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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素兰微微一笑,道:“柔能克刚,皇甫天长虽是铁铮铮的汉子,怕也难以逃过夫人的醉人情网。”
钟一豪急步奔了过来,说道:“如若皇甫天长把她留作人质,逼咱们退出江南,那就麻烦了。”
余亦乐接道:“眼下众寡悬殊,只可智取,不宜硬拼。”
麦小明道:“难道公主布施色……”他本想说布施色身,以求苟安,但话到口边之时,忽然觉着太过刺耳,硬把下面之言忍住。
苗素兰低头沉忖一阵,忽然扬眉一笑,道:“公主聪慧绝伦,才智果非咱们能及,非此不足以挑起江南双豪的火并之心。”
余亦乐若有所悟“嗯”了一声,道:“但愿她巧计得售,引起他们一场内斗。”
抬头看去,只见谷寒香娇小玲珑的背影,紧依着皇甫天长高大身躯,并肩而行,缓缓踏上了渡仙桥。
一股妒忿之气,疾由钟一豪的心中泛升起来,他仰脸长长吸一口气,暗暗忖道:“钟一豪啊,钟一豪,你究竟是为了什么这般的替她卖命,难道只是为了她人美丽,得以终日常伴玉人身侧,听她呼喝过来,指挥过去吗……”他本是自负不凡之人,一念动心,登时怒火上冲,脸色大变。
余亦乐一直在暗中注意钟一豪的举动,他心中很明白钟一豪的为人,极是自负,甘心受命谷寒香,固然为她绝世的容色所迷,但最重要的还是谷寒香那清华的风韵,使他自甘效命,半年行踪,谷寒香无声无息征服了中原道上四位高手,引起了风语,钟一豪虽然心中忧闷,但一直自相欺哄,想着以谷寒香那等天使般的玉人,决不致做出什么见不得人的卑下之事,耳闻不如目睹,如让他看出了谷寒香可疑的行踪,势非引起强烈的妒忌之心不可,愤怒启发了蕴藏在心中的猜疑,必将激起他的叛离之心。一见钟一豪脸色屡变,急急赶了过去,低声说道:“钟兄。”
钟一豪回头望了余亦乐一眼,望着天上一片飘浮的白云说道:“大丈夫岂能够常居人下,我要像那片白云般,飘飞在无际的天空之中,纵然到烟消云散,也不愿永远屈居人石榴裙下……”
他脸上怒容,忽然消失,代之而起的是一片沉痛和忧伤,长长叹一口气道:“余兄洒脱不群,人间贤哲,面对着绝代红粉,竟然视若无睹,兄弟弗如……”
他凄凉一笑,流现出内心中深沉的痛苦,接道:“当初兄弟挽请余兄,留助夫人复仇,想不到我却先你而去了……”
余亦乐一皱眉头,道:“钟兄暂息胸中激愤,听兄弟几句话如何?”
钟一豪道:“自古多情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余兄的盛情,兄弟心领了……”
他突然仰脸一声长啸,豪壮地说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兄弟后会有期。”翻腕抽出缅铁软刀,大步向前行去。
麦小明突然急跃而至,接道:“今日一别不知哪年才能相见,咱们最后试一下刀剑联手之战的威力如何。”
钟一豪道:“此行九败一成,何况我志在突围,并无鏖战之心,两位的盛情,在下这里拜领了。”抱刀握拳,深深一揖。
苗素兰疾步走了过来,道:“钟兄,能不能再想想。”
钟一豪凄凉一笑,道:“我想的已经够多了,苗姑娘好好的佐助于她……”
苗素兰脸色一变,冷冷说道:“你可发觉这些时日,她有什么不同之处吗?”
钟一豪沉吟了一阵,道:“没有。”
苗素兰道:“这就是了。”
她突然放低了声音,接道:“夫人并非薄情人,你为她效命之事,她并非毫无感觉,她对你愈是冷漠,心中对你情愫却愈深。”
钟一豪叹息一声接道:“当真有这等事吗?”
苗素兰道:“钟兄要好自为之,不难获得芳心,信我的话在你,不信我的话,也在你,像她那天生丽质的人,碌碌世人,岂肯随便能得她布施色身?”
