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章 失主角,回原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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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蓉奋力拉着郭靖直游至岸边,她水中泳技无双,展臂拨水腰身摇摆若似游鱼一般,但她拉着木板,带着随后郭靖的沉大身子从海中一路这么竭力施为,却也有些脱了劲,只能靠在岸边礁石上微微喘息,再一边拍着郭靖的后背让他吐尽了腹中的之水,一边等着群丐和小红马随后齐游上岸来。
直到余兆兴带着几个乞丐也跟着上岸,海面上就再也看不到人,只是眼瞅着远处水浪翻腾,那三艘战船顺着风势远远的全速驶来。
众人都见过了官军船上火炮的厉害,知道怎么也不能就此等在这岸边,黄蓉郭靖跟着余兆兴等十几个乞丐向西发足狂奔,直跑出几十里地,前方是一片密林,就都再也跑不动,进了林间隐蔽之处稍做休息。
一干人沉默良久,低头喘息着说不出话,想着刚才的情形实是危从一线,心中俱都惴惴难安,余兆兴双眉紧锁,怒道:“我操他平江府水军都尉他家十八代祖宗!他们摆明了是故意朝我们开火,不问情由的把咱们往死里赶,这些狗日的唱的这是那出?他妈的想赶尽杀绝我们!”气愤之下连连喘息,突然神色转黯又道:“天洪他们。。。。。。游在最后,这回又怎么逃的掉。如今。。。。。。又有什么办法做想?那包东西可还在他身上。”说完愤愤的跺一跺脚,咬住了嘴唇。
郭靖大声道:“我师弟向来机智多计,在大漠那会。。。。。。人人都道他聪明知事,什么境况也难不住他,他绝不会死,他这次也一定有办法。。。。。。”
黄蓉心中想的明白,缓缓摇头道:“小宝不会游水,这海中也不如陆地,什么诡计也使不出的。。。。。。”说到一半心中有些难受,眸间带了泪光莹莹晃动,哽咽着说不下去。郭靖听了也不再争辩,只是红着眼睛连连摇头,心中怎么也不愿相信韦小宝竟然就此死去。
余兆兴垂首捂住面庞,双肩悸动,猛然抬起头来,已是满面泪水,颤声道:“老黎家就他一根独苗,我这番怎么回去向师叔和舵中的弟兄们交待?这群狗日的宋兵!”群丐都感一阵凄哀,无人接话,有的却跟着余兆兴抽噎出声。
余兆兴长叹一口气,道:“这次由海路回南朝,真正的意图知道的人原本不多,如此想来定是那老贼的后人党羽知晓了实情,这才派人沿途阻截。没想到咱们行事纵然如此隐秘。。。。。。却还是让对手知道了消息,如今丧失了辛辛苦苦辗转而来的铁证不说,还白白搭上我丐帮这么多兄弟的性命!天有不公,居然保着这帮贼人逍遥于世,这下子咱们证据没了,又怎么扳的倒这贼?”
他说到这里直是越想越气,越想越悲,余兆兴和黎天洪自好,向来焦不离孟,孟不李焦,穿着开裆裤那会就已玩在一块儿,这时挚友如今生死不明,初时逃出生天的庆幸感衬着并未多想,只觉得黎天洪武功泳技都高过自己,自己既逃的掉,他也一定能活着回来,可这会想着前事后续,心中自是恍然,整个人竟是失了魂一样,一时意境无从宣泄,突然哭道:“平沙浅草接天长,路茫茫,几兴亡。千古英雄成底事,徒感慨,漫悲凉。少年有意伏中行,留一王名扫沙场,击楫中流,曾记泪沾裳。。。。。。”话声落下已是拂面放声大哭,眼泪从指缝间渗落于地,悲痛之下露出本色,不再像一个老成持重的帮会头领,倒却似足了一位落寞煽情的铿锵文士。他这番情形众人都是从未见过,他香堂下属的乞丐也都跟黄蓉郭靖吓了一跳。
黄蓉受了余兆兴的一番号哭,没来由的目中也是落下泪,泪眼婆娑恍恍惚惚中,眼前似看到那个头发蓬乱矮小猥琐的少年满不在乎的说:“你娘一定是个大美女,所以你爹舍不得欺负她,自然要哄着让着,你长的一定就很像你娘。。。。。。”
“我们俩就还在临安等着你,好不好?到时候咱们三人再去各处走走游游的闯荡江湖,这些天下来,我们可都离不开你。。。。。。”
