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贪官似海好摆平,死囚脱困得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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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贪官似海好摆平,死囚脱困得助力
乾隆四十二年九月,经山东按察司审理,刑部对封尚宾连环杀官一案批复,皇上勾决,封尚宾被判秋后问斩,于十月押解至京师正法。也就在同时,和珅被正式任命为钦差大臣,奔赴甘肃清查赈灾捐粮一事。
听到前一个消息,言世铎不由有些着急,毕竟这封尚宾也是好友的侄儿,若不是自己向卫山提起封炀,封尚宾也不会如此轻易被捕。言世铎拉下老脸去求卫山,卫山丝条慢理地说道,
“言老,你勿要慌张,此事尚有转寰之余地,还可再等上一段时间。”
“还要再等?”言世铎瞪着大眼睛,不解地说着,
“他马上便要开刀问斩了,再不想想法子,真的便要人头落地了。”
卫山自有他的想法,
“言老,现在是万事具备,只欠东风,只等那封炀来求我,我好收饵。言老,你不妨再去一趟鹤枫谷,看看那封炀近况。还要故意透露一些我的情形,可以说我是个在官场内可以只手遮天的人物,吊起他的胃口,这样他才会来求我。”
言世铎也是老江湖,从卫山的语气中听出他应是胸有成竹了,于是领命而去。
几日之后,言世铎依着卫山的主意,现身于鹤枫谷内。半白的山羊胡子早已是零乱不堪的封炀,看来有几十日没睡好觉,精神有点萎靡不振。
言世铎故意探其口风说道,
“封老哥,怎么近日如此愁眉不展,是否有难事缠身?小弟愿为兄分忧。”
“多谢言老弟的错爱,实不相瞒,我在为鄙侄儿封尚宾被抓入大牢,将于十月处斩一事而担忧不止。兄嫂只此一子,修书托付我好好照顾,却未料其犯了案,被判斩刑。虽然我多方营救,可总是无法如愿,也怪我从前得罪人太多的缘故。如果谁能救出我侄儿,我封炀定当重谢于他。”封炀又唉声叹气了好一番,看来他已是失去了救其侄儿的信心。也难怪,这官场之中讲究的是钱能通神,像封炀此种脾气怪戾之人,当真视金钱如粪土,不懂得如何灵活运用。
“我有一好友,他在官场之中相当的吃得开,如果找上他帮忙,我看这封贤侄八成会获救。”言世铎旁敲侧击地说了一句。
封炀眼一亮,就像个落水之人捞到救命草般,有点焦急地问道,
“他乃是何人?真的能救我的侄儿吗?”
“我带你去见见他,你便知晓他是何人了。”
在封炀的不断催促之中,二人连夜起程,日夜兼程地赶往京师。
封炀与卫山相见乃是于从鹤枫谷出发后的第四天。坐于客厅之上的卫山并没多讲什么客套话,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
“封老,我这人对没有利益的事从来不做的。如果我能把令侄儿救出来,你打算给我什么好处?金银珠宝我是不要的,女人我也不要。”
“只要我有的或我能办得到的,我都答应你。”
“哈哈哈,封老就是爽快,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这样吧,假如我把你的侄儿给救了出来,你就到凌叶堂做事。你觉得如何?”
