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反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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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项重大胜利,但可能来得太晚了。
现在已经十二月初了。通常这时建筑工程就该停了。因为多雨,这一年的霜会下得晚些,尽管如此,最多也只剩两个星期。默森在采石场存下了数百块已经切割好的石块,可以直接拿来建桥。但要把它们全都运到王桥还得好几个月。尽管罗兰德伯爵官司没打赢,但他几乎肯定已经把建桥工程推迟了一年。
卡丽斯心情沉静地跟艾德蒙德和歌德文一起回了王桥。她骑马沿郊区这边的河岸走过,看到默森已经开始修造围堰了。在麻风岛两边的水流中各有一个由露出水面两硬尺的木板形成的大圆圈。她想起默森在协会大厅的解释:他准备把木桩打到河床里组成一对同心环,然後在两环之间的缝隙里填充粘土灰浆形成闭水层。围堰里面的水随後可以淘出来,这样建筑工人就可以把地基打在河床上。
他们渡河时默森手下的一个工人,泥瓦匠哈乐德也在渡船上。卡丽斯问他围堰里的水是不是淘空了。“还没呢,”他说。“师傅想让它们先就那样,到可以开始建桥时再淘。”
卡丽斯很高兴地注意到,尽管默森还这麽年轻,别人已经叫他师傅了。“为什麽这样呢?”她问。“我们不是应该尽快开始建桥吗?”
“他说围堰里没水时河流的冲击更容易损坏它。”
卡丽斯不知道默森怎麽会知道这些事。他从他的第一个师傅,埃弗里克的父亲朱迟姆那里学了基本的东西。他一有机会就和外地来城里的人,特别是那些在佛乐轮私和罗马见过高大建筑的人大量交谈。他在《提摩西书劄》里读了所有有关大教堂建筑的记载。但他似乎在这方面很有灵性。她永远也想不到没有水的围堰会比有水的时候脆弱。
尽管进城时已经很累了,他们还是想立即把好消息告诉默森,同时看他在建筑季节结束前还能干什麽。他们停下来把马交给马夫,然後就马上去找他。他们在大教堂西北塔顶的泥瓦匠阁楼里找到了他,他正在几盏油灯照耀下在描图地板上设计引桥护栏。
他从设计图上抬起头来,看了看他们的脸就高兴地笑了。“我们赢了?”他问。
“赢了,”艾德蒙德说。
“幸亏有长人格力高利,”歌德文补充道。“我们出了高价请他,但这钱值了。”
默森拥抱了两个男人——他和歌德文之间的争吵已经过去了,至少暂时过去了。他温柔地吻了卡丽斯。“我想你,”他小声说。“你们一去就是八个星期!我简直觉得像过了一辈子似的。”
她没有回答。她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他,但她想单独和他说。
她父亲没有注意到她的沈默。“好吧,默森,你现在可以立刻开始建桥了。”
“太好了。”
歌德文说:“你明天就可以从采石场运石头了——但我想在冬天下霜前你干不了多少活。”
“这我已经想过了,”默森说。他朝窗子上瞥了一眼。现在是半下午,十二月的天色已经开始黑了。“可能有个办法可以开始。”
艾德蒙德立刻就热乎起来了。“那好,说出来吧,小夥!你有什麽想法?”
默森转向院长。“你能给去采石场运石料的人发免罪令吗?”所谓免罪令就是对罪过的特殊宽恕。这就像送一份钱财当礼物一样,可以用来抵消过去的罪孽,也可以留着顶以後犯的罪。
“可以啊,”歌德文说。“你有什麽打算?”
默森转向艾德蒙德。“王桥有多少家有大车?”
“让我想想,”艾德蒙德皱着眉头说。“每个大点的商人都有车……所以至少有两百辆。”
“我们今晚走遍全城,让他们明天全都去采石场拉石头怎麽样?”
艾德蒙德盯着默森,笑容慢慢爬上他的脸庞。“嗯,”他高兴地说。“好主意!”

“我们跟每个人说其他人都去,”默森继续说。“这就像是一次度假。他们全家都可以一起去,还可以带上食物和啤酒。如果每人都带回一车石料或碎石,那两天後我们就有足够的材料造桥墩了。”
那可太好了,卡丽斯惊讶地想。他总是像这样,能想到一些谁都想不到的点子。但这能行吗?
“天气怎麽样?”歌德文问。
“农民恨死雨水了,但下雨天却把大冷天推迟了。我想我们还能干上一两个星期。”
艾德蒙德很兴奋,他一瘸一拐地在阁楼里大步走着。“要是你能在几天後建起桥墩……”
“那明年年底我们就能完成桥的主体工程。”
“那再下一年我们就能用桥了吗?”
“不行……让我想想。我们可以先在桥上铺一层临时的木头路面,这样羊毛大集前就能投入使用。”
“所以过了明年我们就有桥用了——只落下了一次羊毛大集!”
“我们还得在羊毛大集之後把石头路面铺好,到第三年桥就可以正常使用了。”
“他娘的,那麽就干吧!”艾德蒙德兴奋地说。
歌德文谨慎地说:“你还得先把水从围堰里淘干呢。”
默森点点头。“这活可不好干。我原来计画干两个星期的。但我也想到了一个办法。不管怎麽说,我们先组织大车吧。”
他们全都走向门口,个个热情如火。在歌德文和艾德蒙德走下狭窄的螺旋楼梯时,卡丽斯抓住了默森的衣袖把他拉了回来。他以为她想要接吻,就用胳膊搂着她,但她把他推开了。“我还有件事药告诉你,”她说。
“还有?”
“我怀孕了。”
她看着他的脸。他开始吓了一跳,红棕色的眼眉扬了起来。然後他眨了眨眼睛,把头偏到一边耸耸肩,好像说:这也没什麽可吃惊的。他笑了起来,开始似乎有点内疚,然後就纯粹是高兴了。最後他满脸堆笑地说:“那太好了!”
她一时觉得他很蠢,很恨他。“不好,一点也不好!”
“有什麽不好?”
“我不想一辈子当别人的奴隶,不管是谁,哪怕是我自己的孩子也罢。”
“奴隶?每个母亲都是奴隶吗?”
“是的!你怎麽会不知道我的想法?”
他看上去很迷惑也很受伤,她有点想放过他了,但她这股火酝酿的时间太长了。“我想我原来是知道的,”他说。“但然後你和我睡了,所以我想……”他犹豫了。“你肯定知道可能会发生这种事——迟早都会发生的。”
“我当然知道,但我装成不知道的样子。”
“是的,这我能理解。”
“得了吧,别像你什麽都理解似的。你真是个孬种。”
他的脸僵住了。过了好一会他才说:“那好吧,那我就不去理解你了,把你的想法告诉我就是了。你打算怎麽办?”
“你个傻瓜,我什麽打算也没有。我只知道我不想生孩子。”
“那麽说你没有打算,而我又是傻瓜兼孬种。你想让我干什麽呢?”
“什麽也不想!”
“那你在这里干什麽?”
“少那麽一字一板的!”
他叹了口气。“我现在听你的了,因为你根本不讲理。”他绕着房间走着熄灯。“我很高兴我们会有孩子,我想和你结婚一起照顾孩子——我假定你现在的情绪只是暂时的。”他把画图工具放进一个皮口袋里搭到肩上。“但现在你火气太大,我还是不和你说话的好,而且我还有活干呢。”他走到门边停下了。“要不我们吻一下,就别再吵了吧。”
“想得美!”她喊道。
他弯腰钻出矮门,走下螺旋楼梯不见了。卡丽斯开始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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