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金城关血战连天赛力卖英勇殉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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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六日,阿桂统领着数万清兵,从德坎开拔向金城关方向挺进。中路阿桂,左路海兰察,右路额森特。由于刚打了场大胜战,故清兵的士气极高,行军速度极快。
夹杂在中路大军中的卫山正骑在高头大马上东张西望着,身边赫然陪伴着二杨及封尚宾三人。
“时斋兄,你看阿桂大人需要几日才能拿下金城关?”看着如长龙般络绎不绝地前进的队伍,卫山随口问杨遇春。
此时的大清军不可谓士气不高涨,补给不充足。如果太快便消灭了新教军,则对和珅是个不小的讽刺。相对来说,卫山更喜欢打击和珅的那种快感。
杨遇春与杨芳在马鞍山上作山大王也有些时日,对甘肃的情形自然比卫山熟悉得很。杨遇春沉思了片刻,肯定地答道,
“金城关地处甘肃要冲,城高墙厚,三面环水,地势十分险要。
这里即有山水之险,又有交通之便,经水路及陆路,可达甘肃各地,历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实属易守难攻之城。
再加上这赛力卖远非贺麻路乎及田五之流可比,辖下兵士更是骁勇异常。此次我大清军将要面临苦战,否则不易过得了金城关这一关。”
杨芳赞同地说道,
“大人,这赛力卖我与其打过几次交道。此女子作风酷似男儿,异常豪爽,且孔武有力,习得一身的好武艺,并特别训练了一批女兵,战力不下于男教徒。对其父马明心更是膜拜万分,乃是新教中的骨干分子。”
卫山听完二杨的介绍后,倒是很干脆地说道,
“阿桂阿中堂如何消灭新教军,我等管不着。我的们任务便是查清甘肃赈灾案中的所有官员不法之情。当然,有热闹不凡也看看,大伙儿只在边上观看就是,勿要动真格的,免得被误伤。”
“是,大人。”三人齐声答道。
对于老狐狸阿桂的打算,卫山心知肚明。即不能重用自己,又不能放纵自己,只好把自己给变相软禁于中军,等与兰州官军会合后再放走自己。
既然如此,自己也就无需太关注战争的进程,只需管好自己的安全,留得命在把甘肃的贪官都挖出即可。
以卫山观察,新教军在阿桂来前线统帅之后,局势已由盛转衰。先是贺麻路乎被毙,田五遁走,而后又是张文庆大败而退,只剩赛力卖及苏四十三在苦苦支撑着局面,被朝廷大军荡平已是指日可待。
卫山骑在马背上开始思虑起该如何收拾这些甘肃的贪官,又该如何使得自己的名声大噪。
只要能成功破获甘肃赈灾大案,则自己便有了可以与和珅相抗衡的实力,众多尚在观望的官员便会倒向自己。一旦自己羽翼丰满,便可在朝廷上与和珅、阿桂鼎足而立。
卫山嘴角边露出一丝微笑,现在还是看看这阿桂老头是如何收拾掉赛力卖的。只有金城关攻克,自己才能进入兰州城,才能着手实施惩贪手段,现在想什么都是空想。
清兵在逼进金城关,而金城关的主帅赛力卖也没闲着,她自从收到探子的报告,得知清兵已经击溃张文庆部后,便开始准备守城战,不断让教徒四处收集硬木、石头、火种、地油。
赛力卖乃是马明心的义女,十岁那年被马明心收养。打小起便听着新教的教义,如论新教中何人最死心踏地跟着马明心,当赛力卖莫属。
虽然是三十好几的大龄妇女,可她为了新教的事业,却迟迟不肯结婚。认为自己已把灵魂献给了真主,已无所谓嫁不嫁人。而大多数的教徒对于这位身强力壮且对教徒关心倍切的赛力卖,也多有敬畏之心。
每到深夜,一回想起父亲马明心,赛力卖那坚强如男儿的心便在不断地泣血中。父亲之死完全是清廷偏袒老教造成的,是真主全美了他的圣洁举意,真主回赐了他的念想。
当父亲的太斯达尔(头巾)被兰州官员从兰州城楼上丢下的那一刻起,赛力卖的心便随之死去,心思里只有殉教二字,且能多杀几个清兵也能告慰父亲在天之灵。
虽然赛力卖也知道据守金城关,实在是下下策,可她已抱定必死的决心。明知这里就是自己的坟场,也要坚强地守卫下去,直至去真主那与父亲会合。
当一个人连死都不怕的时候,所发出的能量是极其可怕的。
赛力卖部的教徒都是虔诚的老教徒了,个个信仰道祖。在赛力卖不断的鼓动之下,他们都有了殉教的意念,都在无时无刻地加固城墙,备妥防御兵器,丝毫不顾连日的疲劳。
整场金城防御战是一场以失败为目标的防守战,新教徒们在格斗时都只盼一死而不愿存活。
正因如此,此次金城关攻坚战使得清军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五月十八日,阿桂率中军从爪风滩渡过尚渠,进至荷子山扎营。二十一日,阿桂亲督诸军战于金城关下。