封炀只沉吟了片刻,便马上拍板答应了下来,说道,
“只要卫兄能救出尚宾,我就把这条老命卖给你凌叶堂了。”
“一言为定。”
“驷马难追。”二人互相击了一下掌。
刑部衙门位于京城德胜门九里道胡同口,七进十八重大院落。职司天下刑罚之政令,与大理寺、都察院一起负责全国各衙门狱案判决的审核。下有直隶、奉天、江苏、安徽、江西等十七个清吏司及督捕司、秋审处、律例馆。
卫山任职于刑部已有个把月,分管着律例馆日常事务。刑部律例馆的职责是每隔一定年限,对有关律例作一次审核,去掉重复过时的,加进新例,大致每五年一小修,十年一大修。
此种工作倒也轻松,只不过不太适合卫山这种颇有野心之人来做。出于想彻底了解一下刑部衙门的弊端,他对刑部衙门的组成、职能、规章、运作等都作了深入的调查,由此发现了潜在的种种黑幕,并对这些黑色勾当可算得上是知之甚详。
单就死刑犯来说,买通司狱弄个偷梁换柱,简直是轻而易举。每年秋后问斩的死刑犯中,有不少都是移花接木的。而刑部秋审处的主官,你只要把他给喂饱,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便放你一马。
卫山知晓这一内情后,便想到要利用这一陋规来营救封尚宾,以便把封炀收为帐下。
第一个登门拜访的乃是刑部大牢的司狱范洪。见到新任的员外郎卫山拜访,范洪一开始有些战战兢兢的,轻声细语地陪着话。待听明来意后,范洪便放开了胆,粗声粗气地拍着胸膛打保票道,
“卫大人,您老是新官儿,不晓得我老范是个爽快人。既然您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要不答应,不是不给你面子嘛!行,这替身的事我帮你打点打点。不过……”范洪三根手指粘在一块,不断地打着手势。
卫山心知肚明,要辛苦费来了。不过他也很佩服这范洪,才没谈多久,便直接伸手要钱。卫山从袖中掏出张八千两的银票递了过去,笑呵呵地拍着范洪的肩说道,
“我知道你们大牢内的人做事都满辛苦的,天天对着喊冤的囚犯烦都烦死了。作为你们的上司,我实在是同情你们,这些钱你拿去犒劳一下弟兄,打打牙祭。”
卫山又从袖中掏出张五千两的银票,塞到范洪的手中,亲热有加地说道,
“范老弟,这事可就全靠你了。”
“有了这个东西,卫大人您还怕有什么事办不成的?想来卫大人也知晓这要替换犯人必过三关,第一关是刑部大牢的司狱我,第二关是山东司主事章郇,第三关乃是秋审处的主事元远光,不过……”范洪话语有些先扬后抑。
“怎么,这里还有其他的难处不成?”卫山问道。
“卫大人,按说三个月前过此三关易如反掌,换个把的人进到死牢中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可最近就有些行不通了。”
卫山示意范洪继续。
“与您老同来刑部的还有个新人,姓章名郇,是接替原先的山东司因该案撤职查办的主事秦讳。刚开始的时候,也有人试着走过他的路子,哪曾想却碰得个软钉子。此人甚是有原则,凡是徇私枉法的,不论谁的面子也不卖,本部的右侍郎熊德功熊大人就曾碰了一鼻子灰。”
从范洪处出来后,卫山还是很满意的,毕竟先一步把范洪的路子给打通了。这关系总要一步一步地做,下一步则要找上秋审处的元远光,最后再啃最难啃的骨头章郇。
在又洒出了一万两白银之后,元远光也同意帮这个忙,不过他要卫山先自行解决章郇的问题,然后才有可能顺利地替换死刑犯。
卫山乘轿前往章府,不出片刻便到达了目的地。卫山抬眼一看,有些发愣,好嘛,这哪像个大清朝廷命官的府宅,与寻常百姓家并没丝毫分别。青砖白瓦,间杂着十几株绿草。房门有些破旧,失去了光泽,那两旁的对联也都给风吹雨打得褪了色。
卫山呶了呶嘴,一个下人赶忙上前去敲门。
不久从里面传来应声,
“是谁呀?”
一个下人高声答道,
“刑部员外郎卫山卫大人前来拜访刑部山东司主事章郇章大人。”过了好半响才听到里面有人出来开门的声响。
嘎吱的一声,木门缓缓打开,一个年约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现了身,卫山仔细地上下打量了一对方。浓眉大眼,脸型长方,额头上布满了皱纹,颇有些历尽沧桑的味道,身着一身朴素且打了几个补丁的青杉,从他身上能感受到正直二字。
只见这章郇手中还拿着把锄头,显然刚才在耕作,听到敲门声后才匆匆出来开门的。
卫山眉头不自觉地皱了一皱,可能今日会白来一趟。如今作官之人,谁还亲自在后院种植农作物?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现在不管大官小官,一概贪字当头。看这姓章的,分明是个怪物一个,用金钱有些不好收买了。
“卫大人,请进请进。”章郇用搭于肩上的一条毛巾擦了擦汗。
“章大人还真是会操作农事,体验新生活。”
陪着卫山一同进到大厅上的章郇表情自然地说道,
“下官并无额外收入,蒙朝廷恩隆,授予正六品衔主事一职,这60两的俸禄刚好够家用。为了能腾出点银两出来以备不时之需用,故特意在后院种了些日常菜果,自给自足。”
卫山倒是很佩服这章郇这种为人,又看了下四周,堂上的桌椅都比较陈旧,有些年代,看来这姓章的囊中羞涩,家中用度拮据,正好抓住这个机会提议道,
“像章大人这样完全依靠俸禄为生的官员,我大清朝可是少得很。其他的官员们都有额外的收入,就算是品级比章大人低上许多的,家产也比您多上好几倍,他们成日里吃的都是山珍海味,而再想想章大人居然吃起寻常百姓人家才吃的青菜萝卜,令我实在是黯然泪下。
我看这样,不如我出点钱让章大人好好装饰一下这房子,改善一下生活。你看看,这房梁都有些朽了,门窗的油漆都剥落了不少,桌椅板凳都满旧的。再者说了,成日吃清淡的食物,也对身体不好。章大人如此敬职的官员,理应有所回报才是。”
章郇只是冷眼看了下卫山,也不知是欢喜还是恼怒地问道,
“卫大人准备给我多少银两以改善家境?”
