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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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个星期天做礼拜前管理人内特走进了乌夫里克家。
婠妲和乌夫里克正坐在厨房里。他们已经吃过了早饭,扫完了地板,现在乌夫里克正在缝一条皮裤,婠妲在用绳子编一条腰带。他们坐在视窗比较亮的地方——天在下雨。
婠妲还假装睡在谷仓里,这样就不会惹恼加斯帕德神父;但她天天都和乌夫里克一起过夜。他没说到结婚的事,这让很她失望。但他们和许多一有机会就会结婚的人一样像夫妻俩一样过日子。贵族和有身份的人不能这样,农民们通常就没这一套讲究了。
像她担心的那样,她感觉和他**怪怪的。她越不愿意想到拉尔夫,他就越往脑子里钻。幸好乌夫里克从来没注意到她的情绪。他非常热衷於和她**,他的狂喜几乎冲掉了她的内疚——可惜不是全部。
她觉得,他最终能继承他家原来的土地是给她的安慰。那可以补偿一切。她当然不能明告诉他,因为那样她就得解释拉尔夫是怎麽改变主意的。她告诉了他弗勒蒙、卡丽斯和默森的话,也说了她和拉尔夫会面的部分情节,但只说他同意重新考虑。所以乌夫里克只是抱着希望,但并不很兴奋。
“你们两个马上去领主宅,”内特把头发淋湿了的脑袋伸进门里说。
婠妲问:“拉尔夫领主有什麽事?”
“如果你对他的事没兴趣,是不是你们就不去了呢?”内特讽刺道。“别问那些没盐没酱的破问题,走你的就是了。”
她在头上蒙了一条毯子向大房子走去。她还没有斗篷。乌夫里克卖了粮食,现在有了些钱,能给她买斗篷了;但他留着钱好交遗产税。
他们冒雨赶到了大房子。这是小了一号的贵族城堡,里面有一个放着长餐桌的大厅,楼上还有一个小层,叫太阳房,是领主自己的卧室。房子里带有单身男人居住的特色:墙上光秃秃的什麽也没挂,地上的草垫子发出刺鼻的酸味,狗朝新来的人汪汪叫,一只耗子正在餐具柜上啃面包皮。
拉尔夫坐在桌子一端,右手是阿伦,他朝婠妲嗤笑着,婠妲尽量不去理他。一分钟後内特进来了,後面跟着肥胖、狡黠的普金;他搓着手,谦恭地鞠躬,他的头发油光光的像一顶皮革做成的小帽。和普金一起来的还有他的新女婿比利•霍阿德。比利朝乌夫力克得意地一瞥:我把你的女人弄到手了,现在我也要把你的土地弄到手,他想。意外的震惊在等着他。
内特坐在拉尔夫左边。其他人都站着。
婠妲一直期待着这一刻。这是对她的牺牲的回报。她急切地想看乌夫里克听到他终於可以继承土地时脸上的表情。他会被喜悦压得不知所措——她也会如此。他们的将来会有保障,或者至少可以说,有了一个天气变化莫测、粮食价格动荡不定的世界里的最大保障。
拉尔夫说:“三个星期前我说过,沙米尔的儿子乌夫里克不能继承他父亲的土地,因为他太年轻。”他慢慢地、装腔作势地说。他喜欢这麽干,婠妲想:坐在桌子一端宣布决定,所有其他人都等着判决。“在我考虑谁可以接替老沙米尔的工作时,乌夫里克一直在那块地上工作。”他顿了一下然後说:“但我开始怀疑不让乌夫力克继承的决定了。”
普金警觉起来了。他一直对成功充满信心,这话让他震惊。
比利•霍阿德说:“这是怎麽回事?我想内特——”这时普金捅了他一下,他闭上了嘴。
婠妲止不住得意地微笑了。
拉尔夫接着说:“尽管年轻,但看来乌夫里克有这个能力。”
普金瞪着内特。婠妲猜内特答应让普金得到土地。说不定贿赂都付过了。
内特和普金一样震惊。他张嘴结舌地注视了拉尔夫一会,然後尴尬地转向普金,又怀疑地看着婠妲。
拉尔夫继续说:“婠妲在这件事上帮了他大忙,她的决心与忠诚很让我感动。”

内特更加怀疑地死盯着婠妲。她看得出他在想些什麽。他意识到她在其中起了作用,他在想她是怎样改变拉尔夫的主意的。他甚至可能猜到了真相。他即使猜到了她也不在乎,只要乌夫里克不知道就行。
内特好像突然做了个决定。他站起来,弯曲的躯干倾斜在桌面上。他轻轻地对拉尔夫说话。婠妲听不到他在说什麽。
“真的?”拉尔夫不动声色地问。“多少?”
