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回 陈丰之难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天翼的坐骑黑风马冲出夜幕,独自伫立在祁太公眼前,祁太公猛然一惊,顿时眼衔浊泪,伸出颤巍巍的手摸着黑风马,喃喃叹道:“孩子,孩子……”
黑风马垂下了头,鬃上显出系着的七根长长的山鸡尾翎,祁太公正在纳罕,耳边忽然传来巨人的惨叫声……
祁太公骤然惊醒,原来是个梦,他一骨碌坐起。
伊氏迷迷糊糊问道:“夫君怎么了?”
“哦,没、没什么,夫人继续睡吧。”
祁太公难以入睡,拧着眉头思索着梦,目光忽而一闪,匆匆下床披衣往屋外走。
守卫的敦乙迎来道:“主公,怎么了?”
“敦乙,我现在到天朝大营,你快组织人马到东寨。”
吩咐敦乙后,祁太公直奔天朝大营。
天朝援兵几乎与有济氏的援兵同时到达,大营内一个小校揉着惺忪睡眼道:“什么?仅凭一个梦?能说明什么?”
祁太公隐忍道:“这位兄弟,山鸡,翟也,系在马鬃上的山鸡尾翎,则代表北翟骑兵,我感觉今夜北翟人会来劫营,还是转告上丙将军。”
小校不耐烦道:“你这老儿,怎么那么罗索呀?”
祁太公被这话噎得直翻眼。
果然,当夜下半夜,北翟铁骑杀进陈丰氏,偷袭了天朝大营,若不是祁太公伏兵出动,里应外合,王师必溃无疑。
哪料此役后,上丙不但不感谢祁太公,还谴责祁太公擅自行动,不听从指挥,救驾来迟。陈丰氏众将无不愤然,碍于天朝兵多将广,也只能忍气吞声。更令祁太公灼心的是击溃北翟人偷袭后,天朝兵个个飞扬跋扈,不是抢了甲家的粮食,就是污辱乙家的媳妇,上丙也不加管束,成天饮酒作乐,由偏将简单训斥一番敷衍了事。
敦乙等陈丰氏众将满膺激愤,一致要求祁太公起兵赶走王师。祁太公只能忍耐,安稳诸将,耐心等待时机。
为了收复空桑山,上丙以祁太公了解地形为由,要求祁太公率本部兵马作先锋,陈丰氏由天朝将佐驻守。祁太公提出了要求,一是陈丰氏兵马本来就损失了不少,兵不过五百,如果不补充兵员,如何对付多出数十倍于己的北翟人;二是陈丰氏必须有本寨的军队把守,这样在外征战的本寨战士才能心安,如没有陈丰氏的将领把守,陈丰氏不出一兵一卒。上丙大怒,拍案而起,双方争执不下,甚至拔刀相见。
有济氏的卢将军打了圆场,说大军未动,刀光相见为大凶,他提出了一个方案,陈丰氏守将以天朝为主,陈丰氏为副;先锋指挥官以陈丰氏为主,以天朝为副,这样双方才勉强同意。卢将军帅兵五千驻守陈丰氏,调遣左偏将列戏率本部兵马三千为副先锋,辅助祁太公;祁太公派敦乙领兵三百辅助卢将军;上丙为中军,翌日卯时一刻造饭,三刻出发。
掌灯时分,祁太公与诸将还在营中商议对策,忽闻营门外马蹄声声,一阵嘈杂,几个士兵抬进一个人来,那人脸色发青,上气不接下气,祁太公定眼一看,正是到京都去的探子,原来祁太公一直牵挂伊祁。
当听说高辛王驾崩,伊祁被俘,寥叔安被殉葬时,祁太公几欲昏厥,老泪纵横,诸将无不扼腕悲戚。敦乙拔剑怒道:“怪不得王师跋扈,他们分明要致陈丰氏于死地。主公,再不行动陈丰氏就完了,我们乘机反了吧。”
其他将佐也纷纷拔剑响应,“对,敦乙将军说的对,我们反了吧。”
祁太公强忍悲痛喝道:“住口,你们这样做会毁掉陈丰氏的,王师人马上万,而我们呢?不足八百,你们这样岂不是以卵击石?”
