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小人之心古有之,大将气度平台湾(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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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小人之心古有之,大将气度平台湾
京师和珅府内,和珅召来和琳及苏凌阿、吴省钦、吴省兰、程立文等几个心腹密谈。
“诸位,老佛爷今日在朝堂上亲自点将,决定由本相领军平叛台湾顺天逆匪,尔等可有何意见?”和珅对于是否前往台湾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和琳年轻气盛,闻言随即喜笑颜开地恭喜和珅道,
“大哥,这是老佛爷特意给您的恩典,我们可不能轻易就给放过了。如果打赢这仗,最起码在军中能安插上我们自己的人手。免得这行军打仗的事都由阿桂、福康安两人包办了。”
“是啊是啊,我看这次平叛是该轮到和中堂出马的时候了。光靠吃饷银都能发上一大笔,怎能让这些油水白白落入他人腰包呢?”
苏凌阿现在是户部尚书,空守着国库而不能用,实在有些干着急。若能由和珅带兵打战,那自己捞起银子来更方便些,所以性急地出声附和。
“和中堂,这常青也算是您的半个门生,以他对台湾熟悉的程度为您作马前驱,想来这平叛还不是手到擒来!”吴省钦也看好此次东渡台湾征剿逆匪。
“省兰,你觉得如何?”和珅出言询问。
“老佛爷本意是想由福康安领军出征,毕竟这福康安乃是皇亲贵胄,深得老佛爷的宠信。可现实是那福康安远在陕甘处理军务,无法即刻抽身返回京师。若真由他挂帅,必将耗费时日而贻误军机。”吴省兰不慌不忙地小酌了口茶,又继续说道,
“和中堂您本也是一大人选,只是老佛爷因和相在处理苏四十三叛乱时的表现,有些犹豫不决。
学生在想,皇上本就不属意于中堂大人,这战若是打胜了则无话可说;可一旦失败,和相难保不成为诸臣的攻击对象,皇上发泄怒气的目标,所要承受的风险可是极大。我不赞同和相出征台湾。”吴省兰把自己的考虑全盘托出。
和珅对于自己早上一时的冲动而接下这一烫手山芋本就有些后悔,听到吴省兰这么一说,更是正中下怀。
作为师爷的程立文,最会察言观色,他已经看出和珅不想淌这浑水,于是也说道,
“东翁,我也认同省兰兄的观点。”
“哦?怎么说!”
由于和府负责各地情报收集工作的烟雨楼由程立文掌控,所以他对天下大事更为了如指掌,说出的话也更有说服力:
“据烟雨楼的侦察,台湾顺天逆匪能有今日之大局面,卫山要负很大的责任。种种迹象表明,但凡官军失败的战役,似乎总有卫山搅和其中。我怀疑顺天朝的参议军师大元帅卫兴冕便是卫山本人。”
“有确凿证据吗?”和珅听到能扳倒卫山的消息就急切地问。
“要有的话,不需东翁过问,我都会主动汇报的。那卫山行事滴水不漏,到目前为止似乎还拿不到任何有关卫兴冕即是卫山的铁证。顺天内部也有我们的探子,只是凡与卫山搭上线的人,不出三四个月总会无端暴毙,实在难以收集任何证据。
所以我也赞同省兰兄的提议,最好能辞掉此一差事。
东翁,您想想,有那卫山在旁捣乱,您怎么可能顺利地剿灭顺天逆匪呢!若真去了台湾,能保存一条小命回到京师都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更别提损兵折将。”
“我们不能把那卫山给调回内陆吗?”苏凌阿不服气地问。
程立文冷哼了几声,斜了眼上了岁数的苏凌阿,口气不敬地反问道,
“现在台湾战事吃紧,而这卫山又是台湾唯一能文能武的将领,你说老佛爷肯让我们和相把他给调回来吗?