二十四日,清军攻一字城墙。一字城墙又叫横城墙,其作用在于阻碍城外敌军运动,同时城内守军又可通过外城墙运动至一字城墙拒敌,与外城墙形成夹角交叉攻击点。金城关的城南、城北各筑有一道一字城墙。
二十六日,清军猛攻镇西门,不克,凉州都司王宗龙阵亡。这日,左路军海兰察及右路额森特也相继率部赶到金城关参战。二十八日,陕西冷川镇总兵音衫特领兵攻打奇生门时遭冷箭毙命。
五月三十日,阿桂又统帅多路大军连续三日狂攻镇西门,东新门、奇生门不止,均告失利。海兰察曾经领兵瞬间攻上东新门城墙,立刻就被新教徒奋不顾身地给打了下去,把缺口封堵上。
十日之内,清兵在金城关下丢弃了大约两千三百具尸体,而新教军方面也折损大致相当。
六月初二起,大雷雨持续四天不断,风大雨猛,清军只能暂时停止对金城关的攻势,新教军获得喘息机会,与清军僵持了起来。教徒们普遍认为这是真主赐雨所致,故本已渐渐走低的士气又重新高涨起来。
卫山撩开营帐的卷帘,望了望依旧阴沉无比、雨势不停的天空,又走回了帐内。
重新坐在帅椅上的他喝了口亲兵刚泡好的龙井,细细品味了一番后,长长嘘出口气,真是好茶,清新可口,真是不错呀。
自从暴雨不停,严重阻碍了阿桂的攻城大计后,卫山可开心了。
如果雨能一直下下去那该多好,这些甘肃官员的胆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弥天大谎都能撒得下去,说什么甘肃年年闹旱,已是数年未见一滴雨。
卫山冷笑了几声后,又拿起放于桌面上的《菜根潭》一书,仔细研读起来。
刚看到‘水至清则无鱼’这句时,杨芳从外闯了进来,雨具尚未除去便向卫山请安后说道,
“大人,阿桂军门让大人即刻到大帐内叙议军情。”
卫山眉头皱了皱,都什么天气,还要发兵攻打金城关不成?有什么好叙议军情的,等雨季过了再说不好嘛。
卫山不大情愿地把从椅子上挪开,站起来后慢腾腾地开始换上官服。边换边问杨芳道,
“时斋兄,诚斋兄对金城关打探得如何了?”
杨芳答道,
“大人,我遇春大哥尚未回营,想来这几日必有消息传回,大人尽可放心。”
山头点点,也就不再问话。
原来,卫山把杨遇春派了出去,在金城关周围打探终南捷径,以便能出奇不意地攻上金城关,以夺取大功一件。
金城关应阻挡不了阿桂前进的步伐,沦陷只是时间的问题。新教军再怎么抵抗也是徒劳无益。莫如由自己立此大功,日后也好有个说辞替新教徒众减罪。
卫山倒还未忘自己乃是新教的新任掌教,如果新教徒都死光光,那自己可不是个光杆司令。无论如何也得替新教留些种,预备着好给自己日后在陕甘一带留条退路。
当卫山赶到阿桂的中军帐内时,帐内早已坐满了大大小小不下十余位的统兵将领,他们个个都正襟坐着,聆听阿桂的训话。
见卫山也赶来了,阿桂那颇为严肃的脸也难得挤出些笑容来,对卫山说道,
“卫大人,你总算赶过来了。”
“下官来迟,真是不好意思了。”因为折腾了几下,故卫山迟到了。知道这阿桂治军历来严格,卫山也不敢吭声。
阿桂似乎看上去精神不是太高涨,可不是嘛,数万兵马,围攻一个金城关达十日之久,居然连外城都未能攻克,现在更是被接踵而至的大雨阻断了攻势。
看了看在座的将领,阿桂那张老脸甚为严肃地说道,
“在座诸位都深受皇恩多年,现在却居然连个金城关都无法攻克。兰州近在咫尺却不能施以援手,我实在替诸位惭愧呀。”
嘿嘿,激将法呀,对我可没多大用,卫山藏于后排将领的身后心不在焉地听着。
对于目前的形式,卫山一方面想尽快消灭新教军,给和珅个颜色瞧瞧;另一方面又不舍得让新教军这么快被杀得鸡犬不留,好歹自己也答应过马明心接任这个新教,起码也得替新教留个种,继续传承下去,为人最需讲的便是‘信用’二字。卫山也很苦恼万分。
“皇上知晓我军因滂坨大雨而迟滞攻势受阻于金城关下后,龙颜大怒,军机处八百里加急转来皇上的御旨,严命我军不惜一切代价务必在七日之内拿下金城关,打通通往兰州的路线,否则在座各位副将以上之人均要以失职之罪交部议严加论处。”阿桂在不断解释着这道旨意的严重性。
看来乾隆也有些急了,这雨还真是下得是时候,卫山不住地暗讨着。
“海兰察,从明日起,你引八千兵马冒雨进攻镇西门;额森特,你率八千兵马攻击东新门;明亮,你率八千兵马攻击奇生门;卫山,你率五千兵马攻击日阳门。所有诸位皆于明日正午时分向金城关发动总攻击,力求在四日内拿下金城关。”
将大声地应道。这些人里只卫山一个愣在当场,为何也有自己的份?攻城可不是开玩笑的,万一不小心遭冷箭暗算,那可是把命都搭了进去。
“大帅,我……”卫山想推脱掉这差事。阿桂早就看穿了卫山的内心,直接封堵住他的口说道,
“卫大人,你身为朝廷命官,理应为朝廷效力。现正处于战事紧张阶段,你更要站出来为国分忧。皇上对你的军事才华可是赞不绝口呀,我想你定能立下这一头等战功的,就不要再推脱了,速回去准备准备。”阿桂讲完便甩袖示意散会,不再搭理卫山。
被老狐狸摆了一道的卫山,带着一肚子的气回到自己的营帐内,帐内二杨及封尚宾早就等在里头。
见着杨遇春的卫山,眼睛一亮,救星可回来了,迫不及待地问道,
“时斋兄,怎样了,探查出什么名堂没有?”