“你爹爹如果不放你出来,我就跟郭小子去你家里住上十年八年,总得求的他老人家肯了,应了,笑了这才算完。转载 自 我 看書 齋。。。。。。”
黄蓉心中想着前事,眼神游离神色凄楚,她容貌本来绝美,坐在一边默默的不语,泪珠却沿着面颊扑扑而落,让群丐觉着泱楚怜惜,一会儿终于也期期艾艾的哽咽出声来,群丐就再也受不住气氛,各自想着这次任务中死去的同伴好友,就再也顾不上什么伦常礼数,都是放开了嗓子眼,涕泗横流、怆地呼天的号哭。
林中一片戚戚,郭靖血红着眼睛却不流泪,只是对余兆兴等人道:“这次的事情还未了结,黎大哥和小宝二人只不过是不知生死。。。。。我们。。。。。。我们就更一定要查个明白,我六位师傅和丘道长要南来临安,我看我们这就去把小宝。。。。。。失踪的事情说给他们听,让他们几位给大家伙拿个主意。。。。。。”
余兆兴缓缓摇头却不说话,心道咱们丐帮死了这么多兄弟,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还能再由着外人帮着张罗?自己自然是要负荆请罪,跟着师叔去岳州总舵听鲁长老发落,帮中也自会有高手出面收拾残局。
黄蓉止住哭声道:“干么又要去见你几个师傅?咱们自己去长江水军的都督府抓几个人出来问问,不就行了?”转念一想又皱眉道:“此事既是牵涉重大,想来主事之人不会真的跟手下人交待实情,这次前去咱们只要问出谁下的令,再沿着线索追查,就有可能摸的清楚详细。”
余兆兴等人此时都是郁郁待发,一股子怒气憋的御不住的当景,一听黄蓉此言都是大声叫好,心道咱们江湖人士自是有一报还一报,你们既对我们不仁那还能轻饶了这茬不成?群丐中也有几个老成持重的阻下急于报复的同伴,详细商讨抓人的对策,直到天色昏暗,众人这才上路,沿着江堤向水军都督府疾驰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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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众人听了黄蓉的建议,行色匆匆的由一名熟识此地道路的丐帮子弟带着,赶往江口的水兵都尉府,众人于是按着黄蓉的布置守在营外,一直等到半夜入营,负责扰敌的乞丐成功的点着了存放舵具木浆的储物棚屋,众人眼瞅着大半守营兵士睡眼惺忪,大呼小叫的前来救火的光景,由黄蓉、余兆兴潜进都尉府军官憩室抓了一名副都统,众人顺顺当当出得营来,押着那名军官直走出十多里地,找到一处破屋隐蔽。
丐帮仁厚堂的几个执法弟子审了那名副都统半夜,把那人拳打足踢的用刑,一直折腾到天色放明,却又问不出什么。那人昨天倒也确是在那三艘战船上指挥,不过他只知道这次命令是由中书省发出,说是近日来有金人乔装商人混入南朝意图不轨,因此任何从北方南下的商船都需完全击毁不留活口。同时他也交待出从海面打捞的一众尸体中,并没有丐帮众人描述的黎天洪和韦小宝那样身材相貌的。
黄蓉一时想不出办法,心道既是中书省发出的指令,那就是宣奉当今南朝皇帝的圣旨了,难道事情真的就如此这般巧合?真的有金人的奸细试图从海路潜来南朝作乱?这又能如何去查?真相到底如何暂时无法得知,但值得庆幸的是黎天洪韦小宝二人显然没被官军当场射死在海中,他俩如果都活着,自然是按着计划,去临安城外的破庙中等待众人汇合了。
众人既是知晓了真相,也就不难为那名军官,只是释放了了事,心思也都被点活起来,满心期待的结伴赶往临安郊外去寻黎韦二人。
行得几日到了临安城外破庙,此处本就是丐帮江东分舵的一处联络点,余兆兴与庙中留守的舵中弟子问寻之下,被告知黎香主并未回来,也并没有见过什么牧人打扮的小个子少年。
三人心中都是奇怪,都想不通这其间又发生了什么变故,只是这两位既没有丧生在海中,却又能跑到哪里去了?