我敢断言,东翁若去台湾,那台湾必将是东翁的葬身之处。”
“程立文,你简直是在危言耸听,恐吓我大哥!”和琳不满程立文这番话,自家大哥可谓权倾朝野,岂能会命丧台湾?于是立刻变下脸来加以训斥。
“和琳,不许对程先生无礼。程先生这一席话说得确实极有道理。
自常青及参赞恒瑞、蓝元枚陆续东渡以来,顺天贼匪就日聚日众,渐知攻守。
北路林爽文军进围诸罗,五月底克取诸罗通海口笨港,府城与诸罗、鹿仔港之间水陆联系完全被切断,官军陷入南北各自为战的局面。至六月上旬,林爽文最后完成对诸罗的包围,柴大纪困守孤城,岌岌可危。
南路庄大田军收复凤山后,与林爽文南北呼应夹攻常青所驻府城,六月上旬还乘雨直扑常青大营,以致常青奏称,‘亲历行阵,目击贼势蔓延,曾调兵力尚觉不敷进剿’的话语。
这些若无卫山在其中运作、背地里指挥,我就不信单凭那些赤脚百姓就能够击败过万的台湾驻军,还那么的有策略性?”和珅可没白做这军机大臣,至少对于台湾方面战况还是相当了解,有着自己一番的见解。
“可卫山如此做到底能得到什么好处?”吴省钦不大明白。
“什么好处?哼哼,他是想凭战功东山再起。正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这是千年不变的定理。”和珅也很能了解卫山的心思,二人不愧是生死冤家,互相知根知底。
“那大哥你是打算辞去此一差事?”和琳问。
“我正有此意。”
“皇上可是会怪罪于你的。”和琳担忧地说。
“这点请放心,我有祖传的秘药,可使和相手脚出现诸多不便,包管御医看不出端倪来。”程立文得意洋洋地跳了出来。
“我看就照程先生说的办吧,让福康安去台湾办差,我们坐山观虎斗,坐收渔人之利。再说那阿桂也上折子为国举荐福康安,若是福康安兵败台湾,我看他那张老脸往哪搁!”和珅通过大内总管高树春的关系,已经先一步看到了阿桂的覆奏,对阿桂鼎力举荐福康安而不是自己深感不满。
南书房。
“皇上,皇上。”大内总管高树春心急火燎地跑了进来。
“什么事如此慌张。”乾隆正为台湾的军情发愁,拿着常青奏请添兵的折子看来看去,内心对派和珅前往台湾镇压顺天逆贼的事也不是太有底。
“和中堂手足旧疾复发,不能上朝。”
“什么?和珅他病了?怎么这么巧?请御医看了没?”乾隆对和珅偏偏在这紧要关头生起病不由怀疑起来,声音也提高了八度。
“太医院的王九哲王大人已经去过和府了,也替和中堂诊过脉了。”
王九哲此人乾隆知之甚详,他医道精深,为人又老实,从不谎报他人病情,堪称太医院第一诚医。
“他怎么说?”乾隆关心起和珅的病情来。
“经王大人诊断,那和中堂确实是旧疾复发,时不时手脚俱抖,无法远行处理军务。”
“既然这样,那就改派福康安吧。”乾隆自己没来由地也松了一口气,看来乾隆意识到派和珅去台湾有可能是个错招,此刻有个台阶下也算不错的结果。
虽然福康安远在陕甘,可毕竟平叛要紧,现在绝不能因时间的关系而随意点将了事。乾隆凝神思考了一盏茶功夫后挥笔写了个密旨:
常青、恒瑞殊不可有恃,且常青请加派大员,其意已在言外。此事自应阿桂前往督办,但念其年逾七十,不忍令远涉重洋;和珅现在不时手足旧疾复发,且朝夕扈从,承旨书谕,难以分身;福康安则年力富强,素?军旅,又能驾驮海兰察等,若以之前往督办,足资倚任。福康安接此密旨即带印由驿起程,前往行在,陕甘总督令山西巡抚勒保署理,福康安于途次遇见勒保时,即将印信交勒保接署。
吹干了墨汁,看了下密旨,乾隆满意地点了点头,对高树春说道,
“树春啊,你看朕此次改派福康安为将,东渡台湾剿灭乱匪,可为妥当?”