有戏了,卫山听到章郇这句话,不禁心中说道,我原以为你还真是个正直不阿的人,可谁想被这银弹一打,终究也得原型毕露。看来姓章的不过是个小贪官而已,只是比较会做表面功夫,隐得深罢了。
卫山笑呵呵地说道,
“章大人,您看8千两够吗?”
“8千两白银?”章郇反问。
卫山头点了点,表示没错,正是这个数。
章郇却摇了摇头,表示不行。
“那1万2千两。”
章郇还是摇了摇头。
卫山不由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哼,还是个巨贪。现在钱先给你,也是先寄存于你处,等完事之后,嘿嘿,用点手段叫你吐出来。
“那1万8千两。”
见卫山出到如此高的价格,章郇别有深意地说道,
“卫大人,您只是个五品衔的员外郎,接近2万两的白银可是你每月80两俸禄的250倍,按京官双俸来算,你也要做官做10年才能赚到。我实在想不出你怎么会有如此多的钱。唯一可以解释的便是你的钱非正路而得。
我章郇行得正,坐得端,从来不收肮脏的钱,卫大人你还是留着带到大牢中去用吧。我知道你此次来必有事相求,对不起,我这里不欢迎你这类人,请回吧。”
章郇很明确地端茶送客,卫山可是才进到大厅内,连茶都没喝上一口。卫山脸一下青了半截,不过内心又对章郇的情操甚是佩服。
在吏治日趋,骄侈淫佚之风日炽,贪污之风横行的年代中,却出淤泥而不染,真是难得。如果朝廷多一些章郇这种的官,必会有另一番欣欣向荣的景象,真是可惜了呀,做官做错了年代。
卫山见此路不通,便打算另寻门道下手。出门时刻,发现靠近门处有个小孩在玩耍。刚才与章郇一同进来时并没发现。
这孩童年约十二三岁,玉琢粉面,玲珑乖巧,一根冲天辨,一身彩衣,显得特别可爱。当见到卫山时,小孩自觉地停止玩耍,立于一边。
卫山随口问道,
“章大人,这小孩是?”
章郇有些骄傲地答道,
“此乃犬子章知阶是也。”
“观其面相,日后必成大器。有儿如此,章大人必无后撼矣。”
章郇难得露出笑意地答道,
“卫大人太夸奖小儿了。”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大门口,卫山告辞了章郇后回到了府中。在轿中卫山便想到了个绝佳的法子,不愁章郇不低头。
卫山招来杨芳小声耳语了几句,
“杨二哥,你明日带着几个飞鹰队的兄弟,秘密潜伏于章郇府外。等章郇赴刑部办公之时,进入章府,把他的爱子章知阶给绑架至此。”
杨芳本以为有要事要分派给自己,谁料一听居然干的又是强盗行径,有些兴致黯然。
卫山知晓杨芳的心事,开导道,
“行大事者必不拘小节,这是章郇的弱点所在。控制了他的小孩,才能控制得住他,不愁他会反抗。你速速去办,免得夜长梦多。”
紧随其身边的杨遇春不无忧虑地问道,
“大人,您不怕那章郇拒不妥协?”
