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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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监狱里一个死刑犯的待遇与别的囚犯有着很大的区别,他们的食宿比起一般的犯人要好很多,他们的伙食可能会比一般的狱警还要好。他们也不必在监狱里自己经营的工厂或是工地里去经行什么劳动,在监狱里他们应该是最舒服的犯人了。可是对死刑犯而言却又有两个时候是令他们最难受的。一个时候自不必说,他们的身份自然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另一个时候便是离开牢房玩出受审的时候。因为狱警们害怕死刑犯们会在这个时候作出特殊举动来于是便让死刑犯们除了带手铐外还要在双脚的脚腕上带上脚镣同时还要用一条很结实的锁链连接在手铐与脚镣之间的锁链上。这条锁链一般都很短,这就意味着死刑犯们再带着这套刑具走路的时候他们必须低着头猫着腰双手垂直像一只非洲大猩猩一样迈着步伐很小的步子很滑稽同时也很屈辱的走着。(关于这个刑具在现实中的确存在,不过我曾听说中国的一部分监狱现在已经废除了一个刑具——作者)
现在马上就要接受采访的死刑犯康立仁就是用这样的姿势走着,他的牢房距离采访的会面室并不远可是他依然要用这个姿势走上两三分钟这才能到达,这个姿势走路不但难看而且还很累,这也是为什么在第一和第二次采访时死刑犯对女记者程诗吟很不配合的原因。
可是现在死刑犯的情绪却比前几次好多了,他走路的速度反而比过去更快了,就连押送他的狱警也觉得很奇怪。死刑犯似乎很想用最短的时间走到会面室去接受采访,他这么做是为什么呢?是想见见那大方优雅的程诗吟呢?还是想继续谈起自己那不幸的一生中最快乐的那段日子呢?
终于走到了会面室的门口,死刑犯呼出几口粗气,看来今天比往日更快的速度让他有些累了,他抬起头来看到会面室的那扇门。在门旁还有一个带着电警棍的狱警他的主要工作是在押送死刑犯的那个狱警掏出钥匙给死刑犯揭开脚镣时看紧死刑犯以免他在这个时候作出在狱警眼中不老实的行为。
脚镣解开了,那条短锁链也解开了。手铐当然还紧紧的铐在死刑犯的手腕上。死刑犯站直身子进可能的舒展了一下身体,然后他身边的狱警对他说道:“记住监狱的政策不要胡言乱语,也不要恐吓或肆意招惹记者。”
押送他的狱警收好脚镣和锁链,然后给死刑犯捋了捋衣服——这是监狱长特别交代的不能让死刑犯看起来邋遢颓废。
死刑犯答应了一声,然后门前的狱警推开会客室的木门。死刑犯慢慢的走了过去,就在这个时候拿着电警棍的狱警又在死刑犯的耳边轻轻说了句话然后又把一个小本子塞给死刑犯,死刑犯楞了一下然后看看狱警,狱警表情有些不好意思。接着死刑犯微微一笑然后走进会面室。那个狱警朝着里面偷偷的瞄了一眼然后又关上门。
出现在死刑犯眼中的是一层乌黑的铁栏和在铁栏后面的那个年轻漂亮举止优雅但是却很可怜的女记者程诗吟。
死刑犯坐到椅子上,眼前的那张秀丽的脸上再次出现了笑容,奇怪的是这一次的笑容比起过去的逊色了不少,挂在脸上的表情有些颓废嘴角微微扬起左右脸蛋上的小酒窝也不见了眼睛里流露出的不是笑意而是一点点的伤感,和过去另大多数人感到惬意的笑容比起来这一次她笑的看起来很勉强。可是死刑犯却不在意,他回以一个同样有些像是挤出的笑容。
程诗吟双唇抿了一下然后她张开口欲言又止,这个在前几次采访中能言善道的女记者这一次居然会这么被动,她的举止生疏的就像是一个刚进报社第一次经行采访的新人一样。事实上她的确是新人。
死刑犯微微一笑,说道:“监狱的伙食你还吃得惯吗?”
程诗吟有些急促的回答道:“恩,还行。就是太多了我都有些吃不了。”
“早饭都吃了些什么?”死刑犯又接着问了下去。
“恩...米饭还有西红柿炒鸡蛋和蒜薹炒肉丝。”
“哦,那你吃的还不如我的好。我告诉你我都吃上土豆炖牛肉了这可是上等的好菜啊!我猜除了监狱长外这个监狱里就我吃的最好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死刑犯还有些得意,毕竟他还年轻。程诗吟配合着说道:“哦,你的伙食还真不错。真让人羡慕。”
可是接着死刑犯突然语调一变有些悲哀的说道:“我猜我的伙食费一定让监狱有些破费可是过不了多久就可以省下了。因为...”