“皇上乃是大智慧之人,奴才岂能指点一二。不过依奴才愚见,这福大帅实乃最合适不过的人选,似乎还略胜过和中堂。”高树春久在宫中伺候乾隆,哪会不晓得乾隆的心意,说出的话倒也让乾隆高兴。
“那好,你马上把这道密旨发出去,我们明日便起驾前往热河等候福康安,顺便让军机处速调闽粤浙兵赴台。
对了,前几日朕吩咐你将常青奏折抄寄大学士阿桂阅看,令其密奏当如何办理。他覆奏了没有?”乾隆又关注起老将阿桂对台湾局势的看法。毕竟阿桂乃朝中第一干吏,虽年已七十,可依旧被委以重任,其意见都相当的中肯。
“这是阿桂大人亲自转交给奴才的折子,奴才正准备呈递给皇上御览。”高树春两面讨好地把阿桂的折子递了上去,乾隆仔细地端详了起来:
大学士阿桂尊旨覆奏台湾机宜:
“台湾地方,西临大海,东凭高山。大山之东,系生番居住,为民人所不到。大山迤西之麓,则现为贼匪全行占据。山麓之下,以至滨海平衍地方始为建设郡县处所,官兵驻扎即在于此。此时贼匪占据山麓,官兵进剿,势须仰攻,无由察其虚实;而贼众居高临下,其其中如水沙连、虎仔坑、斗六门等处,南北又在在可通,是以伺官兵之隙,前邀后截,四处滋扰。若徒拨兵堵御,则山径丛杂,不但现有之兵不敷分派,即再添一倍之兵,恐仍不能一一尽堵。(此处乾隆朱批:常青等所办,正以此中贼计耳。)现惟有将紧要地方,如郡城、诸罗、鹿仔港等处先为驻兵防守,而防守之兵,必察其力保固守无可虞,再选择可战之兵二三万,进逼贼人巢**,捣其要害,或两路夹击,或全力专注,但得官兵连胜一两次,则贼人胆落,其党伙附从,当不攻而自溃……今则贼人已渐知战守,台湾复被占据过半,从贼者为数众多,实又有不得不添兵之势,此事若由福康安前往督办,必为妥当。福康安近年经历军务,声威已著,各省兵丁情形,均所深悉。臣愚以为此时似应令福康安先行通盘筹划。台湾现有兵丁若干,尚须添兵若干,及何省兵丁于山路崎岖之地用之方可得力?虽距闽隔远一两省者,亦准其檄调备用,或竟调惯于跋涉山路之黔楚兵各一万,合之粤兵万余,兵力充裕,贼必指日授首,虽目下似稍迟一两月,而功成返速矣。”
“阿桂不愧是首辅军机大臣,这看台湾局势的眼光比起和珅来确实有过之而无不及也。立刻让人把阿桂的折子转给福康安,让他在去行在路上自行先斟酌一番再与我谈。”
“扎。奴才立刻让人把这折交给福大人。”
乾隆在高树春的扶持下站了起身,缓慢地走到门口,望着连绵不断的小雨,想事想得有些出神,好半响才出声说道,
“树声哪,这满朝的文武,我怎么瞧着尽是些无用之辈,都不能替我分忧解愁!单单为平息这台湾叛乱,也不知耗费了多少国库库银,调动了多少兵力,却依然不见消停,贼势反而越来越大。”
“皇上,您就别在多想了。有福大人出马,此次必能一战成功。”高树春能说什么?说都是和珅贪赃枉法弄出来的吗?好歹自己也收了他和中堂不少钱。况且这若不是乾隆自己宠信着和珅,和珅也不会连经几次弹劾还屹立不倒。
“其实呢,我心里还想着个人选,若是由他顶替福康安,可能更为妥当些。你知道朕想的是谁吗?”乾隆问这个跟了自己几十年的大内总管太监。皇帝虽然是万万人之上,可为了保持威严,却并无一个可交心朋友。若是遇上烦恼事,也只能找太监聊。
高树春眨了眨眼,说道,
“大概是卫山卫大人吧。”
乾隆重重砸了下高树春的肩,笑骂道,
“你还真知朕心所思呀。不错,是那卫九衡。他确实是个人才,但若直接封其为将军统管台湾一切军务,朕怕他难以服众。还是由他辅佐福康安来得合适些,我料这顺天逆贼必会被我朝大军所平定。
待台湾稳定之后,倒是可以考虑让那卫山官复原职,或者再提升一级。想来他不会比和珅差上多少,我这手边再多一个能吏办事,也是大清的福气。”
说到痛快处,乾隆不由出声笑了起来。毕竟军机处现在有些死气沉沉的,换个新鲜血液进来倒是个不错的想法,可以让卫山与和珅互相制横,免得和珅势力过大,帝王之学讲究的就是制横二字。
高树春边陪着笑脸边听着乾隆的一番话,他寻思着这卫山原是以福建巡抚的身份被降职贬至台湾,若是官复原职的话,那是要重返巡抚之列了。若是再提升一级,则是总督。
真是前途无量呀。听着老佛爷的意思,是要让卫山与和珅一左一右参赞政务。前几日卫山府中还刚给自己送来二万两的银票,要自己多在皇上面前说说卫山的好话。看来是时候拜访卫府了,透露点消息给他……君臣二人各想各的。
乾隆五十二年八月初二,乾隆帝明发谕旨,即授协办大学士、陕甘总督福康安为将军,携带钦差关防驰赴台湾,更换常青督办军务,以台湾知府卫山为参赞大臣,赏给三品顶戴,望福康安、卫山二人鼎力协作,剿平顺天逆匪。并命护军统领舒亮、普尔普为领队大臣个带侍卫、章京二十名分队驰赴台湾,又命湖广、贵州各挑备兵二千名,川省挑选屯练、降番二千名赴闽省。
福康安驰赴热河行在后,乾隆帝七次召见,并指授机宜,足见他对台湾平叛的重视程度,
福建龙海驿站内进来了一批不速之客,驿官正陪着笑脸立在一旁等候问话。
“福大帅什么时候抵达此处?”
