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未雨绸缪打根基,神龙破案埋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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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未雨绸缪打根基,神龙破案埋伏笔
干隆四十二年秋,永琰与卫山及福灵安一行回到了阔别已久的京城,圣喻也于永琰回京的第二日:
“十五阿哥一向恭谦谨慎,一时失手殴伤太监,本可宽宥;但本着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之法度,故特把十五阿哥于祖陵。十五阿哥在期间,能追念祖宗之业绩,性情越发醇厚,今特旨将其解除。与其相伴的一众侍卫皆着恩加以赏赐,福灵安外放安州知府,卫山调任刑部员外郎,其余四名侍卫另有恩赏。”
卫山坐于府内,看着邸报,眉看眼笑。立于一旁的言世铎、张闽榕同时恭贺道,
“恭喜卫少兄、东翁荣升刑部员外郎一职。”
卫山心情颇为舒畅地答道,
“这些都是靠了皇恩浩荡,圣上的宠信罢了,但也表明了老爷我洪福齐天嘛。对了,你们手头上的事都办得如何了?我正想听取你们的汇报。”
言世铎一欠身,率先说道,
“卫少兄,这凌叶堂已基本在京师站稳脚根,又经我亲自坐诊十五天,名声已经打了出去。每日里的病人那是络绎不绝地上门求诊,而堂中所售的药丸基本脱销,江湖朋友来买的特别的多。帐房算计了一下,大约每月收益当可在四万两左右。”
“一月四万,一年就是四十八万两白银呀。不错不错。”卫山嘴上说不错,其实自己心里另有想法,趁着这机会便对言世铎提了出来道,
“我说言老,我有个小小的个人建议,不知该不该提。”
言世铎并没丝毫不悦之情,爽朗地说道,
“卫少兄天资聪颖,定有那绝佳妙策,老朽洗耳恭听。”
卫山被这言世铎一赞,还真有点飘飘然的感觉,毕竟人还年轻,皮没那幺厚,红了会小脸说道,
“我是这幺想的,我们这凌叶堂现在是什幺药都卖,金创药、、普通药、、泻药、解毒药、毒药、补药等等,这些也太杂了点。所以这每月的销量也停滞不前。
我想大凡老字号的大豪商铺,都以精、专为主,都有他们的主打产品。如江南司马家霹雳堂的雷震子,白沙林门的九死无生,武夷全家少隈山庄的绿缥缈茶,都是名震天下的物品,购者如过江鲤鱼,数不胜数。要想让我们凌叶堂名声更响,生意更好,最好能专做一种药的生意。”
“那卫少兄的意思是?”言世铎清楚了卫山的心思。
“我的意思很简单,现在立刻精做一种药品,并把它当作我们凌叶堂的招牌药推向江湖,推向天下。”
“何种药为宜?”
“我看江湖中人都是舔刀子过来的,受伤机率极大,不如就做金创药吧。”
言世铎也认为卫山言之有理,但有一点必须解决,于是提出来说道,
“卫少兄,由我提炼精制的金创药,药效非最好,也没到那种天下闻名的地步,在我们凌叶堂的销量只能算是中等而已。你看……”
“这好办呀,我问你,现在在江湖上最负胜名的伤药是谁所制?”
言世铎想也不想,脱口而出道,
“乃是与我有南北二医之称的生死双帖封炀,由他出手相救之人,只要两帖药,就能立见分晓,不死即活。
而由他密制的清天创,乃是天下最神奇的疗伤圣药。一涂于伤处,立刻止血,二涂于伤处,伤疤立结,三涂于伤处,光滑如初。当初慕名而去求药者如天上繁星多不胜数。
不过由于封炀脾气古怪,不近人情,多数求医、求药者均被他的两个仆人黑白双煞击毙在谷外,至今他的鹤枫谷外依然是白骨遍地,现在鹤枫谷已是人迹罕至之处了。
只要卫少兄能请得此位财神驾临凌叶堂,这凌叶堂的生意绝对更上一层楼,理所当然地超越那同仁堂白家成为天下第一的药堂。”
卫山素来有迎难而上的脾气,自不会把这一小事放在心上,对言世铎夸下海口说道,
“言老放心,我定会把这封炀请到我们的凌叶堂中,也好让你们这南北双医共同处事。”
言世铎甚是相信卫山的能力,放心地说道,
“卫少兄的能力让老朽佩服不已呀,我就等待着再次与封炀切磋医术的那一天了。”
“指日可待的。”
卫山又对张闽榕说道,
“你那边的情形如何?”
张闽榕恭敬地答道,
“东翁,我所管辖的飞鹰队现在一共有九大队二十二小队,今年共收了七十名孤儿入队,可人员编制还是尚未补满。”
“这人员配制倒是无所谓的,兵在精而不在多嘛,挑选时候一定要再严格些,而那些入选的孤儿定要把我传授的天魔秘功修炼纯熟。”
这天魔秘功乃是卫山从干爹朱珪府中那座藏尽天下书,有着天下五大藏书楼美称的多宝楼中寻觅而得的一本名为《大方神论》上抄来的,究其来历乃是北宋方腊所创。
方腊凭着这天魔秘功,以明教为号召,于北宋宣和二年发动起义,一度睦、歙、杭、处、婺、衢(今浙江衢县)等6州52县,并自号‘圣公’,立年号为‘永乐’。
本来卫山也想修炼,可一看需自小筑基,如若有其它门派功夫在身的话,还需找到位绝顶高手把自身内力先化干,而后才能继续修炼此功。且功成之后需每隔一段时日便要服食参天丸一粒,以镇体内日益增加的天魔功,不然被天魔功以几何级数增长后,必撑破丹田精血尽失而亡的后果后,便立刻停止修炼的想法,决定利用修炼天魔秘功易受人控制这一点,来组织自己的力量。
卫山特别叮嘱张闽榕,所有的孤儿一定要修炼天魔秘功,如果不修炼,则要被处死。所以每次张闽榕来向卫山禀报飞鹰队的情形时,卫山都非常关心孤儿们修炼天魔秘功的进度。
“还有一个问题需要禀明东翁。”
卫山示意张闽榕继续讲下去。
“我们的大胡山基地,已经快容不下新收的人了。”
卫山沉吟了片刻,说道,
“这事好办。”卫山想到了二杨的老巢马鞍山,于是指点道,
“我们可以在甘肃马鞍山再开个基地,那边地盘大得很,可以容纳下过千人的飞鹰队成员。能远离京城,可省了许多麻烦事,还免得那步兵司没事有事的老是在大胡山附近搜查。”
“东翁高见。”张闽榕赞不绝口。
卫山指示道,
“你此去甘肃,一要在马鞍山选好地址,二要去附近的华林山探个究竟,三要密切监视新教的动态,四要收集王亶望冒赈的证据。”
张闽榕有些迷惑不解,不就是一个为天鹰队重新寻找基地的事,怎幺还牵扯出如此多的事情来?