钟一豪凝目沉思,默不作答,但他脸上神情变幻不定,显出他内心正有无比的激动。
这是个痛苦的抉择,在钟一豪的心田里,掀起了巨大的狂澜。
他必需放弃耳闻、目睹的诸般情景,相信谷寒香仍然是昔年的冰清玉洁。
苗素兰轻叹息一声,接道:“你必需要信我的话,不相信,你将抱憾一生……”
钟一豪双目闪动着明亮的光芒,说道:“多谢姑娘指点。”
苗素兰微微一笑,道:“你还要走吗?”
钟一豪尴尬的一笑,道:“不走了,但我要冲过去保护她的安全。”
苗素兰道:“你会破坏她倾覆江南双豪的计划。”
钟一豪微微一笑,道:“姑娘但请放心,在下自有两全之道。”
他仰脸望天,长长吁一口气,接道:“我要江南一黑一白两道上的人物,试试我手中钢刀的利害。”
转身望着麦小明道:“你还有没有胆气,试试咱们刀剑联手的威势?”
麦小明咯咯一笑道:“要打架吗?那是最好不过,别说只是江南黑、白两道上的高手,就是遍天下武林精英,尽集于此,我也不怕。”
钟一豪道:“咱们一步踏过‘渡仙桥’,你必需要绝对听我的话。”
麦小明笑道:“好吧,看在打架的份上,我答应你。”
钟一豪纵声一阵大笑,拔出缅刀,当先向前走去。
麦小明翻腕拔出长剑,笑道:“刀剑联手,剑势要先刀而前,让我走前面吧。”
钟一豪微微一笑,横向侧旁闪开一步,让麦小明走在前面。
只听对面花丛之中,传过来一阵喝叱之声,道:“两位快请住步。”
麦小明咯咯大笑,道:“不停步又怎么样。”纵身而起,直飞过去。
钟一豪高声叫道:“小心了,对方匣弩利害……”
他话刚出口,麦小明悬空飞起的身躯,已过了“渡仙桥”。
只听对面花树丛中,传出来一阵破空的箭风,数十支弩箭,齐射而出。
麦小明早已运气戒备,手中长剑突然施出一招“狂风落叶”,幻起了一片剑幕,护住了身子。
只听一阵叮叮咚咚之声,那疾如狂雨的弩箭,尽为剑光击落。
麦小明气沉丹田,疾快的落着实地。
他身子刚刚站好,第二排箭雨,已急射而到。
这当儿,钟一豪已迅快的飞落到麦小明的身侧,手中缅铁软刀一挥,化成一片刀光,护住麦小明的侧翼。
麦小明脚落实地,剑势应变不及,只能顾到正面,如非钟一豪及时而上,这一排箭雨,纵不致伤他,亦把他闹个手忙脚乱,应接不暇。
那花树丛中的弩箭,似是增加了甚多,第二排箭雨射出之后,花树中的弩箭,并未停止下来,反而更形猛烈。
但已不似刚才那等满天飞蝗一般,一排弩箭,多达数百支,而是一次三支五支的连绵不绝,箭虽减少了甚多,但劲道却较前更为凌厉,而且箭势指向,都是两人的大**要害。
这一阵箭雨,给了两人极大的威胁,也阻挡了两人前进之势。
麦小明的心中,逐渐的感到焦急起来,低声对钟一豪道:“咱们这样和他们对耗下去,不知要耗到几时,总得想个法子冲过去啊。”
但那连绵不绝的箭雨,有如一道衔接不断的水泉一般,一支接一支,由花树丛中射出,稍一疏忽,就有被射中的可能,迫得两人不得不把全副精神,集中对付那连绵不绝的箭雨。
钟一豪略一忖思,说道:“对方不愿伤人,志在拒挡咱们,但咱们却不能毫无顾忌的放手伤人,只能迫使敌人放手自退而已。”
麦小明道:“好啊!这场不用打了,敌可伤我,我们不能伤敌,打起来还有什么味道呢?”