“回卫大人,福大帅的亲兵已经事先来此通禀过了,大约可在后日正午时分抵达。”驿官面对新任的台湾所谓参赞军务大臣卫山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答话的时候额头冒着汗水,生怕惹得这位权贵不高兴。
卫山从台湾府星夜兼程地赶到福建龙海,就是为了堵截这位名震一朝的福康安福大帅,好献上精心准备好的一份厚礼,顺便诬陷一下那柴大纪。
福康安,前大学士傅恒子,富察氏,满洲镶黄旗人,孝贤纯皇后至亲,可谓一门勋贵。其弟福隆安、福灵安、福长安皆居朝中要职。
轰走驿官后卫山捧着《清明上河图》在烛光下详看着,边看图卫山的脑海中边浮现出王聪儿的音容笑貌来。那甜蜜的酒窝,那红里透白的俏脸,总是充满笑意的眸瞳,以至令卫山有些魂不守舍。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罔然……哎……”明知往日与聪儿姑娘在一起的短暂欢乐时光因齐林的存在而不会再来,但每当想起过去的情景时,卫山内心却总有着诉说不尽的惆怅与迷惘。
“这死齐林,居然到现在还缠着聪儿姑娘,哪天定要他好看的。”想到恨处时卫山的牙根直痒痒,恨不得一口咬死那姓齐的。
虽然并未与王聪儿再有过一次照面,可并不表示卫山不关注王聪儿,正卫府奉卫山的命令一直在监视着王聪儿及齐林的一举一动。白莲教一直活跃于川陕楚豫一带,所收的信徒也呈几何数字上升,王聪儿始终与师兄齐林在一起布道宣传白莲教义。
“少爷,是不是又想起聪儿姑娘来了?”银雪真的很是羡慕那王聪儿,能引得卫山朝思暮想。自己身份卑贱,只能把喜欢卫山的那一份情深深埋藏于心底,直到老死。
卫山又抚摸了下《清明上河图》,而后心绪恢复宁静地说道,
“这张《清明上河图》是我几年前从山西布政使高恒手中取得的,张泽端的真迹。
那高恒错把聪儿姑娘临摹的赝品当真品送给了那时的当朝大红人福康安,并凭此升官发达。我本想用它来陷害我的大仇家高恒,只可惜一直没有机会碰上那福康安。
到如今那高恒已死,明日我反而便能轻而易举地得见那福康安,你说这世道是不是变化无常呀!”