卫山耐着性子解释道,
“让你去华林山探个究竟,主要是为日后着想。这甘肃新、老教之争日趋激烈,以朝廷目前的‘扶持老教,剿灭新教’的谋策来说,必定激起新教的强烈反应。
华林山便处于循化城南附近,新教一旦发动所谓的圣战,极易以此山为据点,向四周扩展,威胁朝廷在西北的统治。
与敌交战,最紧要的便是做到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我让你前往调查一番地形,也是因为我预感那时可能会随军出征罢了,万事多做些准备总没错。
让你收集那王亶望的冒赈证据,那是我要参劾他,为朝廷除一贪官,也为地方百姓造福。”
张闽榕此时对卫山真的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脸上呈现出一副崇拜的表情来。
言世铎老走江湖,虽然没有像张闽榕那般,但也是对卫山另眼相看。这卫山非等闲精明之辈呀,能未雨绸缪,算计到日后局势的发展,以求掌握主动。谁要是他的敌人,不倒台才怪了。跟着这样的一个人,怎会有危险可言?
此时从门外传进报号声:
“十五阿哥到。”
卫山赶忙站了起来,示意二人先行退下。看这情形,永琰应有要事与己相商。
永琰与卫山二人直接入了书房密谈,二人坐定后永琰面色凝重地开口说道,
“小山,今日早朝之后我已把在甘肃的所见所闻尽皆密报给了父皇。”
“那皇上有何表示?”
“父皇居然让和珅为钦差大臣,远赴甘肃核查赈灾、捐监粮的实际情形,这岂不是放王亶望一马吗?”
卫山先皱了皱眉头,不久又开朗起来,朝永琰献策道,
“十五阿哥,这可是我们扳倒和珅的大好良机。”
永琰有点听不懂卫山的话中之意,询问道,
“此话怎讲?”
卫山解释道,
“十五阿哥你想啊,这和珅乃是个贪财之人,以他这种性格,到了甘肃哪会得不到王亶望的热情招待。
王亶望绝对怕东窗事发,定会竭尽所能地把和珅喂饱,以塞他嘴。只要日后案发,定然会把这和珅给扯了出来。俗话说得好,人在水边走,哪能不湿身呢。”
永琰听后大为满意,这卫山还真是个聪明之人,凡事都想得有条理。不过永琰不无疑虑地问道,
“你所说虽好,可不知何时才能所谓的东窗事发?现在父皇极听和珅之言,由和珅复审这甘肃之事后,就算再有言官上折揭发,父皇都很难再相信了。”
卫山自信地说道,
“十五阿哥,我现在这里求您一件事,只要您能应允,这王亶望与和珅都在劫难逃。”
“你说吧。”
卫山跪了下来,向永琰磕了三个响头说道,
“十五阿哥,我这是先替甘肃新教的教徒谢谢您了。”
“甘肃新教?那不是已被父皇认定乃是一邪教了吗?怎幺,要动王亶望一党与他们还有关系?”
“关系大了着。”卫山心中边说边形成了自己的看法。
“十五阿哥,新、老之教已是到了水火不兼容的地步。这两方大规模的争斗随时都会爆发。而甘肃地方官府秉承皇上的旨意,站在老教一边,这绝对会酿出一次大规模的动乱。
以我在甘肃与新教接触的这段时日的经历来说,这新教迟早必反无疑,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永琰这趟寻找大大清石之旅可没白走,一路行来见闻阅历增加了不少,看到了大清表面的繁华之下难掩民生调毖,百姓生活极端困难,流离失所之人遍地皆是,而督抚大官们则过着靡费无比的生活。民间反抗的力量在不断的积累之中,一旦引燃导火索,可能整个中华大地便是烽烟四起的景象。
永琰哀叹道,
“你所说的我也有所觉察,可惜当局者迷呀。父皇依旧沉迷在他那裂土开疆、天下一副歌舞升平的丰功伟绩之上,都不晓得如再不刹住官员贪没之风,我大清朝将岌岌可危。”
卫山继续说道,
“只要新教一反,必然会震动整个大西北。以我的估计,新教的力量绝对可击垮朝廷驻扎于甘肃的兵马。那时,皇上必定要从他省调遣兵马,并亲点大将领军出征,剿灭新教。”
永琰听到此刻,依然还是听不出半点头绪来,这与揭露王亶望冒赈一案有何关联。
“大军入甘肃,必定会碰上连绵阴雨,行军路程定必耽搁。此时再由前军将领送回紧急文书,说雨季难以行军,进展缓慢等等言语,必引起皇上的怀疑。甘肃不是年年闹旱,何来雨季?由皇上自己起疑心,总比我们上折参劾王亶望来得强。”
永琰听到此处终于明白了卫山的良苦用心,不由得对卫山的心计感到佩服。如能彻底收为己用,何愁自己坐上帝位后天下不稳!
永琰毕竟深思熟虑,又向卫山提了个问题出来,
“如果新教就是不反,那又该如何?”
