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来而不往非礼也,厚黑才是大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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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来而不往非礼也,厚黑才是大丈夫
乾隆四十六年三月,离郑光策被劫已有四个月之久,相对于七宝林劫囚一案,多数的福建乡绅官员并不知情。
这押解犯人的囚车中途被劫,护卫的绿营官兵尽数被杀,甚是让陈、苏二人震惊。此可谓大清开国以来少有过的事。如果闹到乾隆帝那里,陈、苏二人恐怕免不了一顿训斥,京察大计绝对不合格,连降三级都有可能。
官场历来有报喜不报忧,瞒上不瞒下的原则,故陈、苏二人急匆匆地追回了发往刑部的呈文,并改判了郑光策的案子,宣布其无罪。
颇具讽刺意味的是,就在郑光策改判的第二天,郑光策便出现在新落成的鳌峰书院中,并担任授课教师。此举不啻于卫山向陈、苏二人发出了挑衅书,摆明告诉他们,这杀兵劫囚乃是卫某人所为,看你们能耐我何。
卫山早就看不习惯这陈、苏二人的所作所为,根据天鹰队对陈、苏二人近一个月的摸底详察后,发现此二人的问题甚多。一方面通过走私鸦片谋取暴利,另一方面又截留闽海关税银,还在各自的任内造成巨额亏空,并且不断摊派各种的苛捐杂税到百姓头上。
卫山早就不屑与陈苏二人为伍,毕竟年轻气盛又有些冲动,故直接借着劫囚事件与陈苏二人正式翻脸。
对于让郑光策公开在鳌峰书院任教,林宾日是相当的反对。
他认为在目前情形下,凭一己之喜恶行事,与陈苏二人翻脸,实为不智之举。你卫山毕竟现在官拜福建按察使,还要受闽浙总督及福建巡抚节制。俗语说得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相互拉破脸皮只能会导致陈苏二人更直接的报复。随便给你个小鞋穿穿,你都有苦说不出来。
卫山也有其拗脾气,一旦认定的事就死活不更改。
事情倒是出乎林宾日意料之外,从乾隆四十六年四月到八月,整整四个月时间里,陈、苏二人非常的低调,对卫山并无任何不力的举动。
当林宾日就此为自己的担心感到多余的时候,乾隆四十六年九月十七日,省城福州内连续发生多起恶性入室盗窃且杀人案。
东起东门,西至洪山,连续有三十七家报案。失窃二十六家,被杀七家,被四家,报案者纷纷涌入州衙,情绪激动的人群差点挤破了州衙大门。
而福州知州风欣一反平日懒散不理政务的常态,非但不怪罪反而更是热情无比地指点他们到按察司府上陈情,并说卫山的才干足以抓获盗贼为尔等作主之类的话语。
卫山大清早便被前来报事的林宾日给搅醒了秋梦,虽然有些不乐意,可一听说福州城内连续发生多起案件,这人便迅速清醒过来,马上穿好衣服赶往议事厅与众人商议案情。
“大人,这昨夜里福州城内发生多起命案,引得全城百姓都在私底下议论纷纷,报案人已经差点都快把按司府的大门给挤破了。”林宾日如此说着。
杨芳大为不满地问道,
“这些人怎么会找上我们按司府呢!这平常的盗窃杀人案件当属福州管辖,风知州难道连这点都搞不清楚吗?”
杨遇春也插嘴说道,
“是啊,诚斋说得对。我按司府并无直接插手地方案件的职责,风知州却在此时此刻如此的犯混,实不可理喻。不如顶回去,让风欣务必在十日内破案。”
杨遇春所说正合卫山心意,虽然想不通这风欣骨子里卖的是什么药,为慎重起见,还是直接驳回了事。
卫山又看了眼林宾日,想听听他的意思。
林宾日略清了清嗓子,极有思路地说道,
“大人,二位杨兄,我仔细询问过这些报案人的具体情形,发觉这可不是一随随便便简单的入室盗窃杀人案。”
“此话怎讲?”卫山凝神倾听。
“这三十七家的案子,都在一夜之间发生,从东门犯案犯到西门,且具有连续性。如没有人在后面大胆撑腰,我看省城还不至于发生如此大的事件。
再者说来,与陈、苏二人交好的福州大户塔巷高时节家居然未被盗窃,而一墙之隔与大人交好的杨桥巷林家则损失惨重。在这敏感关头,不由得不让人浮想连翩啊。”
“我看这是给我来的下马威。”卫山听罢林宾日一席话,不由从鼻孔里哼出这句话来。
二杨也都是聪明人,被林宾日说破后都反应过来。杨芳率先砸了下椅子的把手,腾的便站了起来,气呼呼地说道,
“奶奶的,这姓苏的敢情都要骑到我们头上拉屎拉尿了,不如给他也来个下马威尝尝。”
杨遇春则带着更为冷静的口吻说道,
“大人,现在不如先把此案踢回州衙,我们静观其变,谋而后动。”
林宾日则摇着头说道,
“不妥不妥,我看他们没这么简单哦。”
才说到这,外边的衙役便进来禀报道,
“大人,闽浙总督陈辉祖,福建巡抚苏桂芝已到门外。”
“说曹操曹操就到。大人,这上门生事的到了,您可要好生对付。”林宾日说道。
卫山点了点头,对众人说道,
“那你们都回避一下吧,我倒要看看这两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来人,开中门放炮迎接。”
一番官场客套话过后,三人分别落座。
卫山小饮了一口碧螺春,用余光看了下陈、苏二人,发现这两人也在观察自己,于是咳了几声后先说道,
“二位大人平日里那是‘公务’繁忙,月余不见踪影,只能在花语楼那些莺歌艳舞之处才能寻到。现在居然能在百忙之中抽空光临我按司府,简直让我卫某人的脸上增光不少呀!这俗话说得好,无事不登三宝殿,还请二位大人明示于我吧,免得我再费心思去想。”
被卫山单刀直入地猛数落了一通,苏、陈二人有些老脸挂不住。苏桂芝先看了下陈辉祖,得到他的暗示后,提足中气说道,
“既然卫大人如此直爽,我与陈大人也就不再绕圈子了,直入正题吧。
想来卫大人也已经听闻这福州城内昨晚连续发生三十余起的入室杀人抢劫案。在省城居然发生如此之案件,实在令人震惊得很。”
卫山打趣说道,
“我是很震惊的,就是不晓得二位大人也有如此强烈的反应了。依我想来,二位大人身居高位数十载,定已练就了一番处事不惊的大本领,对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哪能挂在心上?”
苏桂芝全当没听见似的,继续说着与陈辉祖商讨过的话,
“这案子本应由福州知州风欣来审理。可他因家中老母病危,特向我告了假。
如此大的案件,不可能无人主持侦破。有鉴于其他官员资历都尚浅,无法担当此重任,故我与制台陈大人仔细协商之后一致同意由卫大人主持此案。
卫大人您也曾在刑部任过职,破过无数离奇命案,想来对付起这鸡毛蒜皮的小事更绝无困难之理了。”说到痛快处,苏桂芝不由大笑出来。难得要将这卫山一军,哪能不高兴呀。
陈辉祖也适时地插口说道,
“卫大人,此事已经过我与抚台大人共同商议,你就勿要推辞,马上破案吧。
有鉴于此案影响巨大,故特命你十日内结案,不得有误。”
听完这一段话,卫山总算明白过来,敢情这两个禽兽设好陷阱让自己钻。真是一唱一和好搭担。
卫山也不苦恼,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丈夫岂能让小事给绊倒!最不济,这官不当了,上山当草头王。当今社会谁怕谁?
