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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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大展宏图
第一章: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烂
闽江水在初春时节异常的清澈,让人看了都觉得精神一振,它们正在宽广的闽江中激流奔荡着。浪花们不断洗刷着略微被大冬天冻得发白的大堤面,随着稍嫌冰冷的凉风的节奏哗哗哗地周而复始地撞击着坚硬的大石块。
江边的百姓们依旧照着往常日子的模样过着清贫的生活。清早男人们出江打渔,傍晚归来。妇女们则端坐于家外,在海边拉起数十道的渔网,边仔细地缝补着。
普通老百姓们只要日子过得去,能养活得起家里的老人小孩,他们都没多大的怨言,哪还去顾及福建官场的是是非非。依旧是日出而作,日落而归,辛勤劳动着。
就在这初春寒冷时刻,沿着闽江北岸的一段堤岸走来一行人。为首的乃是个二十好几,眉清目秀但略嫌表情严肃的年轻人,身后跟着三个四十出头的管家模样的人。他们边漫步边指着新修好的大堤坝聊着些话题。
“宾日、时斋、诚斋兄,你们看看这些烂堤坝。去年底刚修的,就给我偷工减料,以次充好。该用大块石条的地方,居然给我用草梗外面再糊层泥了事。也不晓得他们这批人渣的爹娘是怎么就把他们给养了出来?
耗费了朝廷近三十万两的银子,可等到今夏洪水一来,豆腐渣似的大堤还不是又要跨掉,受苦的还不是老百姓们!”说着话的人正是新任福建巡抚卫山。
音调在逐渐提高的卫山明显发怒了,身边的林宾日出言劝说道,
“大人,现今这官场风气就是这般了,您也别指望他们真能为百姓们谋福利。要真让官场一清如水,也就没人愿意当这个官了。”
杨芳率直地说道,
“大人,对付这等奸狞小人,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反正是对老百姓有好处。”
杨遇春则说道,
“大人,依目前的局势,您现在在福建的地位尚未稳固,还不能行那雷霆万钧之手段来治理官场,我怕那陈辉祖会在暗地里牵制于您,对您有所不利。”
林宾日赞同杨遇春的看法,也说道,
“大人,时斋兄所言极对,您目下绝不能轻举妄动。最好的方法是等陈辉祖倒台之后再行整顿吏治之举。”
“那不是要等到猴年马月了?”杨芳急性子,在旁哇哇直叫。
卫山面庞仿佛被罩上一层严霜,不悦地说道,
“为官一任,必造福百姓。如此顾这顾那的,我当这个鸟巡抚还有什么意思!”紧接着,卫山又铿镪有力有感而发地说道,
“如今我已贵为朝廷二品大员,手中有了权力,不会再有其他什么顾忌了。
不管前面是荆棘丛林还是万丈深渊,我都将义无反顾、勇往直前,为天下百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再所不惜。”
卫山的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也让二杨及林宾日听得热血沸腾,三人同声说道,
“我等愿与大人共进退。”
卫山很高兴林、杨三人能与自己站在同一条战线上,愉快地说道,
“既然如此,我们就拿这处的堤坝来做个小文章,也好警视一番那些贪官污吏们。
宾日呀,这段护堤是哪个官员修筑的?”
“应该是由闽海关陈文虎部下刘金山负责,在乾隆四十六年八月修筑完毕的。”林宾日不愧为卫山的首席谋臣。只在抚衙呆了不足半月,便把抚衙内所有的文牍公文都看了个遍。
“陈文虎?陈辉祖的远亲。看来该杀鸡给猴看了。”
“大人的意思是?”林宾日揣摩着卫山的言外之意。
“把那个刘金山给我丢到河里去喂王八,看今后谁人还敢偷工减料,为祸百姓。”
“就这么没个理由地直接丢进闽江中去吗?”林宾日总觉得不大妥当。
卫山此时显露出他的年少狡?的一面,调儿郎当地说道,
“我们就给他来个西门豹现身说法,刘金山闽江观光。”说完,卫山自己不由得扑呲笑出声来。
这可把行伍出身的二杨搞得云山雾转,摸不清头绪,只有林宾日似乎已经明了卫山的想法。
见二杨不理解,卫山只好暗自赞扬自己的高智商,耐心地讲解道:
“这《史记。滑稽列转》中曾记载着这么一件事。西门豹出任邺郡太守时,”
讲到此处,余光一扫,发现林宾日在一旁闲情自若,一副早已知晓的样子,便改口说道,
“看来宾日兄已深明我意,就由他讲给你们听吧。”卫山想看看这身为卫府第一幕僚的林宾日到底能猜透自己的几分心思。
林宾日此时也不推辞,清了清嗓子便接过卫山的话题说道,
“大人想说的是战国时候魏国的西门豹治理邺郡的故事。
西门豹被魏王指派到邺郡当太守。当他到达邺郡时发现那里人口稀少、土地荒芜。一问才知邺郡濒临漳河而久遭水患,巫婆假借河神的名义勾结地方管事的人共同敛财,把年轻女子扔下漳河美其名曰献河神,这才导致郡中人口大量外逃。”
“那扔下年轻女子后那漳河就不发大水了吗?”杨芳问道。
“还是发,巫婆说幸亏每年给河伯送媳妇,要不漳河发水还得多。”林宾日说。
“那西门豹又是如何处理巫婆的?”杨遇春倒是想听听西门豹的法子。
林宾日含笑说道,
“这西门豹可是个机灵人,他把巫婆召到河边,只对她说了一句,那献给河神的女子长得不行,要麻烦巫婆亲自下到漳河中与河神沟通一番,看看能否换个女子,于是便把巫婆及她的三个徒弟都丢下波涛滚滚的漳河中。
此招一出,可把邺郡管事之人给吓坏了,都不敢不听西门豹的指挥,于是邺郡就大治了。”
二杨都开始琢磨起卫山提这西门豹有何深意,而林宾日则继续道出卫山所思:
“卫大人这句‘西门豹现身说法,刘金山闽江观光’的意思,我揣摩着应该是这样的:
先把刘金山召来,而后可以以河神托梦的名义说这堤坝筑得有问题,再然后就请刘金山下闽江亲自去找河神理论一番。
如此这般敲山震虎,管叫今后筑堤之人不敢再有非份之想,彻底杜绝豆腐渣建筑。”
林宾日边说卫山边满意地点着头,真不愧是卫府第一幕僚,自己的想法都能被其所猜透。
闽海关副督监刘金山被巡抚衙门中人召至闽江边后,直接被冠以河神相召,询问筑堤之事为由丢下闽江喂鱼之事,让福建官场为之一震。
清廉者为福建有这么一位不畏强权、敢作敢为的好官感到兴奋,而贪赃者则都在驻足观望收敛了许多,紧盯着新任巡抚这新官三把火的第二把要烧向何处。
卫山的第二把火到底要烧到何处呢?
这不,卫山已化装成行商摸样出现在闽海关关前,随行的只有林宾日一人。
闽海关关前颇有些冷清的味道,四五个年纪轻点的兵丁懒洋洋地扛着红缨枪,身子半倚靠在城门的石墙上,晒着太阳,只剩一个六十好几的老兵尚算尽责地在盘查着过往货物。
一个时辰过去,才有稀稀拉拉的四名洋商过关。
卫山带着狐疑的口气问林宾日道,
“宾日兄,你说这闽海关有重大的偷税嫌疑,我怎么看不出来?平日里人就这般少,就算贪没也贪不到哪去呀!”