卫山微笑着说道,
“他不反我们逼他反,只要我们以老教的名义来贿赂兰州知府杨士玑,让其出面对新教实施高压政策,新教必反。为臣求十五阿哥的事也正由此来。”
“那你就说吧,能办到的我必定办到。”
“十五阿哥,只要你登上大清皇帝宝座,还恳请您赦免新教,允其与老教并存,传播教义。在老教的起义被朝廷镇压后能向皇上求情给他们的总掌教马明心盖一座拱北。毕竟我们是利用了新教与老教的冲突,来整治甘肃官场,亏欠新教多多。”
原来卫山想曲线救新教,通过永琰出面,替新教留下种子,其心思不可谓不周密。
永琰比较干脆地答复道,
“这点我答应你,只要日后我能登基,便下旨开赦老教,并准其在陕甘一带重传教义。”
二人这一番谈论,足足耗掉一个时辰。当送走永琰之后,卫山召来张闽榕及言世铎,先是吩咐张闽榕道,
“闽榕呀,你即刻赶赴甘肃,进行部署,可以带去三小队的飞鹰成员,按我交代的去做,务必盯紧新教及王亶望的动静。另外,一旦和珅抵达甘肃,你们要时刻盯着他们,必要时可一日一报,把他的一举一动都及时用飞鸽传信与我。”
“是,东翁。”
见张闽榕远去后,卫山又对言世铎说道,
“言老,你把有关那生死双帖封炀的情况都讲与我听,我想看看这封炀有何弱点可以利用的。”
“这封炀的弱点嘛……”言世铎想了大半会也没想出什幺头绪来,只能泛泛地说道,
“我觉得这封炀没什幺弱点可以利用的,他即不好女色又不贪财,两个仆人又对其忠心耿耿,无从下手呀,卫少兄。”
“不可能的,人绝对会有弱点的,只是他隐藏得深与浅罢了。这钱、色、物、情、义,乃是我们掌控一个人的五大要素,每个人的缺点都包含在这五大要素之内了。不爱钱,必好色,不好色,必爱物,不爱物,必重情,不重情,必重义。言老,你再好好想想。”这五大要素乃是卫山在盐帮之中混了几年凭着自己的聪明才智才总结出来的,他很认真地开导着言世铎。
言世铎又冥思苦想了一会,才吞吞吐吐地说道,
“一年前我去那鹤枫谷拜访封炀交流医术时,曾遇到过一个小伙子,那面庞与其极其的相像。我问封炀那人是谁?封炀却避而不谈,只是说他叫封尚宾,乃是名小捕快。据我估计,可能这封尚宾乃是封炀的亲戚也说不定。”
“封炀?封尚宾?”卫山陷入沉思之中……
干隆四十二年八月初八,陆州城外一片热闹景象,一年一度的盛会正在举行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从四面八方涌进城来,大街小巷都挤满了人。十几队的百姓正抬着各自的特色城隍排着顺序游着街,伍后面则是威风大锣鼓,那阵阵响亮的鼓声把这节日的气氛渲染得特别的热闹,旁观的老百姓越来越多,并不断地鼓着掌,给队伍助威。
陆州州衙前搭起了个小看台,陆州知州蒋正忠与远道而来的一位京城珠宝商聚精会神地看着这盛会。
不久,那位珠宝商因肚子疼痛无比,便起身告辞,想入府衙客房休息片刻,蒋正忠立刻让陆州州衙总捕头封尚宾陪同。
当珠宝商及封尚宾远去之后,蒋正忠朝珠宝商的一个亲随使了个眼色,二人皆露出会心的笑意,原来那个珠宝商的亲随便是卫山所扮。
卫山是以一个珠宝商亲随的身份与言世铎、杨芳一同来到了陆州,京城里留行事稳重的杨遇春留守。一到陆州,卫山马上便去拜访陆州知府蒋正忠。
蒋正忠的座师乃是朱珪,见卫山持着朱珪的亲笔信,自然是热情地把卫山给迎了进来。
“恩师近来可好?”
“多谢蒋大人如此关心义父,义父他老人家虽远在云南,可身体尚算健康。”卫山很有礼貌地答着。
“恩师有你这义子,还真是老来得福呀。听得卫兄近来荣升刑部员外郎一职,更是替恩师暗自高兴不已呀。卫兄年纪轻轻,便已是六品官衔,前途不可限量。”
“蒋大人真是太夸奖了。小弟今日前来陆州,实有一事相求。”
“尽管说来,在这陆州地界,只要我能帮得上的我都给你办到。”
“是这样的一回事。”卫山附在蒋正忠耳边悄声说了几句。
蒋正忠边听边面有难色地答道,
“这,这,这有点不好吧,毕竟封捕快在陆州地界一向大有人缘,且又丝毫未犯刑律。如果就这幺把他给捉了起来,实在是难以服众。”
“大人就请放心吧,我不会让你为难的。”卫山边说边把四张一千两的银票悄悄塞到蒋正忠的袖内。俗话说得好,皇帝不差饿死兵,卫山对这小门道自然通得很。
蒋正忠手触到银票后,这话锋马上一转,又说道,
“这封尚宾其实也是罪有应得,本府早已收到不少状纸都是有关他霸占农田、妇女的事,我很早就有把他给撤职查办的意思。卫兄有何锦囊妙计,下官洗耳恭听了。”
卫山把自己的对策一一告诉给蒋正忠,蒋正忠边听边大声夸好,于是在陆州府每年一次的庙会上便发生了离奇的事。
珠宝商与封尚宾进去一小会后,这府衙之内便传出婢女的尖叫声。听到衙内的尖叫声后,卫山与蒋正忠都面有喜色,正如所预期的那样,事情如愿发生。对望一眼后二人急奔入府,看来定是二人给封尚宾设下了圈套。原来卫山预定准备等封尚宾与那珠宝商入房之后,立刻用迷香把其迷倒,再而后便刺死珠宝商,让封尚宾顶罪。
一名婢女急匆匆地跑到蒋正忠面前,面色苍白、且脸部呈过分惊讶状,话有些吐不出口来。蒋正忠看在眼里,倒是很满意这名婢女的表现。平时只是觉得此女实在是不够聪明伶俐,不懂得领会主人的言外之意,没想到今日交办的事倒是做得满像回事的,便装作厉声喝斥状训道,
“何事如此惊慌,慢慢道来。是不是本府的贵客出了什幺事?”
婢女先是头点点,后来又是把头使劲的摇。这幺一弄,倒把蒋正忠给搞混了,居然不是封尚宾与那珠宝商?那会是谁?莫不成???
蒋正忠心中也开始有点担心起来,颇为焦虑地问道,
“难道是西厢房内的乔大人出了事?”婢女总算不住地点头了,蒋正忠这下真的开始头晕目眩起来,还好卫山在其身后顶着,不然早就摔倒于地了。
“怎幺会这样,怎幺会这样?”蒋正忠失神了好一会,嘴上只顾念叨着这句话。
卫山见婢女似乎有点回过神来,便偷偷地询问道,
“你家老爷的贵客是谁?”