卫山虽然心中咒骂着陈、苏二人做事卑鄙,可表面还是装出极有风度的样子,说道,
“上官有所差谴,我卫山自然要领命而行。对于这十日内破案一事,一点问题都没有。”
“真的?”陈、苏二人眼同时一亮,生怕听错了话。
“那是自然,我卫某人从来是一诺千金。”
“可敢立下军令状?”陈辉祖迫切地问。
终于狐狸尾巴露出来了,急不可耐呀。卫山偷笑不已。
“当然可以。”
“那我们这般约定,你卫山若无法在十日内破案,就主动引咎辞官,挂印而去。”陈辉祖步步紧逼。
卫山淡然一笑,说道,
“陈大人既然这般说了,我要是不答应,也是看不起大人您了。不过……”
卫山故意拖长了音调,吊那陈辉祖的胃口。
“不过怎样?”陈辉祖有些焦急。
卫山调侃陈辉祖说道,
“我要是破了此案,你陈大人又如何奖励我?”
陈辉祖一听,居然是为了这个原因。
嘿嘿,你哪能破得了案。回府之后,立刻命人把昨晚那伙东山岛强盗尽数赐酒毒死,而后再用火烧化,连一块尸骨都不留给你。我看你还怎么破。去阎王殿破去吧。
陈辉祖皮笑肉不笑地答道,
“卫大人想要何种奖赏尽管说出来,本督一定答应你。就算是天上的月亮,只要能摘得下来,都派人摘与给你。”
“是啊是啊,卫大人你就快快说吧。我都有些按捺不住,想听听卫大人要何种赏赐。”
卫山锋芒毕露,直指陈辉祖道,
“陈大人,我这要求也不算高。我就想仿效一下那唐朝的李太白,也想让陈大人帮我提鞋研墨。怎样,答应吗?”
陈辉祖乍一听,脸顿时暗了半边。可再转念一想,这卫山怎么可能破得了案?现在就开张空头银票给他,安安他的心。
“呵呵,卫大人真是好潇洒呀,居然想学古人呀。好好好,如果卫大人能顺利结案,我陈辉祖就一学那大唐高力士,为卫山卫大人提鞋研墨一番,由苏大人监督。”
送走了陈辉祖及苏桂芝,后堂内诸人鱼贯而出,不过这三人面色相当凝重,都不赞成卫山与陈、苏签定所谓的军令状。
林宾日率先说道,
“大人,您可要思虑清楚呀。我们连匪徒的踪迹还未寻觅到。冒冒失地应允这陈苏二人,只能是让他们暗自欢喜不已。”
二杨也同时进谏道,
“大人,不若马上也装病推掉此差吧。”
卫山很有自信地摇了摇头,胸有成竹地说道,
“山人自有妙计,今次定要让那陈辉祖出大丑一番。”
此话一出,三人都晓得卫山已有了腹案,很是感兴趣地同时出声询问道,
“大人有何良策?”
卫山带着诡异无比的神情说道,
“我打算明日就破了此案,给这陈、苏二人一个天大的惊喜。”
“什么?”乍一听,林宾日与二杨都炸了锅,卫山莫不是糊涂了?案子都还没查就要上报破案了?当那陈苏是傻子?
见部下都不明了自己的用意,卫山很是得意地说道,
“这陈辉祖及苏桂芝如此这般迫我签什么军令状,摆明他们是有持无恐的,定是要回去做那杀人灭口的勾当,把昨晚的手下全部做掉,免得被我给抓到。”
“真这般大人岂不是更糟?”杨遇春不理解问道。
“他杀他的,我抓我的,两不相犯。”
林宾日揣度说道,
“大人您莫不是想要来个李代桃僵?”
“正是。反正那陈辉祖把真凶都给做掉了,也没法立刻拿出什么东西来反驳我。他只能暂时拖延住我,然后在几日之后另派出人手再做一次惊天盗案,以推翻我已破案的假象。
到那时,只要我们日夜守候于陈苏二人府外,就可擒获再次作案的贼子。嘿嘿,到那时,我看陈辉祖还有何话可说。当然,你们还得将我立下军令状,要十日内破案的消息给散播开,也好让那陈辉祖抵赖不掉。”
对于卫山的计策,二杨及林宾日都不由赞赏不已,确实是妙计,定能让那陈苏二人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卫山继续指示说道,
“你们迅速从我按司大牢内提出十几名的死刑犯,把他们转送到天鹰队,由张闽榕给他们服食天鹰队密制的丹,然后再由我押解转呈至总督府。
服食下丹的人,神智只能接受第一次对他下指令的人的指挥,那样,我们就可掌握一切了。”
卫山这边算计着陈辉祖,陈辉祖那边也在紧张忙碌着。
一回到府中,陈辉祖便把管家陈大福给叫了过来,嘱咐了几句后,陈大福便去藏匿盗匪的后院办正事去了。
陈辉祖望着渐渐远去的陈大福,嘴角边露出一丝阴笑,小声说着,
“卫山呀卫山,就算你是包龙图转世,也破不了这案子。”
而苏桂芝则在旁献殷勤道,
“制台大人还真是屡出高招呀,我瞧这回卫山铁定要被撤官罢职了。如若这样,我福建官场就清静多了。”
陈辉祖虽然对自己的计策也甚为满意,可站在中院的小池塘边上,望着池子里的绿色大荷叶时,则又若有所思地说道,
“本督之法虽然可称得上妙计,可对于这卫山还是不得不防着点。此人能在朝廷中与和珅对着干长达数年之久,必有其手段,我们还是小心点为妙。不妨就等满十日,看看那时的局势再做打算。”
“大人还真是小心谨慎。当然这样也好,小心撑得万年船嘛。”
陈辉祖又询问苏桂芝道,
“苏大人,海关那边的帐结得如何呢?”