内特转向普金小声说着什麽。
婠妲说:“等等!你们鬼鬼祟祟嘀咕些什麽?”
普金看上去挺生气,但还是不情愿地说:“行,就这样。”
“什麽就这样?”婠妲担心地问。
“加倍?”内特问。
普金点点头。
婠妲害怕起来了。
内特说出声来了:“普金愿意付正常遗产税的两倍,五庞。”
拉尔夫说:“这就不同了。”
婠妲喊道:“不行!”
乌夫里克第一次开口说话。“遗产税是按领主卷宗里记载的习惯定的,”他慢慢地用**和孩子之间的嗓音说话。“不能改变。”
内特很快地说:“遗产税可以变。最後裁判书上没有规定。”
拉尔夫说:“你们俩是律师吗?如果不是,就都给我闭嘴。遗产税两庞半,其他任何金钱倒手都和你们无关。
婠妲惊慌地意识到,拉尔夫马上要食言了。她用谴责的语气低声、缓慢但清楚地说。“你答应过我的。”
“我怎麽会答应你这种事?”拉尔夫问。
这是个她无法回答的问题。“因为我向你恳求过,”她不大有说服力地说。
“我是说我要重新考虑,我可没答应你什麽。”
她一点让他遵守诺言的办法也没有。她想宰了他。“你就是答应过!”她说。
“领主不和农民做交易。”
她死盯着他说不出话来。她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大老远地跑到王桥,不顾羞耻地在他和阿伦面前脱光衣服,还丧失尊严地上了拉尔夫的床。她背叛了乌夫里克,但他还是没继承到土地。她用手指指着拉尔夫,恨恨地说:“天帝会诅咒你下地狱的,拉尔夫•吉罗德。”
他脸色变白了。据信一个真正受到不公正待遇的女人发出的诅咒威力强大。“你不要乱讲,”他回答。“我们会惩罚下诅咒的女巫的。”
婠妲退缩了。没哪个女人会不在乎这种威胁。指控一个人是女巫很容易,而又很难抗辩这种指控。但她还是忍不住说:“那些今生逃脱惩罚的人会在来世得到报应。”
拉尔夫没理她;他转身问普金:“钱在哪?”
如果普金蠢到会把藏钱的地方告诉别人就不会这麽富了。“我马上就去拿,老爷。”他说。
乌夫里克对婠妲说:“得了吧婠妲,这里是没有公道的。”
婠妲全力忍住了泪水。悲伤代替了愤怒。他们尽了全力,但还是输了。她转过身来,低下头藏起悲愤。
普金说:“等等,乌夫里克。你需要找活干,我正好要雇工。给我干吧,一天一个宾士。”
乌夫里克涨红了脸,让他在他家过去的土地上作佣工是他无法忍受的耻辱。
普金又说:“婠妲也来。你们都年轻,又肯吃苦。”
婠妲看得出,他不想表现得很苛刻。他一心考虑他自己的利益,他很想雇用两个年轻力壮的帮工帮他耕种这麽大一片土地。他不在乎,甚至根本就不知道,这对於乌夫里克其实又是一次羞辱。
普金说:“你们俩一星期能挣一个後令。你们能挣很多钱的。”
乌夫里克看上去很痛苦。“在几十年来都属於我家的土地上帮工挣钱?”他问。“没门。”他转身离开了领主宅。
婠妲跟上了他,心里想:我们该怎麽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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