“那这幅画不是没用了吗?”银雪指着《清明上河图》问。
“天生一物必有用,我另有说词可害那柴大纪,替雪儿一雪家仇的。”
“多谢少爷!”听到能报家仇,银雪的双眼顿时湿润起来,她给卫山跪了下来。
卫山顿时慌了,赶紧把银雪扶了起来,安慰道,
“雪儿,你别这般,你的事便是我的事,我总放在心上的。你先回去歇息吧,这几日你也够忙碌的,可别累出病来。”卫山着实心疼这个能干的贴身丫环。
送走银雪,卫山便合衣躺在床上盯着屋顶又想了会事:
照目前情形确已到了该与顺天朝作一了断的时候了。福康安有几分几两,自己知道得一清二楚。福康安也就占着显赫家世而在他人之前耀武扬威,虽说他征讨过大小金川,那不过是阿桂看他后台是乾隆,硬塞给他的功勋。还有几次东征西讨,都是海兰察替他打下的功劳。自己此时若以与他拉上关系,帮他灭了林爽文,倒是对自己大有俾益。顺天朝一除,则自己就能东山再起。从京师传来的消息,只要能在定台一役中立功,重返封疆大吏之列已非遥不可及之事!再加把劲吧!……

想着想着卫山便睡了过去。从台湾府渡海至福州,再转道至龙海,这几日的车马劳顿,确实让卫山感到一阵阵的倦意。
当钦差大臣的百人仪仗队伍缓慢靠进驿站时,卫山早已会同刚到驿站的福建巡抚徐嗣曾及不少的福建仕绅在前接驾。
徐嗣曾也是诚郡王的门生,为人圆滑,信守中庸之道。他接替那不好讲话的庄存与为福建巡抚,着实让卫山感到满意。
卫山让人打听过了,这福康安最讲究的便是排场,连带在行军打战时也不能少了威严与享乐。于是卫山便雇上千人的百姓在驿站口迎接,大声高呼钦差大臣以迎合福康安那爱慕虚荣的心态,勾画出一幅热闹的场景。
“襄赞台湾军务参赞大臣卫山、福建巡抚领都察院左都御史衔徐嗣曾拜见钦差大臣福康安福大人。”
刚落轿的福康安见到如此大的排场,内心相当的满意,对卫、徐二人的好感油然而生。他上前一左一右地扶起卫山及徐嗣曾说道,
“卫大人、徐大人二位能在百忙之中前来迎接我这个钦差大人,我福某人可是欢喜的很。这行军打战,也只有同心协力,才能取胜。后方有你这位福建巡抚徐大人保我赴台大军的粮草供应,前方有参赞大臣卫山的运筹帷幄相机剿灭顺天逆匪,这平叛必会马到成功的。来来来,进驿站叙叙话。”
福康安又瞟了眼简陋的驿站,语气却是九分的不满意。卫山知道福康安是嫌驿站住宿条件不好,借机便对福康安说道,
“福大帅,闻知您要前往台湾平叛,我闽省仕绅皆感喜悦,为让钦差大臣有个好精神出征,自发捐钱买下所宅院,还请钦差大臣移步。”
福康安嘴上直说不必如此,只要住于驿站便可,脚步却紧随着卫山而行。
这所占地六亩的大豪宅可是花了卫山八千两白银,从龙海首富刘得利手中购得的,当然这其中也不乏使用了威吓的手段。
为了伺候好福康安,卫山还特意从省城福州天香楼请来当红的头牌艺女小凤仙助兴,小凤仙的价码可是一夜百两纹银,而且常常是有价无夜,以一首高山流水博得红名。
知晓福康安好酒,卫山准备了一坛埋藏于地下足有三十年之久的珍品绍兴女儿红。知晓福康安好财,卫山又奉上了一张十万两的大羽钱庄全国通兑的银票。这酒色财都有了,福康安对卫山的印象顿时实在好得不得了。
酒宴散去时,福康安略带醉意拍着卫山的肩膀说道,
“卫大人,往后只要你跟着我,这升官发达自不在话下。”
“其实下官还有一物未呈给钦差大人。”
“何物?”福康安寻思着。
卫山拍了拍掌心,一名亲兵捧进一用长条布紧裹着的物件。
“这是何物?”福康阿猜不透卫山送的东西,于是又诧异地询问。
“这是北宋张泽端所画之《清明上河图》,来人,把他给展开。”卫山边注意着福康安的脸色变化,一边指挥着亲兵把这幅长达五米的画卷小心翼翼地展开。
当福康安看到宋徽宗那一手漂亮的瘦金体题字‘清明上河图’时,不禁脸色大变,急步上前仔细端详起来。
“这可是绝对真品的《清明上河图》,我请了不下四名的鉴定行家来品鉴此画,个个都说如假包换。”卫山开始照着事先想好的词在一旁说道起来。
“哎呀,果然与我所收藏的那副《清明上河图》一般模样,怎么会如此呢!难道我那副真是赝品不成?”福康安酒意顿失,清醒过来。
“有真必有假。这年头伪造一副画还是简易得很。只要请上一名擅画之人,临摹之后用茶水均匀喷洒在图上,再用火烘干,那纸质看上去就与其年代相吻合了。
福大帅当时一定没请人验看过此画吧!”