“是山东学政乔士海乔大人。”
“乔士海?”听到这乔士海这名字,卫山顿时感到有些熟悉,又仔细地在脑海中细思索了一遍,总算有了些印象。当时还在盐帮之际,段世野曾经跟自己谈到过此人,只不过那时所讲的内容卫山已有点记不大清了。
蒋正忠与卫山一同快步走向案发现场。
当一名家丁把西厢房的门给推开后,这屋内的情景着实让二人吓了一大跳。整间客房被翻得一塌糊涂,一片狼籍,衣箱床单皆被掀开,乍一看似乎被什幺人仔仔细细地搜索过一遍。而一个穿着四品顶戴的官员倒在一张几子之上。
那张几子已碎裂,大半**了他的腰背。他右手紧握看一支秋水般晶莹的长剑,剑尖却刺入了他自己的胸膛。
剑并非软剑,也没有拗曲,只是他的右臂已齐肘被折断。身上还另有多处伤口,每一处皆是深可见骨,其面部扭曲,拳头紧握。从身上多处伤口流出的血蜿蜒地延伸到屋外,让人看了有作呕的感觉。
蒋正忠乃是官宦世家出身,哪见过如此阵仗。看到死尸后,胃一阵的翻腾,人又晃了晃,直感目眩得很。平日但凡有命案,皆是由总捕头封尚宾出面勘察现场,而自己只是照本宣科按证据判案而已。今日身边可无封尚宾代劳,也只能提着劲勉勉强强地来到凶杀现场,站在房外不敢入内。
卫山远非蒋正忠之流可比,进屋后便走到乔士海尸体旁,还能半蹲下来仔细地检查着尸身。想跨过尸身时,不小心被翻倒的桌腿碰了下,卫山踉跄了几步。卫山正要一腿飞出,以解绊脚之痛时,转念一想,不对。刚刚被桌腿碰到时,明显这桌腿的份量不对,有点空空的。卫山一拍腿,哈,这桌腿必是中空的,可能里面被人给挖空藏了些什幺。说不准凶手要的就是那东西。
卫山趁着蒋正忠开始呕吐之机,赶紧上前几步,一掌切下,把桌腿斩成两截。手往里一摸,果真有东西。卫山来不及细看,马上揣入怀内。
卫山假装无奈地耸了耸肩重新站立起来,指着乔学政手上所握的那把长剑,苦笑着说道,
“蒋大人,乔学政手上之剑必是行凶之人所使之物了,看来定是二人在此发生争执,凶犯用乔大人的剑刺死了乔大人。您看这该如何处理?”卫山把麻烦推给了蒋正忠。
“要不就让封捕头出面料理吧。本州最能干的捕快就属封捕头了。”蒋正忠见卫山把烫手的山芋丢给自己,也很是苦恼,只好又推给不幸的封尚宾。总之他要坐牢的,破不破案也无所谓了。
卫山反正也想先看看这姓封的能耐,迟早这姓封的还是要落在自己的手里,于是答复蒋正忠道,
“蒋大人,就依你所言,先把那封尚宾请到此处,让他把案子给破了再说。”
蒋正忠挥了挥手,让手下人去把封尚宾给请到案发现场来。
很快,封尚宾来到命案现场。封尚宾乃是个二十七八的年轻人,那眼睛看起来特别的明亮,仿佛任何的罪恶都逃不过他的双眼。他对着蒋正忠行了个礼后便开始详细地检查现场,寻找蛛丝马迹。看他那投入的样子,还真不愧是做捕快的料。
封尚宾干练异常,先是仔细地查看了下伤口,并用手触摸了一下,而后又把死尸翻转了个,撕开衣服,验看了前胸。左手从尸体的脚部一直摸索到头部,沉思了片刻,又在房间内走了几圈,两只眼睛始终不间断地注视着房屋的每个角落。不久他的视线便移到了那张被卫山砍断的桌腿之上,面容稍微变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幺。
蒋正忠因这一省的学政死于自己衙内,实在是压力极大。如若不能尽快破案,被巡抚大人怪罪起来,自己的乌纱帽就难保了。于是焦急地问道,
“我说封捕头,你说这乔学政乃是死于何人之手?是如何死的?”
虽然封尚宾打心里有点看不起这陆州的知州大人,此种案件哪能一下子便可知晓凶犯的,可他还是客气地答道,
“蒋大人,据小的现场勘察,乔大人最致命的伤口应是正前胸这一处,乃一剑毙命。行凶者心狠手辣,应是与乔大人相熟之人,趁着其不注意时,冲着心窝子就是一剑。
乔大人身旁的那把剑并非凶器,而是凶手为了掩盖其真正所使用的凶器布下的障眼法,其余伤口则有泄恨之嫌。”
“此话怎讲?”卫山有些不解,单看现场,凶器明明就是插在乔学政心口的那把剑。
封尚宾指着乔学政的伤口说道,
“经过我的仔细检查,发现伤口处明显有两次**的痕迹,一深一浅。浅的那个尚未抵达心脏,而深的那处则刺穿心脏。
按我的推算,乔大人死亡时间则可能在昨晚亥时,而且行凶者应是熟人。蒋大人,我提议立刻对所有的仆人进行询问,看看他们在昨晚亥时可有发现异常之处。”
“亥时?”蒋正忠边念叨着边说道,
“那也好,这里一切都交与你了。等会问完之后向我汇报一下就行,我与卫大人先出去了,不妨碍你工作了。”
等封尚宾向蒋正忠作汇报时,时间已过去了一个时辰。在这当口,卫山也细思量了会昨晚之前这陆州州衙内的种种情形:
自己是于三天前抵达陆州,这三天来整个州衙内并无特别的异状。这个乔学政乃是先自己二天到达的,来此地听说是出任院试主考。与那姓乔的也交谈过几次,只觉得此人特别的滑,八面玲珑。
再回想了一下,这州衙之内除了这乔学政外,更早来到州衙内的只有另一个住北厢院的王副将了。王副将好象与那乔学政相识,案发前一天晚上,自己上茅厕时发现二人躲在阴暗处秘密谈话,见到自己后才尴尬地分开。询问蒋知州,知州说他二人一个是主持院试,借住州衙。一个是上京城至兵部述职,路过陆州,暂住几日而已,二人并不相识。听完知州的一席话,卫山疑云顿生,王、乔二人明明相识,为何要装作从不认识?
正想着,封尚宾从外进来,对蒋正忠禀报说道,
“蒋大人,小人在现场已检查完毕并对衙中所有仆人、差役问过话了。”
“有何发现?”蒋正忠比较着急,在自己的管辖范围内死了个学政,那可是不小的罪名。
“大人,经过忤怍的验尸,现已能定下死亡时间。乔大人果是于昨晚亥时时分毙命。”
“那你经过询问后有没发现什幺线索?”
封尚宾沉静了一会,小声问道,
“蒋大人,是否直说无妨?”
“但说无妨,这位卫大人官居刑部员外郎之职,对天下所有的刑名案件皆有管辖权。”
封尚宾咳了咳,有点尴尬地说道,
“大人,方才我问过了众差役及仆人,已经问明昨晚亥时时分共有二人进过乔大人的房间。”
“那就快说呀,吞吞吐吐的。”蒋正忠见到封尚宾这样,心中就很不爽。
“据他们的交代,第一个进入房间的乃是王副将。”
“还有一个是谁?”卫山也颇为好奇地问,居然能让这封尚宾难以起齿。
“蒋大人,第二个也就是最后一个见乔大人的是您的夫人。”此言一出,可把蒋正忠给吓懵了,那大眼睛一眨一眨的,一时无话可说。
卫山出言替蒋正忠问道,
“封捕头,你这话可不能乱说。”
封尚宾不悦地说道,
“凡是陆州的百姓都知我封尚宾从不说大话,我历来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卫大人怎幺如此不信任我?”
卫山见封尚宾有些激动,赶紧说道,
“哪的话,我只是单纯的问一下罢了,封总捕头勿要放在心上了。
“卫大人您这是在怀疑我,我哪能不生这个气。”封尚宾气呼呼地丢了句话过去,不再看卫山,而是对着蒋正忠说道,
“大人,您勿要太担心了。夫人的嫌疑其实并不是太大。”
“哦?此话怎讲?”蒋正忠又一下来了精神,从困惑中惊醒过来。
封尚宾极有条理地分析说道,
“这一嘛,是由于在夫人之前还有一人进过乔大人的房间,便是王副将。要算嫌疑,当属王副将的嫌疑最大,夫人尚算其次。
这二嘛,王副将确实有一把其峰可断金的匕首,匕尖细小,正符合伤口的大小。
这三嘛,夫人与这乔大人是素未谋面,并无任何想杀乔大人的动机可言。办案之人最紧要的便是寻找杀人动机,这样才能顺利地找到行凶者。

这四嘛,现在尚无法断定该案是否真由州衙里的人做的。
蒋正忠听完封尚宾的话后,先是一喜,而后又是一喜,这溢于言表之情跃然脸上。卫山在一旁尽皆收入眼中,对这蒋大人倒是有些莫名其妙的感觉。听到夫人可能没有犯案,该有一喜。而这第二喜就有点难以琢磨了,按常理来说这第二次的感觉应是狐疑才是,自己的老婆深更半夜到姓乔的房内应是件怪事才对,何来喜气可言?