一行人在庙中又等了一日,都知道二人回来的可能已是渺然,黄蓉只好答应陪着郭靖去临安见他六位师傅,于是和余兆兴等丐帮弟子告别,余兆兴就掏出一枚弧头尖底的木牌交给郭靖,说道如果有了任何线索,只要把此木牌交给临安城中的任一位乞丐观看,都可以跟着他们找到丐帮江东分舵跟大伙相聚,自己也就无需再费口舌说明那些弯弯绕的帮中隐秘地点和切口用语了。

众人话别后,黄蓉郭靖收拾心情,赶赴城中先前与六怪约定的地点相侯,一连等了十日,却是毫无音信,六怪和丘处机不似他二人乘坐海船来的这般瞬快,此时都还在北方跟踪着完颜洪烈等人慢慢南返。
临安城内物尽繁肆,奢华无匹,可二人却心中铅堵,各自挂念韦小宝的生死,根本没心思赏玩。黄蓉这一天实在等的心中烦闷,再也按捺不住性子,就相邀郭靖出城游玩,说道这么等下去终不是个办法,出城看看风景说不定倒是能换换心情。郭靖拗不起她的死缠硬磨,只好不大情愿的陪着她一同出来。
二人这才出的城来,走不多远即至一道溪水,顺着水流溯源而上,走不过十里溪涧渐宽,源流盘盘绕绕的隐在群山之中,其间水质清澈透明,可数游鱼,溪底各色卵石随意点缀,景致实是美到极处。
黄蓉这番愁苦了十几日,此时才终于露出笑容,欢呼一声,下了小红马跃入溪水中。又凝神聚目,一会儿双手齐插水中,捉了一尾尺来长的青鱼上来,笑着掷给了傻站在溪边不语的郭靖,叫道:“傻哥哥,接住!咱们待会烤着吃。”不一会儿又抓了一条抛上岸去,就笑着让郭靖也下来抓鱼。
二人暂去愁云,在溪边抓了几条鱼,这才境致上岸,眉宇间愁云渐去,心中亦是畅快。郭靖于是就近生了火堆,用削尖的树枝穿透了鱼肚,慢慢在火头上烤着。
骄阳当空,此时已是正午时分,不远处突然一只公鸡高亢长鸣,把二人吓了一跳,黄蓉噗哧一笑道:“这只鸡真是古怪的紧,直到了这个光景却才叫唤,咱们今日光吃鱼可不行,这就还得弄一道主餐,”说完站起身来,施展轻功狂奔而去。郭靖不知道她想干啥,自也不敢跑去相问,只是自顾翻着火头烤鱼,把那几条鲜鱼烘的里外透熟、浓香四溢。
不一会儿的功夫,黄蓉即笑嘻嘻的返来,手中捧着一只花色公鸡,对着郭靖扮一个鬼脸,就飞奔至河边整治处理。
她把那公鸡除毛去脏,又去近处密林中找了四片大树叶子洗净包裹,再用溪边的湿泥涂抹于上,不久那鸡裹成了一方泥包,郭靖在旁张着嘴傻愣愣的看着,不知她把只鸡好好的裹在泥里是个什么意思。
黄蓉走到火堆旁用郭靖适才削尖的树枝在泥团上比了比,又摇了摇头,转而在旁边的干草地上用峨嵋刺挖了一个坑,再把那团泥包放进坑中,填平了土,就在上面堆了些树枝又生起一堆火来。
黄蓉这才道:“几月前初出家门,在绍兴府瞧见有人这么烘烤熟鸡,倒觉得很是有趣,今天咱们也来学这么一回,瞧瞧这鸡如此烤的能不能入口。”
郭靖奇道:“你把鸡埋起来生火,又怎么能烤的到?再说鸡身涂满了烂泥,这又怎么能吃的下去。”黄蓉哑然失笑,却也不理他,只是拨着树枝增大火头,那些新折的树枝甚是干燥,触火既燃,很快烧成一堆。
黄蓉道:“咱们在临安城中这样等着,总不是个办法,靖哥哥,你说小宝他真的能活着回来么?”郭靖收了笑容,肯定的点点头道:“自我当年在大漠遇着他后,这么多年还没看过他在任何事情上吃过什么苦头,小宝聪明的很,不像我这般蠢笨,遇上事情总是能想出办法来姑娘你。。。。。。倒是跟他有点相像,只不过他就跟我一样从小粗生粗养,没怎么好好念过书,学问上就跟你差了老大一截。”
黄蓉眨眨眼睛,说道:“他又怎么聪明了,做起事来乱七八糟的,又似乎总是在抱怨什么,还老是跟我说那些。。。。。。疯话,我虽是自小胡闹顽皮,却又远不如他了,他这性子。。。。。。倒是跟我日前初出家时沿途遇到的那些坏人有些像了。。。。。。”