林宾日提醒卫山道,
“大人,您莫要忘了,这前几月您还冒充洋人打劫了福州城,朝廷没立刻停止与洋人的贸易已算开恩,您要再盘算着这里还如往日那般繁荣景象,也太不切实际了点。
当然,这要是放在去年初,关口前绝对是车水马龙,拥挤不亢不卑。”
卫山此刻才记起自己惹出的事端,挠了挠头不好意思说道,。
“你看我这记性。呵呵。
对了,宾日兄,以你的推测,这闽海关一年能截留多少银子?”
林宾日这几日都在抚衙师爷房内查看闽海关发文至抚衙有关上缴内库的税银记录,故很快地便答道,
“这帐面上倒是做得平平的,滴水不漏。不过依小的看来,这上缴的银两明显过于偏少。每年经抚衙之手入藩库的银子才不足百万两,而比邻的粤海关及浙海关都有接近二百万的入帐,江南海关更是高达三百万之巨。
依我推算,每年被陈文虎截留的银两数目至少当在二百万上下。”
“二百万两白银?”卫山还真是吃惊不小,这些贪官还真能贪呀。
“那我们该从哪个地方突破?”
林宾日神秘一笑,指了指远方出现的一个人,说道,
“此人叫萧杰,是闽海关的一个班头。官虽小,但因是陈文虎的心腹,知道的事还满多的,大人不妨从他身上找到突破点。”
四十才出头、个子偏矮的萧杰边哼着小曲,边用左手摸着两撇小胡子,悠哉无比地出了闽海关关口,直朝一个不起眼的小酒店而去。
今日上头多发了点银子,当然要去小酌几口。萧杰美滋滋地想着,却没注意到卫山与林宾日也紧紧相随着自己。
当萧杰向店小二点了一壶酒与几盘下酒菜后,便见那卫山悄无声息地随着店小二溜入厨房内。
萧杰才吃了一半的酒菜,便觉得两眼发黑,头越来越重。扑通,萧杰的头重重地靠在酒桌之上。
久候的卫山与林宾日见状迅速走到萧杰身边,一左一右地把他给夹在中央,半搀扶着出了小酒店。掌柜的还以为卫、林二人与萧杰乃是熟人,故没放在心上。
当萧杰晃悠晃悠地醒转过来时,才发觉头疼得厉害,嘴巴也渴得很。久走江湖的萧杰马上意识到自己定是被人给下了,才要四处观察一番,这脖子上便被架上一把明晃晃的异常锋利小刀,刀锋处还时不时传来阵阵寒意。
“诸位大侠,手下留情呀。我上有八十高堂老母,下有一岁待哺小儿,你们要什么我给什么。”还没见着人影,萧杰马上服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开口求饶起来。
卫山打趣起萧杰来,
“怎么每回我盯上个目标,他都有八十老母,一岁小儿呀?宾日,你说可不可笑!”
原来这劫匪中有个叫宾日的,好,等脱了困便报官,捉住这叫宾日的,我看你们还嚣张不嚣张!现在你们要什么我就给什么,也不与你们争。嘿嘿!萧杰打起如意算盘。
卫山把一只脚踩在萧杰的左肩上,吊儿郎当地学起街头地痞流氓样,挥动着手中的匕首,流里流气地说道,
“大爷我一不要财,二不要命,只要你说一件事。”说完,还不忘抹了下鼻子。
“大爷您真是好人一个,有话尽管问,只要我知道的,我一定如实说出来。”萧杰如小鸡啄米般磕起头来。
在一旁的林宾日看了都觉得好笑,这卫山现在已是官居正二品,例兼都察院右副都御使、兵部侍郎衔,大清朝的红顶子封疆大吏,居然还是这般德性。万一被外人知晓,新任巡抚大人作风犹如市井小混混,恐要招来御使的弹劾。
做官要有官威,可在卫山身上倒是看不出任何的封疆大吏的形象,一如既往,还是表里不一,经常做出些令人吃惊之举。
想归想,林宾日还是很佩服卫山。别人不能办到的事,他倒是能别出心裁地想出超绝的法子来解决问题。
卫山猛咳了一声,终于进入正题说道,
“我这人很爽快,只问你一件事:
这闽海关一年被截留的银两数目具体是多少?”
“被截留银两数目?”萧杰两眼眨了眨,心中开始怀疑起卫山来。
这有些不像绑匪的作风。钱财不抢,居然盘问起闽海关每年偷逃的税款数目来。莫不是巡抚或总督大人的仇家派来追查。
“大侠呀,小的只是个班头而已,怎会知道如此核心的机密呀!小人真的不知道呀!您再怎么拷打我,一样是不晓得的!”萧杰鬼眼珠一转,很快叫冤起来,企图蒙混过关。
卫山冷嘿了几声,阴阳怪气地说道,
“你的底细我早就摸了个一清二楚了。你跟那陈文虎可是磕头拜把子弟兄,随他也已十余年了。平常闽海关的帐目不是由师爷来对,而是由你这个不起眼的班头全权负责,别欺我不懂得。”
卫山手中的匕首很适宜地轻轻在萧杰的右手臂上划了道血痕,顿时萧杰的右手臂处冒出丝丝血花,把本来清如秋水的匕刃染成微红色。
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的萧杰立马左手捂住伤口处,哼哼叽叽地叫痛起来,白晰的额头也冒出不少汗珠。
“是不是还想不起来呀?再想不起来,我就每隔一个时辰在你身上割上一刀,然后用糖水涂均匀,最后再引上一窝子的蚂蚁,吸干你的血。
你可要知道,伤口处被蚂蚁轻呼呼地爬来爬去,痒上加痛,那可不是一般人可以忍受得了的。”卫山很懂得该如何让不说话的人开口。
被卫山一威吓,萧杰这气马上短了一大截,有些示弱地问道,
“这位大侠,是不是我讲了,你们就放了我?”
“快点讲,哪来的那么啰唆,我就一刀毙了你。”卫山装出副不耐烦的样子。
“嗯,是这样的。闽海关确实有截留上缴内库的银子。”
“大约是多少?”卫山追问道。
“应该在六十万两左右吧。”萧杰诚恳地答道。
真是条好走狗,居然嘴还那么硬。一听才六十万,卫山就火大了。
唰唰唰,卫山在萧杰身上重重地连划上三刀。这三刀可谓深可见骨,白色骨头都已能清楚看见,那血一下子就从三处喷了出来。
“啊!”萧杰禁不起如此折腾,马上大声叫痛起来起来,并抱着伤口处在地上打滚。
“大侠饶命呀。”
卫山目露凶光,一脚踏住萧杰的身躯,不让其乱动,恶声喝道,
“再不说实话,我就灭了你,别以为我不敢!”