福康安已经相信卫山这幅才是真版的《清明上河图》,于是恨恨地答道,
“当时确未请人来鉴定,因为那是两淮盐政高恒所送,本帅也料不到他会送幅假画来蒙事。现在回想起来那高恒实在是死有余辜,枉我为他在皇上面前求情。若他今日还活在世上,看我如何收拾!”
“哎呀,不好!”福康安猛拍了下大腿,面无血色地大叫了起来。
“怎么呢,大帅?”卫山故作关心地问。其实这个中缘由卫山都知道,那福康安太性急,前几日乾隆刚刚宣谕奏准在乾隆五十五年举行八旬万寿庆典,他便把这《清明上河图》当作贺礼给递了上去,想抢个头功。
现在谁曾料到自己献上的居然是一幅假画,那可是欺君之罪。
“我,我我,我把那副假画当作贺礼给呈了上去,这该如何是好?”福康安此刻就如热锅上的蚂蚁,焦躁不安,在房内走来走去。
“其实福大帅不必为这担心。”卫山一副山人自有妙计的神情。
“怎么说?”福康安就如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焦急地问。
“我听宫里人说,那和珅也看中福大帅您呈给皇上的《清明上河图》,准备借用几月观赏,所以这图还一时半会到不了皇上那,大帅您还是有时间的。”
“什么?和珅居然敢如此胆大妄为,私自扣下本帅献给皇上的贺礼?回京之后我必严参他一本。”福康安怒气冲冲地说。
卫山阻止说道,
“福大帅,您又不是不知道这和珅。他手腕通天,和府中的物件有时比起皇宫大内来都还要好上几倍不止。往往宫中没有的,和府反而有。再加上有老佛爷罩着,且宫中眼线密布,您这么冒冒然地告他和珅根本就难以撼动他的地位,说不定还要反遭和珅倒打一耙不可。”
“那怎么办?总不能眼看着假画最终要呈给皇上吧?”福康安问计于卫山。
“其实这也好办。我宫中也有几个眼线,我料那和珅一旦鉴别出那幅假画后,必会原壁归赵的,以图让福大帅您受点冤曲。到那时,我们也来掉个包,用真画再替下那假画,这样就大事化了,小事化无了。”
“好计策。不过这是卫大人之物,我怎好收下呢!”福康安故作推辞起来,其实他心里比任何人都想要这幅画。
“红粉赠佳人,宝剑赠英雄嘛。这幅《清明上河图》留在我处也无用处,不如送与名满天下的福大帅,那才是正理。福大帅若是不收,那就是看不起我卫某人了。”卫山久经官场,当然知道该怎么说话。
“既然如此,那我就受之不恭了。”福康安不再客气,一手接过《清明上河图》转交给自己的亲兵,而后热情地对卫山说道,
“卫大人,此次若能顺利平定顺天逆贼,我必向皇上保奏卫大人的功勋。以卫大人的能力才干,外放巡抚当不在话下。”
“那我就先谢过福大帅了。”卫山甩了下马蹄袖,就给福康安打了个千。
“快请起,卫大人如此客气,本帅实在不敢当。”福康安扶起卫山。
“其实追根溯源起来,这幅画还是柴大纪柴总兵送给高恒的。”绕了很长的圈子后,卫山终于**了柴大纪。
“哦?柴大纪?台湾镇总兵柴大纪吗?临来之时,老佛爷还对柴大纪大加赞赏,夸赞他实乃是武人之楷模。”
“他哪会是什么楷模!对付匪军,总以退让为主。再加上克扣军饷,虐待士兵,在台湾早已是臭名远扬了。
福大帅,深追究起来,这《清明上河图》的事都由他惹起的,要不然福大帅也不必如此被动。”
“是不是那姓柴的得罪了卫大人,以至于卫大人如此怀恨在心呀!”福康安一眼看穿卫山心中所思。
“其实只要卫大人一句话,这姓柴的待到台湾平定之后,还不是头待宰的羔羊。”
“是啊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福康安、卫山二人会心地奸笑起来。
福康安毕竟肩负灭匪之责,所以很快便把谈话重点转向了台湾的顺天朝,
“卫大人,您久在台湾任事,这顺天朝逆匪情形你也应该知晓一点吧?”