钟一豪接道:“公主陷身人手,生死全在对方掌握之中,如若咱们伤人过多,势将引起他们强烈的愤恨之心,那时他们极可能杀害公主,以泄胸中之愤。”
麦小明呆了一呆,道:“不错,这件事我还没有想到。”
钟一豪道:“因此咱们就不能放手伤人。”
麦小明怔了一怔,道:“好吧!反正我已经答应了你,过了这‘渡仙桥’后,什么事都依着你了。”
钟一豪突然向前跨了一步,手中缅刀,登时刀光翻滚,光影如雪,连麦小明停身的位置也一齐挡了起来,低声道:“你紧随我的身后,用剑势上补我刀光上的不足,咱们一齐向前面花树中走去。”
麦小明道:“刀剑联手克敌,应该是我走前面,你既然这样说了,那就让你走前面也是一样。”
两人成了一线之后,受箭的幅面减少了甚多。
钟一豪一面急挥着手中的缅刀,拨打箭雨,一面缓续移动着脚步,向前走去。
麦小明手横宝剑,紧随在钟一豪的身后缓步向前行去,不时用宝剑帮着钟一豪拨打箭雨。
两人逐渐的接近了花树林边,只听花树林中传过来一声高喝道:“两位再不停步可别怪我们施放强弓硬弩了。”
钟一豪道:“诸位暂请住手,我有重要的话要说。”
花树林中传出来一个粗豪的声音道:“什么话?快说。”
随着这一声回答,花树林中的箭雨,一齐停了下来。
钟一豪道:“我家公主刚才相随皇甫庄主会商我等离开江南之事,我等必需随身相护。”
他微微一顿之后,又道:“诸位如若不信,不妨派人去请示庄主一声。”
他说话的声音,故意提的很高,似是有意让很多人听到。
果然,片刻之后花树林中缓步走出一个身着黑色劲装的大汉,遥遥抱拳一礼,道:“皇甫庄主已传下牌谕,特准两位通过,赶往相护公主。”
花树林中,缓步走出来两个眉目清秀的青衣童子。
两人一道走。到了钟一豪的身前,才停下脚步,说道:“我们奉庄主之命,为两位带路来。”
钟一豪道:“有劳了。”
两个青衣童子齐声说道:“两位请随在身后,不要走错了路。”
说完,转身而行。
麦小明望了两位童子一眼,脸上的肌肉,不住颤动,显然,他在极力的克制着内心的冲动。
钟一豪大迈一步,随在两位童子身后,一面用手势示意麦小明,不让他发作出来。
两个青衣童子,带两人穿行在花树丛林中。麦小明忍了又忍,到最后仍是忍耐不住,说道:“你们这花树林能有多大,怎么走了这样长久的时间,仍然出不去呢?”
那两个青衣童子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望了麦小明一眼,道:“如非我们带路,两位就是再走上两天,只怕也难以走得出去。”
麦小明正要发火,钟一豪赶忙低声道:“此时此刻,不宜和他们冲突,记在心中也就是了。”
说话之间,人已出了花树林。
钟一豪、麦小明只觉眼前一亮,景物豁然开朗,花树已尽,四面千株垂杨,丝丝随风飘拂,一阵阵清淡柔和的微风,代替了方才花树丛中的浓郁的香气,扑面吹来,正如突然自偎红依绿的绮罗丛中,走入了远离红尘的天外胜境。
麦小明仰天呼了口长气,面上的激愤之色,突地消失无踪,哈哈笑道:“好地方,好地方,看到这种垃方,我更不愿离开江南了。”
钟一豪虽然也觉心神一畅,但他已看出,这一片垂柳之后,必定就是江南武林重心中的重心,“垂杨村”的心腹重地。
两个青衣童子对望一眼,右面一人冷冷道:“两位在此稍候,容我先去通报。”
两个青衣童子脚步迅快,并肩而行,同时落足,瞬暇间便转回垂杨之下。
钟一豪此刻正是满腹心事,用尽目力,凝神向前望去,但见柳丝拂动间,隐隐现出一些亭台楼阁的影子。
他暗叹忖道:建造此村之人,心中是何等筹划,一亭一台,一花一木,俱都安排得如此巧妙……
思忖之间,突听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随风飘来,麦小明精神一振,道:“公主在……”
钟一豪疾忙一摆手,截断了他的话,轻轻道:“听!”
只听谷寒香的声音在说:“天长兄,你真的要我们走吗?”
钟一豪暗哼一声,忖道:“还不到一个时辰,她便已称兄道弟起来了。”只觉一阵闷气,塞住咽喉,话也说不出来。
隔了许久,仍不闻皇甫天长的答复,显见他正在郑重地思考与矛盾之中。
谷寒香却又接道:“我这次一走,就不知要走到哪里去了,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那么,你就可能永远看不到我了!”
