。”
“我在田里布道。”
歌德文注意到,默尔多辩论起来是个可怕的对手。他很庆幸他并不是真的要驳倒他。他转向罗兰德说:“我所要说的是,作为此间的教堂司事,我强烈建议伯爵大人不要提名默尔多做王桥修道院院长。”
“知道了,”罗兰德冷冷地说。
费丽芭有点吃惊地看了歌德文一眼,他意识到他退却得太早。但罗兰德没注意到这一点:他不关心细节。
默尔多还没说完。“当然,王桥修道院院长必须为天帝服务;但在世俗事务上,他必须尊重国王和国王手下的伯爵与贵族的指导。
歌德文想,这话可说得够露骨的了。默尔多好像在说:“我会是你的人。”这是个不可思议的告白。修士们听到这话会发疯的。这会把他们可能对默尔多有的任何支持一扫而光。
歌德文对此未加评论,但罗兰德用询问的眼光看着他:“有何评论啊,教堂司事?”
“我敢肯定,游方修士的意思并不是说,王桥修道院应该在任何事务上,无论是否有关世俗,都唯舍仍伯爵之命是从——是不是这样啊,默尔多?”
“我话已经说过了,”默尔多以他布道般的大声回答。
“够了,”罗兰德说,对这个游戏感到厌烦了。“你们两个都在浪费我的时间。我将提名白头苏尔。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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