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德文告诉自己别怕罗兰德伯爵。他走在医院里去客房的石头楼梯上，问自己伯爵会对他怎麽着。即使罗兰德有本事下床拔剑，他也不会蠢到在修道院范围内袭击一个修士——即便国王那麽干也脱不了干系。
拉尔夫•吉罗德替他通报之後他走进了房间。
伯爵的两个儿子分别站在床两边：高大的威廉姆穿着棕色的战士式裤子和粘着泥巴的靴子，前额的头发已经开始脱落了；理查穿着主教的紫衣，日渐肥胖的身体显露着他骄奢淫逸的生活本性和放纵。威廉姆三十岁，比歌德文小一岁；他有他父亲的专横劲，但有时因他妻子费丽芭的影响而不那麽霸道。理查二十八岁，大概像他过了世的母亲，因为他身上看不大出伯爵的那种逼人的气势和孔武有力的体格。
“什麽事啊，修士？”伯爵用他左半边嘴说话。“你们那个小破选举搞完了？”
一时间歌德文对这种轻蔑的说话口吻厌恶极了。他静静地发誓：总有一天，我要让你喊我院长神父。愤慨给了他告诉伯爵这一消息的勇气。“选过了，爵爷，”他说。“我很荣幸地告知你，王桥修道院的修士们选我为院长。”
“什麽？”伯爵吼道。“你？”
歌德文故作谦恭地鞠了一躬。“我是最吃惊的人了。”
“你不过是个小屁孩罢了！”
在这种侮辱的刺激下歌德文迅速反驳：“我比你的儿子，王桥主教年长。”
“你多少票？”
“二十五票。”
“游方修士默尔多呢？”
“一票也没有。修士们一致——”
“一票都没有？”罗兰德怒吼。“肯定有阴谋——这是叛变！”
“选举是严格按照规定举行的。”
“我才不管什麽狗屁规定呢。一夥臭娘们似的烂和尚竟敢对我不屑一顾。”
“爵爷，是我的兄弟们选的我。婚礼之前，本周星期日举行我的就职典礼。”
“修士们选出的人必须经王桥主教批准。我可以告诉你，他不会批准你的。你们再选一次，选出我要的人。”
“很好，罗兰德伯爵。”歌德文向门口走去。他手里还有几张牌，但他不想一下子全打光。他回过头来对理查说话。“主教大人，你可以随时来院长住处和我谈这件事。”
他走到门外。“你不是院长！”罗兰德在他关上门时喊道。
歌德文发抖了。罗兰德很可怕，在他生气的时候更是如此，而他又经常生气。但歌德文坚持了下来。佩特拉尼拉会为他感到骄傲。
他腿哆嗦着走下楼梯，向院长住处走去。卡洛斯已经搬出去了。十五年来头一次，歌德文会有一间自己的卧室。照传统，主教来访时会在院长住处和他同住，但这并没怎麽冲淡他的喜悦。根据规定，主教是王桥修道院的主管修士，而且，尽管他不直接掌实权，但他的地位高於院长。白天理查很少在院长住处，但每天晚上回来睡那间最好的卧室。
歌德文走进一楼厅里坐在大椅子上等着。理查主教很快就会来的，他的耳朵会因为刚听过他父亲的训示而涨得通红。理查是个有钱有权的人，但不像伯爵那麽让人恐惧。但不管怎麽说，一个敢於和主教作对的修士还是相当勇敢的。但是，在这场较量中歌德文有一个优势，因为他知道理查的一件**，那就像藏在他袖子里的一把匕首那麽管用。
几分钟後理查快步走了进来，脸上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但歌德文知道那全是装的。“我为你做了个交易，”他开门见山地说。“你在默尔多底下当副院长。由你主管修道院的日常工作。默尔多反正也不想管杂事，他就是要那个名分罢了。你会有院长的一切权力，但那我父亲就满意了。”
“让我们把话说清楚吧，”歌德文说。“默尔多同意让我当副院长。然後我们告诉其余的修士，你只批准他一个人。你想他们会接受这种安排。”
“他们只能接受！”
“我有另一个建议。告诉伯爵，修士们只同意我当院长——你必须在婚礼之前批准我的任命，不然的话修士们就不参与婚礼。修女们也会拒绝参与。”歌德文不知道修士们会不会赞同这种行动——更不用说谢希里娅嬷嬷和修女了——但他走得太远，已经顾不上谨慎了。
“他们不敢！”
“恐怕他们敢。”
理查看上去不知所措。“没人敢和我父亲作对！”
歌德文笑了。“可还是有人敢的。我希望他能理智一点。”
“他会说婚礼无论如何都要举行。我是主教，我可以主持结婚仪式，我不需要修士的帮助。”
“当然。但不会有人唱歌，没有蜡烛，没有赞美诗，没有香料——只剩下你和主教助手劳伊德。”
“他们照样还是能结婚。”
“自己儿子的婚礼如此草率，门毛斯伯爵会怎麽想？”
“他会很生气，但他还是会接受的。结盟才是最重要的事。”
这可能是对的，歌德文想，他感到失败的冷风正向他吹来。
是他抽出隐藏匕首的时候了。
“你欠我一个人情，”他说。
一开始理查装作不明白他的意思。“是吗？”
“我没有揭露你的一项罪孽。别装糊涂，这不过是两个月前的事。”
“啊，是的，那件事你很大方。”
“我亲眼看见你和玛格丽缠在客房床上。”
“小点声，求你了！”
“现在你有了回报我的机会。说服你父亲，让他退一步吧。跟他争辩，告诉他婚礼才是首要的。坚持批准我当院长。”
理查的脸上显出绝望的表情。他好像被两股对立的力量死死地挤在中间。“我办不到！”他说，声音中透着惊慌。“我父亲从不认输。你知道他这个人。”
“试试吧。”
“我已经试过了！是我逼他同意你当副院长的。”
歌德文很怀疑罗兰德做了这个让步。最大的可能是理查在胡编，因为这种空口许诺很容易作废。但歌德文还是说：“我很感谢你，”但他接着说：“但这还不够。”
“你好好想想吧，”理查哀求着。“这全都是我求出来的。”
“我知道。而且我建议你求你父亲继续让步。”
“哦，天帝啊，”理查呻吟道。“这会是一场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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