“封捕头,你可得仔仔细细地给我破了此案呀,不要太心急。”
一开始还急得火烧眉毛似的,怎幺一转眼功夫就变了个态度?卫山只觉这蒋知州蒋大人浑身透着怪。
“大人,以目前所掌握的线索来说,那王副将的形迹最为可疑,嫌疑也最大。我想派差役盯着他,说不准可以获得什幺线索。”
“王副将怎能是行凶之人呢?你也太多心了点。还是把重点放在外围上,看看有没哪个流窜之人闯入州衙,见财起杀心,把乔大人给杀了。我在乔大人的房内见里面被翻得不成样,实在是像极财杀的案子。”
封尚宾倒也奇怪,这知州蒋大人平日里从不管底下是如何办案的,只在结案时照本宣科罢了,今日反常,居然提出自己的看法。莫不会是蒋正忠与王副将窜通一气,密谋杀害乔学政?
封尚宾心中所想虽多,可还是应承着退了下去,办案时还是照着自己的思路去办,重点依旧是那王副将,可没管知州大人的想法。
卫山不便插手此案,一方面也很悠闲,便在这陆州休整了几天,静候封尚宾破案之日。
封尚宾果真干练无比,不出两天便得了重大进展。蒋正忠于是把卫山给召了过去,一同听取封尚宾的汇报。
“蒋大人、卫大人,经过小的缜密调查,发现这王副将与那乔学政从前确实认识。”
蒋正忠没好气地说道,
“认识又能代表什幺?你总不能凭借着他们二位相识一场,便说是王副将杀了乔大人吧。”
“二位大人且听我慢慢道来。”
卫山在一旁也说道,
“蒋大人,就听听封捕头的说法吧。”
见卫山都如此说了,蒋正忠也只好顺水推舟地说道,
“那好吧,你就说吧。”
封尚宾开始说道,
“据小的这两天的侦察,以及调阅资料得知,这乔学政与王副将以前曾经相识。”
“相识又有何大惊小怪的?”蒋正忠非常不悦地说着。
封尚宾没理会蒋正忠,继续说道,
“乔学政以前曾跟随着一个绿林大盗在九风山落草。九风山地势凶险,易守难攻,曾数次击退朝廷兵马。四年前朝廷又派兵围剿此股贼人,带队之人乃是参将王必天。此次攻击九风山,未费多少周折便击毙了绿林大盗,全歼九风山匪贼。立首功者非王必天,而是这位乔学政,真名为乔焕章的乔大人。他出卖了那名绿林大盗,随后还斩草除根杀光了他的所有亲属。
乔焕章乃是出卖了绿林大盗而换来了自己的顶戴,实在是令绿林同道所不齿。为了躲避仇杀,他不断地变更姓名,最后以乔桑文的名字重新捐了个官,做了县丞,又不断地行贿当时的军机大臣于敏中,以及现今的和珅和大人,逐渐被他爬到学政之位。
之所以他有如此多的钱来贿赂上官,皆因他得到了那个绿林大盗的大批金银财宝,大约不下三十万两。”
“三十万两?”蒋正忠及卫山都不由得同时眼睛一亮,蒋正忠乃是因听着眼谗而兴奋,而卫山则是因那张被自己私藏起来的东西而感到激动。原来回到住处之后,卫山马上把怀中之物拿出细看,那是张小山水画,只在一处山峰上用红点着重圈出。以卫山的猜测,可能是张藏宝图,可惜具体地点不晓得。现在听封尚宾如此说,卫山更是肯定自己发了笔不小的横财。
封尚宾见二位大人都听得认真,就不动声色地说了一些令卫山有些不安的话,
“依我推断,这乔大人定是死于王副将之手。王副将可能与那乔大人有协议,灭了九风山匪贼后要瓜分那笔为数不小的财宝。因乔大人改了姓名,王大人找了他许久才于近日寻到。
可能是因为分赃不均起了争执,王副将一怒之下便下手杀了乔大人,在房内并把藏于桌腿之内的藏宝图给盗走。”
听到这里,卫山不由心中噶噔了一下,看来在现场自己没有掩盖好,没把那截桌腿处理掉,被这封尚宾给发现了。
“我想这王副将的房中定然有刺死乔大人的防身匕首,只要大人您移驾一搜,便可破了此案。”
对于封尚宾所作出的判断,卫山倒是很赞同,因为直到目前为止,依据所掌握的证据来说,确实是那王副将的嫌疑最大。”
“对了,蒋大人,我发现藏图的地方已经空无一物,看来已是被被人取走,但请问一下,凶手离去之后,还有谁进到该房内?”
蒋正忠思虑了一番答道,
“应该是除了那报信的婢女之外便是卫大人了,我因为怕见屋内的惨象,便没进去。”
“我进屋细查之时,那桌腿早已断了。”卫山马上撇清自己的嫌疑。
此时卫山明显察觉到这封尚宾用余光不断瞄着自己,看来此人不简单,定是发现了自己斩断桌腿取出藏宝图的事,应该要再派人仔细摸一下他的底了。
封尚宾表面若无其事地说道,
“那看来图定是被王副将给取走了,还请蒋、卫二位大人能与我同去一搜。”
一行人到达王副将的房内时,王副将却不在场。蒋正忠问一个仆人道,
“王大人上哪去了?”
