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夜色温柔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太阳爱恋人世,普照大地,见到心爱的众生,羞怯似醉,酡红欲滴,迷离的眼神渐渐依偎在黑夜的怀中,星月还未睁眼,黑袍铺展,夜色温柔。
待李立豪安顿好楚原赫飞两人,已然过了酉时,鸡鸭不是回到窝棚,而是被端到了客人的晚餐桌上。
虽非奔波,一路下来,赫飞和楚原的脸色却是更差,赫飞呼吸更是急促非常,原本煞白的脸潮红之后又有青白色浮现。简单给二人重新包扎之后,吩咐了下人好生照料,李立豪当即决定去请钟道全神医。
赫飞却叫住了李立豪,这时才从赫飞口里得知钟神医留下一纸药方,吩咐了几句护理的事项,却是已在两日前回转恵邺城。但二人身体急需医治,自己对医道并不精通,于是李立豪又交代了一下新招的两个镖师,就风风火火亲自去请本地的连大夫。二人眼见李立豪如此尽心为他们奔波,都很感动,赫飞也知道胞弟生命无碍,更是大放宽心。楚原、赫飞二人各在自己房间里休息,赫飞勉强盘腿坐着,一刻不停的小心运功调息,楚原则是安静的躺在床上休息静养,宛若老僧入定一般。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即听到李立豪返回的开门声和镖师的问候语,楚原在房内不禁略感诧异。却见李立豪快速走进楚原的房间,脸色有些诡异,笑嘻嘻道:“老楚,你猜我在街上碰到谁了?”
这时只听一个温柔的声音自门外响起:“阿豪,你跑那么快进去,是在说我坏话吗?”接着竹帘掀起,走进一个姑娘,削肩细腰,长挑身材,鸭蛋脸面,俊眼秀眉,安静时温柔沉默,观之可亲;调皮时顾盼神飞,见之忘俗。身穿嫩黄色格子宽松上衣,下穿浅绿色褶皱长裙,脚踏云锦缎靴,翩然出尘,宛若仙子。肩上斜跨一个漆成白色的樟木小医箱,正是冯岩。
“岩岩,是你!”楚原惊喜道,猛地要从床上坐起,却牵动脏腑,不由得紧皱眉头,忍住咳嗽。
冯岩看见楚原痛楚的神色,急忙上前,在床沿放下放下小药箱,关切道:“不要乱动,怎么伤的这般重?让我仔细看看。”
楚原呵呵一笑,道:“没事的,一点轻伤而已,哪儿有那么严重。对了,你这么在这里?”
冯岩给楚原号过脉,又仔细查看了气色舌苔等,知道楚原虽受伤不轻,却无大碍,当下略微放心,道:“昨日我和爹爹自后山回来不久,便有河阳集的一位大叔上门来求医,我爹爹见其至诚,今日就带上我一道来了河阳集,医治完毕正待回家,却不料在街上遇见阿豪,他说两个朋友受了伤,让我们来看看,却不料是你。阿豪真是的,也不说清楚。对了,我这里有颗九华丹,你先服下。我爹爹去了那间房里,想是阿豪觉得那个人受伤更重。”
楚原接过冯岩从腰间玉瓶里取出的一颗淡黄色药丸,瞪视一股温和的草药味道入得鼻来,知道乃是疗伤圣药,是冯老伯独门秘制的灵丹,当即一口吞下。
李立豪在一旁搭话道:“是啊,是啊,岩岩,你真是神算哪,料事如神,神鬼莫测,我太佩服你了。你什么时候把这门功夫传给我好不好?”
冯岩微微一笑,道:“你还是老样子啊,这么多年过去了,真是一点儿都还没变。我们有多长时日日不见了?三年还是四年?”
李立豪嘻嘻道:“呵呵,自此三年又两个月零八天前你学艺有成,便追随父亲四处治病救人,并且闲时你老是跟冯老伯上山采药,我想见你都难啊。可挂念死我了。”说完还摇摇头,一脸遗憾失落。
冯岩和楚原、李立豪小时候经常在一起玩的,熟知李立豪性子,什么三年又两个月零八天,多半是顺口胡诌的,他从不就记不得这么精确的数字,当下也不理他,对楚原道:“你受伤虽不致命,却也要好生调息,且莫乱动,牵动了伤处,脏腑受创最是容易加重。待会儿让我爹给你开付药,你吃过之后要多歇息,静养半月,知道吗?”