“小人幸不辱命,探听到一个重要消息。”
“快说快说。”卫山追问着。毕竟如果真能寻到个突破口,那也不妨假戏真做,夺个头功也不错。
杨遇春照着置于案桌上的地形图指划道,
“大人,您看这里。”
杨遇春的手点在日阳门的标志上。
“据附近的老人讲,这日阳门曾在前明崇祯时期被流寇破坏过一次。”
“哦?”卫山顿时来了兴趣。
“我趁夜到日阳门附近转了一圈,按老人所说仔细探查了一番。真是天佑我大清也。”
“怎样,发现什么了?”
“在日阳门城墙下居然有个密道通往内城。我从密道出来,已经到了原金城关守备府内,也就是现在的新教军总部。为免打草惊蛇,我立刻便顺原路退回。”
卫山托着下巴想着,
居然有密道?真是大可利用一番。如果新教军注意力全集中于城外的兵马上,那时从密道杀入,定可收那奇兵之效,破城足足有余。怎么看自己也算是个福将呀!这仕途也不应差到哪去,可能日后封侯拜相都不成问题。
想到痛快处,卫山不由偷笑出声。弄得二杨及封尚宾都一头雾水,不知所以然。
看到手下这几人一脸惊愕状,卫山赶紧半掩饰地说道,
“诸位,既然天佑我大清,我想明日这四门齐攻绝对能攻得下金城关外城,我等速作准备吧。”
总攻的时刻很快就来临了,已久侯多时的数万清兵在金鼓的催动下,向金城关四门又一次发动了猛攻,这是开战以来最大规模的攻城。
先是数十门红衣大炮被掀开炮衣,对着金城关便是一阵狂轰,只片刻功夫,金城关城头到处都是轻烟滚滚,石屑纷飞的景象。
随后,过百部的壕桥车、轒輼车及冲车、临车及抛石机被推向金城关,数不清的长柄云梯被抬着冲向城墙边,如潮水般的清兵们更是密密麻麻地紧随攻城器械之后涌向金城关四门,震天的喊杀声顿时响彻云霄。再其后的便是押阵的骑兵,虎视眈眈地注视着敢私自逃跑的士兵。攻城长梯异常顺利地搭靠在城墙上,并未遇到新教军的任何攻击,步兵们右手握刚刀左手握盾牌开始登梯攻城。
此时隐藏于金城关城头上的新教军在主帅一声令下后才迅速现身,向清兵发射强弓劲弩。顿时城头上一片飞蝗如雨,漫天箭雨呼啸而下,面对着城下黑压压一片的清兵扫射而去,斜望而去仿佛没个劲头。
耳边只听得密集的弓弦拉放的声响后,从最东边的东新门到最西边的日阳门,清兵中箭死亡前的惨叫声连绵起伏不断。一轮弓箭射毕,金城关下起码倒毙了近千名清兵尸体。
已经搭在城墙上的云梯,又被新教徒给推倒下去,或者被火箭给点着,众多的攻城车只推至城角处便被城墙上丢下的用绳索扣系大如磨盘的巨石砸毁,躲藏于车内的清兵死伤惨重。受到冲击后的清兵队形开始混乱,大批的清兵开始后撤。
阿桂的中军战鼓声敲得越来越响,这是发出奋勇杀敌,不得后退的指令。各个督阵的清军大将们都不敢怠慢,扯着大嗓子领着亲兵冒着箭雨督促士兵继续进攻,有十几个想逃回本阵的清兵被监阵兵给当场腰斩,于是正在后退的清兵们不得不又硬着头皮继续进攻。
一身着青色战甲的清兵,不停地向金城关涌动,大量的抛石机不断地向金城关城头抛放巨石……
城前的土地被鲜血给染成暗红色,每片泥土中都夹杂着鲜血,逐渐已经成为一滩滩的血泥浆。每逢士兵从上踩踏而过,就到处飞溅,但这已丝毫不能影响被战争的残酷性刺激得已杀红了眼的清兵。
在战鼓擂动声中,成队成队的清兵在不断冲击着金城关城头,而城头处的新教徒也时不时有人中了巨石从城头处翻滚下来。
云梯翻了架,架了翻,清兵如蚂蚁般不怕死地源源不断地顺着云梯攀上城墙。各种钩链也都搭住城墙,清兵们顺着绳索往上爬。也有的清兵站在临车上,准备一跃而至城头。金城关的城头上始终在上演着刀枪血影的一幕,每过一小会功夫便有人从城头上倒栽葱了下来。
激烈的攻城战持续进行着,清兵似乎已决心不打下金城关誓不收兵,在夜幕来临之际依旧狂攻不止,各个城门下都挂起了巨形灯笼及数不清的火把。更多的火弩在不停地朝着金城关城墙口射击,金城关每一处城头上都呈星火燎原之势,笼罩于火色之中。
新教军的韧劲极强,每逢一点被突破时,总有大量的死士出现,口中念叨着极富节奏的‘真主与我同在’的口号,奋不顾身地飞身而上抱住登上城楼的清兵,与其同归于尽跳下城头。故清兵进展甚慢,往往刚夺下城门,不出一个时辰便又被视死如归的新教徒竭力赶下城头,只能在城头处空留下几百具的死尸。
周而复始,清兵夜以继日地攻,而新教军则不知疲倦地堵,两军仿佛一定要把力气都用光似的,展开拉据战。
卫山驻立于一处小山头上,在火光的照耀下,倒显得轻松自在。他问杨遇春道,
“时斋兄,现在各处进展如何?”