她语声是那么娇柔而清脆,钟一豪挺起胸膛,吐出一口长气,一振掌中缅刀,道:“前面纵是刀山剑林,我们好歹也要闯上一闯,等在这里……等在这里……”他本想说“等在这里,岂是大丈夫行径。”但忽又觉得自己不该如此激动,缅刀一垂,将下面的话忍了下去。
哪知麦小明根本不听他将话说完,已大喜喊道:“走!”一握掌中长剑,大步走去。
钟一豪苦笑一下,随之行去,起落之间,已到了垂柳之间,只见前面一片水波粼粼,竟是一片池塘,此刻已是暮春,塘中红茶荷叶,衬着半湾青波,景物更是幽绝。
荷塘西侧,楼阁深沉,丝丝垂柳下的岸边,泊着两艘朱栏碧窗,玲珑精致的湖船。
碧纱窗前,有两人对面而坐,一个是修目长髯的威猛豪士,一个是明媚绝代红颜,亦不知是他们增添了湖光水色的雅趣,抑或是四面的湖光水色增添了他们的幽情,一眼望去,但觉这两人已与日下景物融化一体,仿佛天上人间。
钟一豪脚步一顿,缅刀的刀尖,突地起了一阵颤抖。
麦小明瞧了他一眼,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忽然大声喝道:“公主……”
皇甫天长、谷寒香一齐转过头来,那两个青衣童子已闪电般自船舱中跃出,左面一人厉声道:“叫你们等候通报,没有听到吗?”
麦小明冷笑道:“区区一个庄主,架子却当真不小。”
右面一人低叱道:“你说什么?”双手紧握,虎视眈眈,大有与麦小明动手一拼之势。
钟一豪目光转处,只见谷寒香柳眉轻轻一肇,似在埋怨,这铁铮铮的汉子不禁忽然叹了一口气,道:“小兄弟,你们通报过了吗?”
左面的青衣童子,哼了一声,道:“随我来!”转身向湖船上走去了。
右面的青衣童子狠狠望着麦小明,哪知麦小明忽地轻轻一笑,道:“我若和你动手,岂非失了我的身份!”再也不望这青衣童子一眼,跟在钟一豪身侧,并肩走上湖船。

钟一豪垂首而行,但见眼前水波荡漾,似乎和谷寒香的眼波一样。
麦小明昂首阔步,眼前的粼粼水波,宛如一片刀光剑影,他心中充满愤怒,恨不得能大大厮杀一场,将皇甫天长一脚踢下湖里。
两人方才踏上船板,突听谷寒香道:“留在船下,不要上来。”
她头也不回,生像是自信只要自己说出了这句话,他们两人,便必定不会违抗。
钟一豪呆了一呆,垂首退下船来,满面俱是凄然之色。
麦小明呆望着他,心中似乎也在叹息,但口中却大声道:“不上去就不上去!”他一拍钟一豪的肩头,接道:“站在这里,真比船上凉快舒服的多。”
钟一豪苦笑一声,忽见柳丝拂动下,一个身躯修长的黑衫人,从容缓步而来。
麦小明转眼望了来人一眼,低声说道:“谭九成来了。”
钟一豪神态萧索,似是世界上任何事物,都难再引起他的兴趣,头也不转的淡然说道:
“我早就看见了。”
麦小明抬头望望天上的浮云,忽然微微一笑,耸耸肩膀,凝目湖波,看着浮荡在水波中的蓝天。
只听步履之声,由远而近,到了身侧。
画舟中传出谷寒香娇若银铃的声音,道:“二庄主。”声音甜柔,充满挑逗诱感。
谭九成剑眉一耸,抱拳应道:“时已过午,公主还没有走吗?”
画舟中传出来皇甫天长冷肃的声音,道:“二弟么?上船来吧!”
谭九成冷笑一声,道:“方便吗?”
皇甫天长道:“有什么不方便……”
他似是听出了谭九成言词之间,含蕴有讥讽之意,略一停顿之后,接道:“二弟言语之间,要留心一些了,佳客在座,岂可无长幼之序?”
谭九成双足一顿,跃上画船,但却停步舱外,不肯进门,冷冷一笑,说道:“不知舱中的佳客,是哪一路的高人?”