苏桂芝回道,
“大人,您就放心吧。闽海关那边的帐目已经全部造册完毕,就等着我与您共同复核后即可结帐。这三年来闽海关共截留白银一百二十七万两,也够我等三人分成的了。”
陈辉祖有些不放心地对苏桂芝说道,
“苏大人,这卫山一直在福建呆着,偏又是个按察使的身份,弄得我甚是绞心。闽海关那边的帐,等卫山事毕后,马上提前进行。我看不必再等到年底了。”
一夜相安无事,第二日一大清早,闽浙总督府前便来了批不速之客。
当陈辉祖听说卫山前来造访时,不由心中嘀咕开了,
这卫山才过一日便上门拜访,莫不是又有什么新花样要施展?不管他,先见见再说。
“来人,有请卫大人中厅候着。”
当陈辉祖穿戴好锦鸡补服、珊瑚顶官帽,悠闲不已地散步来到中厅时,卫山早就等得肚内冒火:
跟那姓苏的一个德性,一等便是一个时辰。日后要是有机会,自己定要让这陈辉祖等上一日一夜,等死他。
“卫大人,让您久等了。”
“哪的话,这么大清早便来打搅大人的清梦,实在是下官的过错。不过实在是有要事要禀报,只能唐突了。”
陈辉祖眼一抬,装出副诧异的神情,故意用夸张的口气说道,
“卫大人您不会是已经把案子给破了吧?一夜之间便破案那可是当代的活包公哦。呵呵呵……”陈辉祖心情非常舒畅地大笑了几声。
卫山两眼珠死盯着陈辉祖,嘴上一字一句地说道,
“是啊,真是让陈大人给说中了。下官确实已经破了案,现在一干人犯正在外面候着。”
“什么?”乍一听之下,陈辉祖连手上的茶盅都给惊得掉落地上,那破裂的茶杯碎片飞射四处,还稍嫌滚烫的茶水溅了陈辉祖满官袍边都是。
“你,你,你再说一遍?”陈辉祖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
“下官已经破获福州盗案,一干人犯也已押到府外。”
“不可能的,怎么会被你破了呢?才过去一夜而已。再说那些人不是早就被陈福给……”陈辉祖精神上顿时呈现混乱状态。
“那些人给陈福怎么样了?陈大人!”卫山心知肚明地问。
“被陈福给……”陈辉祖迅速警觉起来,赶紧把后面半句话给刹住,尴尬地解释道,
“没被陈福怎么着了。卫大人多心了。”
“既然我已把案子给破了,陈大人是不是要兑现诺言呀。”卫山步步紧逼。
陈辉祖可是个老于世故之人,马上打起了太极推手,凡事先拖再说,还要找那苏桂芝一起商量。陈辉祖边镇定下来,边说道,
“卫大人太心急了。你带来的那些犯人我还需与抚台大人联合会审之后才能最后作出决断,你就再稍等几日吧。”
卫山见已达到初步目的,也就不再继续纠缠下去,告辞了陈辉祖后便打道回府。
陈辉祖打卫山前脚一走,后脚马上立刻传召陈福并严厉问话道:
“陈福,你把那些盗匪真的都处理掉了吗?老实交代,若有一丝隐瞒,定叫你死无全尸。”
陈福叫曲道,
“老爷,小人自接到您的指示后,就立刻到后花园把那些还等着要赏钱的盗匪全部用毒酒给做掉了,一共一十九人,一个都没留下活口呀。老爷若不信,我带您去把那批人的尸首给挖出来瞧!”
见陈福讲得如此肯定,陈辉祖也就信了八分,可怎么想也想不透那卫山又是如何破的案。明明作案之人都已死去,他又是去哪弄来的正凶?
“你马上去抚衙把苏桂芝苏大人给请到府上,就说我有十万火急之事相商。”
当苏桂芝一听那卫山只花一夜功夫便已破获震动全福州的盗案后,也一样是目瞪口呆,满嘴唠叨着不可能,决不可能的话语。
陈辉祖不满地对苏桂芝说道,
“苏大人,既然事已至此,我们再说什么这不可能,那不可能也无济于事了,重要的是要想出对策来。”
苏桂芝在旁揣测了片刻,确信无疑地说道,
“陈大人,依我之见,这卫山押来的一干人犯必有猫腻,定是他从别处寻来的替罪羔羊。既然正主已被大人您给处决掉了,就绝无可能再现身于世。我等定不要被他给蒙混过关了。”
“我也如此想的。
可现在卫山既如此说了,我们也无任何证据来反驳这卫山的言论。总不成说那些真正的盗匪是我们所派,已被灭口藏尸于总督府衙内吧?”
毕竟苏桂芝的坏水比较多,贼眼珠滴溜一转,又来了个主意,说道,
“大人莫急,那卫山既然会说案子已破,那我们就给他安个案子未破的事实。”
“此话怎讲?”陈辉祖也捕捉到苏桂芝的思路。
“不妨我们再派出一伙人,选个晚上在福州城内再弄上一回惊天动地的盗窃案。到那时,我们再栽赃这卫山乃是李代桃僵,根本是拿假人犯蒙骗过关。到那时就不止是让他罢官的问题了……”一时间苏桂芝为自己想出这么好的法子而连连奸笑不已。
“呵呵,苏大人还真是足智多谋呀,就照你的法子办,由你主持此事。”
乾隆四十六年九月二十一日晚,从福建巡抚衙门的后院鱼贯而出约二十一名身着黑衣,面罩黑纱的夜行人,每人背后都背着把亮闪闪的大刀。
在领头之人的低声嘱咐之后,此二十一人分头散入尚被黑夜笼罩的福州城大街小巷。
黄雀捕蝉,螳螂在后。卫山正伏在离抚衙不远的一处民房内,那里可以直视抚衙后门。至于前门也派了两名青龙堂的高手在监视。
天鹰队青龙堂三十名二等乙级鹰卫分别趴在卫山周围,静候卫山的指令。卫山眼瞧着那二十一人消失在夜幕中后,才目露精光地小声吩咐道,
“你们马上一个盯一个地跟上去,务必在他们完事之后当场擒获。他们未动手之前切忌绝对不能出手。”
“是,大人。”三十名鹰卫迅速地跃下房顶,各自朝着目标追踪而去。卫山的盘算相当准确,已然完全估算到陈苏二人的打算,早就在此守株待兔。
并没让卫山久等,只过了不足两个时辰,三十名鹰卫基本每人身后都背着个大麻袋,得胜归来。
把麻袋解开,从里头分别滚出二十一名已经被点中昏**暂时昏迷的黑衣人来,青龙堂一个二等乙级鹰卫向卫山禀报道,
“大人,小的们幸不辱命,顺利完成任务。
此二十一人在作案二十一起之后,均被我等及时扣押,一个不漏。”
卫山非常满意今晚的行动,又重新凝视了抚衙片刻后,下达第二个指令道,
“你们把这些人都给我堆放到抚衙门口,然后把那些苦主都带齐,也一起送到抚衙里去。要是问起你们来,就说都是按司府的衙役。我倒要看看那苏桂芝明天在抚衙大堂上还怎么向我推托!”