“难道我们就这样当缩头乌龟吗?”
“这只能智取,不能强来。明天出征就当没有这回事,按计划见机行事,今夜的事情谁也不能说出去,如果没什么事大家回去准备吧。”
诸将散去,祁太公又叫住敦乙,握着敦乙的手含泪道:“敦乙,要提防天朝兵,守住洞口机关,免使陈丰氏百姓遭殃,陈丰氏就较给你了。”
“太公放心。”
连续几日一直阴雨绵绵,雾霭重重,虽然没有风,但在山林间仍是寒气习习,裹着湿漉漉牛皮甲的将士惟有不停地赶路,才能抵御林间的阴濡之气。出发前,上丙的阴谋已露端倪,列戏推翻了祁太公昨日的所有安排,他要率领他的三千人马作殿军,这就意味着陈丰氏的军队为锋锐,前有北翟狼,后有王师虎,他们这五百人就似案板上的一块肉,随时都有被吃掉的可能。
已近巳时,四周仍然是混沌的世界,而且没有一丝鸟鸣,只有嗒嗒的马蹄声,弥散在林间小道上。祁太公环顾四周,一抬手,众兵停止了脚步。
祁太公低声道:“大家注意,万一有伏兵就一起往前冲。”
雾淡了,前方的树木也渐渐稀少了,祁太公眼看就要走出林间,忽听林子里杀声震天。祁太公断定列戏中了埋伏,他当机立断,率领诸将士向前冲去。果不出所料,前方的山坡上出现了北翟人的山寨,那北翟守军以为自家人马得胜归来,摆开栅栏以迎接,等祁太公他们奔近时,大惊失色,慌忙重新摆上栅栏,但为时已晚,陈丰氏兵早已赶到,一阵痛杀,杀得北翟人抱头鼠窜。待设伏的北翟人赶来时,祁太公已占领了山寨。北翟军纷涌而上,欲夺回山寨,无奈陈丰氏兵强弓劲射,飞箭如雨,后面的列戏军掩军杀到,翟军才匆匆退走。初战告捷,上丙大喜,犒劳三军,特别是一反常态,对陈丰氏将士,倍加奖赏。

次日升帐议事,列戏说:“初战告捷,我师军心大振,祁太公拔营夺寨,立下战功赫赫,鄙人佩服。陈丰氏将士个个实乃精英,惜哉我师将士安逸多年,竟无睿智善变之将,骁勇善搏之兵,如陈丰将士充斥我王师行伍,以为参谋校尉,将会大大提高我师作战能力。”
上丙大喜道:“好计策,这样一来,我师将势如破竹,锐不可挡,把那北翟胡种,杀个片甲不留。祁太公意下如何?”上丙瘪着铜色脸,八字胡微微上翘。
“好奸险,这不是拆散我们,个个击破吗?”祁太公心里这么想,脸上从容道:“我陈丰氏命运多桀,这些弟兄同甘共苦,情同手足,如现在分开,一时难以割舍,待我回到营中加以开导,再来定夺也不迟。”
“那好,这是盘木大师,他可是玄宫护法的高徒。”上丙说罢,一身青袍的盘木,似笑非笑地闪现在眼前。
祁太公暗吸凉气,犹如芒刺在背,心里开始思忖起来。
盘木随祁太公回到营帐,祁太公唤来众将,把事情一公布,众将听罢个个虎目圆睁,情绪激昂,没有一个赞成的,但盘木在场,置腹之言又难以出口,祁太公走到众将中,捏了捏这个臂膀,抚了抚那个肩头说:“弟兄们,这是上丙将军的抬举,给予我们建功立业的机会,大家要珍惜才是……”
众将心领神会,频频点头,默不出声。
盘木没察觉其中微妙,还以为众将已默认,小眼瞟了瞟众将说:“大家既然同意,祁将军就随我回禀主帅。”
回到中军帐,盘木交了令,上丙喜道:“那太好了,现在就开始交接吧。”
祁太公说:“将军且慢,我有一事相求。”
“且说不妨。”
“我陈丰氏祖训,凡兄弟离别,当以亥时祭祀天地,保佑兄弟平安,可惜的是我家巫师遇害身亡,无人得以主持祭祀,今天赐我等,有盘木大师在,故请将军允许大师给我们做法赐福。”
“当然可以,盘木大师就代劳吧。”上丙不假思索地说。
祁太公返回帐中,吩咐诸将如此这般。
祁太公所在营地离中军不远,两翼都是王兵,惟有一条狭长的马道,通向一小侧门,侧门外就是下山小道。那侧门也有王兵驻守,但由于地势险要,驻兵惟有百余人。
亥时将近,祁太公已准备妥当,盘木还没有到,难道有变故?