谷寒香凭窗而坐,而且早已和他打过招呼,何况舱门之外,还守着钟一豪、麦小明两人,这些话,显然是明知故问。
面对着绝世风华的谷寒香,皇甫天长似是有着下不了台的感觉,冷哼一声,高声说道:
“进来!”
舱门垂帘启动,缓步走进来全身黑衣的谭九成。
他原本生的英挺潇洒,肤色如玉,此刻穿着了一身黑衣,更显得英俊不群。
谷寒香回顾了谭九成一眼,嫣然一笑,道:“二庄主请坐。”
谭九成微一欠身,但却不肯就坐,面若寒霜,双目投注在皇甫天长脸上,冷漠地问道:
“大哥喝令小弟进入舱来,不知有何训示?”
他言词之间,虽然说的十分客气,但那副冷冰冰的面孔,却使人有着一种极不顺眼的感觉。
皇甫天长微微一耸双眉,道:“二弟的身体不舒服吗?”
谭九成道:“小弟的身体很好。”
皇甫天长脸色一变,冷肃地说道:“我看你的脸色有些不对?”
谭九成接道:“大哥神目如电,一语道破小弟心事。”
皇甫天长道:“什么心事?”
谭九成道:“一股忿忿的不平之气!”
皇甫天长沉吟不语,双目缓缓由谭九成的脸上扫过道:“二弟气从何来?”
谭九成道:“大哥可知道,‘己不正不能正人’这句话吗?”
皇甫天长道:“话虽知道,但却不知二弟所言何指?”
谭九成冷笑一声,道:“大哥一向令出如山,从无更改,不知何以此次竟然令而不行?”
皇甫天长沉吟了片刻,道:“什么事,令而不行?”
谭九成道:“大哥曾经传下令谕,限定咱们‘垂杨村’中住客,午时之前,离开此地,眼下午时已过,那受限之人,反为大哥邀坐荷池画舟之中,对坐谈心,倒是真正的成了大哥的佳宾了。”
皇甫天长看他愈说愈是气愤,脸色泛红,心知下面之言,定然更加难听,立时接口喝道:
“住口,不要再说下去。”
哪知谭九成仍然我行我素地接道:“大哥既然要问,小弟自应把心中之言,完全说将出来才好……”
皇甫天长道:“此时此地,我已不愿再听下去,还是早些住口的好……”
谭九成怒道:“大哥可是感觉到有失颜面吗?”
皇甫天长连受顶撞,脸上也泛起了愤怒之容,说道:“帮有帮规,家有家法,二弟这等冒情犯上,可知道犯了咱们手订的戒律吗?”
谭九成哈哈大笑,道:“那戒律是哪个订的?”
皇甫天长道:“是由小兄和二弟研商而订。”
谭九成道:“这就是了,既是小弟和大哥所订,咱们也同样可以把它废除。”
皇甫天长厉声喝道:“小兄念咱们一番兄弟之情,不忍对你发作,但你这般不知进退,当真逼我教训你吗?”
谭九成欲言又止,缓缓垂下头去。
谷寒香眼看两人,即将闹成无法下台的僵局,反目成仇,谭九成却突然忍了下去,不禁心中一急,赶忙接口说道:“两位不要吵了,事情为我而起,两位争吵起来,实叫我心中难安……”
谭九成熄下去的怒火,似是又被谷寒香挑逗起来,冷笑一声,道:“这是我们兄弟之争,不关公主的事。”
谷寒香道:“我如不陪大庄主到这里来,两位也不会争吵了。”
谭九成缓缓把目光投注到皇甫天长的脸上,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咱们兄弟合伙的时日不短了,也该分手了。”
皇甫天长冷冷说道:“二弟,一语错出,常留下终身大恨,你要三思再言了。”
谭九成道:“小弟已想了一日一夜,志念早决,不愿再更改了。”
皇甫天长突然仰脸一阵大笑,道:“二弟既然决定拆伙,小兄也不便勉强,但不知你几时要走,小兄当设筵一壮行色。”
谭九成道:“小弟想立时就走!”