到了第二日,卫山穿着按察使的官服,领着二杨及林宾日,在连续敲击十余下鸣冤响鼓后,直闯守卫森严的福建巡抚衙门。衙门口的衙役兵丁看着卫山那威猛的架式,连拦都不敢拦,都站在一旁看好戏。
苏桂芝自昨晚接到衙役的禀报,衙门口堆放着许多黑衣人后,便感觉大事不好,可能上了卫山的套。为寻思对策,苏桂芝整晚都没睡好觉,眼框还是乌黑一片。
在听得衙门口不断传来鼓声及接到卫山直闯抚衙已到大堂上的消息后,苏桂芝才慌忙穿戴整齐官服,匆匆忙忙地上了公堂。
卫山八字脚开立,笔直的身躯如长枪般定于公堂正中央,并不断从身上散发出摄人的气势,咄咄逼人的目光牢牢索住堂堂的二品封疆大吏福建巡抚苏桂芝,一言不发。
苏桂芝被卫山弄得浑身不自在,总觉得现在是卫山在审问自己似的,赶紧打破令人尴尬的气氛,说道,
“卫大人,您这一大早便上抚衙击鼓鸣冤,真是何苦呀!有事好商量嘛。”
卫山摇了摇头,从口中吐出一句话道,
“苏大人,我是来交差的。福州城内的百姓都知道我卫山立下了军令状,我当然只能竭尽全力侦破盗案。
这不,我是来您这交差的。”卫山指了指随后被按司衙役给陆续带进来的低着头的二十一名黑衣人及二十一家苦主。
苏桂芝苦思一个晚上还未想出解决之道,现在又见卫山在逼宫,头顿时涨得老大,只能堆出副笑容说道,
“卫大人,您昨天早上不是已经擒获贼人了吗?怎么今日又擒获一批?”
卫山装出副不知情的样子反问道,
“有嘛?我可没向巡抚提到过我已侦破此案了。
大家想想,就算是包龙图转世,也绝不可能在一夜之间便破了案。定是苏大人日有所思,夜有所想,思虑过度所致吧。”
见卫山抵口否认自己曾上总督府的事,苏桂芝也无可奈何。
“苏大人,这便是二十一个作案的黑衣人及二十一家苦主的诉状,您就过目吧。”
面对这铁证如山的证据,苏桂芝哑口无言,只能无奈地接过诉状,装模作样地看了一番后,说道,
“来人,暂时先把这二十一个贼人收监,三日后再由福州知州审讯定罪。”
苏桂芝又对卫山说道,
“卫大人,陈制台要是知道你只花一日一夜便侦破盗案,还不晓得心中该如何高兴呢。这样吧,我与你一同面见陈大人,报上此等喜讯。”
卫山不屑地说道,
“我看就不必了吧。陈大人现在该要为如何实现自己的诺言而苦恼不已了。哈哈哈……”卫山扬长而去,丢下苏桂芝一人呆坐于大堂上。
卫山可是个有仇必报的主,对于如何羞辱陈辉祖,早早就想好了对策。
先是广派人手在福州城内散播陈卫二人互相打赌及各自赌约之事,造成众人皆知的秘密,逼迫陈辉祖无法否认。
另一方面又大肆邀请福州城内的乡绅名士,十月初一至按司府来赏秋菊,直言要当堂饮酒作画。言外之意便是要让陈辉祖于当天为自己提鞋磨墨。
由于福州大盗案的告破,卫山在福州可谓名声雀起,街头巷尾都在议论其事迹,自然,卫陈二人的赌约更是被炒得火热。
卫山怎会给陈辉祖留面子,更想出超绝的招数。在按司门前大肆摆摊,贩售赏菊大会入场券。凡要进按司府观看闽浙总督为福建按察使卫山提鞋者,只需花上一两纹银即可。
陈辉祖听到此言,不由当堂呕血一升不止。但整座福州城都已知晓自己与卫山的赌约,要是反悔,那可就被万人耻笑。陈辉祖只能委托苏桂芝上卫山府商量如何才能免去提鞋磨墨之约的条件。
自打开练卫军新军之后,这每月的银两开销立刻骤然增加,如流水般往外倾泻。本来每月可有六十余万两白银进帐的卫府,被新军弹药军需供给给弄得每月帐面只能剩下区区十万两白银。大管家林宾日正在犯愁,而卫山也开始有些担忧起来。
虽然强兵富国乃是正道,可乾隆帝满脑子都是“骑射乃满州根本”这种白痴的念头,根本不会允许练新军。故卫山只能依靠个人的力量来推行新式军队的发展,可这又牵扯上了财力问题,实在令人头痛不已。
现在有这个陈辉祖大肥猪送上门来,至少可以暂时解决一下财政危机。民间不是传言,一任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吗。这陈辉祖官拜闽浙总督,总督可比知府的官衔大上好几倍不止,相应的家产至少要达到百万以上才是,敲他五十万应该不成问题。
卫山历来着眼于大处,如果能在陈辉祖身上捞上一大笔银子,这提鞋磨墨之事自也可一笔抹去。
把想法告知专程上门做调解工作的苏桂芝后,苏桂芝不敢怠慢,立马回报与陈辉祖。
官场之上讲究的是面子问题,如果颜面扫地,那做官也失去乐趣了。陈辉祖思量再三,终于决定忍痛割钱,以了断这提鞋磨墨风波。
卫山收到陈辉祖送来的五十万两银票后,继续在与林宾日、洪亮吉商讨下一步该如何走。
对于敌人,就需步步紧逼,直至其完全崩溃为止,不能存任何仁慈心理,这便是卫山为官数年的信条。陈辉祖就这般不幸,碰上了号称贪官杀手的卫山。
“大人,这陈辉祖居然还真能出得起如此多的银两,让人感慨大清吏治真是透顶了。”林宾日长叹了几声。
洪亮吉则不动声色地说道,
“宾日兄,现在可不是如何惋叹时局的时候。
我在想这陈辉祖的钱都是从哪个地方来的?绝对是贪污而得,这没有任何疑问。如果我们能查得清内幕,则陈辉祖必下台矣。而身为按察使的大人,则很有希望接任这闽浙总督一职,也就能在福建施展抱负了。”
卫山点了点头,同意洪亮吉的观点。
林宾日点出关键所在道,
“其实最该先下台的应是福建巡抚苏桂芝。此人倚仗陈辉祖,处处与大人作对,应先铲除此人,断去陈辉祖的一条臂膀。”
“你们二人可有何良方妙策?”卫山询问道。
洪亮吉此人速来爱剑走偏锋,想出的法子也都是出人意料的。为能在卫山面前显露一招,他果然提出了个非常大胆的法子,
“大人,您既然已有了两协的卫军,如若不用,一直放于青云山上,实在是可惜了。”
“你的意思是?”卫山尚听不懂洪亮吉的意思。
“大人的新军战斗力定有大清军绿营两倍以上吧?”
“何止。我的新军起码有绿营兵战斗力的四倍以上,要不然我还练新军干么!我的一个协兵力,完全可以击溃我大清部署于福建的全部绿营兵。如果能让我拥有十镇左右的兵力,我就能横扫中国,直捣北京城了。”
说到这,卫山不由热血膨湃起来。脑海中突然快速闪过个念头,要是真有十镇新军,哪还能轮到爱新觉罗家族坐天下!卫山为自己居然有这种想法而感到有些震惊,自然这个想法他也是绝计不会透露给任何人的。
洪亮吉大胆地说道,
“大人,既然您这么自信,不若就直捣省城,洗劫藩库。这可有两大好处!”