鲜血从萧杰五指缝处直渗了出来,把他的左手掌都染个透红。萧杰再也不敢小看卫山,苍白着一张老脸,垂头丧气地答道,
“大侠,我说我说。”
萧杰这次总算全部都招了供。原来,闽海关每年净收入都在五百四十万两上下,而上缴内库则只有三百万两,每年截留约在二百四十万两白银。
闽海关的帐目由三个人同时来做,一个是闽海关督监陈文虎的人,一个是巡抚衙门的人,最后一个是总督府陈辉祖的人。做出的帐也分内帐与外帐。
萧杰因为从前曾在官府中做过管帐师爷,故甚被陈文虎所器重,闽海关做的内外帐都落在他萧杰身上。
而其他两本内帐则由巡抚衙门、总督府的帐房师爷分别做帐,做完之后分别放在陈文虎、苏桂芝及陈辉祖处,每二年三家总核算一次,以防有哪一家偷龙转凤。
本来今年年底要对前两年的帐目进行核对的,但陈辉祖不大放心,故把时间提前了。
卫山听完萧杰的一席话,不由得骂了起来,
“这些贪官们,贪起钱来一套又一套的,真是挖空心思。也没见他们办理政务有这般认真过的。
“大人,我们下一步如何行事?”林宾日凑了过来,问道。
卫山抬起头,望着晴朗的天空,嘴中念念有词说道,
“当然要还福建一个晴朗的天空,我要让所有的贪官都给我原形毕露,彻底给我绝迹于八闽境内,我卫山所在之地绝不容许贪官横行。”从卫山身上发出无穷的肃杀之气,让林宾日不由打了个冷颤。
“明日你即刻率我的抚标兵马,把他这个闽海关给我全部查封,再调十个查帐的好手立刻开始对帐,我要把海关这个无底洞给挖开来。”
“大人,我怕三本内帐没拿到手,直接查帐面上的可能会查不到任何东西。而且一旦那样做,更会打草惊蛇,让陈辉祖有所防范。
依小人看还是先找到陈文虎手中的那本内帐为上。”
卫山仔细想了想,林宾日所言也对,于是说道,
“好,就如宾日兄所言。回府后我让天鹰队派人夜探陈府,定把那本内帐给找出来。”
闽浙总督福建行辕内。
“大人,闽海关督监陈文虎府邸昨晚遭窃。”管事陈安急匆匆地跑进书房向陈辉祖汇报。
坐于太师椅上正看着书的陈辉祖眉毛一挑,把书置于案桌上,立起身,在房内走了几步。思讨着此事不大简单,非单单遭窃这么简单。
“大人,陈文虎府中失窃,会不会与那卫山有关?此人历来与大人作对,说不准已经听到什么风声了。”
“你是说三本内帐之事已被其知晓?”陈辉祖反问。
陈安点了点头。
毕竟陈辉祖乃是官场老手,行事极为老到,滴水不漏。不出片刻,有了主意。招过陈安低声嘱咐道,
“陈安,你呆会趁着晌午无人时分,悄悄给我走一趟陈府,把我的这封信带给陈文虎。然后再……决不能让卫山在这事上抓住我的把柄。”陈辉祖又耳提面命了好一番。
第二日清晨,卫山在抚衙内便收到不好的消息。
陈文虎府邸发生大火灾,府中下下四十二口全部被烧死,房屋尽数被烧毁,偌大的陈府只剩瓦砾碎木,连一片纸都没留下。
初一听到这消息,卫山愣了:
这陈辉祖果然够狠毒。
不好,这陈文虎一死,那姓苏的可能也会有危险了。可不能再让他也给死掉了。如若那样,岂不是线索全部中断?
“马上备轿,去城南大牢。”
卫山甚是焦急地与二杨及林宾日风风火火地赶往城南大牢。
当一落轿后,卫山向狱卒询问的第一句话便是苏桂芝是否安在?
狱头见新任巡抚卫山驾到,哪敢怠慢,毕恭毕敬地回答道,
“今早我前往巡视时,人犯苏桂芝还在。”
“那还不快带巡抚大人前往探视,傻呆在那干么!”林宾日训斥了一句。狱头哪敢怠慢,立刻引领着卫山走下大牢。
“就是这里了。”狱头指着最左边一间大牢房说道。
话才说出口,狱头便已愣住。原来他看到苏桂芝头悬梁,两脚悬空,身下还有张翻倒的破凳子。这不是自尽又是什么!
卫山与二杨及林宾日也都见着了,三人疾步而上,快速冲到苏桂芝牢房前,杨芳更是狠狠一脚运功便把铁牢门给踢开。
杨遇春把苏桂芝抱住放在地上,一探鼻息后,站起来对卫山说道,
“大人,苏桂芝已是无气了,大概是前半个时辰才上吊自杀的。”
卫山恼怒万分,转而对狱头大声责问道,
“你不是说你巡视牢房的时候他还好好地活着吗?那现在又是怎么一回事,人都死在我眼前,而且还是刚死没多久。你要不给我个很好的解释,我让你后半辈子都在大牢里呆着。”
狱头哪经得起吓唬,扑通一声便给卫山跪了下来,猛磕头颤颤巍巍地说道,
“大人饶命呀,小人真得不知呀。”
林宾日在旁开导说道,
“那你有没发现什么异常状况?比如今早突然来了特别的人之类的?”
“有,有头像抓住救命草般答着。
“谁?”林宾日问。
“今早来了个自称是总督衙门的人,他手里还有总督府的令牌。我还以为他来此公干,也不敢多问些什么。”
“看来又被那陈辉祖给抢了先了,此人还真称得上是老谋深算,每次都领先我一步。”卫山囔囔自语。
“大人,那我们不如带着这狱头冲到总督府上质问去。”杨芳说。
杨遇春则摇着头说道,
“此法不妥。这早上来此大牢之人定以不在总督府之内。那陈辉祖大可大方地让我们搜查,最后还可归罪我们擅闯总督府。”
“况且那令牌也可说乃是从前丢失的。人未当场擒住,他们什么假话都能编得出来。反正是一推了事。”林宾日插嘴说。
“是啊,看来这次让这陈老贼逃过一劫了。不过他依旧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走,现在我们回府吧!”卫山有些惆怅地走出城南大牢。
在福建,现在还能管卫山的人只有一个陈辉祖了,故卫山想着法子要除掉陈辉祖。而陈辉祖似乎嗅到危险的气味,赶紧离开福建的闽浙总督福建行辕,打道回闽浙治所杭州府。
但贪官就是贪官,任你再怎么收敛,从前犯的事,总有一日纸包不住火的时候。
这不,乾隆四十七年五月,福建巡抚卫山揭发闽浙总督陈辉祖侵盗赃款、赃物案的折子终于摆在了乾隆帝的御桌前。
这一击,彻底让陈辉祖永世不得翻身,不仅丢官,还弄得连小命一块丢掉。
受益的卫山终于可以彻底掌控全福建政经大权,得以施展自己的抱负,实施各种兴国利民的良策,在福建做起山大王来。
卫山掌握陈辉祖侵盗赃物、赃款案的证据,说来实在是有些巧合,也让人不得不信服卫山乃是个福将!