“我想他那般的爱子,应该不会那样的。如果真那样,到时再说吧。”
等卫山从刑部再回到府中时,已经看到杨芳在厅中久候多时了。一见到卫山,杨芳便说道,
“大人,小的幸不辱命,已然把那章知阶给您带来了。”
卫山听后顿呈喜色,忙问道,
“他人在哪里?”
“在西厢房内。我怕他会大声喊叫,故给他下了药,可能正处于憨睡之中。”
卫、杨二人来到西厢房,推门一看,那章知阶正趴在桌上埋头苦睡不止。大概是梦到美梦,那两个小酒窝笑得也不知有多甜。
卫山拍着杨芳的肩膀说道,
“这件事你办得很好,有没人看见你?”
“下手之时并没旁人在旁,请大人放心。”
“好,这样就好。你火速再次赶往章府,等那章郇知晓其小孩失踪之后,立刻把他给带来见我,就说我有事相商。”
望着杨芳远去的身影,卫山对自己的处理深感满意。天下的父母,无不疼爱自己的子女。抓住了章知阶,就等若抓住了章郇。
孩子是无辜的,卫山自然也不会太狠心,招来下人叮嘱他不管章郇是否应允都要好生看顾好这个孩子。
但往往事与愿违。章郇在刑部已然听到了些有关今次秋审将有人行那偷梁换柱之事的风声后,再联想到卫山过府攀谈一事,便推知卫山与此定有莫大关联。
回家中再一瞧,爱子章知阶失踪,而杨芳又偏偏不合时宜地登门拜访,这无不暗示着这一切皆是卫山所为,其目的不外乎是要替换个死刑犯。
章郇面色铁青地跟随着杨芳直赴卫府。在府中,卫山很热情地接待着章郇。
“哎呀,这不是章大人嘛,千请万请才把你给请到鄙府上来。快坐。来人呀,上茶。”
章郇甚是讨厌卫山的如此做作,不客气地直接说道,
“卫大人,你还是莫要拐弯抹角的,直接把你想要做的事讲出来。拐走一个小孩算什么本事?简直丢尽了男人的脸。”
听到如此不客气的话语,卫山显得比较大度,不理会地说道,
“章大人,你也太冤枉了我了,我只是看知阶侄儿甚是可爱,一不小心便让人把他给请了回来。你就把他放在我家中玩上几天也无妨嘛。”
“卫大人,你这可是挟持朝廷命官的子女,犯的可是大罪,你可要三思而后行呀。”
“这哪有那么大的罪行呀。而且如果你一旦报官,万一我一不小心,手上的剪刀一歪,可就把知阶侄儿给剪死了,那可真真正正是大罪过一桩。说来说去还是你这当父亲的自己不好,不疼爱小孩。”卫山拿起桌上的一把小剪刀,在手上晃来晃去,一副不言而明的样子。
章郇虽说怒火万丈,可自己的独子在卫山手里,也只好暂时服软地问道,
“好好好,卫大人,算你够狠,还请把所求之事告之与我。如能在不违朝廷律法的前提下,自然会网开一面的。”
“我所求之事异常的简单,只要你在验看真身,准备行刑之时,提笔写下‘符合’二字便可以了。”
秋后问斩的犯人,在行刑之前,还需三道检验关口才能伏法。一要刑部大牢的司狱验看后,提笔写下符合二字,表明此乃是真身,未移花接木。二要刑部该管清吏司主事验看,同样也需写下符合二字,最后才是秋审处主事验看,完成最后一道符合的程序。
按理来说,经过三道关口,前朝那种替死现象就会杜绝。在明末,有钱之人往往出巨资让人顶罪。可毕竟钱可通神,那时就是设下三十关都没丝毫用处。
章郇听到是此种要求,脸色立变,朝卫山的脸上呸了一口痰,骂道,
“触犯朝廷律法之事,我章某人绝不会做。知法犯法,你怎么配在刑部当差?这孩子的命捏在你手上,那就随你处置,明日我会禀明尚书大人,要他为我做个公断。”章郇转身便要出卫府。
见章郇反应如此激烈,且估计应是动了真怒,卫山便晓得他乃是个真汉子,已非金银珠宝、名马美女所能诱惑得到的。卫山只能立刻改变做法,朝章郇深深鞠躬说道,
“章大人您且留步,刚才我只是实验你一番,与你开个小玩笑而已。您的公子我哪敢绑架于我府上。只是昨日初见知阶甚觉得他与我有缘,故今日就派下人去把公子请到府中一玩,你莫要见怪呀。来人,快把章公子请来。我这厢先向你道歉了。”卫山应变能力相当的快,迅速把与章郇间敌对的势头给消除。

