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无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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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谁?”
金碧辉煌的豪华浴室中,有人这样问着。声音平淡,没有太多附带情绪。
苏菱恩彻底傻掉了。事实上,她觉得“傻掉”二字已经不足以形容自己目前的精神状态了。
眼前,为什么会突然冒出来一个穿蓝色衣服的少年——哦不,是美少年?
她是遇到鬼了吗?
面前的男子——确切地说只能算个男孩,穿着斗篷一般宽大的浅蓝色衬衫,破了洞的旧牛仔裤,赤着的双脚踩在冰凉地砖上——那脚趾很白皙,很好看。他个子不高,好像不足170公分的样子,人也瘦得像一张薄薄的纸,看上去好似风一吹就会倒。可是,他那张脸——美得几乎要让人屏住了呼吸。宛若羊脂一般洁白细腻的肌肤,明亮而清澈的深褐色双眸,挺鼻,细眉,两片薄薄的嘴唇泛着没有血色的苍白。他蓄了一头长发,略显凌乱的披散在肩上,发梢有些泛黄,好像营养不良似的。然而尽管如此,他仍然美得像个天使。苏菱恩愣愣地瞪住他,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她甚至忘记了此刻的自己几乎是上身的,只穿着……蕾丝花边内衣。
直到这天仙一般的美少年再度发话了,这一次语气很粗率:“穿上衣服,很难看。”
苏菱恩这才如梦初醒。羞窘地低叫了一声,手忙脚乱地拣起地下衣服套上身。直到衬衫的最后一颗纽扣被扣了起来,她才恍惚地想起。刚才,这个陌生男孩似乎说她“很难看”。
她立即皱起了眉,开口问道:“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还偷看我换衣服?”说起来,她才是比较有资格质问别人的那一个吧?奇迹园可是她未来的家呢。
那少年眼神寡淡地瞥了她一眼,道:“没有。”
“没有?”苏菱恩愣住。他是在回答她的哪一个问题?“什么没有?”
少年眉心打褶,吐了口气:“我没有在看你。”抿了抿嘴,又补充一句:“胸部太平了,没什么好看的。”
“你——”苏菱恩惊得倒抽一口冷气,脸颊迅速泛起羞恼的红潮。这死小孩在说什么?虽然……虽然他说的是事实,可是对一个初次见面的人(还是女性)说这种话,他、他简直——没有一点儿礼貌!
“你、你到底是谁?”她红着脸低叫,“这里可是我的房子!”
少年听到她这样说,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地答道:“这房子是阿沈邀我来住的,我已经在这里住了十几天了。”
“阿沈?”苏菱恩再度忍不住叫起来。“阿沈”是哪个鬼?他又怎么会在属于“她”的别墅里住了十几天?
少年皱起细细的褐眉,仿佛不习惯她粗鲁的喊叫。他把手伸进牛仔裤口袋,掏了个什么东西出来,在她眼前晃悠:“我有钥匙。”
苏菱恩一看见那串他所谓的“钥匙”,立刻连尖叫的力气也没有了。因为那串小小的钥匙圈上,正吊着一个刻有“奇迹园”字样的翡翠吊坠!和她口袋里那把一模一样!
“怎么会这样?”她简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难道说,这里附近有另一栋叫‘奇迹园’的住宅?”搞错了,一定是搞错了,这个男孩手中不可能会有“她家”的钥匙啊。
少年头微微一侧,示意她朝着镂花窗子的方向往外看。他问:“你觉得,这附近还有什么东西可以被称为‘住宅’?”
苏菱恩只朝窗外看了一眼,她的肩膀立刻垮下来。这男孩说得对,这附近除了小山包就是菜田,一切都很原始古朴,连一栋混凝土建筑也没有。
她朝男孩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男孩冲她打了一个手势:“去客厅里坐下来谈。这样站着很累。”
苏菱恩撇撇嘴,想不到这家伙年纪不大,说出来的话倒是命令式的。
? ? ?