卫山眼一亮,居然有两大好处,这可要听听。
洪亮吉见卫山显出副虚心受教的姿态,便越发得意地讲了下去,
“大凡封疆大吏均有守土之职,如若丢失省城,其罪不容诛。大人您攻陷福州城,必定能直接导致苏桂芝的罢官,福建官场的重新洗牌。
这二来嘛,攻陷福州,还可洗劫闽省藩库,用来补充新军的给养后勤问题。据我推算,这闽省藩库内绝计不少于二百万两白银。”
林宾日听完洪亮吉的想法后,大为震惊,半响回不过神来。林宾日乃是传统的书生,让他为主子出谋献策,攻陷省城,这个邪门主意林宾日打死都不会想到。
只见他立刻出言规劝道,
“大人,君直兄此策万万不可行。此乃反叛之举,万一被朝廷知晓,那我等皆要满门抄斩,祸连九族。
再者说,大人您的新军也从未经历过战斗,怎会如此自信必定能攻陷福州城呢?
据我所知,福州城驻防着八旗兵五千人,绿营兵九千人,合计共一万四千人。散布于其他地方的绿营兵还有近七千人,而大人您手上的二协新军才不足五千人,连协级编制都只能算半满员,在兵力上已处于十分劣势。
再加上清军是守方,按兵法而言,如无守兵两倍以上兵力,不宜正面攻城。一旦进入僵持阶段,清廷还会从其他省份调动兵马前来支援,那时我军就要陷入腹背受敌之境界。我看大人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
卫山自有其打算。这林宾日所言也算是中肯,分析得当。而那洪亮吉所提,更是可行。于是对林宾日说道,
“宾日兄,你想得太多了。这福州之战,乃是冷兵器对热兵器的战争,此战必然呈一边倒之势,我卫军必胜。
当然,你所提之攻城兵若无守城兵两倍以上实力不宜攻城,这是旧时代的正确战法,放在十年前当然行得通。可现在我拥有的是新式军队,对付起还在用弓箭、长矛、大刀的绿营兵来说,我的胜算已经提升到了70%。
宾日,你有所不知的是,在两个月前,戴文正这老戴头所管的鼓山书院的一个学生,他提出了铁甲炮战车的概念。经过老戴头的论证及实验,发现切实可行,便上报到我这边来。从上个月开始,我便已经下令开始秘密制造此种战车。目前为止,已经有32辆,每协分配16辆。
如果攻城时再加上这铁甲炮战车及常规榴弹炮,我想我们的胜算就要升到90%以上。”
卫山口中所提之铁甲火炮车,实际是由明末戚继光发明的偏厢车改进而来。
此等战车由六匹蒙古战马拉动,马匹身罩铁甲。而车厢体则用薄铁制成,能抵御弓箭及火枪的袭击。
车上安有一门中等口径的榴弹炮,三挺由戴文正发明的连发连环火铳枪(机关枪的前身),火力可谓充足,每车还配备十名护车兵。该车火力比普通固定式火炮威力略小且打击距离缩短,但因其有极好的机动性,很受卫山的青眯。
“既然大人意已决,我也不好再反对什么了。但此次攻击福州城,最好三思而动,能一日攻陷福州最好,否则拖得太长,引得清廷派出援兵就对我们非常不利了。”
为了此次袭击福州的行动能马到成功,卫山还是多花了两个半月的时间来作准备。
不但不准把青天无极赤河旗带去,还把所有士兵的服装统一调换成英军服饰。反正有凯伦比奇的指点,全数换成英军正规军军装不成问题。
福州城的驻防兵力详细情况也早早由天鹰队都打听妥当。离福州城二十五里的乌龙江桥处有五百绿营官兵把守。前进至十五里处的紫阳,还驻扎着八旗兵一千人。省城福州内则由总兵段天章统领绿营兵五千兵马于新店口,福州将军葛哈隆领五千八旗兵于洪山,均能在半个时辰以内赶至城门处。而城门处则有二千五百的绿营兵进行防卫。
对于如何打这一战,卫山已有腹案。他打算把福州的所有防守兵力都给调动出来,引诱他们向自己预先挖好的阵地进攻。以先进的西方武器正面消灭守敌,然后由事先潜入的天鹰队鹰卫打开城门,大部队便可一拥而入攻占福州城。
卫山临出发前又看了下自己的着装,不由笑了出声,看来这洋鬼子就好面子,把人都给包装得如此华丽,打战焉能不输!
此刻的卫山头戴熊皮圆筒帽,身着色彩艳丽的燕尾服,脚蹬长靴,两肩的肩章上赫然是两杠三星,上校军衔,那三颗金星还闪闪发着亮光。
卫山把那根长辩子盘卷了几重后放入帽子底下,外人也看不出己原来还是个大清的良民。自然,为防被人认出,卫山还是稍做易容,把整张脸弄得凶些,更是在眼角部特意弄出个长长的伤疤来。还通令全军把眉毛画绿,脸部画白,彻底伪装成洋鬼子。
卫山大手一挥,全军开拔,而二杨则紧紧策马跟随在他身边。
长长的队伍起码有一里多长,工程兵依着顺序推动着五十四门重榴弹炮启程,三十六架铁甲炮战车威风凛凛地在马夫的驾驶下前进着,而两旁则是肩扛枪只的正规兵,有板有眼地行着正步。随后便是骑兵,腰间配着长弯刀,策马缓慢跟随前进。
迫近乌龙江桥时,那桥面上的清兵一见有如此多的匪军袭击而来,连稍微像样的抵抗都没做,便在把总的率领下全体撒开两腿丢枪卸甲而逃。
紫阳隘口处的一千名八旗兵在参领的指挥下,紧缩于营房内准备抵抗一番。可在大炮的第一轮轰击后,由于带队的参领被炮火当场击毙,故所有的八旗兵也随之一哄而散,逃之夭夭。
卫山早就对八旗兵的战力感到不屑一顾。只短短不到百年功夫,八旗兵的战力退化得极其迅速,已然与绿营兵站在同一水平线上。就凭这样,放在百年前根本别想灭亡明朝,夺取中原。
卫山选定的防御战线则是离福州仅十里路程的罗浮井。
一抵达罗浮井,在各级士官的督促下,卫军士兵开始构筑防御工事,积极等待清兵前来攻击。
战壕挖了两条,一高一低,所有步兵都躲藏于内。而所有的榴弹炮则居于最后。
铁甲炮战车则立于两条战壕之前,车后战壕上方均铺上了厚木板,以备弹药射击完毕,清兵过分逼进时后撤。因为炮战车上有新式的连发连环火铳枪,也就是机关枪的鼻祖,所以要放在最前沿,这样火力优势更容易发挥出来。
卫山则与二杨一起呆在刚建好的临时指挥部内闲聊,等待着福州城内的大官们做出攻击的决定。
福州城内的苏桂芝及陈辉祖接到前方报告后,都极端震惊。在省城外十余里发现叛匪,并有可能攻击福州,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事。
苏桂芝乃是文官,哪经过这等大事,红润的脸马上苍白一片,言语中还带着颤音说道,
“制、制台大,大大人,我们该,该怎么怎么办?逃吗?”