何止一点点,一大点都有,整个顺天朝都是由自己亲手创立起来的,想知道什么内幕自己心中都有。若是福康安或是老佛爷知晓真相,那自己就算有十七八个项上人头都保不住。
卫山边想边答道,
“常青常大人在奏折中所提尚算中肯,我想朝廷加派兵力也是应该的。顺天逆匪人多势众,不用重兵怕不好在短时间内平定叛乱。”
“若真加派兵力,卫大人是否有把握平定叛乱呢?”福康安追问了一句。
若是把顺天朝的危害说得太小,朝廷太易平叛的话,那自己的功劳也就相应地小了许多,此时自然应该向乾隆、福康安夸大其词才好。
“朝廷若能添加兵力,则下官有九成把握消灭顺天逆匪,否则怕力有所不逮也。”卫山夸下海口。
“那好,我这就向老佛爷要兵。”福康安也很果断。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是福康安的风格。
就因卫山的添兵一句话,害得福康安这位乾隆朝名将差点把前途都毁在卫山手中。
在接到福康安赴闽途中所谓两次启阅常青奏报诸罗危殆乞增援兵折后的“实有添兵之势”的密折,乾隆帝立刻批谕“毋畏难,毋多虑,勉力行之,以全朕用人颜面”,又命军机大臣传谕:“若福康安先有示怯之意,则以下将领等更必心存懦怯,士气岂能振奋耶?”
至是又再谕福康安勿为常青等奏折所惑,并指示渡台后即指鹿仔港:“鹿港一带贼势较属空虚,该处距大里杙贼庄甚近,福康安此时不必前赴台湾府城,竟应带巴图鲁侍卫等,由蚶江配渡,直抵鹿港”。
乾隆帝还告谕:“福康安简任有年,为国家屈指可数之人,若伊复有疑难,不能肩此重寄,朕又将简用何人?亦断无为此小事,派福康安前往,又令阿桂、和珅续往,又岂有朕亲征之理乎?
朕之待福康安不啻如家人父子,恩信实倍寻常,福康安亦当以伊父傅恒事朕之心为心,惟应竭力奋勉。”
福康安受到乾隆的责骂后,慌了神。卫山也未料到乾隆拒绝再添兵而且反应还是如此强烈,弄得卫山有种弄巧成拙之感,早知就不奏请添兵了,反正单凭自己也能灭掉整个顺天朝。
还是卫山替福康安想了个法子,赶紧走走阿桂的路子。卫山料定阿桂必然也会接到老佛爷的问讯,若有他的鼎力保奏,则可躲过此劫。
果不其然,乾隆当时心中烦闷,为之辗转不寐,在两次降旨后,又令出差在外的阿桂阅看福康安奏折和所发谕旨,询问“其意以为何如?”
阿桂与福康安交情颇好,再加上福康安已有书信前来,也就顺势覆奏:
“臣与福康安前在金川军营相处日久,四十九年又同在石峰堡剿贼,深知其于办理军务及临阵克敌,并非畏惧怯懦之人。其奏请添兵,自为速于完事起见。”
阿桂还奏请宽福康安过急之咎,待其到后,亲历军营,察看情形,所奏自更确切。
阿桂另片又奏:“大兵进剿,宜扼其要害,分路进攻。目下急务总在打通诸罗为要,诸罗一通,则南北声势联络,即可捣**擒渠,自易藏功。”
乾隆帝批谕:“所见与朕略同,已将一切机宜详悉指示福康安办理。”
一场出征前的风波终于烟消云散,着实让卫山出了把冷汗。
注:1、和琳,自笔帖式累迁湖广道御史。劾湖北按察使李天培私交粮艘带运木植,鞫得两广总督福康安寄书索购状,帝嘉和琳伉直,下部议叙,由是遂见擢用。自吏部给事中超擢内阁学士,兼礼部侍郎衔。寻授兵部侍郎、正蓝旗汉军副都统。未几,授镶白旗汉军都统。乾隆五十八年,予云骑尉世职。五十九年,授四川总督。六十年,贵州苗石柳邓叛,随福康安往剿,因功封一等宣勇伯、加太子太保,赏玄狐端罩。八月,进围平陇,卒於军。晋赠一等公,谥忠壮,赐祭葬,命配飨太庙,祀昭忠、贤良等祠,准其家建专祠。四年,和珅诛,廷臣论和琳藉势邀功,上亦追咎其会剿苗匪,牵掣福康安,师无功,命撤出太庙,毁专祠,夺其子丰绅伊绵公爵,改袭三等轻车都尉。