楚原看着冯岩一脸的关切,心中一暖,道:“恩,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其实你给我开个方子就行了,不用麻烦伯父了。”
李立豪在一旁也接腔道:“是啊,女神医,你给老楚开一个药方就行了,就不用劳烦伯父了。其实老楚一看见你,就什么伤都好了,比什么九华丹要灵多了。”
冯岩回头白了李立豪一眼,微蹙秀眉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死性不改,早晚让人撕破你的烂嘴。”
这时,李立豪看见楚原神色有些尴尬,打个哈哈道:“呵呵,女神医教训的是,我这就回屋反省去,顺便去看看赫兄,也不知他伤的到底有多重,顺便偷学一下冯老伯的医术。”说完,不等冯岩回话,转身掀开竹帘径自去了。
这时,月光自开着的窗户撒泻进来,昏黄的烛火在不断跳跃,天地间一片静谧,楚原和冯岩一时都没有说话,仿佛亘古以来便是如此。
“你,你还好吗?”楚原看着冯岩略带风霜的的洁净脸庞,心中似有无尽暗涌鼓动,又似数面小鼓在胸口处被不断的敲打。楚原面容未改的平复许久,缓缓说道。
不是每个人都喜欢自由的情感表达,不是每一种情感表达都能牵动人心而引人深陷,而真心的点滴问候,拳拳的淡淡关心,在彼此的内心深处却会播下一颗种子,慢慢滋生。
“我还好,平日里倒也习惯了在山中采药,随爹爹四处为人诊治,虽奔波劳碌,有时也是身体虚乏,却想到可以救助他人,便有无穷精力复生。你呢,还好吗?我好久没见到你了,回来不久便会再次出去,你也搬出了家,另搭建的住处,还听说你做巡卫了。”冯岩将目光移向灯光亮处,看着色泽变得有些昏黄的药箱,轻声道。
“我也很好,一个人住比较安静,夜里坐在门前便可以看到开阔的星空。巡卫是个闲差,每天没什么事的,只是发呆。”楚原声音不禁也轻了起来,似乎怕声音触动什么脆弱的东西。
冯岩闻言扑哧一笑,扭头看着楚原傻傻的脸,道:“你还是老样子啊,真是什么都没变。好怀念小时候在一起的感觉啊,你从来都不欺负我的,不像阿豪跟阿杰,仗着力气比我大,老捉弄我。”

楚原呆呆的看着冯岩的笑脸,心里尽是温暖荡漾,心中不由暗道:“要是这一刻能永续该多好啊!”
冯岩看着楚原发呆的样子,没来由的脸上泛起红涟,当下轻轻一笑,随即回复常态,道:“楚原,你的风神功现在练得怎么样了?有进步吗?小时候你可是最笨的哦,一套入门功法都要数月才能熟练。”
楚原看见冯岩的脸色微红,也是莫名的一阵紧张,听见冯岩岔开话题问起,当下答道:“你们都是天才嘛,我自然没法跟你们相比,这几年更是不着门路,丝毫未有进境,还在入门功法上徘徊呢。你现在功夫也没落下吧,你的悟性小时就那么高,想必现在更是厉害了吧?”