虎帐外冲进一个士兵说:“报主公,上丙将军率虎贲亲自来参加祭祀。”
祁太公一惊,喃喃道:“想不到他会来,这样也正好。”祁太公攥紧了拳头,唤来一将交待几句后,整了整衣冠,走出虎帐恭迎上丙。
帐外,火把点点,上丙上座,盘木和六个小巫已在临时堆的土台上哼哼唧唧地跳了起来,祁太公等陈丰氏将士跪在台下,虔诚地凝听着盘木的祝语,当盘木念到“兄兮弟兮共谢天地”时,现场的火光瞬间熄灭了,箭矢飕飕。
“上丙将军中箭了。”
喊杀声,马蹄声顿时响成一片,漆黑中祁太公众人杀向小侧门,小侧门处早有人接应,直奔山坡下。但没奔多时,狂风大作,风雪交加,吹得众人寸步难行,紧接着雪住了,天上散了乌云,迎来一轮皓皓月光,把大地照得晶莹剔透。诸将士无不惊愕,顷刻间周围已成了冰山雪地的世界,这是盘木施的法术。
“呼呼哈哈”一阵狂笑,前方一群人马杀来,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上丙,后边的追兵赶到,团团围住祁太公一行人。
上丙放马出阵,手指祁太公说道:“狡黠老儿,你敬酒不吃吃罚酒,还想骗我,本想让盘木冻死你,你定会不服。今只凭我一人之力,就能降伏尔等逆贼,你们谁敢上。”
早有一将策马上阵,挥起狼牙棒向上丙砸去,上丙虎臂一挥,扬起开山斧,只听“铿”地一声,那将连人带棒磕出数丈远,马更是刮翻在地。祁太公与其五百将佐勇士个个悚然,那将可是陈丰氏力负千斤的第一大力士,哪料到上丙更是厉害。
月色中,一支飞箭如喷溅出的银光射向上丙。上丙身材魁伟,但不迟钝,挥舞起开山大斧,如飞旋的车轮罩住了身体冲杀过来。
祁太公喊道:“弟兄们,我们总是要死,还不如大家一起上,跟他拼了。”
众志成城,一涌而上,五百精兵围着上丙撕杀起来,上丙毫无破绽,陈丰氏的勇士一碰到上丙的开山斧,成了肉弹弹出数丈开外。
一个射手连放数箭,分射上丙的咽喉、脑门和他的坐骑,可上丙身外好象有一层看不见的墙,那些箭还没射到就垂落了。
上丙猛一策马,倏忽杀向那射手。射手措手不及,劐的一声,连人带马被劈成两半。
“天哪,为什么要把陈丰氏斩尽杀绝,为什么!”
祁太公凄惨地叫道,他这一喊,忽然天愁月泣,地动山摇,整个大地颤抖起来。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