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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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安排在星期天。星期六的午前祷告时间歌德文做了一次预演,先是新院长就职,然後是婚礼。外面还是没有太阳,天空布满灰色的厚厚雨云;大教堂里也是一片阴沈沈的。预演结束了,修士和修女们去吃午饭,见习生开始整理教堂;这时卡洛斯和西密欧表情严肃地走近歌德文。
“我觉得预演进行得挺顺利,你们怎麽看?”歌德文轻松地说。
西密欧问:“真的会有你的就职典礼吗?”
“当然会有了。”
“我们听说伯爵下令重新选举。”
“你觉得他有权这麽做吗?”
“的确没有,”西密欧说。“他有提名权,如此而已。但他说理查主教不会批准你当院长。”
“是理查这麽告诉你的吗?”
“不,不是他本人。”
“我想也不是。相信我,主教会批准我的。”歌德文听到自己真诚而又自信的声音,他希望他的真实感觉也是如此。
卡洛斯担心地说:“你跟理查说修士们将拒绝参与婚礼?”
“是的。”
“这样做风险很大。我们并不想跟贵族对抗。”
歌德文应该预料到,一出现严重对抗迹象时卡洛斯的态度就会软化。幸运的是他并不打算试验修士们的决心有多坚强。“别担心,我们走不到那一步的。我不过是虚言恫吓一下罢了。但别告诉主教我这麽说了。”
“这麽说你不准备让修士们抵制婚礼?”
“不准备。”
西密欧说:“你在走钢丝。”
“或许——但我相信有危险的只是我一个。”
“你开始时甚至连院长都没打算当。你根本就不想参选,你只是临危受命。”
“我不想当院长,”歌德文撒谎道。“但绝不允许舍仍伯爵越俎代疱。这比我个人的任何感觉都更重要。”
西密欧满怀敬意地看着他。“你真是非常高尚。”
“你也一样,兄弟。我只不过想要执行天帝的旨意。”
“愿天帝祝福你的努力。”
两个老修士离开了他。他心头为让他们以为自己无私而感到一阵内疚。某种程度上他们把他看成一位殉道者。但他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真的,我不过是在执行天帝的旨意。
他向周围看了看。教堂已经恢复了正常。他正要回院长住处吃午饭,正好看到他的表妹卡丽斯来了,她蓝色的外衣在暗淡的灰色教堂中让人眼前一亮。“你明天要就职吗?”她问。
他微微一笑。“人人都在问这个问题。回答是肯定的。”
“我们听说伯爵坚决反对你呢。”
“他不会成功的。”
她精明的绿眼睛敏锐地看了他一眼。“你是孩子时我就认识你了,你说谎的时候我看得出来。”
“我没说谎。”
“你实际上远没有表面装出来的那麽自信。”
“那不是罪过。”
“我父亲担心的是那座桥。游方修士默尔多比白头苏尔更可能跟着伯爵的指挥棒转。”
“默尔多不会成为王桥院长的。”
“你又来了。”
歌德文很为她的聪颖恼火。“我不知道该怎麽对你说,”他坚决地说。“我是大家选出来的,我是要担任这个职务的。罗兰德伯爵想要阻止我,但他没那份权力,我正在全力与他周旋。我害不害怕?害怕。但我还是决心击败他。”
她启齿一笑。“那就是我想听到的。”她在他肩上打了一下。“去看你母亲吧,她在院长住处等你呢。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事。”然後她就转身离开了。
歌德文沿北甬道出了教堂。他带着欣赏和烦躁在心里想:卡丽斯很聪明,她缠着我,逼我对现在的形势说出了迄今为止最真实的话。
但他很高兴有机会和他母亲谈谈。人人都怀疑他赢得这次对抗的能力。她会有信心的——说不定还有些独到的见解。
他看到她母亲坐在厅里的桌子旁,桌上摆了给两个人吃的面包、啤酒和一大盘咸鱼。他吻了她的前额,文雅地问好,坐下来吃饭。他让自己有一刻享受胜利的喜悦。“好吧,”他说。“我至少是当选院长了,而且我们现在可以在院长住处吃午饭了。”
“但罗兰德还在跟你作对,”她说。
“而且比我原来想像的更凶。不管怎麽说,他只有提名权,没有选择权。以他的地位,他的人选本来就不一定非当选。”
“大多数伯爵都会接受这个结果的,但他就不会,”佩特拉尼拉说。“他觉得他比他遇到的任何人都优越。”在她的腔调里有一种苦涩,歌德文猜想这是因为她想起了三十多年前的流产婚约。她很有复仇意味地微笑着:“很快他就会明白,他太低估我们了。”

“他知道我是你的儿子。”
“那这就是一个因素。你可能让他想起了他过去对我的不光彩行径。这就足以让他讨厌你。”
“这太不像话了。”歌德文放低了声音,以免门外会有仆役偷听。“到现在为止,你的计画都执行得天衣无缝。不参加竞选,然後又整垮每一个候选人,这一招绝了。”
“或许是。但我们还是有可能满盘皆输。你又对主教说过什麽了吗?”