冯岩听了之后,却是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并没有立即回答。
楚原静静等着,并不着急,他知道冯岩的悟性是小时玩伴中最高的,想问题时很少发问,喜欢独立思索,此时说不定在想什么高深问题,自己更是帮不上忙,却也不便打扰。
过了许久,冯岩道:“近些年我随爹爹大多行医在外,于丹药医理多有心得,就连武学功法招式也有一丝明悟,只是令我困惑多年的问题却是风神基本功法。”冯岩顿了一顿,接着道,“这么给你说吧,在练习这些基本功法的时候,我的身体有一种感觉非常清晰,可是练过之后脑袋却有点迷糊不解,回忆不起来,对这些功法不能清晰全面的把握,而练习时的那种奇妙感觉思索时竟是神奇的消失了。尽管很快就熟识了那些招式,可是,我也曾经为了一招基本功的来势推想半天,想知道它为什么从那个角度拉下来,在我有些明白的时候,当我施展出来后,却发觉自以为想明白的地方并不全对,有些招式却是自自然然的施展,不必多余什么思考,就像身体的本能,越想越糊涂。也就是说,我在不知不觉中,做的比想的要好,这实在是不可思议的事。后来我走动到江湖中,见到了许多奇招妙式,看似难以学会,回忆思索几次,便能上手,内息的运用也能相配合。可是那些基本功法,那些基本功法我想的越多,越是迷糊,真是博大精深。”
楚原听后,略一沉思,道:“你说的这些情况我也遇到过,这风神基本功实在是很奇妙。对了,今天我听阿豪说了,原来修习基本功达到一定程度之后,会出现无法逾越的瓶颈,要靠不断的战斗和新功法的刺激下才能缓慢突破,直到功夫境界达到一定程度,出现新的瓶颈,再做突破之后,就会进入全新的武学境地,功夫也会不断进步,好像那时内息便不会出现极限似的可以无限制增长。”
冯岩乍听此言,眼睛不禁一亮,旋即又是思索状,断断续续道:“原来如此,可是应该不止如此,到底怎么样呢,我好像抓到了什么,又非常模糊,表述不出。”
楚原劝道:“风神功法经过数百年的前辈高人不断浸注,而每个人的想法又有不同,因此秘密众多也就不以为奇,你也不用如此费心思索了,太伤脑筋,还是顺其自然吧,太强求未必是好。”
冯岩一愣,随即大喜,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风神功法是一门顺应自然的功法,所谓的瓶颈并不是限制,而是酝酿,基础的锻夯!原本我一直奇怪风神山庄为什么不传内功修习方法,功法自然,道乃天成,修习风神基本功之后,根本不必内功修习,乃是有外入内。也就是说练习基本功之时,已然在同时修炼内功,怪不得我们虽未习过内功,却内有余力激发,原来竟是身体已然储存了内力,也就是我们体内运行的内息。风神基本功竟然走出了一条不同以往的内功外功修习方法,当真神奇,这实在是数百年来武学上最大的成就。”
楚原闻听,也是心中一动,见冯岩高兴,心里也是快乐,道:“岩岩,你真聪明,必定如此了。”
冯岩此时很是轻松,笑道:“还不是受你启发,看来以后想要在武学上有番成就,风神基本功要多加演练才是啊。你应该是我们几个中受益最大的吧,我记得你可是一直在修习这几门基本功法。”
楚原笑道:“那是我悟性差,不比你们,修习不了那般多。再者说了,我修习这般久,没见厉害,与你们之间的差距却是加大了,我正苦恼着呢,你就不用变着法安慰我了。”
冯岩正色道:“楚原,你也别谦虚,风神基本功既是练体的功法,跟悟性高低倒差别不大了。你修习基本功法最久,身体也锻炼的最扎实,这也难怪你受伤之后身体恢复如此之快了。不过奇怪的是,为什么山庄要设那般多奇妙的功法相诱呢,可以自由择师不是反倒害了他们?”
楚原不像冯岩想的那般多,道:“或许山庄的人有其他考虑吧,庄主的心思不是我们所能够揣测的,更何况创建山庄的那位神人一般的庄主。也说不定我们的猜测并不对呢,风神基本功法到底有什么奇妙的功用,毕竟没人说的清。”
冯岩定定的看着楚原,道:“想不到你的想法跟风神功法的要义如此贴近,说不定有一天,你能破开风神功法的所有秘密。呵呵,不过或许限于我们的年岁,在有生之年探知所有的秘密可能性太小了。”
楚原默然,知道冯岩说的对,一个人在有生之年怎么可能探知这数百年的积累呢,更何况风神山庄不乏惊采绝艳者,武林领袖也出了几位,却不见有谁敢妄称通晓了风神功法呢。更何况自己本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巡卫,与那些遥远的名字比起来,实在是萤火与皓月争辉了。
这时,灯油似要燃尽,烛火渐小,终于一阵猛烈跳动之后,突然寂灭。月光毫不吝啬的肆意挥洒,那些后挤进来的月光洒处,淡淡光辉萌发,映的房内如若仙境。原来夜色不仅有黑袍的神秘魅力,光晕的流转更添风采。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