章郇见卫山都如此说了,自己还能再讲些什么!毕竟儿子还在卫山手上,见好就收吧。略带不悦的神情说道,
“卫大人,今后勿要再开此种玩笑,容易使你我二人产生严重的误会。”
卫山尴尬地说道,
“不会的不会的,章大人就请放一万个心吧。”
“爹爹,我在这里。”只见从屏风后传出个稚嫩的声音,一会功夫,章知阶那可爱的身影又在章郇面前出现,章知阶蹦蹦跳跳地冲向章郇,章郇则快步上前一把抱起章知阶,亲热地揉在怀中,摸呀吻呀的,生怕他又丢失了,真是好一副温馨的画面。
卫山从章郇身上也悟出个道理来,金钱不是万能的,在某些时候也会败于气节之上。
送走章郇正自沉思时,杨芳急匆匆地进来,向他禀报道,
“大人,西北有信到。”
卫山从沉思中惊醒,这西北必是张闽榕送呈的有关和珅的信件,这可是第一封信啊。
“快拿来我看。”
展信一看,原来和珅已于前日抵达兰州府。陕甘总督勒尔谨、甘肃布政使王亶望、甘肃按察使福宁及兰州府知府杨士玑、兰夏道道员王廷赞与其他甘肃大大小小三十余位官员出城三十里迎接和珅。
更为夸张的是时任陕西巡抚的毕沅居然从千里之外的西安日夜兼程赶至兰州,以期能拜会一下和中堂。
甘肃的地方官们于当晚在兰州最大的酒楼安心楼上大摆酒席,为和珅接风洗尘。据事后的调查得知,该酒宴花费白银共四千两。菜单如下:玉竹炖鹄鸬、玉参水鱼汤、芙蓉蟹、天荡鱼丝汤、麒麟盐江鸡……
卫山看后不禁暗笑不止,哼哼,甘肃年年报旱,地方官府居然能出得起如此多银两来置办如此丰盛的宴席,替钦差大人和珅接风洗尘?和珅呀和珅,你就吃吧,等到案发之后我,我看你如何收场。
卫山继续指示杨芳道,
“你让闽榕继续监视着和珅一行人,最为关键的是继续打通杨士玑的路子,最好让他与老教站得更紧些,尽量给我挑动起新老教的纷争。”
“是,大人,我马上去回信与他。”
杨遇春考虑详细,问卫山道,
“大人,那这边营救封尚宾之事该如何了结?这章郇拒不妥协。”
卫山囔囔自语道,
“他不妥协没关系,我可以越级找他的顶头上司,先让他把这章郇给我调开,免得碍手碍脚的。”
这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卫山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换着法子行。
卫山先是找上刑部右侍郎熊德功,金钱的威力在熊侍郎处彻底显现出来。才不出半个时辰,熊德功便拜倒在金钱脚下,非常爽快地答应与卫山一同去见刑部尚书杨定先,告告章那郇的黑状。熊德功曾在章郇处碰过软钉子,故对章郇甚无好感。
刚下得朝来,杨定先回到家中,才脱去朝服还没坐热,便听家人传报,刑部右侍郎熊德功、刑部律例馆主事卫山求见。
杨定先嘀咕了几句,这姓熊的无事不登三宝殿,不晓得来此所为何事。上次送了自己九千两白银,就是为了要定一个案。此番前来还跟着个新进的主事卫山,听说这卫山与十五阿哥走得相当的近乎,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来求自己。
杨定先眉头一皱,示意家丁传二人进大厅,自己则去更衣。
“哎呀,这不是熊老弟嘛,什么风把你给吹到我这来了。”杨定先从屏风后转了出来。
“杨兄,你我相交多年,又同在刑部做事,理应时常来贵府拜望一番才对,哪能有事才登门拜访呀。”熊德功那三脚眼不自觉地动了动。
杨定先坐于正中,而熊德功与卫山则分别落座于左右。
杨定先轻呷了口茶,弹了弹杯盖,假装若无其事地问道,
“熊老弟,你最近可安好呀?”