“没有。我提醒他我们知道玛格丽的事。他很害怕,但好像还没怕到敢於反抗他父亲的程度。”
“应该到了那个程度。如果这事透了光他可逃不过去。他说不定会沦落成一个像吉罗德爵士那样的破落骑士,以舍人身份终老。他意识到这一点了没有?”
“或许他认为我没有勇气把我知道的事说出来。”
“那你就得到伯爵那里说出这件事。”
“天啊!他会爆炸的!”
“坚强点。”
她总是这麽说话,所以他才又想见她又怕见她。她总想让他比他愿意的更大胆一些,再多冒一点风险。但他总归只能听她的。
她继续说:“如果知道玛格丽不是处女,婚约就会取消。罗兰德不想走到这一步。他会退而接受比较小的伤害,让你当院长。”
“但终其一生他都会是我的敌人。”
“无论如何他都会的。”
这个对我安慰不大,歌德文想;但他没和她争辩,因为他看得出母亲是对的。
有人敲了一下门,费丽芭夫人走了进来。
歌德文和佩特拉尼拉站了起来。
“我需要和你谈谈,”费丽芭对歌德文说。
他说:“请允许我介绍我的母亲,佩特拉尼拉。”
佩特拉尼拉行了个屈膝礼说:“我该走了。夫人,你显然是来斡旋一项交易的。”
费丽芭很感兴趣地看了她一眼。“如果你知道这个,那你一定知道所有重要的事。你还是留下吧。”
当两个女人面对面站着时歌德文注意到她们很像:一样高矮,都长得那麽高大挺拔、风度非凡。当然费丽芭年轻了二十岁上下;她带着一种上位者的自如,还有一丝幽默,这与佩特拉尼拉坚定的决心恰成对照——或许这是因费丽芭有丈夫而佩特拉尼拉孀居造成的差异。但费丽芭是个内心刚强的女人,她通过一个男人——威廉姆领主——行使权威;而歌德文现在意识到,佩特拉尼拉也通过一个男人——他自己——在施加影响。
“我们坐下谈吧,”费丽芭说。
佩特拉尼拉问:“你现在建议的一切都经伯爵同意了吗?”
“没有。”费丽芭做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罗兰德太骄傲了,他不会事先同意一个对方可能拒绝的方案。如果歌德文同意我的建议,我才有机会说服罗兰德妥协。”
“我也这麽想。”
歌德文说:“想吃点什麽不,夫人?”
费丽芭不耐烦地挥手拒绝了这一建议。“事情这麽发展下去谁也讨不了好,”她开始了。“婚礼会举行,但没有正常的辉煌和庆典;这样一来罗兰德及闸毛斯伯爵的结盟从开始就蒙上了阴影。主教会拒绝批准你当院长,歌德文,这样大主教就得来解决争端;他会把你和默尔多都开掉,再提一个新人,或许是个他不想留在身边的人。谁也得不到想要的东西。我说得对吗?”
她的问题是向佩特拉尼拉提的,後者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
“那为什麽不现在就按大主教解决这个问题的思路走一下呢?”费丽芭继续说下去。“现在就拿出第三个候选人来,只是——”她一只手指点着歌德文——“候选人由你来定,而且他要让你做副院长。”
歌德文考虑着。这样他就不必以揭露他儿子的**相威胁与伯爵直接对抗了。但这种妥协的结果就是他只能当副院长——不知还要当多久;而当新院长死了,所有这些斗争他还得从头来过。尽管他很担心,他还是倾向於拒绝这一提议。
他向他母亲瞥了一眼。她的头以几乎看不到的幅度摇了一下。她也不喜欢这样。
“我很遗憾,”歌德文对费丽芭说。“修士们举行了选举,我们坚持选举的结果。”
费丽芭站了起来。“如果这样,我就必须告诉你我来这里的正式目的。明天伯爵起床。他希望检查大教堂,确认一切都已提前准备就绪。你将在早上八点在教堂和他会面。所有修士和修女都必须身穿长袍做好准备,整个教堂做好正式装饰。”
歌德文一鞠躬表示听明白了,她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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