他们来到客厅。舒服地坐在这价值不菲的豪华真皮沙发里,感觉心中怒气真的消减不少,可以心平气和地谈了。
十五分钟理性对谈的结果是:两个人都有道理,都持有“奇迹园”的合法钥匙,因此——都不是想要住霸王屋的坏人。
那……难道是“奇迹园”的房产开发商一屋两卖、抽双倍佣金?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可真不厚道。”苏菱恩双手环肩,气鼓鼓地小声嘟囔。唉,好好的一个假期,就这么给毁了。
这时,坐在她对面的少年突然皱起眉来,莫名地说出一句:“我发现,你说的话大部分都很没营养。”
“什么?”苏菱恩瞪大眼。这话很不友好哦!“我……哪、哪里没、没营养了?”也许是天生性格太和顺了,她原想凶巴巴地质问他,但话出了口竟然结巴起来。
少年鄙夷地瞥她一眼,站起身,“与其在这边长吁短叹地抱怨,还不如想个切实的办法。反正,我是不会搬出去的。”
“那你的意思是说,我应该搬出去?”苏菱恩挑眉看他,有点不高兴了。
少年回头,“我没这么说。”
“那么……我们一起住?”她瞪着他,表情不像很开心。虽说这个男孩长得很养眼,可是他说话的调调儿——还真能把人气得牙痒痒。如果可能的话,她才不想和他一起住。
“不然你认为还有别的办法吗?”少年环肩哼了一声,眼睛里分明写着“若不是万不得已,谁要和你住?”的讯息。
苏菱恩很不悦,但也无话可说。这间别墅里没有安装电话,手机也打不通,更别提什么手提电脑和ADSL宽带业务之类的电讯设施了。如今的她就像是被困荒岛的鲁宾逊,身边没有忠实奴仆“星期五”,却有个坏嘴巴的蓝衣美少年——到了这步田地,除了接受现实,她还能怎么办?
现在,只希望男友薛凯文会尽早主动联络她,好让她把一切事情弄清楚。
正在她这么想的当儿,男孩又说话了:“喂,你在发什么呆?”
苏菱恩一愣,回过神来,鼓着腮帮子生闷气。自打两人初见的第一眼开始,这个少年就一副对她很嫌恶、很看不起的样子,说话也很冲。她弄不懂,自己做错了什么吗?她只是在自己的浴室里脱自己的衣服,这样也碍着了他?唉唉,现在的小孩真的很没礼貌呢。特别是像眼前这个,长得这么帅,一定是从小被人宠坏了。
不过算了,她脾气一向都很好,不和他计较啦。苏菱恩挥了挥手,主动开口:“既然要住一起,那我至少应该知道你的名字。”
很意外的,这次少年倒是答得挺合作:“我叫骆澄空,澄静的天空。”
苏菱恩点点头:“嗯,好名字。”澄静的天空——感觉很适合他蓝色系的衣服和浑身散发出来的那种忧郁气质。
问完了他的名字,苏菱恩原本以为他会出于礼貌反问她的,然而他没有。他站起身来朝厨房的方向走了两步,突然回过身来问她:“喂,我可以叫你老姐吗?”
苏菱恩猛然被自己突然咽下的口水呛着,捶着胸口咳了好半天才缓过劲来。双眼不可置信地瞪向那名唤“骆澄空”的美少年:“你……你叫我什么?”太过分了吧?哪有才第一次见面就称呼异性“老姐”的?更何况,她也不老啊!
没想到,骆澄空还有火上浇油的话:“你看上去,应该差不多有三十岁了吧?”
“我——”苏菱恩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死小孩,臭小孩!
“哎,老姐。”骆澄空居然就这样顺口地叫了起来,美丽的棕色眸子里闪过一丝有趣的光芒。“你是女的,应该会煮饭吧?给我下碗面吧,我快饿死了。”
? ? ?
半个小时以后——
为什么会这样呢?望着眼前热气腾腾的面碗,苏菱恩不禁在心中第一百零八次哀叹自己的悲惨命运。
她明明很讨厌这个叫“骆澄空”的小子,为什么要和他同住一间别墅?
她明明恨透了这个小混蛋叫她“老姐”,为什么又傻呼呼的答应为他煮面?
此时此刻,看着骆澄空埋头大吃自己煮出的番茄鸡蛋面,苏菱恩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唔,她好像也有点饿了呢。
她伸舌舔了舔突然干燥起来的唇瓣,问他:“好吃吗?”
正大口喝汤的骆澄空抬头看她一眼,淡淡回答:“还算能吃。”
真是不可爱的小孩,有的吃还嫌?苏菱恩瞪他一眼,又问:“对了,冰箱里的鸡蛋和番茄,都是你带过来的吗?”
“不是。阿沈每个星期来看我,会顺便带一些食物过来。”这回他连头都没抬。
“阿沈是谁?”苏菱恩挑眉问道。她已经不止一次听到“阿沈”这个名字了。
“她就是买下这栋房子的人,是我的……嗯,嫂子。”他说到“嫂子”这个字眼的时候,神情顿了一下。
“阿沈是女的?”她有些诧异:听名字,倒像个男人。
骆澄空抬起头白了她一眼:“不,她是男的,我哥是个同性恋,行了吧?”之前说这女人讲话没营养,还真没说错。难道“嫂子”听起来像个雄性名词吗?