皇甫天长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神色屡变,沉吟了足足有一盏热茶工夫之久,重又恢复了镇静,说道:“既是如此,小兄决不强留……”
谭九成原想皇甫天长听他说出叛离之心后,定然会大为震怒,哪知道皇甫天长竟然冷静异常,轻描淡写的答应了他。
尴尬的局面,使谭九成心头燃起了愤怒的火焰,但却又无借作发挥之题,呆呆的站了良久,勉强压制下心中的怒火,一抱拳,道:“大哥保重,小弟就此告别。”
皇甫天长道:“恕小兄不远送了。”
谭九成缓缓转过身子,向前走去。
谷寒香忽然举步而行,紧随谭九成的身后。
皇甫天长望了两人一眼,别过头去。
他心地阴沉,智谋过人,心知此刻谭九成正憋足了一肚子气,只是形势迫得他无处发作而已,只要稍作撩拨,势非江河堤溃,不可遏止。
谭九成行至舱门,突然转过头来,说道:“公主留步。”
谷寒香幽幽叹一口气,道:“你当真要走吗?”
谭九成道:“自然当真了,难道还有假的不成。”他的声音微带着颤抖,显然内心中正有着无比的激动。
谷寒香道:“今日一别,不知咱们还有没有再见之缘。”
谭九成突然纵声长笑,道:“在下生在江南,自不会背井离乡,飘然他往,公主如若有兴观赏江南风光,不但常可相见,在下且极愿作一识途老马,带公主一穷江南风光。”
谷寒香淡淡一笑,道:“我们长途跋涉,远道来此,自是极愿观赏一下江南的风景,可惜两位却不许我们一游江南之胜。”
谭九成沉忖了一阵,目光一掠皇甫天长,道:“在下既然离开了‘垂杨村’,自是不再插手相逼公主离开江南之事。”
谷寒香嫣然一笑,突然回过头去,望着皇甫天长,道:“不知大庄主的意下如何?”
皇甫天长道:“大丈夫言出如山,岂能中途变卦,今天日落之前,诸位必得回道江北。”
谷寒香轻叹一口气,道:“大庄主这般相迫我离开江南,真叫人难明你用心何在?”
皇甫天长冷然一笑,道:“江湖上传言你的美丽和阴毒,并名于世,我只道传言无凭,想不到今日一见,不但足可证明传言不虚,而且阴毒较美丽有过之而无不及。”
谷寒香虽然艳名传播江湖,但这等当面出言斥骂她的人,还未有过,不禁被骂的微微一怔。
舱门外的麦小明,早已忍不住心头怒火,回身拔剑,准备冲入舱中,但却被钟一豪出手阻止。
只听皇甫天长仰脸大笑一阵,接道:“我已破例宽限了午时之约,天黑之前,如你们还不肯就道起程,别怪我皇甫天长心狠手辣了。”
谭九成呆呆的站在舱门之处,他心中泛起了强烈的矛盾之感,只觉皇甫天长义正词严,毫无儿女私情,自己这般误会于他,实是不该,但一面又同情谷寒香的娇弱,皇甫天长严词责骂之下,流现出一副受尽委屈的娇怯情态,动人惜怜。
谷寒香长长的叹息一声,幽幽地说道:“你骂的很好,我心中一点也不恨你。”
皇甫天长呆了一呆,但刹那间又恢复了镇静神色,举手一挥,对两个站立舱门口的青衣童子,道:“送公主回到精舍去。”
两个青衣童子齐声应命,左面一人举步入舱,高声说道:“公主请。”
谷寒香回顾了皇甫天长一眼,道:“你很英雄。”随在那两个青衣童子之后,缓步向外走去。
谭九成紧依舱门而立,一见谷寒香转过身来,突然大迈一步,当先走出了舱门。
麦小明回顾了谭九成一眼,道:“想不到二庄主却要先我们而去了。”
谭九成憋了一肚气,无法发泄,听得麦小明之言,立时冷哼了一声,霍然举起了右掌,就在他举起右掌的同时,突然听到船舱中的皇甫天长喝道:“回来!”
这两个字,似是用了他甚大气力,想了很久才叫了出来。
他只叫“回来”两字,谁也无法确定他喊的哪个。
谭九成放下了举起的右掌,回头向舱中望去。
两个青衣童子,也同时停下了脚步。
谷寒香已将要举步出舱,听得那喝叫之言,也陡然回过身去。
这些人全都愣在了当地。
皇甫天长举手拂拭去脸上的汗水,两道炯炯眼神投注在谷寒香的脸上道:“你可是当真的想留在江南吗?”
谷寒香点点头道:“自然是当真了!”