杨遇春不愧是个将才,对各门的清兵攻势都了如指掌,飞快地答道,
“自总攻开始至今日为止,时间都已过去三日,而东新门至始至终依旧完好无缺地保留在新教军手中,额森特大人受阻于城下,损失兵员约一千一百人。
奇生门的明亮大人曾于昨日傍晚时分一度打上金城关城头,过不了一个时辰在新教军抵死反扑中又重新溃散回来,损失兵员约一千八百名。
海兰察大人主攻的镇西门乃是敌主将赛力卖亲自镇防之处,故战斗也最为激烈。海兰察大人亲率所部索伦兵攻城,海大人为激励将士,亲自挟云梯,冒飞石,履崎岖以登,直抵其城与新教军苦战。但在新教军不畏死的反攻下,所部伤亡惨重。虽然四度登城,可也四次被迫退军。与赛力卖交锋中,海大人被赛力卖重创左肋,至今尚在急救之中。
其侄海尔康请代叔父海兰察攻城,率所部锐卒重新登城,与新教军力战良久,终因后援不继,亦被迫撤还。二者合计损失兵员高达二千九百名。
到目前为止,攻城战四门都还在继续中。按损失兵员数量来推算,当属我军损失最少,只有区区不到二百名。”
当然最少,我又没把兵力全投入进去。看来目前新教军的主力都被吸引在了东新、镇西、奇生三门处了,暂时忽略了这日阳门。卫山自有他的一番打算。
卫军到目前为止对金城关还只是试探性的进攻根本未投入多少的兵力,目的也就在等待时机。一旦四门同时告急吃紧,赛力卖就不得不把放在守备衙中的后备军投入到战场上,到那时自己就能循密道出击。
“以我的估计,新教军快到极限,很快就将撑不住了。我大清军兵力是他们的两倍有余,如此连续消耗有生力量三日,他们能战之人应所剩无己才对。”杨遇春神情严肃地望着金城关又说道。
卫山听完后下了个决心悄声嘱咐杨遇春道,
“马上把所有的兵马都集中起来,我要亲自领军进攻金城关,务求一战解决问题。”
“喳。”
杨遇春心知肚明,阿桂因兵阻三门无功而返,且海兰察还深受重伤,偏偏卫山这边还虚应了事,故老羞成怒地发出手令:卫山需亲自领兵进攻金城关,二日之内无法登上城头,将按军法严处,杀无赦。
在当前此种局势下,卫山一方面想独揽大功,对发现的密道一直秘而不宣;另一方面又不得不接受阿桂的将令,提前攻打金城关。真是有苦自知,只能迫不得已小试一下新教军所谓圣战那恐怖的战力。
咚咚咚咚咚……
卫军大营的战鼓在不断地敲响着,速度越敲越快,随着鼓声的响起,卫军六千兵马从营帐中蜂拥而出,抬着云梯冲向日阳门,如数百股洪流般直冲目的地而去,规模非常壮观。
卫山手持钢刃也策马俯冲向日阳门,中军六百骑兵始终跟着卫山,卫字大旗开始接近金城关。金城关日阳门上的新教军早已守候多时,见卫军终于在今日开始发动大规模攻击,毫不迟疑地把手中的弓箭全部倾泻至城下的清兵头上。
卫山熟练地拨马不断闪避着飞来的劲弩,而自己的身边的骑兵不断有人落于马下,众多的空马依旧拖着被射死且半只脚尚挂于马蹬上的主人狂奔不止。许多步兵还没靠进城墙下,就惨遭流箭的射杀,倒于血泊中,三五成群地叠在一块。此时的卫山哪顾得上那么多,在战争中只能保护好自己,其他就顾不上了。
在卫山重新抬头之时,已然见到略微有些破损的金城关城墙,再回头看一下自己身边的亲兵时,才发觉六百的人数起码少了一半,幸好二杨及封尚宾都在。
“弟兄们,给我冲呀,谁第一个冲上城头重赏五十两白银。”
卫山高喊完后便抓住一部早已架好的云梯,带头窜了上去。
见主帅如此奋勇,又有重赏,其他的士兵也纷纷拿着刀顺着云梯往上爬,一时间,日阳门近百米长的城墙到处都是搭好的云梯。
卫山才爬了不足五米,当头便有一支劲箭朝着头顶射来,听那划空而过的声音还比较响,射箭之人应是有两把刷子的人。
卫山腰一扭,双手一个反握,人已转到云梯的反面。紧随自己的一个清兵则惨遭不幸,利箭从头射入,从处穿出,一声都喊不出便立毙当场。尸体顺着云梯划下去,还带倒了下面四名清兵。

卫山趁着墙头停顿的功夫,人又一下便多窜了十米上去。等墙头搭弓之人想再补射之际,卫山已登上了城头。
卫山凝神一看,刚才射箭之人乃是个女子,面部被一白纱巾给盖主,容貌不详。看她的身材倒算魁梧,丝毫不比男人弱上几分。
那女子反应倒也快速,人后退十步,从后腰的箭筒内闪电式地又一下子抽出三支箭,快速地搭在弓上,朝卫山便是射来。
可能卫山正在感叹战争的残酷性,连女子都上阵杀敌时,谁料该女子这么快又向自己攻击过来。
卫山幸好功夫还未如和珅般丢下,赶紧连续几个侧翻,闪过三箭。已跟随卫山登上城头的三名亲兵都非常不幸地替卫山挨了这三箭,从十几米高的金城关城头上翻了下去。
随后上来的亲兵不敢怠慢,有六七个人上前围攻该拿箭女子。该女子撤弓换刀与清兵撕杀在一起。