苏菱恩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他的话实为讽刺。这时听得骆澄空又道:“阿沈全名叫‘沈沁柔’,她长得很漂亮。在嫁给我哥之前,曾有欧洲某国的皇室成员向她求过婚。”
“哗……”苏菱恩不禁惊叹地张大了嘴。天啊,被王子求婚耶,那这个“阿沈”该有多漂亮?
骆澄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惊讶的模样:这女人真是傻瓜,嘴巴张得像一口锅那么大,连蛀牙都露出来了。不过,她看起来……倒也不是太讨厌就对了。
“被又英俊又多金的男人追求的滋味,老姐你恐怕是从来没有尝到过吧。”他闲闲抛出一句。不知为何,就是很想惹她生气。这个说话结巴的老姐,生起气来还蛮有意思的。
“你!”苏菱恩生气地瞪大眼。才和他好好地聊了不到三分钟,他的坏嘴巴又发作了!她挺了挺胸,不服气地说:“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被英俊多金的男人追求过?告诉你,我现在的男朋友就是又帅又有钱,还很体贴呢。”
“你有男朋友?”难以置信。
“当然有!”她加重语气,“这栋房子就是他买给我的。事实上,我们很快就会结婚。”
“哦?”骆澄空愣了一下;然后确定自己不太喜欢她说要结婚时那种骄傲的口气。年纪大的女人,十个里有九个是结婚狂,“你确定他不是有什么隐疾,或者干脆就是有眼疾?”他讽刺地问。
“去你的!”苏菱恩挥手砸了他的头一下,“他好得很!”
骆澄空嘴里叼着三根面条,突然愣住。她……打了他的头?记忆中,好像没有人做过这种事呢。
自打生下来开始,他就被家人保护得很好,从小到大身上没有留过一个伤疤。十四岁那年,一家知名的影视公司为他的身体投保,保额巨大。现在,他是那家公司旗下的签约艺人,接受了两年舞台特训,然后被当成所谓的“少女杀手”和“秘密武器”一直雪藏着。
这样看起来,眼前这个老姐就很不识货了,居然无视他帅气的头部和丝绸一般柔软的长发?骆澄空放下面碗,斜眼看着苏菱恩,“老姐,你刚才打了我?”

“是呀!”苏菱恩跳下凳子,直挺挺地站在他面前,双手叉腰,“我就是打了,怎样?下次你要是再叫我老姐,我还会打你。”没礼貌的小孩,不管教不行。
骆澄空将双手往膝盖上一放,突然不说话了,只是直勾勾地看她。那暗藏深意的古怪眼神,看得苏菱恩直发毛。
这小子想干什么?玩深沉哦?苏菱恩退后一步,防备地回视他。虽然他个子不高而且形象生嫩,可是当他不说话的时候,那种突然凝聚起来的气势——还真的挺吓人的。
糟了,他该不会表面上看起来弱弱,但实际上是个杀人埋尸的变态凶手吧?如果那样的话,这里荒郊野岭的,她的处境岂不是很危险?
苏菱恩突然害怕起来。该死,刚才答应要和他一起住的时候,她怎么就没有想过安全问题呢?孤男寡女,同居一室,本来就很容易惹人误会不是吗?如果真出了什么事,她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
“那个……”她清了清喉咙,打破室内诡异的沉默,“骆澄空,你多大了?”
“我?”他愣了一下,然后回答,“我二十一岁。怎么?”
“你的职业是……”
“我目前没有工作。”骆澄空不以为意地耸耸肩,“老姐要为我介绍吗?”
二十一岁,无业青年——听起来真的很糟糕呢,属于犯罪高发人群。苏菱恩缩了缩头颈,努力平复颈后悄然生起的鸡皮疙瘩,又问:“那……你有多高啊?”看上去挺瘦弱的,兴许她能打得过他?
骆澄空疑惑地眯起眼,这女人问这一堆不相干的问题作什么?他坐在原地思索了片刻,突然咧嘴一笑,“老姐,你……该不会是看上我了吧?”说着,俊美的面庞蓦然凑到她跟前,深褐色的眼珠闪亮亮的,里面尽是戏谑的光芒。
“嘎?”苏菱恩愣住。这小子在说什么?
她看上他?!