郭靖眉头一皱,正想辩驳的说些什么,黄蓉却又续道:“小宝他嘴上使坏,为人心地却好,这几次祸事临身,他也都没有逃,跟大伙一道拼命,一同受伤,还救了我们的性命,他这人。。。。。。真有点让人琢磨不透。。。。。。”
又笑道:“靖哥哥你跟他就完全不同,你心思单纯,就只分得出善恶,在你的眼里,黑就是黑,白就是白,世上之人只要不是敌人就一定都是朋友,你如此宽厚待人,不存了一丝心计,把你和小宝放在一起相比,竟像是日月辉照,乾坤卦象一般,水火不容却又让人觉得相得益彰,我爹爹小时候常对我说易理,其中就有‘易之为字,从日从月,阴阳俱矣。灼日为主,晶月为辅,刚柔相当,括囊无咎’的道理。你们两个完全不同性子的人竟能从少年时期就遇上,一起放牧玩耍,一起学艺用功,一起吃一起睡,这可真是难得。。。。。。”
郭靖抓抓脑袋,听不大明白,只是道:“小宝聪明的紧,又是满脑子的主意,我自然事事都听着他的,只不过有时候我心里明知他想的不对,却也说不出来阻止,只不过。。。。。。只不过我每回自己去做了什么,他却又大违了性子,不怕麻烦的,甘愿冒了性命陪着我一同去做,这个。。。。。。我心里就明白的很了。。。。。。。却也还是跟他说不上口。”
郭靖呆呆的想了半天,又道:“我在蒙古自幼有了一个结拜兄弟,他跟我感情甚好,头脑也是聪明的很,处事极为稳重,又有手段,但我就隐隐觉着。。。。。。跟安答拖雷他相处。。。。。。就不如和小宝在一起这么轻松快活,毫无顾虑。。。。。。”
黄蓉笑道:“小宝为人虽然滑稽,却也是性情中人,他这性子,我看就没人不喜欢他。”说完又自顾低着头默默拨火不在出声。此时两人心中都有心事,一时都说不出话,只是身前的火头烧啪啪的直响。
郭靖默默的递给黄蓉一支烤鱼,自己拿了一串咬了一口,那鱼早已烤的焦黄,此时冷热正好当口,咬在口中就吃的很香甜,南方早春的风温暖宜人,坐在火堆前觉得微微薰暖,二人头顶间的枝杈随风而动,轻轻的抖动。
黄蓉突道:“靖哥哥,你的性子。。。。我就有点喜欢,但要说到我爹,恐怕还是小宝的脾性和他老人家有点对味。。。。。。却也不知他二人现在哪里。。。。。。”
郭靖哦了一声,听不明白,却没来由的只感心头一阵畅快,心中高兴,头脑也跟着活络起来,突然笑着学了韦小宝的腔调道:块妈妈,这鸡。。。。。烤熟了没有?”黄蓉听了抿嘴一笑,当下灭了那火堆,用手中树枝把余下的灰堆残火拨在一旁,火堆下的泥土烤的烫手,硬邦邦的透着古怪,黄蓉用峨嵋刺挑了那包泥团出来,掌缘在早被热气灼的干透的泥包上轻轻拍动,那团泥包上的干土大块大块的剥落下来,最后只剩下几片树叶包裹的熟鸡,黄蓉松开叶面,一股浓郁的鸡香从中透出来,郁郁纷纷的满布溪边。
黄蓉郭靖二人相视对笑,郭靖竖起拇指表示夸赞,黄蓉正待撕鸡分吃,一阵微风拂过,头顶树杈上突然跳下一个人来,二人都是大惊,自己在这树下待了几个时辰,却也没发现树上居然有人。
树上跳下来的这人看上去四十上下的年纪,长手大脚粗壮有力,手中持一根晶莹透绿的竹棒,背后负着一只朱红漆色的大葫芦,身上的衣衫打满了补丁,却也洗的干干净净,原来却也是一名乞丐。
这乞丐盯着黄蓉手中的鸡肉直吞口水,脸上神情甚是急切,像是几天没吃饭的饿死鬼一般模样。
郭靖黄蓉二人都不知道这人是谁,怎们又一直躲在树上?这番架势是要做啥,都是起了疑心,各自退后一步,运劲于身的戒备。
这乞丐瞧了这个阵势却不在意,只是想了一想,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边咂嘴,一边说道:“鸡肉撕做三份,鸡却要留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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