大概是战斗太久,气力已乏,经不起多人的围攻。不到片刻功夫,便被清兵擒住。
卫山踱步到那女子身前,刚想审问一番,却见该女子丝毫不理地引颈就刃,血从其脖子处大量渗出,不久便香消玉焚。
“真乃刚强之人,看来又一个真主的信徒走了。新教的女子确实不可小视呀。”卫山大有感慨。
在该女子自杀之后,周围的十几个男男女女的新教徒眼里都流露出愤慨之意,皆不顾自身危险地冲向卫山及几个亲兵,想夺回该女子尸体。
在经过一番激烈搏斗后,这些新教徒都一一死于那女子身边,当然,清兵付出的代价是整整一倍有余。
战后卫山才知晓,此女子乃是赛力卖的堂妹,阿力玛,代替赛力卖主持着日阳门的防务。其身上还怀着四个月的身孕。
新教军往日阳门增援的人逐渐多了起来,逐渐围在卫山周围的新教徒也多了起来。卫山此时可再也顾不上怜香惜玉了,见人就下重手,也不管是男是女。
可新教徒仿佛中了魔般,知道自己是这些已登上城头中功夫最厉害的人,还一个劲地涌到自己身边。你砍死一个往往又会扑上两个来。男的还简单了事,直接拦腰截断一刀毙命;女子则用重手震翻在地,失去作战力。
躺于地上的新教军的娘子军们都极其的顽强,身受重伤依然如蜥蜴般爬行至卫山身边,等待到时机后突然跃起抱住卫山的腰部,方便男教徒出手攻击。
对付如此自杀式的攻击,卫山也深感无奈。只好击毙围于自己身边的四名新教军的娘子军后,又使了一招横扫八方,削掉想靠拢上来的三名男教徒的天灵盖后,飘身退至墙角边,让身后的亲兵们代为出手解决。
卫山此时终于可以观察一下周围的战况。这金城关上早已是硝烟四起,每隔几米便有人在撕杀。从城下爬到城头的清兵越来越多,往往是两名清兵在夹击一个新教徒,新教军正步步撤离城墙口。
看情形应是己军略占优势,毕竟新教军经过连续三日激烈拼杀,已是后继乏力。如果未有援兵出现,自己应能于今日顺利拿下日阳门,立下这头功才对。
好景不长,就在卫山所部正逐一消灭日阳门还作困兽犹斗的小部新教军胜利在望时,从东新门方向快速移动过来一大股部队,所经之处的清兵不是被击毙,就是被掼下城楼,有所向披靡之势,在眨眼间便已接近了卫山。
卫山眼尖,看出领头的是个拿双刃的女子,也是头盖一白纱巾,全身包裹于沾满斑斑点点血迹的轻甲之中。
只见她手中的双刀每次闪动后总有一名靠近她的清兵被砍断脑袋,只片刻功夫,已有大约七名清兵死于其手,以致附近的清兵见到她之后纷纷都闪开让出一条道来。
看来是母夜叉转世,这应是新教军金城关的首领赛力卖了。卫山揣摩着。
容不得卫山再思虑什么,赛力卖如一股旋风般几个起落便冲至卫山跟前,对着卫山便是连续十六刀。那凶猛的刀气,招招不离卫山头部,那股狠劲就犹如卫山杀了她的至亲之人般。
卫山因尚不知赛力卖的实力,故先见招拆招,连用九环卫体、七星筑月两招在周身布下厚厚的剑气,以阻挡其进攻。
在双刀近百次的密集碰撞后,卫山只是身子晃了两晃,而赛力卖则后退了小一步。赛力卖乃是俠着跳跃的力量再加上本身的力道,而卫山则是立于原地硬挡,二者立判高下。
卫山从赛力卖的攻击力道上能感受出其已是强弩之末了,毕竟女子在体力方面与男子有本质上的差别。详细想来,她三日来的力量定是消耗得非常厉害,不可能与自己这个养精蓄锐的人相提并论。如果真要与其对抗,应可在六十招内击毙赛力卖。
本想毙赛力卖于刀下,可眼角余光却发现从城内的守备府中冲出大批人马,开始朝日阳门方向而来,卫山又有了新想法。
“赛力卖,我劝你赶紧向朝廷投降,我还可保你无事。如若不然,呈尸于金城关就是你的下场。”卫山劝诱道。
虽然看不清赛力卖的表情,可依然能听出她极端不屑的口吻,银牙一咬,从唇中吐出一句话道,
“想让我投降你们,想也别想。我宁可与金城关共存亡,也不会做俘虏的。死对于我们来说是一种解脱。”从赛力卖身上,卫山可以体验出甘肃新教女子的骨气,坚决不低头,誓死捍卫教义。
边说边打,又斗上二十余招,终因赛力卖主持着防务,没日没夜地巡城,心力消耗过大,且背上被清兵于昨日射中的箭伤又开始发作,伤口崩裂,鲜血激射出来。
因疼痛的缘故,赛力卖刀势有所缓慢,被卫山抓住机会,立刻刀锋猛进,来了招直捣黄龙,直冲赛力卖的心脏部位而去。
此刀乃是卫山以九成功力发出的一刀,故势大力沉且速度快。赛力卖被卫山抢占先机,只好运刀背横挡了一下,整个刀背被卫山的刀锋击打出个凹刀,赛力卖蹬蹬蹬地连退出数步。一个想捡便宜的清兵正要挥刀而去,却被半跪于地的赛力卖把手中的长刀一甩而出,直接砍中该清兵的咽喉,一命呜呼。
卫山不敢怠慢,脚一跨,连续出前几步,把刀驾在赛力卖的脖子上,眼中闪着亮光再次逼问道,
“现在你已落入我手,降是不降?”
