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械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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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尔夫带着坏消息回伯爵城堡前绞尽脑汁想把失败转化为成功。如果他没法说服哥哥放弃造桥,他是不是可以找到别的办法毁掉或延缓这个项目呢?
他肯定,去找歌德文院长或是羊毛商艾德蒙德都是没有意义的。他们甚至会比默森还更想造桥,起码他们不会被一个小小的扈从说动。那伯爵又能怎麽办?他大概可以派一队骑士去杀掉那些建筑工人,但这引起的问题恐怕比解决掉的要多得多。
还是默森让他想起了一个主意。他提到在麻风岛上堆放木材的木材商翟克•奇布斯托,他到萎而湿买木料,为的是避免沙茨别利伯爵的税收。
“我哥哥觉得他必须服从王桥院长,”拉尔夫回来後告诉罗兰德伯爵。但不等伯爵发怒他就加上一句:“但可能有个更好的办法推迟建桥。修道院的采石场就在你的领地中心,在舍仍和伯爵城堡之间。”
“但那是和尚们的财产,”罗兰德哼了一声。“几百年前国王就给了他们。我们没法不让他们采石。”
“但你可以征他们的税,”拉尔夫说。他感到很内疚:他在破坏哥哥心爱的项目。但这不能不做,他捂住了自己的良心。“他们要把石头从你的领地里运出去。他们沉重的大车会损坏你的路面,破坏你河上的渡口。他们必须付钱。”
“他们会像猪一样唧唧歪歪的,还会告到国王那去。”
“让他们去好了,”拉尔夫说,但他心里没有嘴上这麽有底气。“这可得花一阵时间,今年的建筑季节只剩下两个月了——他们必须在下第一场霜之前停下来。弄好了你就能让工程拖到明年。”
罗兰德使劲地看了拉尔夫一眼。“我过去好像小看你了,”他说。“你除了把伯爵从河里拉上来好像还能干点别的。”
拉尔夫藏起了一个得意的微笑。“谢谢你,爵爷。”
“但税该怎麽征呢?通常徵税点设在十字路口、河渡口上,总之要挡住大车的必经之路。”
“我们只不过是要把石头截下来,那我们派一队人堵住采石场就行。”
“好极了,”伯爵说。“那就由你领着去吧。”
两天後,拉尔夫接近了采石场;他带了四个骑马的武士,还有两个牵着一串驼帐篷和一个周口粮的马的杂役。到现在为止他对自己很满意。他本来的使命是不可能完成的,现在他已经力挽狂澜了。伯爵认为他比从河里救人还更有用。事情正朝好的方向发展。
他对给默森造成的伤害相当不安。他晚上长时间睡不着,总想着他们一起的童年往事。他总是很敬佩他聪明的哥哥。他们常打架,但拉尔夫打赢了比打输了还难过。那时他们过後总能言归於好。但**间的争斗就不那麽容易忘怀了。
他并不怎麽担心将要和修道院采石工人之间的对抗。对於一队军人来说这应该不是什麽难事。没有骑士和他一起来,这种事还轮不到他们出手。但他手下有大棒约瑟夫——他知道那是个狠角色——还有其他三个武士。可还是一样,他盼着快把活干完,达到他的目的。
现在才刚刚拂晓。前一天晚上他们在离采石场几硬里的森林里搭帐篷睡。拉尔夫的计画是赶到那里挡住早上第一辆准备离开的大车。
马匹轻巧地沿着被牛蹄踩得稀烂、被沉重的大车车轮压得坑坑洼洼的道路行进。太阳升到了布满雨云、只稀疏地露出小块蓝天的空中。拉尔夫的小队士气高昂,相信自己不会受到什麽真正的威胁,一心想要在手无寸铁的老百姓面前抖抖威风。
拉尔夫闻到了烧木头的气味,然後透过树梢看到几处烧火冒出的烟。过了一会,扩宽的道路进入了一个泥泞的林间空地,後面是他有生以来见到的地上最大的坑。它有一百米宽,至少四分之一硬里长。一条泥土坡道向下通往采石工人的帐篷和小木房,石工们正围在火边做早饭。有几个石工已经在更远处开始干活了,拉尔夫听到锤子砸在钢釺上的沉闷声响;钢釺打进石缝里,从石体上撬下巨大的石板。
采石场离王桥一天的路,所以大部分车夫都头天晚上到第二天早上走。拉尔夫能看见几辆散布在采石场内的大车,有些正在装车,还有一辆正沿着车道,在打出後石头留下的坑洼之间向出口处的坡道慢慢前进。
采石场里的人听到马蹄声抬起头来,但谁也没向他们走来。工人们从来不急於和武士搭话。拉尔夫耐心地等着。看来从采石场出来只有一条路,就是那条通到他跟前的长长的上坡土路。
第一辆大车颠簸着慢慢沿土路上来了,车夫挥动着一根长尾巴鞭子赶着牛,牛蛮不乐意地一脚深一脚浅地走着。平板货车上堆了四块巨石,每块都很粗糙,上面刻着打出石头的工人的记号。每个工人的产品在采石场里数一遍,到了建筑工地再数一遍,按石头块数计酬。
大车走近了,拉尔夫认出了王桥的车夫老本。他粗脖子宽肩膀,看上去有点像他的牛。他脸上也同样有一种沉闷的敌意。拉尔夫猜他可能想找麻烦。但应该不难制服他。
老本赶着车朝堵住路口的一排马过来了。他并没有远远地把车停下,而是让牛越走越近。那些马是普通的坐骑,不是经过专门训练的战马,看到牛车来了便紧张地打着响鼻往後退。公牛自己停下了。
老本的态度很让拉尔夫生气。他喊道:“你真是一只傲公鸡。”
老本说:“你为什麽挡我的道?”