卫山见暂时扳不倒陈辉祖,便开始打起天地会的主意来。能一举成擒天地会铁血堂的主干份子,着实对自己的仕途大有裨益,故趁着这一段空闲时光,与鹿世旬再次联系上。
因有林爽文担保推荐,再加上卫山本人极懂得花钱,把鹿世旬喂得肥肥胖胖的,故鹿世旬与卫山的关系那是一日千里的前进,人前人后都开始称兄道弟。
可当卫山一提出入会的事,鹿世旬就左顾右盼开来,嘴硬得怎么磨破嘴皮都撬不开。
在卫山又一次提起入天地会之事并加送五千两白银后,鹿世旬终于松了口,前几日还推三阻四的样子,马上变得爽快起来,并应允在初二带上卫山一同前往天地会铁血堂的堂口。
林宾日曾问过卫山,是否要派兵丁跟随其后,准备把与会的天地会成员一网打尽。
卫山暂时不认同此法,马上抓捕天地会成员,那只是治标不治本。除掉一批头目,天地会还会另选一批出来。最好的法子便是自己能打入天地会内部,从内部腐蚀它们,让天地会从根到叶都烂掉。
卫山如此要不择手段地消灭天地会,一来是为了报效朝廷,二来是为了方便自己治理福建。
但凡秘密结社,必有一套愚弄百姓的招术。若任凭天地会在福建这般蓬勃发展下去,自己的治国理念就不会得到忠实的贯彻。一旦天地会的势力深入至官府,那自己这巡抚就犹如被架空般,当之无趣了。
初二那日,卫山在抚衙内换上套让人一眼便觉得是爆发户的行头,身穿天青绸子长马褂,衣扣十粒皆是纯金打造。外面一件长袍是雪貂皮的里子,在领口和衣袖外翻出油光滑亮的毛皮。缎帽上钉着白玉,十根手指上再分别戴上十粒翡翠钻戒,真是富贵异常。
卫山做官也做了数年,这举手投足间自露着副雍容华贵像。
鹿世旬领着卫山七拐八弯地在福州城的大小巷子胡同口绕来绕去,走了接近一个时辰才到了目的地。
卫山默记着路线,准备下趟派人来此处监视。虽然鹿世旬带着卫山走了许久,可卫山还是很机灵发现这姓鹿的似乎在领着自己绕了个大圈子,只路线不同而已。至于具体目的地是何处,则需回衙后问问林宾日才能知晓。
鹿世旬走到一大宅前,上了台阶后长三下短三下地敲着堵红色大门。六下声响过后,大门开了一条缝,从里头探出来个人头,偏高的个子,右脸颊上有个豆大的疤痕,他瞧见是鹿世旬后,不由笑骂道,
“原来是你这老卖艺的,一猜就知是你到了。快点进来吧,大伙都到了,就等你一人呢。咦,你怎么还带了个人来?”当看到卫山时,那应门之人有些惊讶。
鹿世旬点点头答道,
“是啊,这人想入会,我便把他给带来了。我们还是进去说吧。”
说着,便拥着那人连同卫山一齐进入大宅子。
卫山在连穿过三进院落后,才抵达了与会场所。那是整座大宅的最深处,门口处站了两名壮汉,双手插腰,眼睛虎视眈眈地巡视着接近的陌生人。
推门而进,卫山见里面已有三人在坐。居中一人,六十开外,理得整整齐齐的胡子长且黑,丝毫不见一丝白须,颇有些美髯公的味道,一双丹凤眼炯炯有神,光坐着不动其身上散发出的摄人味道也能震住不少人。
左边一个是个肥得跟头猪似的中年人,一手摇着扇子边盯着刚进来的三个人猛看。当扫过卫山脸上时,突然愣了下,眼神中闪过一阵不解及吃惊,但很快其又把目光盯在顾世旬的脸上,打趣说道,
“顾老三,你怎么每回开例会都迟到呀!下次再迟可要罚你请大伙吃喝上一顿了。”
右边那个瘦得两行肋骨一根根突起的黑汉子,头发长得两个月都没剃,额头上乱七八糟一片,也附和着说道,
“就是就是,老顾,你迟到可是出了名了。真要有下回,堂主他可绝不饶你了。”
顾世旬指了指卫山嘻笑作答道,
“要带着这位老弟绕圈子,也是事出有因嘛。你们老哥几个又没事,多坐一会聊聊天聚聚会增进感情也是不错的嘛!”
居中的堂主素来不喜顾世旬的态度,眉头轻微皱了皱开口说话了,
“瞧你带来的人倒是一派富家公子哥打扮。是什么底细你都查清楚了吗?”
见堂主开口说了话,顾世旬顿时收起玩世不恭的神态,正正规规地答道,
“此人姓卫,乃是浙江一布商,对天地会仰慕已久,甚想入会。经弟子观察数月后觉得卫兄弟形迹并无任何可疑之处,且还愿意捐赠巨资与我天地会,以作反清复明大业所需,故特地带来给堂主相见。”
堂主终于把目光转到卫山身上,左瞄右看了老半天,总想从他身上看出点什么破绽来。可卫山打小开始便在盐帮里做事,那可是卖命的活,早已是久经风浪。况且作官作久了,脸皮也越变越厚了,从前讲起假话来还会心里发虚上一阵,现在说起来那简直跟吃白米饭没啥区别,哪会害怕这铁血堂堂主的盘查。
堂主轻咳了几下,捏了几下长须,不急不慢地朝卫山发问道,
“卫兄弟,你在浙江何处发财呀?”
卫山大眼眨了十余下,不慌不忙地见招拆招说道,
“浙江定海。”
“浙江定海?那可是个好地方呀。定海首富王幜祺可认识?他与我可是几十年的交情。”提起王幜祺来,堂主的神情活跃了不少。而其他四位分堂山主也偷偷蒙着嘴笑。
卫山放心里骂了堂主十余句王八羔子,居然想套自己的话,连门都没有。定海哪有什么破首富?有也只有自己在定海挂个假名的刘清华,刘大药商。看这四个天地会分堂山主的表现,一看便知是蒙我的,你们天地会装腔作势装得也忒烂了吧。
“呵呵呵,堂主您真会说笑呀。”卫山发笑出声。
“怎么?何事如此好笑?”堂主装作不解地问。
“定海首富乃是刘清华,他作药材生意,我卫某人在定海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却从无听说过有王幜祺其人,定是堂主您老人家记错了。”
堂主很满意卫山的表现,虽然年纪轻轻,可处事稳重,说话得体,比起那顾世旬不可同日而语。如果天地会闽东分堂交与此人,应是错不了的了。
“卫兄弟如此年轻便把生意扩展至闽省,实在是有为一代呀。想来对这做生意必有独特见解吧?”堂主老谋深算,又将了卫山一军,想从卫山的言语中看看其是否真有做过生意。
这老头还真是啰唆,不使点绝的恐怕他不会完全信任自己。
卫山自小的意向便是作个全国第一商人,拥有富可敌国的财产,对这生意经怎会不懂?张口就说道,
“这生意万变不离其宗,最根本的一点便是,要打通人脉关系。
所谓人脉关系,便是要把对自己有用的人当做自己身体中的血管经脉来对待,平日里要时刻关心体贴入微。这般一来,当有事需人帮助时,便不会手足无措了。
有两分利时,需分出一分利来打点这些所谓的人脉关系。从细微处把这些人脉关系伺候好了,你的生意绝对兴隆无比。当然,这可以放大至任何事情之上。
堂主大人,这可是我数十年的经验之谈哦。”
顾世旬率先鼓掌叫好道,
“卫老板说得好呀,真是精彩绝伦。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哦。”
在座的其他三位分堂山主也是点头不断,这年轻人做生意确实有一套。现今社会打通关节才是主要的,而商品质量的好坏反而变次要的了。
“那卫少兄为何执意要入我天地会呢?做着生意不好嘛,淌这混水是何苦呢!”