“不降。”
赛力卖的白纱巾被风吹落,露出她那张颇为苍白的脸庞。从脸上卫山看到了一个撒拉族女子的风骨,如男子般坚强不屈。虽然皮肤略显粗糙,也没有什么沉鱼落雁之色,但她的那双眸,却始终有神,因为有信念在支撑着她。
卫山总觉得这么个女子足胜那些所谓的名门闺秀百倍有余,因为她是为了自己的理想而奋斗,虽死而不足惜。
卫山最佩服敬重的便是如此般的奇女子,便有心放其一马,反正今日赛力卖的后续部队也向此方向增援过来,再纠缠下去于己方也不利。新教军绝不会因主帅被俘而全线崩溃。照情形看,新教军必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为止。
卫山俯下身去,对着赛力卖轻声说道,
“赛力卖,我是你们新教马明心大毛拉钦定的续任总掌教。不管你信不信,我今日便放你一马,愿你好自为之,勿要再有玉石俱焚之心,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卫山演戏般后退数十步,嘴上大叫道,
“好厉害的女子,居然假装受伤,诱我近身。”
在场的清兵们倒是看见卫山本已架在赛力卖脖上的刀被震断,而卫山则是煞有其事地大呼小叫着,可能真是那新教军首领使诈,诱骗卫山卫大人近前企图袭击他吧。
见手下的数十名亲兵想冲至赛力卖身边,卫山赶紧喊道,
“全军撤退。”
率先从云梯上撤走,见主帅都第一个撤了,墙头上其他的清兵也无心恋战,纷纷带着兵刃开始从金城关城头上撤退。
清兵就如蝗虫般来时快去时也快,等赛力卖从震惊中回过神时,金城关日阳门又失而复得,重新掌握在新教军的手中。
赛力卖对卫山临走时所说的他乃是新任总掌教一说实在感到困惑。说实话,在当时的环境下,卫山已经擒拿住自己,没必要再骗自己了。但如果真如卫山所说的,他真是新教的总掌教,那又为何助清军来剿杀新教呢?
想不透就不想,赛力卖重新调整兵力布防,精神依旧抖擞地等待着清兵再一次的攻城。她把置于守备府的预备队提了上来。连续三天的血战,新教军自身损失极重,人员已严重不齐,急需补充新鲜血液,故只能把最后一支队伍都顶上金城关城头。
当卫山回到营帐时,二杨及封尚宾皆感不解,他们可都是一等一的精明人,哪会被卫山的伎俩给蒙骗过去,于是由封尚宾出口询问道,
“大人,您不是已经擒拿住那赛力卖了吗?为何到手的肥羊又拱手相让呢?”