熊德功叹了口气说道,
“本来有杨兄罩着我,在刑部我哪能有什么气受。可这不是天有不测风云嘛,前几月杨兄您被皇上派出公干,兄弟我便栽了那么一小跤。”
杨定先哦了一声,顿时有点明白熊德功此来何为了。他不急不慢地说道,
“原来熊老弟还惦记着与章主事的事呀。这章郇为人正直,岂能与你等一路货色?熊老弟为事而去求他就走错了门了。”
“还是杨兄了解我呀,我就这气不过呀,这章郇乃是个十足的伪君子,天下人哪个不爱钱呀。”
“那你想如何呀?”杨定先不再与熊德功绕圈子,直接奔主题而去。
熊德功有些不自然地辩解道,
“此次非我小肚量,实在是他章郇很不得人心。新来的卫主事与他才接触几天,便与他有了很深的矛盾。”
杨定先瞅了下卫山,问道,
“你就是卫山卫主事?”
“是的,下官便是。”卫山不亢不卑地答道。
“你是刚来的,怎么就与那章主事闹上意见了呢?”
卫山自有一套说法:
“杨大人,您不晓得。那章郇为人确实够硬气,办事秉公,这点小的也佩服。可他实在是太古板了。”
“此话怎么讲?”
“十五阿哥府上的林大管事,他祖籍在山东荷泽。大概是乡里亲戚仗着有个阿哥府上的太监总管撑腰,便在乡中有些许的为非作歹。此本乃小事,可凑巧那时在山东巡视的章郇撞上他们在街上强抢民女,便被他当堂逮住,抓入县大牢,重打三十大板不说,还要加重严惩,要判个七年牢狱之灾的。
林总管因我乃是十五阿哥身边的人,也因着痛惜那几个不成气的亲戚,便托我向章大人求情,谁料被他一口拒绝。
杨大人,您看该如何是好呀。”
杨定先听到乃是十五阿哥府上的太监总管的事,这头便大了一倍不止。不理不行,这林公公可是十五阿哥跟前的大红人,而十五阿哥又深得皇上的欢心,乃是天璜帝贵之人。万一被他登基,那岂不是自己跟自己的顶戴过不去嘛。”
杨定先以询问的口气向卫山问道,
“那你看该如何是好?”
卫山见自己瞎编的话杨定先已然深信不已,便继续发挥下去说道,
“林公公的意思是让那个章郇调一个位置,换上个好说话的人。”
杨定先觉得林公公的提议并不难办到,也松了口气,答道,
“这好办,一切包在我身上了,尽请林公公放心吧。”
卫山见事情办得比较顺利,又从袖中掏出张银票,趁着熊德功在看墙上的书画之挤,偷偷塞到杨定先的手中,并附耳说道,
“这乃是林公公的一片心意。他知杨大人一心为公,定能料理好此等小事,为怕杨大人太过辛劳,便送上些薄礼,不成敬意。还忘杨大人莫嫌弃。”
杨定先一瞧,1万8千两的银票,还是大珩钱庄出的票,全国通用。不禁喜笑颜开,先收入囊中后,大声对卫山说道,
“此乃小事一桩,林公公不值得如此厚待嘛,真是收之有愧,有愧呀。”
熊德功很是时候地观赏完墙上的字画,同卫山齐声说道,
“杨大人为官清廉,此乃朝廷皆知的秘密,我等也是佩服不已。今日已晚,就不打扰杨大人休息了。”
等卫山及熊德功都走了之后,杨定先摸了摸那张银票,不由得想着,这钱还真是容易赚。当官发财,那可是天经地义之事。
卫山与那熊德功告别之后,回到府中又收到西北第二封来信。
和珅已于昨日在甘肃地方官的陪同之下,随意视察了七个粮仓。据探子密报视察的结果乃是,那粮仓之内确实存有粮食。
但张闽榕又随后分析道,和珅盘查之时,‘虽然逐一签量,按册核对,俱系实贮在仓,并无短缺’。实际上负责具体查验的杂役都是该地方官所管辖的人员,如果事先接到通报,当可以做好准备。
和珅虽然是逐仓查验,可只查到仓口以下数尺深的地方,如果在深处铺上板子或搀和糠土而在上面铺上粮食,和珅是查不出来的。
且和珅可能已收受了些贿赂,故此次抽查,更是形同过场。
兰州府知府杨士玑已收了近两万两白银,明确应允严加镇压新教,积极扶持老教。想来在不远将来,定会激怒新教教徒,揭杆反抗。
卫山很是满意张闽榕的办事效率,笑着对杨芳说道,
“给闽榕发信,就说他办事得力,我很满意。为今关键是紧盯和珅,和珅的一举一动都要密切监视并汇报与我。马鞍山要继续经营,而那华林山更要探查清楚。”