“收税。”

“根本就没有税。”
“要拉石头穿过舍仍伯爵的领地就得每车石头付税一宾士。”
“我没钱。”
“那你就去弄钱。”
“你真挡我的道?”
应该被吓住傻瓜却不害怕,这很让拉尔夫恼火。“别装出一副审问人的架势,”拉尔夫说。“把石头留下,不交税别想走。”
老本瞪了他好一阵,让拉尔夫强烈地感觉到,这家夥在想他是不是该把自己从马上揍下来。“但我没有钱,”他最後说。
拉尔夫真想一剑宰了他,但他压住了他的冲动。“你够傻了,别装得更傻,”他轻蔑地说。“到采石工头那里去,告诉他伯爵的人不让你走。”
老本又瞪了他一会,心里捉摸着;然後他没说话,转身沿土坡走回去,把大车留下了。
拉尔夫等着,心里生着闷气,眼睛瞪着那头牛。
老本走进采石场中心的一间小木房。几分钟後他出来了,身边是个穿棕色上衣的小个。开始拉尔夫以为另外那人是采石场工头,但他看上去很熟悉;当他们走近时拉尔夫认出了他哥哥默森。
“哦,糟糕,”他说出了声。
这他可没想到。他看着默森沿着长长的土坡走上来,心里感到羞愧。他知道他来这里就是对哥哥的背叛,但没想到会被默森亲眼看到。
“你好,拉尔夫,”默森走近他时说。“老本说你不让他过去。”
默森在争论时总能压倒他,拉尔夫不舒服地想到。他决定公事公办。这就藏起了他的感情,而且,如果他简单地重复给他的指示,他也不大会有麻烦。他生硬地说:“伯爵决定对通过他的道路运的石头依法徵税。”
默森没理会他的话。“你就不能下马来跟哥哥说话吗?”
拉尔夫情愿继续骑在马上,但他不想逃避这种形式的挑战,於是他下了马。但他马上感到气势上已经输了。
“从这里运石头是没有税的,”默森说。
“但现在有了。”
“修士们在这里采了几百年石头。王桥大教堂就是用这里的石头盖的。从来就不收税。”
“没准就是因为建教堂伯爵才不徵税的,”拉尔夫随口编造着理由。“但用来造桥就得徵税了。”
“他就是不想让王桥造新桥就是了。这才是原因。首先他派你来贿赂我,但我没答应,现在他又想起了徵税。”默森若有所思地看着拉尔夫。“这是你的主意,对不对?”
拉尔夫很不好意思。他怎麽猜出来的?“不是我!”他说,但他觉得自己脸红了。
“一看你的脸就知道。我知道,是我让你想起这件事的,因为我说起翟克•奇布斯托从萎而湿进口木材,就为了不向沙茨别利伯爵缴税。”
拉尔夫感到更尴尬也更生气了。“这两件事没关系,”他倔强地说。
“你责备我把造桥放在弟弟的利益之上,但你为了你的伯爵不惜毁掉我心头的希望。”
“不管是谁的主意,伯爵已经打定主意征石头税了。”
“但他无权这麽做。”
车夫老本两腿分开,手叉腰站在默森旁边注意地听他们说话。现在他问默森:“你说这些人没有权力站在那里挡我的道吗?”
“我的话没错,”默森说。
拉尔夫本来应该告诉默森,把这样一个人当明白人对待是个错误。但老本以为默森这样说就意味着他可以走了。他在牛背上挥动了鞭子。公牛身体前倾,拉起了木辕。
拉尔夫生气地叫道:“停!”
老本给了公牛一鞭喊道:“驾!”
公牛更使劲地一拉,大车一抖向前,惊了那几匹马。大棒约瑟夫的坐骑一声长嘶向後退,眼睛滴溜溜地转。
约瑟夫扯住缰绳把马控制住了。然後他从鞍袋里抽出一根长木棒。“我告诉你站着别动,”他对老本说。他打马向前就是一棒。
老本躲开了,抓住棒子一拉。
约瑟夫在马上的身体已经离鞍了,这一拉让他失去平衡从马上摔了下来。
默森喊道:“哦,糟糕!”
拉尔夫知道默森为什麽沮丧。一个武士无法忍受这种羞辱,暴力是不可避免的了。但拉尔夫觉得活该。他哥哥没给伯爵的手下应有的尊重,现在他就该看看後果。
老本两手握紧木棒。约瑟夫跳了起来。看到老本在挥动大棒,他伸手就拔刀。但老本比他快——拉尔夫意识到车夫肯定有过战场经历。老本抡起大棒,重重地一家夥打在约瑟夫头顶。约瑟夫倒下不动了。
拉尔夫怒吼一声抽出佩剑,向车夫冲去。
默森喊道:“别这样!”
拉尔夫一剑刺中老本胸膛;他全力把剑在他肋骨之间插了进去。佩剑穿透了老本粗壮的身体,从背後冒了出来。老本向後摔倒,拉尔夫拔出了剑。血像喷泉一样从车夫身上涌出。拉尔夫感到一阵胜利的满足。车夫老本再也嚣张不起来了。
他跪在约瑟夫身边。那人两眼圆睁,但什麽也看不到,心跳也没了。他死了。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件好事。这样就好解释了。车夫老本先杀了一个伯爵的手下,自己也因此被杀。没人会觉得有什麽不公平的地方——特别是伯爵,他对藐视他权威的人一点也不怜悯。
默森可不这麽看这件事。他的脸好像在痛苦地扭曲着。“看你干了些什麽!”他无法置信地说。“车夫老本有一个两岁的儿子!叫本尼!”
“那他的寡妇最好再找个老公,”拉尔夫说。“这回她该找个知道高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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