卫山一副山人自有妙算的样子,神情轻松地说道,
“放了那赛力卖,我有两点考虑:
一是我观新教军人人皆有一死的精神,故绝不会因首领被擒而降于我大清。
二是一旦拿下赛力卖或杀了她,对于新教军来说,只能会使他们的战力短时间内得到增强,我们适得其反。为了解救他们的首领,我相信新教徒绝对会发挥出平时两倍的力量。我等当时都未准备妥当,如果马上与新教军硬拼,恐怕在座几位可能都要献身于这金城关上了。
再者说来,我们如此死拼,实在是便宜了坐山观虎斗的阿桂。何必让他们如此之轻松呢,莫如放过赛力卖,我们来个鹤蚌相争,渔翁得利,岂不更好。”
卫山言之也有理,三人听得都不住地点头。
“报,阿军门手令到。”帐外亲兵飞速进帐,递上阿桂的将令。
卫山迅速看了一下后,面色一沉,把将令递给了杨遇春。杨遇春与其他二人一同观看之后对卫山说道,
“大人,看来阿桂军门对您一举攻上日阳门倒是十分的在意,居然额外又调拨了五千兵马给您。”
杨芳在旁怪笑一声,表示不满地说道,
“那老滑头对卫大人您始终是心存不善,我看与那和珅几无差别。就单凭大人您攻上日阳门的举动,就以为您也必会在三日内攻陷金城关。这道军令,简直是欲治人于死地嘛。”
“攻上金城关城楼,海兰察海大人,明亮明大人也有过,干嘛不派他们出战?您要是能在三日内攻下金城关,又何必派这些满洲骁将出马?我看不如据理力争,推掉此差。”封尚宾提出自己的看法。
卫山看完手令后,自有打算,开口对众人说道,
“阿桂老匹夫可能担心我与新教有所牵连,故下此手令迫我速攻。想来应是到了用上密道的时候了。”
“大人您怎会与新教有瓜葛呢,此老贼大概糊涂了。”封尚宾不满地说。
卫山晒然一笑,尚宾不懂个中缘由,故有此说。阿桂此人还真是老奸俱滑,攻打日阳门的清兵中定有他的细作,今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其眼中。不过虽然他可能隐约猜出自己与新教有瓜葛,也猜不到自己有致死地而后生的手段。
万事万物皆有灭亡的一日,这新教自然也不例外。新教已被朝廷视为眼中钉,前途可谓渺茫之极。如果能洗头革面推倒重来过的话,可能会比现在的处境更好。
新教在自己手中灭亡,又在自己手中重生,何尝不是种蜕变。牺牲眼前利益,换取将来的发展,实在是可行之策。自己答应马明心的话也自然会实现的,谅那姓马的在天之灵也不会怪自己的。
“休要小瞧了阿军门,他老人家吃的盐都比我们走的路长。你们都下去准备一番,我们明晚开始顺密道进攻金城关。
赛力卖已把预备军给调了出来,那守备府中的防卫就空虚了,正好可以立下大功劳一件。”
似乎又想到个问题,卫山对杨遇春问道,
“时斋兄,今日木塔尔防守哪个方位?”
木塔尔自和珅离开甘肃之后,便归入卫山门下,故卫山有此一问,想来是要对赛力卖网开一面。
“木塔尔正巧在我日阳门附近布防,大人您或许可以利用一番。”杨遇春瞧透了卫山的心思,只是误以为卫山对赛力卖有意。若被卫山晓得杨遇春的想法,绝对要喊爹骂娘了。五大三粗的女子,怎么看就像个假男人,谁会对她有情呀?除了一片中忠心可取之外。
在等到阿桂的援兵到达之后,卫山除留下少许兵力徉攻日阳门,下令全军开拔至密道口处,无声无息地等待其他三门攻势的开始。
清军急于拿下金城关,故等到晚膳一用毕又发动了新一轮的猛攻。听到由其他三门处传来红衣大炮的声响后,卫山觉得赛力卖应已被吸引住,便下令全军急速进入密道,由杨遇春先领两千兵马先行。
密道大概是太久没人来的缘故,一走动便是大量的泥土从土层上拨落下来。幸好密道并不是太长,杨遇春还未被窒息而死。当钻出密道时,已是在守备府内。
杀掉十余名守护的新教徒后,卫山也从密道内钻了出来。卫山抖去头上的泥土,问杨遇春道,
“时斋兄,情形如何?”
“大人,看来新教军已把全部的兵力都调往四门去了,内部相当的空虚。”
卫山重新审视了一番金城关,嘿然一笑道,
“哈,看来今日非我得头功不可了。时斋兄,你与诚斋、尚宾三人分兵马上开始内外夹击,我想不出一个时辰,新教军的抵抗就将结束。记得要留住赛力卖一条命。”
当卫山领兵钻出密道时,就意味着新教军在金城关的抵抗彻底结束。果不其然,只半个时辰,在清兵内外夹击之下,新教军迅速失守四门,金城关城门大开,清军骑兵开始入城追击剿杀。大量的精锐八旗步兵在阿桂亲自统帅下也一拥而入金城关,见人就杀。一时街面上到处都是新教徒及无辜百姓的尸体,火光照亮了半边天。
赛力卖此时率领五百女兵突出重围,从东新门移动到了守备府外,这已是新教军最后一股力量了。卫山早已率领数千兵马严密布防于守备府外,凭直觉卫山认定赛力卖绝对会来此与自己会上一面的。
火光把卫山的半边脸照得通红,卫山指挥着士兵把赛力卖等人团团围困住后,冷静地看着赛力卖,传音入密道,
“赛力卖,你已是瓮中之鳖了,不要再负偶顽抗了。我跟你点一条生路,你可率领着这些部下,往日阳门方向撤退,那里有我的人把守,他可能会对你网开一面。”