“不,不要这么说!”程诗吟的这句话一反常态用着有些哀伤的语调说道:“我不希望你在这个时候还对自己最后的人生还这么悲观,你...”此时她的声音不再哀伤相反却恢复了平静,就像是在安慰一个玩耍时跌破膝盖的小男孩一般说道:“你要知道,无论你在这个世上遇到过多少不幸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罪失去过多少欢乐和幸福至少还有一个人...当你是...当你是知心朋友来看。那就是我。”她讲这句话的时候从表情到声音都很平静没有什么哀伤的感觉。就像是一个演技还很生硬晦涩的演员第一次上台表演一样。

死刑犯沉默片刻后又语调轻松的说道:“上次我对你讲到我的生日,还记得吗?”
采访进入了正题,程诗吟也暂时从压抑悲伤中解脱出来,然后答道:“恩,记得你的妹妹何美瞳,你说你的希望是她带来的。”
死刑犯应了一声,“恩,对我来说那一天真是个奇迹...”
20XX年X月X日星期四天气晴心情指数3-4.5
算起来我快一个月没有记日记了,这一个月我没有一件事值得记录,可是就在几天前从我来到这个监狱开始我的生活才再次的点燃了**(这句话很俗不过用在这里很合适)。今天我才发现把这些回忆记录下来是非常应该的事情。(唉程诗吟你怎么这么迟钝呢?)
算起来今天是我第四次采访他——死刑犯康立仁。(唉,他真是个可怜人。为什么这么一个真诚善良的人偏偏要死那个广电总局的混蛋却活的好好的呢?)坐在那张椅子上我心里面忐忑不安那锁链晃动的声音又响起来了,我听狱警说像他这样的囚犯身上不但要戴手铐还要带上脚镣,我想这一路上他一定很不舒服很辛苦。这几次采访一定让他感到很麻烦。唉!明明已经是判了死刑的人了为什么还要这样对待他呢?一想起他为了要来接受我的采访而费力的走在长长的过道里的样子我就为他感到一直从未有过的难过。
等我见到他的时候我又对他笑了,这一次我没有对他用平常的那个应付性的笑容,我试着用着出自内心的笑。我卸下了平日的虚假脸上的笑容里应该充满了无奈和忧伤,唉!我本来就是个强颜欢笑的人。习惯了假笑,现在我都不会真笑了。我的笑容应该是生硬呆板的就像是一个卸妆后的女星应该很难看,可是他却不在意。看来他虽然学历不高可是却比大多数高学历的文盲们更有深度,他看懂了我的笑容。这令我很欣慰。
接下来我很紧张我想问他好多好多,可是我该从什么开始问起呢?我犹豫了好久后还是开不了口知道用笑容掩盖我的尴尬。结果又让他抢先说出第一句话了,唉!真是的。看来我自己的道行还不过高啊。我们聊了几句,他突然开始说自己活不了多久之类的话来。
我当时就急了这几天我似乎已经把他当作是另一个环境成长下的自己,我们这两个不幸的人似乎只有在对方身上才能找到对自己不幸的解脱。我们不是什么知心的朋友,我们就是同一个人(当然我是女的他是男的),接着我用理智去压住蓄势待发的感情试着去劝解他。告诉他还有我这个朋友在。我没有用太悲伤的感情来讲这些话。因为我知道感情是会传染的。你若不想让你关心的人悲伤的话,你就不要自己先悲伤。你若是在劝告他要想开点之前自己先哭出声来那你就只会令对方更伤心。为别人控制压抑自己的悲伤感情这件事是最痛苦最难做到的。可是那个时候我却正在努力的做着这件事。
我那有些平静的表情,我想他应该知道那是真正的哀伤。他应该知道我是在努力压制着感情。我不想让自己在死刑犯面前因为过于放纵感情而破坏了我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感情。
真奇怪,我这辈子一直在压抑自己的感情可是这一次怎么会这么难?还好他很快改变了话题,这可能是为了不让我再伤心。他又开始说起了自己人生的转折点他的十八岁生日和他同母异父的妹妹何美瞳...
我把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记录在笔记本上,我觉得那是我最快乐的时刻。我可以分享或是承担他人生中的欢乐与痛苦。和他一起开心一起难过。这是我过去从未有过的感觉难道说这是...
采访经行了近一个小时左右,我的笔记本电脑上记录了好大一段稿子,这一次他告诉我在他邂逅了同母异父的妹妹何美瞳后的所作所为。他是怎样一步步的告别堕落的生活,开始振作的。他的这段经历让我又更一步的了解了这个二十一岁的大男孩,这一次的报道一定会让读者们很感动(当然如果他们有心的话)稿子上面我每写一段话就用括号里的一段文字来写下我自己的感想,不知道这些括号里的字让他看到后他会怎么样呢?等我把他这一次的故事记录完后,狱警又要进来带走他了。唉!我还想和他多说几句话呢。
谁知道,就在他转身要离去的时候他又突然转身递给我一个小笔记本然后用很小的声音对我说一个狱警想要我在他的本子上签个名。唉!男人!有时候真的好无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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