陈辉祖毕竟领兵打过战,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心里还有些镇定,出口训斥苏桂芝道,
“苏大人,你是犯混了怎么。你难道不晓得丢失疆土的下场?什么地方都能丢,就省城福州绝不能陷落。你要死也得死在福州治所内,否则皇上第一个就要拿你开刀问罪。”
被陈辉祖狠狠骂了一通后,苏桂芝安定下来,胆怯地问道,
“大人,那我们该如何是好?”
“先看清对方情况再说。目下最关键的便是关闭城门,严禁外出。把葛哈隆的五千兵马及段天章的五千兵马都调动过来,这样我们手上便有了一万大军。
而后再派人出外摸摸匪徒的情形,如果他们人数少,只是想打劫一番的话,那我们就可以出城消灭他们,这可是大功一件。
如果他们人数众多,那就死守福州城,由我上奏表请朝廷立刻发援兵,并立即调动杭州绿营兵及杭州将军的八旗兵先行增援。
我看你这个福建巡抚也是白做了,连匪军的详细情况都不晓得,还不知他们是从哪冒出来的,都是哪的人。”
“报!!!”一个绿营兵冲了进来。
“快说。”苏桂芝急切地说。
“乱匪突然停止于罗浮井,并开始大肆抢劫掠夺。据探子来报,他们人数可能在四千左右,都是西洋人。”
“姥姥的,这些西洋人居然想打劫起省城来了。消灭了这批人,我把全省的洋教堂都给拆了,看他们日后还怎么造反。”苏桂芝一时气恼,也忘了风度,破口大骂起来。
陈辉祖也松了一大口气,原来是老毛子在抢劫,看来是自己发财立功的时候了。他们总数才四千人,而自己片刻之后便有一万大军了。一万对四千,绰绰有余。
陈辉祖精神一振,对苏桂芝说道,
“既然他们人才四千,那就等段总兵及福州将军葛哈隆率兵抵达后我们就马上出击。”
听完这番话,苏桂芝终于可以抹去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可以安心继续当自己的太平官了。
“报告!”一名士兵前来向卫山汇报军情。
山简练地说道。
“大人,清兵大约一万人分两个批队已出了福州南门向罗浮井扑来,估计再过一个时辰就能抵达此处。”
卫山很满意情报的及时性,屏退勤务兵后对二杨说道,
“看来是到了天鹰队进行准备的时候了。现在省城内兵力空虚,只留有二千余的绿营兵,我天鹰队目前已集结了四百人,消灭这二千人当不在话下了。
诚斋兄,你立刻放信鸽通知张闽榕,一等我的信号发出,即可袭击福州四个城门,并突入省城,优先对总督府、巡抚衙门、藩司府及藩库洗劫,重中之重便是藩库。
当然,这陈、苏二人先不要急着处理,但那个胡德彪则可以先行除掉。
时斋兄,你马上通知士兵们进行战前准备,只有在听到我第一声枪响后榴弹炮发射,第二声枪响后,铁甲炮战车攻击。第三声枪响,步兵开始射击。第四声枪响,骑兵冲锋,第五声枪响,全军攻击。务必节约子弹。每一颗子弹要消灭一个敌人。”
二杨分头行动,而卫山则移动到窗口,注视着窗外那稍嫌冰冷的天空。
看来又要消灭一次本朝的兵马了。为何受伤的总是我大清的军队呢?卫山对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攻击清兵,也感到无可奈何,不可思议。
在不远处开始传来大规模密集的马蹄声及步兵快速冲锋的脚步声,而清兵大肆嚎叫的声音也逐渐大了起来,那混杂的声音一时间大得就如数百面大鼓在自己耳前擂响般。
慢慢地,庞大的烟尘开始逼近罗浮井卫军阵地。
卫山左手握着镶金的望远镜,沉着地看着远处,右手则提着把左轮燧发手枪,随时准备发出射击的信号。
清兵果然是八旗骑兵队先行冲锋,而后紧随的是大队的绿营步兵。一万人同时发起冲击,场面确实壮观无比。眼睛随便扫过去,前方都是黑压压的一大片,人挤人,就如夜晚海水涨潮般异常汹涌地一浪一浪地涌了过来。
卫山手中的左轮燧发手枪打出了第一枪。枪响之后便听到战壕之后的五十四门重型榴弹炮开火时发出的巨大‘砰’的声响。连续五十四响过后,清兵步兵队列中不断冒起了大量白色的团状烟雾,而清兵的队形刹那间变得混乱起来,大量的士兵倒毙在进攻途中,其士气明显受到打击,冲锋速度也有所减慢。
在半盏茶功夫内,重型榴弹炮又开火开了两轮,清军步兵继续受到重创。由于士兵太密集,故一发炮弹落下来,总有十余人一同倒在血泊中。在督阵的清兵将官的逼迫下,有些想回撤的清兵们只好硬着头皮重新掉头继续冲锋。
很快地,前锋八旗骑兵已经快速接近了本方阵地。
卫山估算了一下距离,应有一百米左右了。
‘砰’,卫山打响第二枪。
顿时32辆铁甲炮战车上的三挺连发连环火铳枪源源不断地把子弹扫向正在策马狂冲向本方阵地的八旗骑兵。
八旗兵冲锋过程中,不断有人被连环枪击中。往往是身中七八弹而身子坠落在地,半只脚还挂在马蹬上,被马匹快速地拖行着。
有些八旗兵马刀才抽出一半,便已是被打成马蜂窝,人弹飞到地上,被马的惯性给顺势又多飞出不少米。
还有些八旗兵见状不妙,想勒马回头,也已来不及了,身子挨了几枪后,便身子一软,趴在马背上阵亡。
更有不少是空马而来,马背上的八旗兵则早已是趟在大老远的黄土地上一命呜呼。
在枪声中又有数百的战马被同时击毙,而马背上的八旗兵则狠狠地被掼倒在地,脑浆崩裂而亡。
能奔到四十米处的八旗骑兵,十成剩五成左右,兵力在顷刻之间折损如此之多,可见连环机枪的威力。遍地
‘砰’,卫山发出了第三枪。
铁甲炮战车顺着木板退向第二道壕后,而第一道战壕内的步兵们纷纷举起前装线膛枪瞄准了已经很接近自己的八旗骑兵。
在第一道战壕冒出阵阵细细白烟后,八旗骑兵连续有二、三百人同时从马背上摔到地下,空马则继续奔跑着。
第一道战壕士兵开始重新装填子弹,而第二道战壕的士兵们又举起枪向冲击而来的八旗骑兵开火。