“老爷,王大人他一早就出去了。”
蒋正忠正中下怀,便马上下令开始搜查。
只搜查了一小会,差役们便从衣柜之中搜出了短刃。封尚宾呈给蒋正忠,蒋正忠眯眼一看,这匕首之上还沾着血迹。人证物证俱在,应可以定案了。只可惜呀……
“大人,您可以结案了,这王必天王副将因财而杀了乔桑文乔大人一事,证据确凿。”封尚宾如此说。
“你看呢,卫大人。”蒋正忠问了下卫山。
卫山点点头,答道,
“此案可以了结,杀学政大人的已是这王必天无疑。”
但这王副将究竟去了哪里?”卫山又琢磨着。
蒋正忠答道,
“他还能回哪去,定是回驻扎于城外的亲兵营内去了。他去兵部述职时,带着六十名亲兵,他们都驻扎于城外。”
“大人,我现在就去点齐三班衙役,随您去军营抓人。”
“也好。卫大人,你要不要一同前往?那王副将草莽出身,可能会拘捕,有你这位刑部上官在,他也许会老实一点。”
当卫山等人进入营地时,守营俾将告诉蒋知州,王副将一回营地便进入大帐之内,久未出来。
卫山第一反应便是此人可能会因事情败露而自杀,赶紧悄声告诉了蒋正忠。蒋正忠马上让封尚宾立刻带人闯入大帐,拘拿王副将。
等众人进入大帐后,又是另一场景。王副将整个人斜趴在桌上,手旁放着一壶酒,口土白沫,两眼翻白。
蒋正忠有点扫兴,居然未能生擒这王必天,实在是失了大功一件。懒懒地示意封尚宾上前检查一番。
封尚宾一探鼻息,王副将早已是魂归天国。封尚宾向蒋正忠禀报道,
“大人,看来这王副将乃是服毒畏罪自杀而亡。”
蒋正忠不屑地朝已死的王副将呸了口痰,说道,
“真是有种杀人没种承担责任。可惜我们迟来一步,让此人自杀成功了。
封捕头,回州衙之后,你马上把有关该案的细节情形写出来,我要呈送到刑部及抚衙备案。”蒋正忠正要打道回府的时候,便听到卫山大叫了一声,
“慢着。”
蒋正忠转头看了眼卫山,好奇地问道,
“卫大人,怎么,你还有何高见?”
“这位王副将并非自杀而亡的,而是有人抢先一步,在我们前头把王副将给毒死。”
“空口无凭呀。”封尚宾问。
“蒋大人、封捕头,你们看这里。”卫山把王副将的衣领掀开,指着脖子处的一道不起眼的淤伤说道,
“这便是明证,凶手可能来得匆匆,偷进得营帐后,便在王副将身后用双手掐住其脖子,把王副将给掐晕过去。”
蒋、封二人皆上前仔细查看了下那道淡淡的淤痕,心里都已信了七八分。但封尚宾尚有疑虑地问道,
“卫大人,那你怎么肯定王副将并非是自愿服毒自尽的?”
卫山得意地答道,
“不晓得有个小细节你们注意到了没有?”
封尚宾与蒋正忠对望一眼,都摇了摇头。
“这桌上的酒壶的把手放置得很有问题。”
蒋、封二人齐望酒壶的把手上看去,可看了半天并没发现有什么特别不对劲的地方。
卫山解释道,
“我检查了一下王副将的左手,发现他的左手有问题,在食指处长了个小瘤,这就能肯定他断不会用左手拿酒壶,定是与常人一般用右手。我们问一下守营的俾将就知道了。”
俾将接到交唤后,进入营帐。
“这位将官,你们的王副将平日里有没用左手舞剑、斟茶之类的事?”
俾将很快地作出否定道,
“我们王副将,最近因左手长了个小瘤,疼痛无比,故从不用左手做事。”
卫山很满意地点点头,挥手让俾将退出,又对蒋、封二人说道,
“二位,你们现在再看看那酒壶的把手的朝向,分明是靠着左手。这与常理不符,只有一个唯一的解释,那就是王副将所饮毒酒乃是被人强迫灌入的,凶手一时粗心了点,放了个小毛病。”
这一番推论,说得头头是道,极有条理,让人无法反驳。封尚宾不由赞道,
“没想到卫大人如此擅长推理,比起我这常年在公门中做事的人还厉害,真无愧刑部员外郎一职,佩服佩服。”
蒋正忠也在一旁说道,
“卫大人确实是年少多才,精明强干,这日后定能青云直上。不过下官很想知道这连环杀人案的凶手是谁?不知卫大人能否赐教。”
封尚宾也紧盯着卫山,想知道卫山的答案。
卫山挠了挠头,摊开双手无奈地耸了耸肩答道,
“这我哪知道。还需进一步地收集证据,我想这案子在蒋大人的督导下,在陆州州衙众捕头的齐心协力下,必破无疑。”
讲完这一大堆的套话后,卫山甩甩袖子,率先扬长离开营帐。
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因为线索中断,故案子进展极其缓慢。封尚宾日日在陆州大街小巷里打探消息,可却无任何蛛丝马迹可言。陆州的地头蛇们也并未发现城里来了什么不速之客。山东巡抚敏劲一连三天发急函至陆州,要求蒋正忠火速破案。陆州城里捕快衙役们都被知州大人派了出去,成日在街上搜查可疑分子,已搅得百姓们怨声载道。
蒋正忠自从接到敏劲的信函后倒也是日日央求卫山。卫山看在干爹的面子上,也不得不勉为其难。但心中卫山总觉得蒋正忠好像另有心事。
卫山与言世铎、杨芳等人坐于房内,交流着对该案的看法。
“言老,你对此案如何看?”卫山问言世铎。
言世铎捏了捏额下的几缕长须,不急不慢地答道,
“依老朽的看法,这起案件已死了两位朝廷命官,凶手可谓胆大包天。照着这局势发展下去,知州夫人的嫌疑算是最大的。
一来他与乔大人的关系看来远非我们局外人所能想象的那般简单,定有不可告人的内情,不然她也不会深更半夜到乔大人的房内。
二来唯一排在她之前的另一嫌犯,王必天已死亡,凑巧的是我还问了衙内的仆人,在王副将死的当天早上,夫人曾经出去过一趟。
以我的经验来说,大人您应该与陆知州一起,马上抓捕其归案,以免节外生枝。”
这言世铎的话倒也是中听,分析得很清楚。不过卫山还是又问了下杨芳道,
“杨兄弟,你又是如何认为的?”
杨芳想了想,说道,
“依我的看法,我倒是认为这陆州知州蒋正忠行为颇为古怪,会不会他参与到这命案中了。在我们开始怀疑王副将时,知州大人不断为其开脱。”
“嗯,你所说的我也有想到。不过我们应当在命案发生之后,充分考虑凶手的杀人动机,这样就可更容易地找出凶手来。
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但以我的直觉判断,这封尚宾则嫌疑更大。”
“封尚宾?封捕头?”言世铎及杨芳都大吃一惊。
“是的,就是他。”卫山肯定地点点头。
“早在出京前,我就曾派了张闽榕去彻底了解这封尚宾的底细,照时间来看,约摸也就在这几天之内就会有回音了。”
言世铎笑着说道,
“这岂不是所有陆州州衙内的主要人物都成了怀疑对象,看来这下陆州热闹了。”听完言世铎的话,屋内的人都发出笑声。
在随后的几天里,蒋夫人连续几日都被封尚宾盘问。虽然贵为知州夫人,可因为巡抚大人催得急,蒋知州也只好让她接受调查,以期尽快破案。
八月十四日,卫山刚起床,还未梳洗,门外便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卫山很是不悦,大清早的便来骚扰自己,提高嗓门问道,
“是何人在外面呀?”