过得几日,朝廷邸报便提到了这么一件事,刑部山东司主事章郇与山西司主事王亭旭互为调动。
接到邸报后,卫山不由嘴角边露出一丝微笑。这王亭旭应是杨定先的人才对,应该也是个对钱比较感兴趣的人物。且杨定先必交代过王,要他对自己所交办的事积极协助,要不然他就不会给调到山东司来任职。
当王亭旭在府中接待卫山的来访时,第一句话果然是如此说的,
“卫大人,您前次在尚书大人面前所提的有关荷泽县的案子,我已发文下去要该县酌情处理,以宽大为准。”
卫山诡异地一笑说道,
“王大人,前次所说皆不算数的。我们的林大总管可没什么亲戚在那荷泽。”
王亭旭大为震惊,这卫山居然敢如此大胆,蒙骗上官,大怒问道,
“大胆卫山,你居然敢欺瞒杨大人,这该当何罪?”
“我只不过是想调开那姓章的,办些私事而已。我想王大人定会谅解我的难处。再者说了,杨大人也收了下官的礼物,他断不会因我欺瞒他而发火的。”
卫山边说便塞了张银票过去。
“像你这样的官员我是头一次见到,真是胆大妄为得很,我定要……”才说到一半,便接到卫山的一张银票,低头一看,8千两的银票。王亭旭吞了下口水,有些心痒痒。手半推半就地也就拢入袖内,这嘴上的话语也变了个调,接着说道,
“胆大好呀,现今为官就要胆大,这样才能赢得皇上的宠信。我定要向杨大人保荐你。
像那章郇这种食古不化之人,早就该去职了。便宜了他还呆在官场上如此久,真是异数一个。卫大人,您还有何要求只管开口。”王亭旭一脸奉承相。
“是这样的。我有一挚交在陆州犯了事,被判秋后问斩。此案已经御呈给皇上,皇上当场予以勾决。”
王亭旭听到这里,已然知晓卫山所要提的是何事了,有点为难地说道,
“这可是震动一时的大案呀,不大好弄手脚。”
“王大人能干事,我这早有耳闻,在王大人眼里这也绝非是件大事。”卫山又加塞了2千两银票过去。
王亭旭的口风又有了变化,说道,
“哈,是啊,其实这也不难,只要三关都过了,也并没什么大事。最要紧的便是顶替的死刑犯要选好,莫要选个七老八十的就行了。”
“范洪范司狱,元远光元主事那边我也都搞定了,只要王大人再同意,那可就顺水顺风了。”
一听另两位也都给卫山摆平了,王亭旭不再多说什么,立刻就表示同意。
封尚宾被定于九月十一日问斩,卫山早已在邻县找了个急用钱的替罪羊于九月初八日便偷偷地送进了刑部大牢,来了个掉包计,把封尚宾给换了出来。
从大牢中出来的封尚宾真有种再世为人的感觉,望着那碧蓝的天空,长久不作声。
卫山在其背后等了片刻才说道,
“封兄弟,你自由了,现在跟我们回府吧,令叔还在我府上等你呢。”
此刻,封尚宾才从沉思中醒转过来,用冰冷的态度及刀尖般的目光紧盯着卫山说道,
“卫大人,我知晓是你动用关系把我给搭救了出来。经皇上亲自勾决的案子,要想动手脚,必然要花费大笔的银钱,我想你必有所图吧,不然你断不会如此的卖力。我想知道你是为了什么才搭救我的。”
见封尚宾如此直接,果然是个难缠的人才,卫山的目光同样迎了上去,紧盯着他不放,试图在气势上压倒对方,并很干脆地答道,
“很简单,我要用到令叔的医术。”
封、卫二人就这么对立凝视着半盏茶功夫,还是封尚宾因被捕多时,这精神上已有些萎顿,被卫山趁虚而入,控制住了心神。卫山的目光就如同针似的,直**封尚宾的脑海内,封尚宾有些动摇地便把目光移开到别处。
杨遇春在一旁老练地说道,
“大人,我看不如就带着封兄回府吧,封老先生也等急了。”
卫山点了点头,对封尚宾说道,
“封兄,请。”
“卫大人尚宾对比自己强的卫山,态度有所变化,看来算是佩服了卫山了。
在卫府内,当封炀见到封尚宾之后,二人抱作一团痛哭起来。过了好半响,两人才停止了哭泣。封炀把封尚宾的身子转了一圈,仔细地看了又看,半呜咽地说道,
“大哥把你托付给我,怎会料到差点就见不到你了呀。还是多亏了这位卫大人相救,谢过卫大人了吗?”