砰砰砰……,一时间刀坠地,人落马,战马临死前的嘶鸣声,无处不在。战场上放眼过去尽是不断跌下马背的清八旗骑兵,而八旗兵的青龙战旗则更是被子弹打得千穿百孔丢弃于战场之上。
领头冲锋的福州将军葛哈隆倒是命大得很,直到冲至卫军三十米处才被子弹击中左肩。他捂了下鲜血直流的伤口,才想骂人,这身子便觉得又突然被无数的细小的东西给穿过,刹那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原来葛哈隆终于被铁甲炮战车的连环枪的子弹连续击中十六枪,死像惨裂。其尸体非常猛烈地从马背上滚落于地,不久,即被后面跟上的空马群给挤成肉泥。
所谓满清王朝的八旗禁旅,根本还冲不到卫军阵地,就已折损将近。眺望阵地前的不足百米处,密集地躺着成群成队的死马,死人,交相叠加着,根本没有能让人插足的空间。
剩余骑兵见领头的将军都已死亡,纷纷勒转马头,开始逃回本阵。
卫山握着望远镜,早把这一切收在眼里。不屑地轻声说道,
“早就知道这批人根本不值得我一击。看来是时候反攻了。那批绿营兵更是超烂无比,不用打都会被自己逃回的八旗兵给冲垮。”
卫山果断地连续发出第四、第五枪。
二杨听到信号后,顿时在阵地上高喊着,“冲啊,给我杀,抓住一个当官的,赏银十两。”并率先骑上战马领头冲锋。
随后大批的骑兵队都扬起了战刀,两腿一夹马肚,策马狂冲出本方阵地,一时间在卫军阵地前沿迅速带起无数的尘土,刹是壮观。
两道战壕内的步兵们也纷纷端起枪跃出战壕嘴上哇哇直叫地找清军撕杀而去。
铁甲炮战车更是没闲着,在战马的带动下,缓慢地行动起来,战车上的中型榴弹炮也不断地发出炮弹。
而重型榴弹炮们更是不会闲着,继续发扬着优势火力,连续猛轰清军步兵队。
若从高处观看,只见一群黑色人流高速涌向正在不断后退的清军队伍。而清兵队伍正中央中则不断上演着中心开花的惨像,时不时有三、四十余名兵丁被炮火给击毙。
此刻的清军队伍完全混乱,前军先是被己方的八旗残兵冲垮,随后更是遭到卫军骑军的迅猛攻击。步兵对骑兵本已是十分的吃亏,现在连战斗的士气都没了,更是打不过。
一大群的卫军战马如飓风般扫过后,其最直接的惨剧便是当场遗留下两三百的清兵死尸,当然里面也包含着为数众多的装死份子。
分成数十股的骑兵队正四处来回扫荡还在做困兽之斗企图整建制突围的清兵。每一个来回,能继续打斗的清兵就少上百来个,慢慢地,清兵的士气降到了最低谷。
连续的马匹嘶鸣声,清兵被刀劈死前的惨叫声,旗帜的落地声,兵刃的丢弃声……终于清军彻底放弃抵抗,一溃千里。
前军步兵既溃,后军也弹压不住散兵,自然而然地也自行开始溃乱,都只恨爹妈少生两条腿,撒开腿狂跑不已。
而清兵的最后一个将领,绿营总兵段天章更是早早在卫军发动反攻时就非常识相地骑上一匹快马丢下自己的部队逃回福州城。
就在卫山领兵进行反攻的同时,天鹰队的鹰卫们收到卫山的信号后,也立刻动手攻取四门的控制权。普通的绿营兵怎会是杀手的对手。三下五除二,四个城门的近两千余绿营兵被四百的天鹰队鹰卫给尽数屠杀光。
遵照卫山的指示,天鹰队的鹰卫们开始在福州城内四处放火,而四大目标更是没放过,都被天鹰队狠狠洗劫一空。
陈辉祖、苏桂芝皆不在天鹰队消灭的目标内,故这二人都得以从偏门带着一批贵重物品倡惶出逃。而胡德彪因为得到卫山的关照,故很不幸地惨中十六刀,人面模糊地死在茅厕内。如果胡德彪不死,那卫山就得不到晋升良机,毕竟胡德彪官居福建布政使一职,官位比卫山还高上一截。
省城一乱,那些守藩库的兵丁哪会给当官的卖命,第一时间都溜得精光。天鹰队的鹰卫们非常顺利地从藩库搬走成箱成箱的藩银,都一股脑装上马车运走。而总督府、巡抚衙门、藩司府上的金银珠宝更是被抢劫得数不胜数,绝对会让陈苏二人心痛得十几个月睡不好觉。
事后估算,单从藩库内取走的银两总数约在一百万左右,而从陈苏胡三人府第上抢来的银两则更是远远大于一百万两,高达二百三十万两之巨,可见贪官们都把国库吃穷了,把国家的银两都拿来喂肥自家的小银库了。
事情总要结束的,到最后免不了卫山还需做戏一番给朝廷看。
卫山从罗浮井匆忙赶回福州城后,又装腔作势地带领着衙役及地保、大批的百姓们,自发地冲到街演了一番把洋鬼子们给赶出福州城的好戏。
乾隆四十六年十月的这场动乱,使得福建官场着实震荡了好一番。
福建巡抚苏桂芝因丢失省城福州,而导致被西洋人洗劫一空,巡抚一职被乾隆帝就地给罢免,并关入大牢,十一月押送京师交三司严议重判。
总兵段天章因私自从阵前逃亡,故着即刻就地处斩。
而闽浙总督陈辉祖则被罚俸三年,免去兵部尚书、都察院右都御使衔,连降二级,加恩暂署闽浙总督一职。
这陈辉祖要不是靠着和珅为其说尽好话,恐怕这暂署总督一职也要被罢去。
受益最大的莫过于是我们的卫山,他即导演了打清兵的好戏,又洗劫了福州城,还能升官,实在是异数。
大概打自己人打上瘾,卫山又在谋划着在适当时候第三次袭击清兵,说不准就能入阁拜相出任军机大臣了。一想到痛快处,卫山都不由偷笑出声。这可真叫做用自己人的鲜血染红了自己头上的顶子,十足‘叛徒’一个。
乾隆四十六年十一月初七,卫山接到军机处转发的乾隆谕旨,即日起由福建按察使升任为福建巡抚。卫山总算跨入了封疆大吏的行列,顶戴也从蓝顶换成了红顶。
注:1、清朝官员朝带
文武一品官和镇国将军镂金衔玉方版四块,每块饰红宝石一颗.
文武二品官和辅国将军镂金圆版四块,每块饰红宝石一颗.
文武三品官和奉国将军、一等侍卫镂花金圆版四块.
文武四品官和奉恩将军、二等侍卫银衔镂花金圆版四块.
文武五品官和三等侍卫银衔素金圆版四块.