2、徐嗣曾:字宛东,实杨氏,出为徐氏后,浙江海宁人。乾隆二十八年进士,授户部主事。再迁郎中。四十年,授云南易东道。累迁福建布政使。五十一年末,擢巡抚。五十五年十一月卒于山东台庄。
乾隆朝五十二年大事纪:
正月十七日丙戌(3月6日)
命两江总督李世杰等查办各营岁需硝磺亏缺。
十八日丁亥(3月7日)
以兵部尚书王杰补授大学士(东阁)。上年十二月东阁大学士、军机大臣梁国治卒,王杰已补军机大臣,而大学士一缺例应由吏部分尚书协办大学士刘墉递补,但刘墉曾泄露乾隆帝“大学士稽璜年老,若求回籍,不忍不从”禁中秘语,帝怀疑刘墉其意不过欲稽璜闻知请告,即可觊觎补授大学士,故破例令王杰补授大学士。
二月初十日戊申(3月28日)
发往黑龙江为奴遣犯杨天植杀死家主一家五口逃跑,被拿获后凌迟处死。
三月初八日丙子(4月25日)
重修明陵告成,乾隆帝亲往阅视。
十三日辛已(4月30日)
先是各直省举人教职选用知县分发各省后,一经督抚验看,即停其铨用,未免令举班选用知县者心怀觖望。至是规定:凡直省举人教职由本班截取知县,该督抚验看难胜民社,如该员不甘就教、情愿赴京引见者,该督抚即给咨送部;若因路远跋涉为艰不能赴京者,准赴邻省督抚呈明复加艳看,果有不实之处,即由邻省督抚奏明,再行给咨送部见。
十九日丁亥(5月6日)
乾隆帝亲自查出李清所撰《诸史异同录》将顺治帝与崇祯帝妄行比拟,命将该书搜查烧毁,所有办理《四库全书》之皇子、大臣及总篆纪昀、总校费墀等交部议严加议处。
二十三日辛卯(5月10日)
命姜晟代李封为湖北巡抚。
二十六日甲午(5月13日)
两淮为内府承办的“大禹开山图玉山子”将次竣工,两淮盐政徽瑞奏闻,并称此件巨型玉雕古今罕有。
四月二十四日辛酉(6月9日)
乾隆帝亲定本科三鼎甲:状元史致光(浙江山阴人)榜眼孙星衍(江苏阳湖人),探花董教增(江苏上元人)本科会试主考官大学士王杰,副考官刑部侍郎姜晟、内阁学士瑞保。
五月初二日戊辰(6月16日)
命直隶总督实力查察约束太监之父兄弟侄及内务府大粮庄头并诸王大臣庄头,倘其在外生事,轻则随时惩治,重则参奏办理,并十年一奏。
本日,兰第锡前于四十八年署理河东阿道总督,至是实授。
初八日甲戌(6月22日)
乾隆帝自京师启銮,巡幸木兰。十四日抵热河,驻避暑山庄,至八月十五日。
十三日已卯(6月27日)
湖南凤凰厅勾补寨苗人石满宜等聚众抗官。
十四日庚辰(6月28日)
准浙省海塘石匠夫工等三项加贴银九万余两据实报销。
十八日甲申(7月2日)
驳复京师八旗米局之议。
十九日乙酉(7月3日)
命覆查校改京师文渊、文源阁所藏《四库全书》。
二十三日乙丑(7月7日)
安南王黎维瑞嗣孙黎维祁报称遗失国印,命两广总督孙世毅查奏。
二十八日甲午(7月12日)
向例内外文武大臣有应得处分部议降革后,乾隆帝多命从宽留任或免其革任,而行之日久,当事者反视为故常无所警惕。至是乾隆帝命吏、兵二部文武大臣每人名下所积处分查明具奏。案情重者认罚后再准开复,若情节尚轻,则竟予开复。
六月初九乙巳(7月23日)
黄河河南境内南岸睢州下汛十三堡漫溢,至二十日已成决口,大溜全掣,遂命大学士阿桂即驰赴前往督办堵筑事宜。
十七日癸丑(7月31日)
重申总兵具折奏事。
二十四日庚申(8月7日)
步军统领绵恩访得京师西山西峰寺有妇人张李氏自号西峰老祖活佛,以烧香治病为名,惑众敛钱,积财至数万金,且擅用黄缎坐褥。张李氏后从宽处以绞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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