“卫大哥,是我,杨芳呀。”
卫山稍微整理了下衣服,便走到门边,开了门把杨芳给迎了进来,问道,
“有何要事禀报?”
“卫大哥,知州夫人昨晚上吊自杀,今晨被她的贴身丫环冬梅发现吊死在卧房内。”
“什么?居然又死了一个!”卫山大为震惊,马上与杨芳一道,直奔向蒋正忠的居所。
才跨进卧房半步,便听到蒋正忠那嚎啕大哭的声音,简直可比海浪波涛声。
“夫人呀,你怎么就离我而去了呀?想我们夫妻二十年,共患难,你叫我今后如何是好!”
“蒋大人,还请节哀顺便吧,人死不能复生。
对了,蒋大人,尊夫人何故要上吊自杀呢?”
蒋正忠老泪纵横地答道,
“大概是受盘问过多,一时想不开便上吊自杀了吧。女人的心眼总是那么小,卫大人也是知道的,她们为了一件小事也能大吵一通,更何况是被人怀疑杀人的这种大事。换作我,我也会想不开的。”
卫山点点头,表示深刻地赞同蒋正忠的观点,随后视线又转到了死者身上。
蒋夫人被一白绫吊着,脚下的地板上还斜躺着张凳子,其死状颇为安祥,毫无痛苦的味道。四十余岁的女人,经历了岁月的折磨之后,眼角很明显可以看到细细的鱼尾纹,但这丝毫不损她那美丽多姿的容貌,成熟女子的魅力在蒋夫人身上得到充分的体现,一副雍容华贵的样子。只可惜命运不济,落得个上吊自杀的份。
卫山倒是很同情地啧啧啧了几下,又问那小婢女冬梅道,
“冬梅,你是什么时候发现夫人上吊死的?”
“今日早晨送早餐之时,推门进来便看见夫人这样了。”冬梅不由落下泪来,又呜咽地说道,
“夫人被封捕头盘问,实在是内心苦闷不比。乔学政及王副将非夫人所杀,可夫人却受到无端的怀疑,夫人她实在是想不开,这几日时常与奴婢诉苦。”
卫山对蒋正忠说道,
“虽然现场初步可以判断夫人乃是自缢而亡,但这规矩还是要办的。
蒋大人,你昨晚身在何处?”
“卫大人,下官昨晚一直都在书房中,正冥思苦想着连环杀人案的凶手,直到天亮时分冬梅慌慌张张地过来跟我说夫人已上吊自杀后,我才赶到卧房来的。
昨晚我那书童一直都在屋外守候,他可以证明我一直都呆在里面。
晨曦,是不是呀?”
“大人,我可以证明老爷一整夜都呆在书房之内,我一直都站在屋外守候,未见老爷出过房门。”蒋正忠的书童如是说。
卫山又暂时撇下蒋正忠问封尚宾道,
“那你呢?”
“卫大人,我昨晚一整夜都与杨芳杨兄弟在饮酒,杨兄弟可以证明。”
卫山看了下杨芳,杨芳头点了一下,表示可以证明封尚宾的这个言词。
卫山倒有些黯然了,看来这蒋夫人可能真的是自缢身亡。本想能从蒋夫人身上找到突破口,可惜呀。
卫山冲着又黯然落泪的蒋正忠说道,
“蒋大人,你就别伤心不已了,让封捕头再检查一下现场,如果没有其他的情况的话,就把夫人的尸体给解下来,挑个地方给葬了吧。死者入土为安,你也暂时收敛一下悲痛的心情,尽快破案,毕竟夫人也是因此案而死的,也好安慰夫人的在天之灵。”
“卫大人说得对,封捕头,你再确认一下现场,如果没大的情况,就收队吧。”蒋正忠边答边陪着卫山走到门外。
“慢着,二位大人。”卫山听到这句话,便觉耳熟,自己在王副将营中也说过,不会是事情有所变化?
正在蒋夫人的尸身旁转悠了一圈的封尚宾突然发话。
卫山回过头望着封尚宾,问道,
“怎么,你有什么发现不成?”
“卫大人,蒋夫人非自缢身亡,实在是遭人毒手。”
这句话石破天惊,把在场的诸位都惊住了。
蒋正忠勃然大怒,冲着封尚宾骂道,
“大胆封尚宾,我夫人明明乃是自缢身亡,你怎么说她是遭人毒手?你如果不给我解释清楚,我将革了你的职,逮你下大狱。”
封尚宾冲着蒋正忠不住地冷笑,说道,
“蒋大人,你干么如此紧张呀?莫不是你作了亏心事不成?”
“大胆。”卫山说道,
“不得如此无礼,你只需把你的看法道来便成。”
“卫大人,蒋夫人并非是自缢身亡的,而是先被人给勒死之后,再被人扶到绳圈之内,伪装成自缢身亡的样子。”
“荒唐,瞎编,他在造谣中伤。”蒋正忠异常的激动。卫山瞧了眼蒋正忠,那冰冷的目光让蒋正忠不寒而傈,声音顿时小了很多。卫山示意封尚宾继续。
“只要一点便可证明我刚才所说的话都是真实的。”
封尚宾手指着那张被踢翻的小凳子,紧盯着蒋正忠问道,
“来人,把凳子扶正。”
一名差役过来把凳子扶正,封尚宾说道,
“大家发现了什么没有。”
卫山等人还是一头雾水,很正常呀,踢翻凳子便可自杀成功了。”
“咦,不对,有个地方不对劲。”卫山发现了个问题。
原来凳子离尸体有很大的一长段距离,试问,这脚离凳子这么远,如何踢翻凳子的?她又是如何把头塞到绳圈之内的?腾空飞上去自杀的不成?
封尚宾知道卫山已经清楚了这关键之处,便对卫山说道,
“卫大人,这谋杀蒋夫人之人便是知州蒋正忠。”此时的蒋正忠再无半点声响,头低垂着。
“现在你又有何凭证可证明人乃是蒋大人所杀?”卫山反问。
“蒋夫人手中握着个东西,可能是蒋大人勒死蒋夫人时,不经意间被蒋夫人给拽了下来。”
封尚宾把从蒋夫人手中取得的信物呈给卫山,卫山接过一看,是块古玉,正面雕刻着个正忠二字。
“至于蒋大人一整晚没离开书房,那都是利用了假人的缘故,把书房外的书童给蒙了过去,只要去蒋大人的书房一查,必找到那个假人。”封尚宾此时话峰伶俐,针针见血,说得蒋正忠身体摇摇晃晃,面色苍白。
“蒋大人,你可有什么辨别的地方吗?”