喝,这真是天大的笑话!她回瞪住这张俊美非常的脸,几乎要失笑了。相貌优秀的男孩子,都这么自以为是吗?她已经二十八岁了,身边又有个已谈及婚嫁的知心男友,难道他以为她会肤浅到对一个嘴上无毛的小子一见钟情?
因为他的问题实在太荒谬了,一时之间,苏菱恩竟无法回话。
见她这样,骆澄空又是一挑眉,语气中充满了自负的味道:“不过我要预先说明,我对年纪比我大的女人没有兴趣,况且你又不算漂亮。”
“嘎?”苏菱恩再度傻住。这小鬼还真会自说自话呢。
“这样吧——既然我们要住在一起,为了避免将来产生什么矛盾,不如现在就约法三章。”骆澄空一边将吃空的面碗放入水槽中,一边说:“第一,家务要分工,卧房各睡一间,我晚上睡觉很沉,请不要趁我睡着时来骚扰我。”
苏菱恩朝天翻个白眼,拜托,谁要骚扰这家伙啊?
“第二——”他拧开水龙头,开始洗碗。水珠溅在他洁白的手腕上,晶莹剔透,那情景居然令苏菱恩想到一个菜名——“杨枝甘露”。
她蓦然甩了甩头,抛掉那恐怖的联想。骆澄空继续说:“第二,因为房子究竟属于谁还没弄清楚,所以,不管这一个月内我们之间发生什么矛盾,都不可以说要把对方赶出去的话。”
苏菱恩想了想,点头,“还算合理。”在男友来接她之前,她也不想无家可归。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骆澄空关掉水龙头,抽出抹布擦干自己的手,回头深深看她,“不要随便打我的头。我的头很贵,打坏的话你赔不起的。”
苏菱恩的下巴掉了下来。
他……他在说什么呀?!
正错愕呆愣间,骆澄空已经从她身边绕过去了,然而他的最后一句话仍然在厨房的空气中飘荡,“因为这里的食物都是我带来的,所以老姐——你就负责煮饭吧,拜托了,这样才公平。”
不知过了多久,苏菱恩回过神来,气愤地用脚跺着地板,“臭小鬼、臭小鬼、臭小鬼!”
她一向以脾气好而出名,不管遇到多讨厌的人都不会轻易发火;可是这个名叫“骆澄空”的二十一岁少年,真的可以挑战她的怒火值极限!
? ? ?
事实证明,骆澄空的“约法三章”果然是有先见之明的。在苏菱恩入住“奇迹园”的第一天晚上,他们之间就爆发了一场世界大战般激烈的争吵——
“为什么?”苏菱恩双手叉腰,忿忿不平地叫着,“为什么你可以留在主人房里睡这张水床,而我却要去二楼的客房睡普通的床?”气死人了,这不公平!
骆澄空施施然坐在蓝色水床上,皱着眉看她,仿佛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那么生气,“我已经说了理由了。因为在过去的十天里,我都是睡这张床,已经睡习惯了。”
“这叫什么理由啊?”苏菱恩瞪着他无辜的俊脸,“既然你已经睡了十天了,好歹也该让别人睡一下吧?”说实话,她长到这么大还没有睡过水床呢,凭什么要让这家伙一人享受?
“我不要。”骆澄空缓缓摇头,“有句话叫先来后到,你听过没?”
“你——”苏菱恩倒抽一口冷气,他真的很不讲道理耶!“我不管,我是女人!你是男人的话,就应该让让我。”她索性也开始耍赖。
“我比你小七岁,老姐。”一句话驳回她的申辩。
“那……我是来休假的,我有权利选一张舒服的床来睡!”苏菱恩气呼呼地一在水床上坐下来。床面开始晃动,她身子一个不稳,就往骆澄空坐的方向摔了过去。
关键时刻,骆澄空非常无耻地将身子往旁边一挪。“扑通”一声,苏菱恩躺倒在水床上。她开始很生气,心想这个死小孩怎么这么没有绅士风度?居然趁她跌下来的时候移开身子!但是背部一贴上水床的柔软冰凉触感,她就什么怨气也没了,闭上眼,嘴里咕哝了一句:“**……”
骆澄空站起身,眯起美目看她,“老姐,你打算就这样霸住不走?”真有她的。
苏菱恩依旧闭着眼,慢条斯理地说:“是啊,我说过了,我是来休假的。我辛苦工作了一整年,这张床是我应得的。”她已经发现对付这小鬼的办法,就是在他不讲道理的时候,她要比他更不讲道理。
骆澄空望着这个躺倒在床上四仰八叉的女人,她那么瘦,又那么呆,他只要用一只手就可以把她掀翻到地上。不过,他不想这么做,那样不符合他骆澄空的行事原则。
他静静地站在床头,突然伸出手,开始解自己蓝色衬衫的纽扣。苏菱恩闭着眼,见他好久没有动静,以为他终于肯妥协了,她缓缓地睁开眼——
“啊——”尖叫哽在喉间。苏菱恩立即像兔子似的地从床上跳了起来,被吓到地瞪着面前上身的美少年,“怎么、怎么会这样?”