“吾等皆是汉人,岂能受那鞑子摆布。想想嘉定三屠,血性之辈自应挺身而出,岂能忍气吞声,偷生其间。推翻清廷,复我汉家江山是有志之士的终身目标。虽然我乃是个生意之人,可也懂得民族大义。愿为天地会反清大业甘脑涂地,死而无憾。”
这番话说得让听者血气沸腾,堂主也颔首不断,显然通过了对卫山的考验。
顾世旬揣摩着堂主应是满意卫山的表现,有吸收其入会的想法,便趁热打铁地说道,
“卫兄弟,既然你也存了反清复明之心,那就更好办了。这是我们天地会铁血堂的王憬祺王堂主,只要他认可了,你就能加入我天地会了,我们也就是同会兄弟了。”
敢情刚才是在自个夸自个,难怪那四个人都笑出声来。卫山思量着,面上依旧是彬彬有礼地说道,

“卫九衡见过王堂主。”卫山总觉得自己缺个字很不好。学问高的人可都有姓有名有字就自个没得闲也忘了取,那就不妨立刻取上一个来应应景。
“卫九衡?好名字,来来来,我天地会缺的便是像卫少兄这般年轻有为有冲劲的少年汉子。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闽南分堂山主陈历汶,这位是闽西分堂山主林昊石,这位是闽北分堂山主陈鲂,而这位你应该早已认识了的闽东分堂山主顾世旬了。”张憬祺抓着卫山的臂膀亲热地介绍着。
大胖猪、瘦黑汉子以及应门的高个子分别起来与卫山正式打了个招呼,卫山默记着这几人的样貌,日后可是要一网打尽这些反贼的。
“既然是顾山主带你入会的,那你就归在闽东分堂门下,为我天地会效力吧。”
“多谢堂主。小的还想捐助些银两给本会。”
“哦?”张憬祺乍一听很是高兴,这卫山还真是聪明伶俐,如果自己亲自开口索钱,未免有些不大好意思了。
“我想捐出二万两白银给本会,而另捐三千两给五位堂主、山主以作平日开销之用。这是银票。”
清乾隆年间,清廷对天地会的严密搜捕,早就让天地会的财源逐渐枯竭。
目前,天地会的钱财来源多是靠走私盐得来,故与盐帮的冲突在日渐加剧中。而能得卫山捐助的这么一大笔钱,张憬祺非常满意,指示顾世旬道,
“世旬呀,这卫山既然对本会的贡献如此之大,不若直接升他为红棍,就不必再考察他三个月之久了。”
“弟子也是这般想的。”顾世旬分得五百两白银自然是万分高兴,哪会有反对意见。而其他的山主则都很羡慕顾世旬占着这个金元宝。
“今日之会乃是例会,并无其他重要事情。本堂只是想与大伙儿聊聊那新任的福建巡抚卫山。”提到卫山,张憬祺才想到这二人都姓卫,不由得又随口多说了句道,
“九衡,那卫山可也是姓卫哦,你们姓卫的看来都混得不错嘛。”
“虽然大伙都姓卫,可跟他又不沾边。要是能沾上一点边也好。占着个巡抚做靠山,我这生意更是好做得不得了。”卫山不露声色地瞎掰了一通。
“说起这姓卫的来,还真有运道。刚上任福建,就发生了洋人攻陷福州城的大事,我们的苏大巡抚被罢官,他倒得了最大的便宜。才担任按察使不足半年,便又升了一级。”大胖猪陈历汶目不转睛地边盯着卫山观察其神色边说着话。
“可不是,白白被这姓卫的检了个天大的便宜。”林昊石说。
“听说这卫山的口碑在京城里还算不错,清官一个哦。断案如神,很能为民伸冤,你们也别太看扁他了。”最早给卫山应门的陈鲂笑着说。
“其实从我们得来的情报来看,这卫山与闽浙总督陈辉祖早已是面和心不和。这陈辉祖之弟陈严祖在甘肃一案中便被卫山给揪了出来当典型上报给乾隆,最后落得个斩首的下场,于是陈、卫二人的梁子便在那时就结下了。
而来到福建上任的卫山,至今未曾拜访过陈辉祖,也可从中窥知二人的矛盾有多深。
我们大可从中利用二人的关系,加速他们之间的裂痕,说不定对我们天地会在福建的行动颇有裨益。”张憬祺看事很是老到。
“我看不管什么官,只要是清廷的官都该杀。什么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火都是烧给老百姓看的,表明自己与前任有所区别。这卫山一样不能免俗,一样是清廷的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而且光看卫山镇压新教起义,便知此人只知忠君,忠清廷的君。像他这种汉人,狼心狗肺,哪会记得什么叫廉耻来着。”被陈历汶如此数落着,好比被人戳着鼻梁骨臭骂还不能还口,卫山的老脸那是青一阵红一阵的,变化多端。
“哎呀卫兄弟,你怎么这般表情,难道我说错了吗?”陈历汶注意到卫山的神态发问道。
“没没没,这里只是太热了点。
陈山主讲得真是太好了,那卫山确实不是个东西。清廷的官,那可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烂。”没法子,卫山只能王伯卖瓜,自卖自骂。
“好,好舫在旁鼓掌赞叹卫山这句话,又说道,
“你这一句‘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烂’,还真把清廷官员的本质说到骨子里去了。来福建当官的可不是一个不如一个,其他省份一样如此。”
其他五人也纷纷点头赞同陈舫的说法。
“其实要让卫山与陈辉祖狗咬狗很是简单,只要偷偷地向姓卫的透露个消息,必定让那陈辉祖没啥好日子过。”在停顿了片刻后,林昊石说道。
其他几人听到林昊石一番话后,都来劲了,催促着他快点讲。而这里顶数卫山最焦急,说不准还真能从天地会里探听得陈辉祖的致命伤。
林昊石也不卖关子,直接说道,
“诸位想来都知道清廷乾隆四十四年所发生的王亶望冒赈一案吧。”
“知道呀,这可是普天之下人都知晓的大事。民间早就议论纷纷,单单一个案子,一下杀掉过百的贪官,让甘肃官场几乎为之一空,还不得不从其他省份调动官员补缺。
也就是这个案子,卫山才声名雀起,调任福建的。”
卫山终于憋不住了,站出来趁机替自己讲几句好话。
“这卫山好不好我们天地会管不着,而且他这是替清廷清理门户,算不得什么义举。我想说的是,那陈辉祖之弟深涉其中,而陈辉祖本人更是泥足深陷,不可拔出。呵呵呵。”林昊石畅快地笑了几声。
“此话怎讲?”顾世旬问道。卫山也赶紧竖起大耳朵仔细听着。
林昊石有几分得意地说道,
“我闽西分堂有个弟兄正好在总督府内当差作内线。据他说这陈辉祖在闽浙总督兼浙江巡抚任内曾奉旨查抄那王亶望寓所,也就是在当时,陈辉祖起了歹心。对上缴物品进行调包,以次充好。他这行径,浙江的部分司道官员都知晓得一清二楚,可都惧怕其势,不敢吭声。”
张憬祺听后感慨地长叹一声道,
“这清廷的官员不贪赃能行吗?他靠什么养家糊口?陈辉祖弄出这档事也算正常得很。要不世人会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这话吗?”
“不过如果我们把这情况秘密禀报给那姓卫的,你们想他会不会就此找上那陈辉祖呢?”林昊石狡猾地说道。
五人对视几眼后,都把目光集中到张憬祺身上,看来是要张憬祺作决定。
张憬祺正色地说道,
“陈辉祖在闽浙总督任内没少给我们天地会添麻烦,我们天地会理应回报他。
昊石呀,你叫你分堂的那个弟兄,先写封告密信给那卫山,看看姓卫的到底有何反应。如果姓卫的摆明真要与那陈辉祖对着干,那不凡让那位闽西分堂的兄弟出面作人证。”
卫山把这些话一点不拉地听了进去,心中开始盘算开:
原来这老狐狸居然还留了条这么大的尾巴让自己去抓。嘿嘿,当然不客气了,回府后立刻命天鹰队据此展开侦察,就不信他陈辉祖能把这事也抹得一干二净。
嗯,稳妥起见,先派人保护证人,免得又像苏桂芝般被他来个杀人灭口可就惨了。
随后天地会中人又闲聊起其他会中杂务来,而卫山的心思也不在此上,一门心思想着尽快回府与林宾日等人协商该如何查证这陈辉祖掉包一案。
终于挨到散会时刻,王憬祺到底与其他四人交代了何事卫山一概没听进去,只顾着与他们供手告别。
回到抚衙,当林宾日及二杨听说陈辉祖有如此大的尾巴没消灭干净后,都喜出望外。林宾日及二杨同声恭喜卫山道,
“此乃天助大人也,福建即将大治的前兆。”
卫山摆摆手,说道,
“不要高兴过早,这里面还需妥善安排才是。绝对不允许再出现像上回人证死亡类似事件才对。
宾日,此事全权交由你与闽榕协同办理。青云山上杂事甚多,闽榕可能脱不开身。在这事上还得由你多出力了。”
“是,我定将此事处理得妥妥当当,大人您就放心吧。”
林宾日确实能干,他的第一步便是先调查当时与陈辉祖一同前往封王亶望宅子的官员名单。随后便把目标锁定在已升任河南布政使的王站住。据查此人当时乃是陈辉祖的亲信,时任浙江粮道道台。
“河南布政使?”接到林宾日的汇报后,卫山琢磨了好一番。这布政使嘛,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但要这么明目张胆派人把他给请到福建来问案,必定又会引发御使们的一顿激烈弹劾。反正打清军都打过了,还怕再加条劫持朝廷官员的小罪不成?