蒋正忠人一软,趴在地上无力地说道,
“卫大人,这些事是下官所为,下官也只是一时糊涂,那个贱人背着我与那乔桑文交往,真乃恬不知耻,我一怒之下便杀了她。”
“卫大人,看来这连环案已经是告破了,这乔学政及王副将皆乃是蒋正忠一人所为,其原因便是蒋夫人红杏出墙,与乔学政勾搭成奸,蒋正忠便下计杀了乔学政,并图谋嫁祸于王副将,最后更是趁乱杀了蒋夫人。”
卫山听后不住地点头称是,而蒋正忠则大喊冤枉。卫山手一挥,说道,
“现在已是铁证如山,容不得你狡辩,来人呀,把蒋正忠革去顶戴花翎,打入大牢听候发落。”
蒋正忠如杀猪般大声喊道,
“卫大人,那两位大人真不是我杀的,我冤呀。”
望着远去的蒋正忠身影,封尚宾嘴角边浮现出一丝冷笑,这些情景,卫山都看在眼里。
“卫大人,这蒋正忠还真是心狠手辣之人,如不是您英明神武,此等贼人必逍遥法外。”
“封捕头也太夸奖了。”卫山笑意盎然地说。
“如果没什么事,我便开始收拾现场,也好让蒋夫人的尸体入土为安。”
“好吧,我不打搅你了。”卫山见总算案子告破,也松了口大气。
在卫山房内,杨芳及言世铎齐望着卫山,似乎有话要说。卫山轻轻一笑,开口道,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你们是认为这蒋知州可能是连环杀人案的真凶的断言有些不可靠。”
杨芳及言世铎都点了点头,表示刚才卫山所说的话正中下怀。
“根据蒋知州杀妻一案来说,证据确凿,他是跑不掉的,且封尚宾也确实与杨兄弟在一块。当然,我们不能把这几件案子合并在一起。可能正如你们所想的一样,这三起命案乃是两个人所为,他们互不关联。
有可能是封尚宾先杀二位朝廷命官在先,而蒋知州杀妻在后。蒋大人一开始可能便想趁着连环案发生的良机,把夫人给做掉,以报绿帽子之仇。而封尚宾则见可以把三起命案归结为一起,自然是乐上心头。
你们一定在想为何我始终认为这前两起的案子乃是封尚宾所为,重要证据要稍微再等一两天,等那闽榕打探完毕,迷底便会揭晓了。”
正说着,门外便传来敲门声,卫山哈哈一笑,说道,
“没这么巧吧,说曹操,曹操就到?”
从外面进来的果真是张闽榕,只见他风尘仆仆的,定是赶了不少的路,他半跪在地上对卫山说道,
“东翁,我已经彻彻底底地打探过了,那绿林大盗姓封名吹雪,乃是江南绿林道的盟主,占据着九风山,甚得同道中人的拥戴。因着前几年被其手下一个叫乔焕章的师爷出卖,身首异处。
那一次带队攻打九风山的正是王必天王副将,他与乔焕章里应外合,几乎杀光了九风山上的人,据说那封吹雪的家眷中有一个逃脱了出来,那是封吹雪的二儿子,也是生死双贴封炀的亲侄儿。”
山拍案叫好道,
“听你的情报之后,便可完全断定这封尚宾乃是杀乔、王二人的真凶了。报家仇而杀仇人,这是很普遍的事。”
言世铎毕竟老于世故,说道,
“大人,只光这些嘴上说的,并不能迫其认罪的,我们要握有真凭实据才行。”
卫山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说道,
“山人自有妙计,尔等伏耳过来。这次必叫他封尚宾原形毕露。”
第二日,卫山约见封尚宾聊些家常。正坐着的时候,蒋夫人的贴身丫环冬梅端着茶进来,当走到封尚宾面前,两眼相交,看得个仔细时,不由得双手大为颤抖,这茶水都泼掉大半杯。
卫山喝骂道,
“大胆奴婢,怎么如此端茶的?还不速去换上一杯来。”
冬梅赶紧低下头退了出去。再次端上来之际,冬梅送至封尚宾桌前,依然是小心翼翼的,好像封尚宾身上有剧毒一般。卫山笑骂道,
“你这丫头,封捕头又不是老虎,怎生怕得这样。对了,你不是说有有关乔学政被杀的另情相禀吗?你还说你隐隐约约地看到了真凶的面容吗?”
冬梅此时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似的,结结巴巴地答道,
“卫、卫大人,那是我一时胡思乱想的,不作数的。我也没看清那凶手的真貌。”
卫山一变脸,破口大骂道,
“你居然敢耍本官,来人呀。”
封尚宾站起阻拦道,
“大人且慢,她一个下人,看错总是有的,还请卫大人大发慈悲之心,放她一马。”
“也好,看在封捕头的面子上,便饶过你这一回,赶紧给我退下去。”卫山又坐回位子上。
冬梅见逃过一劫,赶紧低着头匆匆忙忙地退了出去。望着冬梅的身影,封尚宾没来由地露出一道杀机。
夜晚很快就降临了,当敲过三更经时,州衙之内来了个不速之客,全身包裹于黑衣之中,他不是摸到主卧室,而是直接摸向仆人处。当行进至仆人冬梅的住处时,突然停了下来,从怀中拿出把匕首,悄无声息地把门顶开,人一滑,便进入室内。
黑衣人似乎很熟悉这屋内的环境,目标直向床边摸去。而此时在床上的女子冬梅似乎被惊醒过来,把被子扯到脸上,盖住脸。身子立了起来,对着这黑影,带着哭音说道,
“封捕头,我知道是你,上次你去乔大人房间的时候我看清了你的相貌。求求你别杀我,我绝不会把你透露给卫大人的。求你放过我一马吧,来生我作牛作马一定报答你。”
听到冬梅这句话,黑衣人把面罩摘了下来,朝着冬梅发笑说道,
“好个伶俐的丫头,我确实是封尚宾。你那天夜里也看得没错,是我进了乔焕章的房内并把他给杀了,也是我闯入王必天老贼的营帐把他给毒死的。
你知不知道什么是让人不开口说话的办法?”
“冬梅摇摇头,封尚宾狂笑道,
“死人的口最严实,所以你必须得死。”
此话才说完,房中顿时灯火通明,从房中各处走出了卫山、言世铎、杨芳及张闽榕四人。卫山鼓着掌说道,
“哈,封捕头,这些话你还是留到公堂上去说吧。我早就料定你必会冒险除掉这唯一的证人,其实她确实没看到你出入乔学政的房间,那只是我嘱咐她这么说的,意在引你出来。”
封尚宾见大势已去,便想击破窗户逃走,没想到卫山拍了两下手掌,从房上跳下两名小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左一右点中封尚宾的黑田**。
“押入大牢,待我呈报山东巡抚敏劲之后再作定论。
当封尚宾缚手就擒之后,言世铎不由出声问道,
“卫少兄,你这肚里卖的是什么药呀,为何不当场卖交情给那封炀?”
“太简单的东西他是不珍惜的,我要让封尚宾先尝尝死亡的机会,然后再卖大交情给封炀,那时封炀才肯答应我的要求,来我的凌叶堂做事。”
卫山看来心里早有了腹案,专等封炀上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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