皇甫天长道:“想留江南不难,但需得答应我一件事。”
谷寒香圆大的眼睛眨了两眨,道:“什么事?”
谭九成本已奔入舱门的身子,突然回步而行,站在舱门处,两道目光,炯炯的盯注在皇甫天长的脸上。
绿波中突然跃飞一尾鲤鱼,惹的麦小明见猎心喜,运足腕力,把手中长剑当作鱼叉投了过去。
剑势出手,啸风破空,银剑穿鱼,水花飞溅。
钟一豪微微一皱眉头,道:“你不要长剑了么?”
那鲤鱼垂死挣扎,在水中打了一个回旋,带着长剑沉入了潭底。
麦小明回顾了钟一豪一眼,道:“我去取剑啦。”纵身一跃,飞入碧波。
钟一豪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叹道:“唉!顽皮的孩子。”
船舱中的皇甫天长,似是为麦小明掷剑取鱼一事,驱醒了他迷乱的神智,他轻轻的叹息一声,挥手说道:“你走吧,天黑之前,必需离开这里。”
谷寒香柔声说道:“你叫我回来,就只要说这两句话吗?”
皇甫天长肃然说道:“我不愿看到你和你随行之人,埋身‘垂杨村’中。”
谷寒香:“你这般夜郎自大,看人不起,怎知我一定会走,又怎能断言我们必死呢?”
皇甫天长道:“不听良言相劝,那你就不妨试试。”
谷寒香道:“护我南来的人手虽然不多,但个个都是身负绝技的高手。”
皇甫天长冷冷笑道:“强宾难压主,何况我这‘垂杨村’机关布设,有如天罗地网,江南道高手云集,纵然再让你增加人手一倍,也只有束手就缚。”
谷寒香缓缓转过身子,道:“如我天黑前仍不离开,那就不肯走了,不论你要用什么恶毒的手段,尽管使出来就是!”
皇甫天长接道:“听在下相劝,公主还是离开的好。”
谷寒香道:“不用你管了,走不走是我的事。”
谭九成冷肃的脸色,逐渐的缠和下来,转过身子,长啸一声,飞跃下舟疾奔而去。
谷寒香低声喝道:“二庄主。”
只听麦小明咯咯大笑,道:“这家伙轻功不错,走的没了影子啦,公主要不要叫他回来?”
谷寒香慢步走出舱门,只见麦小明全身是水,站在船边,右手提剑,左手拿着一条一尺多长的鲤鱼,满脸笑容,露出一副整齐雪白的牙齿,不禁微微一笑,道:“你还会水中工夫?”
麦小明道:“水旱两路,哪一样我都不错。”
皇甫天长大步冲出舱门,抬头望望天色,道:“时光不早了,距离入夜,也不过几个时辰而已……”回顾了两个青衣童子一眼,接道:“你立即送公主回到待客精舍。”说完纵身一跃,飞下画舟,人影在垂柳中闪了两闪,消失不见!
第二十回险阻重重万花官主
谭九成接过令牌,把日月双牌一合,分交那四个待命的坛主,和颜说道:“事情紧急,就请四位即刻上路。”
四位接令而去。
谭九成望了皇甫天长一眼,似有话说,但却未便开口。
他二人相处多年,一举一动之间,已能传达彼此心意,谭九成对他一瞧,皇甫天长已知他心意,转脸对钟一豪等说道:“愚兄弟虽知钟兄等心系公主安危,但在下兄弟对此也是坐寝难安,所以才传出日月双令牌,务必要将此事弄个水落石出,此去天台,前途遥远,是以还望钟兄等在‘垂杨村’委屈一宵,稍事休息,明日咱们兼程赶往,不知诸位尊意如何?”
钟一豪见他说的十分至诚,同时又亲眼看到他兄弟传令日月双牌那等焦急之情,一时之间,倒也无法推辞,只得答应下来。
皇甫天长见群豪应允,心中似甚快慰,转向江南群豪道:“我与谭贤弟明日随钟兄等,同赴浙东,‘垂杨村’一切事务,就委请焦氏三杰代我兄弟做主,并利用‘驿马飞递’的方法,随时将有关各事,飞报于我。”
焦氏三杰一齐躬身受命。
次日清晨,朝曦初绽之时,皇甫天长选出八名高手,协同钟一豪等,浩浩荡荡的向浙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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