火光同样把赛力卖的脸颊映得通红,此时的她脸上已无白巾遮盖,身上到处都是伤痕。苦战数日,早已把她这个女铁人折磨得已是无甚力气了,但从她的双眼中还是可以看出一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思想,她的双刃朝着卫山挥动了一下,激动地大声说道,
“我们新教徒不为生而战,只为自己的理想而奋斗。既然大毛拉已在天边等侯着我们,我们也绝不苟活于世。生为新教徒,死为新教鬼。作为剿杀新教徒的魔鬼们,必然遭到真主的惩罚。如果你真是大毛拉所说的那种人,就求你尽点该尽的义务吧。
姐妹们,我先行一步了。”
已被团团包围的赛力卖,用复杂的目光望了眼卫山,毅然举起手中的双刃,坚决地划过自己的咽喉,一缕血丝从她的喉部缓缓冒出。
此时的赛力卖,身上依旧散发着咄咄逼人的气势,一股与天地同在的感觉压在在场众人的心坎上,清兵们都不自觉地退后数步。
赛力卖仿佛不知疼痛般坚定地站着,纹丝不动,但那原本明亮且饱含着对新教无比期望的眼睛开始渐渐暗淡下来。
生命即将离她而去,远方的大毛拉似乎用慈祥的眼睛望着自己,口中还说着,孩子,你终于来了的话语。
赛力卖终于丢弃手中紧握的双刃,朝着大毛拉马明心的拱北处膜拜下去。只拜了一半,便全身僵硬而亡。但那尸身却巍然不倒,眼中似乎也留着不屈的血泪,这是撒拉族儿女的骄傲。
五百女兵们见首领光荣殉教,全部都高喊着新教圣经里的话语,以同样的动作纷纷引刃自尽。一时间,在火把的照耀下,新教军的娘子军们一个个逐一倒下,并无一人投降,异常壮烈。这是连男性都少办到的事,新教的女教徒们做到了,她们捍卫了自己的荣誉。卫山及其他清兵们都看得有些惊呆了,真乃是勇士一批。
下雨了。卫山感觉到有雨滴落下。只片刻功夫,狂风起,雷电闪,老天似乎都在怜悯这些新教的忠义之士,突如其来的雨水在猛烈地刷洗着她们的尸身。让把水看得异常神圣的新教徒们终于在死后也得到了一丝安慰,真主并没抛弃她们。
被雨水淋湿的卫山,抹去脸上的雨珠,悄悄吩咐杨遇春道,
“你马上让人把赛力卖的尸体给抬走,先找个地方埋葬,再随便指认具女尸给阿桂抬去交差。”
遇春冒雨领命而去。
卫山内心也有所感慨,为了自己的理想而不惜献出宝贵的生命,值不值得呢?应该是值得的。人活于世上,不也是为了做点什么的嘛。自己的理想就是能造福天下百姓,故为达到目的能掌握权势而不择手段都在所不惜。
卫山此时还真不能不信那马明心所谓的新教了,连殉教都能得到所谓真主的洗礼,绝。
在伊斯兰教中,水是净身进入圣域时的精神中介,水又是净身时洗在不可或缺的物质。对待哲合忍耶新教如此渴望牺牲的战士们,水不会背叛他们,真主是不会远离他们。残酷的统治者可以用枪炮刀矛杀死他们,但天决不会以旱渴杀死他们。
卫山由始至终都认为朝廷对待新教的政策都太苛刻了,太优待旧教了,汉族的地方官们太会虐待撒拉族的民众。如果能放松些镇压,新教徒们可能会过得更好些,朝廷也无需大笔的军费开支,地方也会安定些。但这些想法卫山只能放在心里,不敢拿到朝堂上去讲。
攻克金城关之后,阿桂又马上进行了军事部署。因为拿下了金城关这重要关隘,已经打通了通往兰州的路线,需立刻进兵以解兰州之围。
卫山因在金城关战役中功勋卓著,故得到了阿桂的亲眯,不仅上了封折子向乾隆替卫山请功,还专门让卫山率兵八千先行,即刻解那兰州之围。
卫山接令后不敢怠慢,领着二杨及封尚宾火速向兰州靠拢。令卫山欣慰的是,新教军苏四十三部在闻得金城关失陷后,便主动解除对兰州的包围,向华林山方向撤走。
华林山一战乃是平定整个大西北清廷的最后一战,此战相对新教来说,可谓悲惨壮烈,丝毫未给新叫前总掌教马明心丢脸,全部的新教徒都战斗至最后一滴血。
就是因为新教军的顽强抵抗,加上卫山的推波助澜,而导致甘肃冒赈案加速暴露。
七十余位的清廷甘肃府道以上官员被杀,陕甘总督官居一品的勒尔谨更是被勒令自尽,原甘肃布政使、现浙江巡抚王亶望也在劫难逃。甘肃通省几无可用之官,可谓震惊中外,其操刀下手者正是卫山。也正因此案,卫山才得以与和珅相抗衡,正式拉开了十余年漫长的权位战。
注:1、《钦定兰州纪略》卷二阿桂奏折:臣因金城关系省城咽喉最为紧要……一面在金城关飞速,一面督兵在河沿扎定接仗。”当日毙凉州都司王宗龙。二十九日烧杀城厢,但被官军杀伤惨重。据己未(五月九日)奏折,“从前贼数约有二三千人,屡次被官兵剿杀、枪炮击毙以及逃窜为各路截杀已不下七八百人。”义军人自为战,勇悍异常。“虽系釜底游魂,而困兽犹斗,实难一鼓剿灭。
2、曼苏尔所著《哲罕仁耶道统史》将赛力卖列入圣徒序列,并为她写下这么一段:维尕叶的义女、妇女们的榜样、撒拉的赛力麦,她像厉害的男子汉一样坚强勇猛。她带领五百人都牺牲在这个地方〖注:前文讲此地即今兰州金城关拱北之处〗。……由于她们连续和大量的卡费勒(敌人、异教徒)作战,一天天衰弱了。但没有一个后退者,步其大毛拉的后尘,她们一群群地牺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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