文武六品官银衔玳瑁圆版四块
文武七品官素圆版四块
文武八品官银衔明羊角圆版四块
文武九品官及未入流官银衔鸟角圆版四块
2、清朝补服图案
A封爵位
亲王补服图案:身前身后五爪正龙各一团,两肩五爪行龙各一团
郡王补服图案:身前身后两肩五爪行龙各一团
贝勒补服图案:身前身后四爪正蟒各一团
贝子补服图案:身前身后四爪行蟒各一团
镇国公、辅国公补服图案:身前身后四爪正蟒各一方
公爵、侯爵、伯爵补服图案:身前身后绣九蟒
子爵补服图案:身前身后绣麒麟
男爵补服图案:身前身后绣狮
B文官
一品绣鹤
二品绣锦鸡
三品绣孔雀
四品绣雁
五品绣鹇
六品绣鹭鸶
七品绣鸡敕
八品绣鹌鹑
九品绣练雀
C武官
一品、镇国将军:绣麒麟
二品、辅国将军:绣狮
三品、奉国将军、一等侍卫:绣豹
四品、奉恩将军、二等侍卫:绣虎
五品、三等侍卫:绣熊
六品、蓝翎侍卫:绣彪
七品绣犀
八品绣犀
九品绣海马
3、顶戴(顶珠和花翎)
文武官员的朝冠式样大致相同,品级的区别,一是在于冬朝冠上所用毛皮的质料不同,而更主要的区别是在冠顶镂花金座上的顶珠,以及顶珠下的翎枝不同。这就是清代官员显示身份地位的&qt;顶戴花翎&qt;。
顶珠的质料、颜色依官员品级而不同。一品用红宝石,二品用珊瑚,三品用蓝宝石,四品用青金石,五品用水晶石,六品用砗磲〔chēq_车渠,一种南海产的大贝,古称七宝之一〕,七品用素金,八品镂花阴纹,金顶无饰,九品镂花阳纹,金顶。
雍正八年(公元1730年),更定官员冠顶制度,以颜色相同的玻璃代替了宝石。至乾隆以后,这些冠顶的顶珠,基本上都用透明或不透明的玻璃,称作亮顶、涅顶的来代替了。
如,称一品为亮红顶,二品为涅红顶,三品为亮蓝顶,四品为涅蓝顶,五品为亮白顶,六品为涅白顶。至于七品的素金顶,也被黄铜所顶替。
顶珠之下,有一枝两寸长短的翎管,用玉、翠或珐瑯、花瓷制成,用以安插翎枝。
翎有蓝翎、花翎之别。蓝翎是鹖羽制成,蓝色,羽长而无眼,较花翎等级为低。
花翎是带有&qt;目晕&qt;的孔雀翎。&qt;目晕&qt;俗称为&qt;眼&qt;,在翎的尾端,有单眼、双眼、三眼之分,以翎眼多者为贵。
顺治十八年(公元1661年)曾对花翎作出规定,即亲王、郡王、贝勒以及宗室等一律不许戴花翎,贝子以下可以戴。以后制定:贝子戴三眼花翎;国公、和硕额驸戴双眼花翎;内大臣,一、二、三、四等侍卫、前锋、护军各统领等均戴一眼花翎。
朝珠:文一二三四五品官和武一二三四品官及一二三等侍卫可任选珊瑚、青金、绿松、密珀;文六品官、武五品官以下无朝珠。
4、火炮的发展:世界上最先出现的是青铜铸炮,虽然价格昂贵,但质地坚韧,不易爆裂。
到了18世纪,荷兰在整体浇铸炮管的镗孔技术方面占据了领先的地位。
19世纪中叶前,在炮的制造上,除了海军重炮外,青铜炮和黄铜炮始终以优势压倒了铸铁炮。但是,青铜炮的炮管比较软,在多次发射圆形炮弹时,炮弹以不正圆的方式穿过炮管,容易使它变形,因此青铜不适宜制造重型炮。
11世纪在中国出现了抛石机,并迅速在欧洲得到推广应用。
15世纪下半叶,加农炮才真正有效地取代了抛石机,成了重要的攻城炮。
14世纪出现了种类繁多的重型加农炮,其中最重要的是一种称为射石炮的巨型炮。
到了14世纪末,人们将熟铁条焊接起来,再用环套加以固定,制成了更长的射石炮。
1450年左右,铸铁制的炮弹取代了石弹。
15世纪上半叶,军队士兵将二轮或四轮马车排成纵队,大部分马车有金属装甲,车子的两边开若炮眼。
野炮是在15世纪的最后十来年里突然而又在引人注目的情况下出观的。法队将比较轻型的铜铸加农炮装在马拉的两轮车架上,从而成了一种野炮。这种新式法国野炮可以在战场上很快地从炮车上卸下来并作好战斗准备。
就在这十来年里,法国又提出炮耳的设计原理,这样,炮就可以很方便地装在永久性的带轮子的炮架上,并可进行较为精确的瞄准和测距。在早期,人们采用在炮架的尾部下面挖坑或在车轮下面填木块等笨办法来升降炮管。
16世纪炮兵武器的发展却没有能够跟得上轻型兵器发展的步伐,因此,16世纪里炮的重要性大大降低了。只是在攻防堡垒和海军作战中有一点用处。
到了17世纪,炮的生产技术进步如此之大,以致于在后来将近两个世纪的时间里,炮的射程、威力以及炮的主要型号基本上没有大的改变。
这时炮的改进主要限于机动性的提高,编制的改良,战术以及射击技术等方面。
这一时期,炮兵武器开始组合成作为现代化炮兵原型的三种主要类型;第一类是长炮型,相当于现代的火炮;第二类是加农炮,即榴弹炮的原型,第三类是一种炮管管壁较薄,弹道较高的炮(根据其特性可叫做不同的名称,如射石炮或迫击炮等),即现代迫击炮的雏型。
长炮类似于现代的野战火炮,其炮管较长(约为口径的30倍),炮弹初速较快,因此它的弹道低平,射程远,精确度较高。为使炮弹达到所需的初速,又不引起炮管爆炸杀伤炮手,因此加农炮的炮管都很厚,造成炮的重量很大,机动性较差。因此大口径长炮只能用于攻城作战。
第二种类型的炮,其炮身较轻较短,用来发射较重的弹丸,但射程较近。这种炮虽然牺牲了射程和精确性,却换来了较大的机动性,又不降低它的威力。这就是所谓的加农炮。它的炮管长度约为口径的20倍,大致相当于现代的榴弹炮。但是,早期加农炮的机动性甚至还不如长炮,有的实际上比最大的长炮还要庞大而笨重。
轻型加农炮可以装在马拉的四轮车架上,很容易运到战场上的阵地。最初,炮必须放在现场制作的炮座或炮架上,一旦战斗开始,炮就无法移动。后来发明了带牵引杆的两轮炮车(不久又发明了炮耳,这样不必移动整个炮身就可以使炮管升降),这就是现代野炮的开始。
粒状火药的发明加上炮管的延长,提高了炮弹的速度和射击的精确度。但是,炮管延长后,炮的重量也随之增加,这就妨碍了大型加农炮在战场上的应用。
17世纪初,聪敏的土兵显然感到需要这样一种野炮,它既要有加农炮那样远的射程和那样高的精确度,又要有14至15世纪的射石炮那样好的机动性。荷兰率先研制成功了这样的一种新式兵器,这就是人们所知的榴弹炮。到了l7世纪未,它成了欧洲各队标准化的炮兵武器。
榴弹炮是一种炮管较短、口径较大、装在两轮炮车上的野炮。这种炮的架尾很短,阅此,射角比较大,它的炮管要比长炮或火炮短而轻,比迫击炮长。这样,弹道就更加低,精确度也更高了。榴弹炮的优点在于它的攻击火力更强,炮身更轻,因此机动性更大。在可以用炮弹袭击和需要扫清障碍的地方,榴弹炮比使用加农炮更加优越。
(第四卷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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