在骆澄空羸弱的、白皙的胸膛上,有一道长长的猩红色的可怖刀疤,由左肩一直延伸到肚脐的位置!
骆澄空两手一摊,缓缓地用低沉语气道:“你是来度假的,很巧,我是来养伤的。一年前我还在法国留学的时候,寒假里约了同学一起去滑雪。结果我们乘坐的巴士从桥上翻了下去,我的同学里头死了两个,残了四个。剩下我比较幸运,在床上躺了几个月,现在才可以勉强应付日常生活起居。”
“我……我不知道……”苏菱恩用手捂住嘴。她不知道这个瘦巴巴的美少年居然出过车祸,还伤得这么严重?!看他此刻垂头低语的样子,美得像一副静物画,整个卧室里仿佛都因为他方才的倾诉而飘着淡淡忧伤的气息。
苏菱恩心软了,“我……我可以去睡另一间。”她爬下床,走近他,想了想,拉了拉他的手臂,“对、对不起哦,刚才还和你争。”
“没什么。”他顺从地坐在床上,依旧低着头,“谢谢你。”
“你受伤嘛,应该的。”她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扬起笑容。是啊,谁忍心让这么美丽孱弱的少年一个人去睡的板床?这一刻看着这么美又这么可怜的他,她心里突然涌上一阵莫名的感觉,好像……有点心疼他呢。
“那……晚安了。”她再度不放心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往外走。
然而,就在苏菱恩将要跨出主卧室的那一刹那,身后突然传来带着讽意的男声:“老姐,你还真是什么话都会相信呢。”
苏菱恩蓦然煞住脚步,回头,他这么说什么意思?
“回来吧。”骆澄空一手撑着水床,另一手冲她勾指,面上带着浅浅的笑,“这不是伤疤,是这个——”说着,他两手高举,从原本已经“”的身上又脱下一件……衣服!
苏菱恩看呆了,搞了半天,那是一件肉色的紧身T恤!上面的图案印纹和男人胸膛的肌理一模一样,还有那道惟妙惟肖的伤疤,也是假的!
“你——”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这是第几次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骆澄空,你真的很无聊!”
“我说过了,我的身体很贵,不可以留疤的。”他说着站起身来,一摊手,“看你那么笨,老姐——这水床让给你了。”
苏菱恩站在原地,眨巴着眼,一时未明白现在卧室里是什么状况。怎么,他……要把水床让给她?既然如此,他刚才搞那一出恶趣的“伤疤现形记”又是为了什么?纯粹耍她玩吗?
“哦,这个。”骆澄空弯下身子,捡起地毯上的“人皮T恤”,冲她扬了扬,“这是我去年去HOLLYD的比弗利山庄时从片场拿的纪念品,现在它是我的睡衣了。”
苏菱恩张着嘴说不出话来,天,谁会用那种“东西”当睡衣啊?现在她发现,这个少年不仅是嘴巴坏,他连心理都不正常。
她小心翼翼地坐回水床上,侧头问他:“你不会还留了什么奇怪的T恤在这里吧?”要是那样的话,她情愿去楼上睡客房。
骆澄空摇摇头,拣起浅蓝色衬衫披上肩头,“没有了。”
“那,你快走吧。”她说着,又后怕地缩了下肩膀。实在很不愿承认这样一个事实:未来的一个月中,她都要和这样一个古怪的美少年住在同一屋檐下了,这真的……真的很锻炼心脏。
她平躺在宽大水床上,瞪着天花板上浪漫的星星图案,半个小时之后,开始在心中咒骂骆澄空。真讨厌,拜他所赐,在她珍贵假期的第一天晚上就吓得失眠了。不知道未来的日子里,还会有怎样的“惊喜”在前方等着她?
骆澄空替苏菱恩关了门出来,将瘦削的身体倚靠在墙上,突然有些神思恍惚。为什么呢?闹了半天,还是把水床让给她了。真大方啊,可不像平时的自己。
难道说,他在乎的不是那床,而纯粹是和她争抢的乐趣?他想着,浅笑地摇了摇头。也许那傻乎乎的老姐说得没错,他——真的是个很无聊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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