“宾日,你派天鹰队的鹰卫去河南把这王藩台给我请到抚衙中来,我要好好与这王藩台叙叙旧。”
四月初五,河南布政使王站住现身于福建巡抚衙门。当然,这并非他本人自愿的,而是被人在布政司府外打晕后装进麻袋中,千里迢迢躲过浙江官府的追捕后才抵达福建的。
王站住被放出麻袋外,第一眼见到的是身着二品官服戴着亮红顶子的卫山,身旁立着八名配挂腰刀,威武凛凛的抚标亲兵。
王站住有些迷茫,自己怎会来到此处?莫不是被这位官员所救?
卫山见王站住望着自己,一副不解的样子,便率先发话道,
“王大人,王藩台,别来无恙呀?”
“这位大人,您是?”
卫山呶了呶嘴,身旁的一个亲兵代其答道,
“我家大人乃是新任福建巡抚卫山卫大人。”
“原来是卫巡抚卫大人。可我似乎未曾与你谋过面吧?又怎会身处此地?”王站住不解地问。
卫山耸了耸肩,答道,
“我们从前当然是未曾谋过面的,至于你又是怎样到了此地,嘿嘿……”卫山不再言语,所谓尽在不言中嘛,都说出来了就没意思了。
“那我被人在藩台府外打晕,难道是你派人所为?”王站住毕竟还有些头脑。
卫山立起大拇指,嘴巴叭滋叭滋动了几下,冲着王站住夸赞道,
“哎呀,难怪听人说王大人做官精得很,升官升得快。要不怎么就这么快猜出是我所为,佩服佩服。”
“敢绑架朝廷命官,这乃是死罪,更何况是一省的巡抚所为。但如果自己不低头的话,可能立刻就要被灭口了。”
王站住也是聪明人,立刻服软地朝卫山说道,
“大人,您有何事要下官去做的尽管开口,下官定不遗余力地去办。
大人您如此年轻,便身居封疆大吏之高位,日后前途无量。
俗话说得好,识实务者为俊杰,下官愿以大人您马首是瞻,还望大人您能收下门生我。”
王站住说跪便跪了下去,脸上呈现一副崇拜的模样,还真能见风使舵,见缝插针,做官都做精了。
“好,爽快人一个嘛。我就喜欢你这种人。也罢,我就收你这个门生了。你起来吧。
嗯,站住呀,我们闲话就不多说了,直入正题。
我晓得你从前在那陈辉祖帐下效过力,现在你就给我好好谈谈乾隆四十四年陈辉祖奉旨查抄王亶望家的详细情况,仔细回想那陈辉祖有否贪赃枉法行为,行什么掉包之策来着……”卫山不厌其烦地循循诱导那王站住。
“大人您还真不愧别人送的那辣手摧官’的美誉呀,一上任便要摧掉那闽浙总督陈辉祖,我可是跟对主子了。”王站住夸赞道。
“哦?居然给我封了个‘辣手摧官’的美称?”卫山对这一称号满新鲜的,只听说过辣手摧花,没听过有辣手摧官这么个怪称号的。这样也好,能让官场中人怕你,也算一大成就。
“少拍马屁,检你知道的说。”
王站住在河南便闻知福建的督抚不和,果然不出所料,真摊上了这趟混水。
陈辉祖久受皇恩,且家世显赫,在朝廷中有不少后援,若得罪了陈辉祖,那自己可没什么好下场。
而这卫山更是新近窜升起的新星,光看他那外号,辣手摧官,可想而知其手段毒辣,绝不会是眉慈善目之流。
连那大权在握的和珅和中堂都敢碰的人,跟着他混应是最明智的选择。
凡是涉及自身利益王站住自然也会考虑妥当。目前的局势来看,自然是卫山略占上风,单看其把自己从河南俘虏至福建,定已有全盘攻击计划,自己更应顺势而为。
陈辉祖垮台,自己也有个检举揭发的功劳。如若不肯说,明年今日恐怕便是自己的忌日。
“大人,这陈辉祖实乃是个大贪官,辜负了朝廷的厚望。在总督任内不仅……”王站住终于打开了话匣子。
卫山难得地露出笑容,暂时止住王站住的话语,对林宾日说道,
“宾日兄,你跟站住一起先去偏厢房谈谈心,看看有没我们可用得上的材料。”
当林宾日把王站住的供状呈报上来后,卫山仔细翻阅了一下。看完之后,便在琢磨着该如何向乾隆打那陈辉祖的小报告。
依据王站住的供状,已大致可以认定天地会的人没欺骗自己,陈辉祖确实在查抄王亶望家产之际,对王的部分家财进行抽换,而且换取的数量极多。
单此一条,就足以致那陈辉祖于死地了。他也不想想,这查抄官员之财产,皆不入国库,而是入了内库。
他陈辉祖要是仅少上缴国库银两及财物,还不会倒台太快,可他偷梁换柱的可是内库财物。内库专供乾隆游玩花销之用,乾隆他可是个能花钱的主,是绝不肯让内库的进帐少上半厘钱的人。
卫山想到此,嘴角不由带起一阵冷嘲,就让自己火上浇油一番,加速这陈辉祖下台。
原来王站住供称,查抄底册与进呈内务府清册可能不一致。
当时的具体过程是先由总督陈辉祖亲自将院落门屋逐层封锁,后派布政使、按察使等两司与王站住自己率同衢州府知府王士浣、金华府知府张思振、署严州府知府高模详细清查,大门钥匙交仁和县知县杨先仪、钱塘县知县张詔收管。
因两司公务繁忙,不能常来常往,实际上每天都是王站住自己与几个知府协同清点。
查抄时金子有五千两左右,玉器数量众多,名色甚好。还有玉山子、玉佛、玉寿山等物,白银两万余两,珍藏古玩精品名家字画甚多。
藩司书办会同粮道书办书写底册三份:一份呈总督,一份存藩司衙门,一份存粮道衙门,均核对无误。
不过通过其他渠道,王站住也看到了呈给内务府的清册,与自己所见的底册有所不同。
具体来说,底册上有的金子五千余两在呈给内务府的册子中却不翼而飞。白银两三万两,可进呈册内却高达八万余两。底册上所写的玉佛、玉山子、玉寿山进呈册内都没有反而多出普通的朝珠、玉器。查抄入京的器物字画都相当平庸。
虽然有所怀疑,可因陈辉祖贵为总督之尊,应不至于监守自盗,且查点完毕后王站住便因远调河南升任布政使一职,事不关己,故也没再细追究下去。
对于王站住所言,卫山已是信了八分,他寻思着该是到了写密折参劾陈辉祖的时机了。
卫山向乾隆奏报:
王站住所造底册中有一份呈送给总督,是以陈辉祖早知有五千多两金子。切根据当时实际情况分析,如果没有督抚大员参与,如此庞大数量的金子,属员谁敢公然抽换?所以陈辉祖有重大犯罪嫌疑。而且前任浙江布政使国栋即使没有分肥自留情弊,对此案也不可能毫无所知。
随折并附上河南布政使王站住的供词。
乾隆接获卫山的密折后,开始对陈辉祖这个世受皇恩的封疆大吏还是满信任的,以为抽换之事乃下属所为,这只是简单的督抚不和,互相攻击罢了。
因此传谕陈辉祖,让其与新任浙江布政使兼杭州织造盛柱先行在浙江查案。
迫于压力,陈辉祖于五月十五日上奏皇帝。
奏折中先辩解了有关金换银的缘由,云乃是因查抄案中的金叶、金锭金色低潮,恐解京师转难适用,故便自作主张照前价十五换半库平库色,发交道县,易换银两更较实际,且此事乃布政使国栋提出。在解释完金换银的原因后,还自请照数赔银并交部议。
但因王亶望平日收集古玩字画太出名了,在乾坤巡游江南时,他就曾上呈了诸多南北宋名家的字画。如北宋李成之寒林平野,北宋赵佶之柳鸦芦雁图,南宋李唐之松湖钓隐图等。虽被乾隆拒收,但乾隆的内心还是痒痒的,只不大好意思在众官面前收受罢了。可现在居然在进呈册内却无这几副名画,不由得爱画的乾隆不火冒三丈高。
而从前查抄高仆家产内,有王亶望所刻米帖墨拓一种,内廷诸臣皆所共见,而几次解到及发交崇文门内务府官库的物件内并无此项。王亶望镌刻米帖极其出名,而所查抄物件中居然无此物,实在难令人相信没有猫腻。
几种原因交合在一起,让乾隆对陈辉祖失去了信心。他在陈辉祖的奏折上用朱笔批示道,
“何用汝言!”