卫山客气地说道,
“封兄弟已经谢过了,封老就毋须如此客套了。”
封炀先是对卫山说道,
“我所说的话定必做到,明日起便在凌叶堂里做事。我已经听言老弟说了,那我就帮你调配清天创。”
而后又深情地望着封尚宾说道,
“宾儿,你今后有何打算?舅舅我日后就长居于卫府了。”
封尚宾似乎也作了个决定,开口说道,
“舅舅,我早已是孑然一身,除了你也再无其他的亲人了,不如我们今后就在一起好了。不知卫大人能否收留我?”
卫山乍听之下,喜出望外。这封尚宾可是个人才,单看他设计杀乔桑文、王必天二人的手法,可知此人是可造之才,可独当一面。
卫山高兴地说道,
“真是求之不得呀。不过你现在刚出狱,身体比较虚,先休息吧,过些时候我定作安排。”
“多谢卫大人。”
此时杨芳快步走了进来,又送上第三封西北来信。
张闽榕在信上说道,
“东翁,和珅已于日前起程回京,大概半月之后回到京师。据小人密查,和珅可能有收受甘肃布政使王亶望所送十五万两白银,其他甘肃地方官员也皆有送礼。和珅此行收获不下三十万两。
华林山的地形也已全面探清,等几日后我将详细画地形图上呈给您。
马鞍山基地早已整修妥当,如今可是固若金汤。局面大可容下近千的飞鹰队队员。”
“好,闽榕作得很好。”卫山一砸桌子,高兴地说着,这主意又有了,反正这封尚宾也闲着,不如给派到甘肃,去协助那张闽榕训练飞鹰队,并密切监视新、老教的动静。
卫山转身对封尚宾说道,
“封兄,我看这样吧,等九月十一日秋审过后,你就出发至甘肃马鞍山,在那里我有些人手要你帮着培训。你就在那里好好协助张闽榕办事。你看如何?”
封尚宾见有事做,自然乐不可吱,欢喜地应承了下来。
卫府又重归沉静。
如张闽榕所预期的,和珅于九月十八日到京。在面圣完毕后,朝廷又作出了些人事上的安排。这些大概可能是和珅收了王亶望的钱财,便在乾隆面前说了不少他的好话。
乾隆见有此能吏,又无欺瞒之心,自然龙心大悦。除了赏王亶一对双眼花翎外,另加白银三千两,并调任浙江出任浙江巡抚一职。而原甘肃布政使一职则由兰夏道道员王廷赞接任。
大概是去了兰州一趟,也不晓得沾了点什么福气似的,和珅再次受到了乾隆的重用:
九月,兼崇文门税务总督。
十月,总理行营事务并补镶蓝旗满洲都统。
十一月,授正白旗都统,领侍卫内大臣。
和珅的这些升迁可把卫山看得眼红不已,不过他也清楚得很了,只要乾隆帝在位一日,那他卫山可能就无翻身的机会。既然官位是追不上了,只好专心地做生意,把钱赚好才是好的。
凌叶堂因有了封炀的加盟,清天创卖到每日脱销为止,生意更是一跃千里,日进千金。生意稳稳地压过同仁堂,在京师一带已是最大号的医堂。
卫山与和珅在钱场、官场上依然争斗不休,好戏刚刚开锣……
注:1、刑部:掌折狱审刑,简覈法律,各省谳疑,处当具报,以肃邦纪。侍郎贰之。十四司各掌其分省所属刑名。计有江南、浙江、福建、四川、湖广、陕西、河南、江西、山东、山西、广东、广西、云南、贵州十四司。又另有督捕司、律例馆、秋审处等下属机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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