陈辉祖的仕途到此终结。
“大人,大人,好消息呀,好消息。”林宾日一路小跑手中捏着两张急件冲进议事厅。
“怎么,什么事能让你这成稳的林宾日兴奋得这般模样?”卫山打趣道。
坐于左下首的杨遇春猜测说道,
“会不会是有关陈辉祖陈老贼的讯息?”
林宾日一脸轻松地答道,
“时斋兄一猜便中,那陈辉祖已被皇上给罢去官职了。我手中这一张邸报乃是五日前的,上面便清清楚楚地写着陈辉祖革职查办的消息。”
“哦?”卫山轻咦了一声,随手接过林宾日递来的邸报。
那邸报上把乾隆的谕旨写得明明白白:
“陈辉祖于查抄王亶望财物,辄敢以金易银,抽换玉器。即使审无染指,亦与勒尔谨之无能无异,咎实难辞。况底册曾经呈送总督,岂能诿为不知?显有通同抽换情弊。陈辉祖实属昧良负恩,着革职审讯,所有伊原籍家产自应查抄。该案统交由军机大臣阿桂全权处置。”
“这一张则是同日由军机处快马转发来的皇上谕旨。”林宾日直接念了出来,
“令安徽巡抚富勒浑补授闽浙总督一职,因富勒浑到浙尚需时日,故特令福建巡抚卫山暂署闽浙总督职,一矣富勒浑抵浙后再行交印。”
山重重一拍坐椅把手,大声说道,
“立刻备马,带齐人手,你等三人与我即刻向杭州进发。”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呀。曾几何时,陈辉祖还高高在上,耀武扬威,丝毫不把卫山放在眼里。哪想到才不出两年光景,陈辉祖便当上了卫山的阶下囚。
卫山抵达浙江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把陈辉祖忠实的走狗原浙江布政使国栋给逮了起来。卫山可没那么好相处的,一招大权在握,伺机打击报复也是有的。把堂堂的三品大员浙江布政使国栋当狗一般对待,从府中直揪了出来,硬沿着街面拖到总督衙门内,严刑逼供,足足打断了三大根杀威棍。
观望的路人都被这位暂署闽浙总督的强硬作风给吓坏了,而卫山从那国栋口中也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国栋招供,那陈辉祖曾对自己说金子成分高低不一,成色不准,将来解京恐受诘难。陈还说王亶望查抄时曾求过他,说金子太多,恐怕碍眼,不如依照时价换作库平纹银,将来办理顺易。
至于进呈册内为何没有玉寿山、玉佛、玉山子则委实不知,皆由王士浣经手。而多出普通朝珠、玉器,则是由陈辉祖置换进去的。
第二步又把曾参与查抄工作的浙省官员如王士浣、杨先仪等人通通逮捕,押于大牢内日夜严审,不惜动用大刑。
在重重压力下,王士浣等人终于精神崩溃,一五一十地交代了所有的一切。
原来在陈辉祖的授意下,王士浣等人曾把金银、孔雀翎、上等朝珠、字画、古玩、田产等数目众多的物件未造入估册内,以至造成与王亶望的身家严重不符的状况。
第三步便是提审看守此物件的低等官员杂役,从他们身上卫山又找到了陈辉祖的许多更细致的罪状。
如提验字画,至第三日午后始发回。经细看,内与原物不符者有刘松年《宫蚕图》、唐寅《麻姑图》、马湘兰《兰草图》、白描山《松罗汉》各一件。又苏东坡墨迹佛经一本、新罗山人华岩红牡丹一大幅、米字墨迹一小卷。
如提验古玩,一座玉槃,颜色好看,但发回来的颜色平常;又玉太平象一件、玉暖手五件、铜宣炉三件,都不是原物。
卫山得到这些供认状后,立刻指示林宾日前往大牢要陈辉祖画押,以便迅速结案。
陈辉祖自知死罪临头,死活都不开口说话。而乾隆又有旨意,不能私动刑罚,这让林宾日委实难办。
卫山晒然一笑,对林宾日说道,
“你不妨用上我从老戴头那边学来的招术,定让那陈辉祖不得不招。”
卫山在林宾日耳边说了好一阵子。
卫山的法子果然好用,陈辉祖只熬了三天三夜,便无法支撑下去,全盘画押。
原来卫山利用的是疲劳轰炸法,死活不让陈辉祖睡觉。日夜不停地审讯,昼夜颠倒。
过惯富贵日子的陈辉祖,哪经得起这般折腾,很快便不得不低头服输。
当林宾日及二杨见着卫山手中的大叠供认状时,不由得欢喜之情跃然纸上。
“大人处事干练得体,破案如此迅速,定能让阿中堂满意万分。”杨遇春佩服地说道。
“我瞧大人您日后定能出阁拜相,这暂署总督暂署二字迟早也能去掉。”杨芳毫不迟疑地大肆夸赞。
“大人,我怕就这些罪状还不一定能让陈辉祖永世不得翻身。”林宾日迟疑地说。
卫山很赞赏林宾日这种在胜利关头丝毫不麻痹的精神,赞同说道,
“是啊,光这些罪,乾隆老佛爷被那和珅一游说,心一软,可能会判个斩监候。再活动一两年,又能重新出山与我卫山作对了。
卫山把茶桌上的茶盅捏得粉碎,细末从手缝中泻了出来,腾的站立起来,语气冰冷地说道,
“此时我等就需有所谓的‘宜将剩勇追穷寇’的作风,继续猛打猛撞折腾下去。
与我卫山作对的人,从来是死无全尸。斩草要除根,免得春风吹又生。
你们等该案结了之后,立刻替我再去办二件事,我定要让乾隆怒上加怒,陈辉祖终命断我手也。”
原来,卫山要林宾日及二杨要做的乃是这么两件事:
由林宾日亲赴新任闽浙总督富勒浑处,向其密报闽浙两省藩库巨额亏空一事,并呈上贿赂银十万两,鼓动其上章弹劾陈辉祖,这便是落井下石的狠招。
清廷乾隆中期,各省藩库都有亏空已然是官场皆知事宜,唯乾隆不晓得有多严重罢了。现在只要有人挑个头,陈辉祖背上这么个大罪名那肯定是必死无疑了。
由杨遇春去老友福建水师提督黄仕简处游说,让其上表章弹劾陈辉祖武备废弛。如此两面夹击,不愁陈辉祖不死,卫山此计不可谓不毒辣乎。
一切事情都是按照卫山的预测发展。
阿桂与富勒浑先后抵达浙江后,便开始预审陈辉祖。由于已有卫山的铺垫,故审讯极其快捷。
乾隆四十七年七月,阿桂奏折:
“查陈辉祖身任总督,世受国恩,乃听受王亶望嘱托,辄将查抄存库金两发交两县易银。复向属员处兑换金锭,短发价值。即以库平纹银十七换时价核算,已侵用银一千六百两。又王亶望拿问解京,陈辉祖复听蒋全迪转求,给予衣物。又与属员等通同作弊,抽匿入官物件,牟利营私,昧良无耻。以致属员等无所顾忌,私挪库银,擅改印册而于地方治安不问。庇护罪人,公为欺罔,种种不法俱出情理之外。
按我大清律例,陈辉祖应照在朝官员结交朋党,增减情节朦胧,奏准实行律及侵盗钱粮入己一千两以上例斩监候。拟斩监候,请旨正法。”
乾隆接到阿桂的这份奏折后用朱笔批示,“大学士、九卿议奏。”
复议结果则是:陈辉祖世受皇恩,身为总督,目击王亶望之侵贪败露,理宜引以为戒,倍加廉洁自持才是。却未料反生窥盗之心,以金易银,抽换字画古玩等,昧良负恩,营私废公,不法已极,应将革职总督陈辉祖照侵盗钱粮一千两以上斩监候律,拟斩!请旨即刻行正法,以为大臣贪鄙无耻者戒。
在此关头,广收钱财的和珅和中堂,在暗中收受了陈辉祖家人八万两白银的贿赂后,向乾隆反复游说,数说陈辉祖在闽期间的政绩及其父的廉洁为国,终于使乾隆心软,在最后权衡处置本案罪犯时认为:
陈辉祖只是一个盗臣而已,“与其有聚敛之臣,宁有盗臣”。他的罪在身为总督,置地方要务不办,种种贻误。但陈辉祖所侵盗的毕竟是入官之物,是其本人无耻贪婪,不顾大体,与盘剥百姓以致贻误地方吏治不同。因此,陈辉祖从宽改为斩监候,秋后处决。
所谓斩监候,也就是死缓,很少有真被处死掉的,这表明陈辉祖又能苟活一阵子的了,和珅功不可没。
可陈辉祖也只仅仅多活了一个月而已,在乾隆四十七年八月,闽浙总督富勒浑的奏报陈辉祖任内造成闽浙两省藩库巨额亏空以及福建水师提督黄仕简奏报其在任内荒废武备,克扣军饷一前一后送达乾隆的御案前,这让本已准备偃旗息鼓的乾隆雷霆大作,火冒三丈高。直接在朝会上,文武百官面前当众对陈辉祖进行严判:
判斩监候,即行正法。但念其办理海塘,尚无贻误,著加恩免其肆市。即派福长安、穆精阿前往宣旨,监视赐令陈辉祖自尽。
作为军机大臣的和珅此时也还真无能为力,在老虎发威的时候,不敢吭上半句话,眼睁睁地看着陈辉祖去见了阎王。
卫山接到京师凌叶堂的密报时,陈辉祖已是魂归地狱,身首异处。
与卫山接触过的两名封疆大吏,陕甘总督勒尔谨、闽浙总督陈辉祖都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处的后果,称卫山为辣手摧官真是不假,另称总督杀手也不错。(比起什么少男少女杀手来得实在,呵呵)。
因处理陈辉祖一案深得乾隆的欢心,卫山晋升太子少保衔,获得单眼花翎一对、白银四千两的封赏。
卫山倒是不在意这银两的赏赐,令卫山高兴的是,现在福建官场已再无制衡自己的官了。新任的富勒浑只要小心伺候好,应不会来打搅自己。唯一还要动动脑筋的便是绝不能让福建按察使、福建布政使这两司官位落入他人之手。
如果两司被自己的人所掌握,那福建就是自己的天下了,推行起老戴头的洋务论来便是得心应手,中华之振兴也就指日可待了。
注:1、海关:我国早在西周时期就开始设关,负责履行军事和政治性质防卫,同时兼任检查出入境物品、控制重要物资流向的任务。那时的“关”应该说具备了海关的雏形,但我国正式以海关命名的边境管理机构出现于清朝。
1684年,清政府统一台湾后废止了禁海令,指定云台山、宁波、厦门、黄埔为对外开放的四处贸易口岸。同年设闽海关于福州,次年又设粤海关于广州,设浙海关于宁波,设江南海关于云台山。自此,中国沿海口岸开始了以海关命名的边境管理机构的历史。
2、内库:清代国与家的财政在形式上有国库与内库之分,但基本并非区别得很明显。往往皇帝可以任意将国库现银拨入内库,所谓内库即为内务府银库。内库资财的主要来源于各关税上缴的税银及各地的盐税
3、有关卫山所说“不管前面是荆棘丛林还是万丈深渊,我都将义无反顾、勇往直前,为天下百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再所不惜。”一句话,虽未明确记载于《清史稿》或《清史列传》及其他正史喔中,可还是在民间私下流传开来,以致中华人民共和国总理朱榕基在1998年全国两会的记者招待会上大胆引用为“不管前面是地雷阵还是万丈深渊,我都将义无反顾、勇往直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此话在全中国迅速广泛传播,影响巨大,成为经典一词。此也可谓是卫山对现代的影响吧,呵呵。
4、陈辉祖:湖南祁阳人,两广总督大受子也。以廕生授户部员外郎,迁郎中。外授河南陈州知府。累迁闽浙总督,兼领浙江巡抚。
亶望狱起,辉祖弟严祖为甘肃知县,狱辞连染。上以辉祖当知状而不敢言,,降三品顶戴留任。
既,布政使盛柱疏言检校亶望家入官物与原册有异同,命大学士阿桂按治,具得辉祖隐匿私易状,论斩。上曰:“辉祖罪固无可逭,然与亶望较,终不同。命改监候。”
四十八年,闽浙总督富勒浑奏两省诸州县亏仓穀,福建水师提督黄仕简奏台湾民互斗,於是上罪辉祖牟利营私,两省庶政皆废弛贻误,罪无异亶望,赐自裁。
5、织造:明代于京师及各地设织染局,并在南京、苏州、杭州三处各置提督织造太监一人,专掌织造各项纺织品,以供皇室消费。清代沿袭此制,于江宁、苏州、杭州各设织造监督一人,隶属内务府,但不用宦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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