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自残身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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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畏惧之下,也会产生情意么?
马谡不信,遂道:“其他事就不用多管了,具体计划,待你回到天水之后,咱们再以书信谋划。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就送到这里了,你一路保重吧。”
“那就此别过吧,你也保重,告辞。”
两人各自抱拳施礼,马谡收住马蹄,驻立一处山坡之上,目送着姜维与大队人马渐行渐远,直到他们消失在天际,这才策马回城。
——
天水城南,苍亭。
方圆十里之内,唯有这一家酒肆,但因这苍亭地处南北大路之上,虽然百姓人家不多,生意倒也过得去。
午后时分,一辆马车驶入了街中,在酒肆门前停了下来,里中的伙计忙是出门迎接,车帘掀起,一名标致的大家小姐在车夫的扶持下下了车来。她抬头张望了一眼四周,仿佛在寻找着什么人,眼神之中流露着焦虑与不安。
“小姐,快里边请。”
伙计并没有在意她的奇怪神情,照样热情的招呼。
陆嫣然寻人无踪,只得收回了目光,随着小二走入了酒肆中,在一处靠窗的桌边跪坐了下来。
“小姐,你要点什么啊,本店的水酒可是远近闻名的,要不要来上一壶啊。”
“我在等人,待过会再说,先上一壶清水吧。”
陆嫣然的目光依旧停留在窗外,扫视着过往的路人,只是心不在焉的随意而答。
那伙计见这位小姐穿着不凡,想来是位有钱人家的主,自然是不敢怠慢,忙是上了一壶清水,尔后便不再打扰。
她的嘴唇略有些干燥,但她却并不渴,那清水上来,只不过是端起浅饮了一口便是放下不再触碰。
不久之前,天水太守姜维给他捎去了马谡的转告,说是他要在今日上京,路过天水郡,所以要在这苍亭与她这位义妹见一面,以叙兄妹之情。
当她听到这个消息时,却不知为何,内心深处竟流过几分莫名的悦然之情。
自当日事出无奈,为了父亲和家人的生命安全,不得不委身于他,情非得已,表面上虽是多有奉承取悦,但心底却暗藏着一种恨。然而,在经过了智暂的欢情之后,他先去伐蜀,后去凉州,再无得见,原以为不需再受他的波折,从此便可解脱了,却不想,每每于无意之间,竟会有淡淡的思念,连她自己都不明为什么会有这般不可思议的情怀。
“陆嫣然啊陆嫣然啊,你怎可这般的卑贱,你该当深恨他才是啊!”
她屡次的这般骂自己,提醒自己,但那挂念之情却日益的加重,于是,在约期到来之日,她便瞒下了父亲,悄悄的独自来到了这苍亭,迫切却又畏缩的想见他一面。
“听说吕大哥又在凉州刺杀过他,但愿他没有疑心到陆家身上,见面之时,我还得费些唇解释才是。”
“也不知吕大哥现下如何了,听说他受了箭伤,唉!他这又是何必呢,杀来杀去,何时是个头啊。”
她目色恍惚,独坐沉思,脑海中翻翻复复的闪过许许多多的思绪,颇为焦乱无度。
“小姐,该上菜了吧。”
店小二又来催促,只是这回换了一个人,声音颇为的沙哑。
“再等等吧,我的朋友应该快到了。”
陆嫣然怔了半晌方才回过神来,却连正眼也没瞧他一下,随意而答。
“那小的呆会再过来,哎,小姐,你的绢帕掉了。”
陆嫣然低头一瞧,却见桌旁果然有一条白色的绢帕,不过,却并非自己的。
“这不是……”
她话未出口,那小二却已不声不响的走入了后堂。陆嫣然望着那小二的背影,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很是奇怪。
不过她并未曾放在心下,拾起了那块绢帕,捧在手上漫不经心的打量着,猛然间发现,绢帕的背后竟然书有字迹。
“不要惊慌,速来后堂相见。”
这短短数言,却令陆嫣然大为震惊。
这粗犷的字迹她再熟悉不过了,不是吕方又会是谁!

“他……他怎么会来苍亭呢?”
只不是瞬间的神思混乱,聪明的她,很快就猜到了他此来的用意。
莫非,他想借此之机,再度刺杀那个人么?
这猜测着实令她心惊胆战,她极力的维持着镇定的表情,悄悄的收起了那一方绢帕,起身犹犹豫豫的走入了后堂。
柴草堆彻的院落中,只有方才的那个小二站在那里,陆嫣然知道这绢帕就是他刚才故意落下的,想来他就是吕方的传话人吧。
“你是何人?吕大哥在哪里?”
许久的沉默。
“嫣然,多日不见,你已经不认识我了么。”
沙哑不在,那苍劲浑厚的声音令她心头一震,她急是上前几步,颤声说道:“吕大哥,真的是你么,这些日子你都去了哪里呀,小妹真的很担心你。”
他缓缓的转过了身来,一张狰狞丑陋的面容出现在她的面前。
从额头到下鄂,总共四道深深伤痕交叉划过,眼角,嘴唇,都因伤而变得畸形,乍一看时,几如怪物之容。
“啊——”
陆嫣然吓了一跳,退后数步,倚扶在墙边,指着他叫道:“你不是吕大哥,你到底是谁?”
一声沉叹。
“嫣然,虽然我的面容已毁,难道你连我的声音也听不出来了吗。”
往昔的那个吕方,虽生得算不上是俊朗潇洒,却也是仪表堂堂,与眼前这张丑陋的面孔乃是天壤之别,就算拥有相同的声音,但陆嫣然却无论如何不能接受这般残酷的现实。
最初的惊恐渐渐平息,她强抑着心头的激动,再一次凑近他,细细的打量着他的眉梢眼角,虽然面有伤痕,但一些细节的部分,还有那眼神,都是无法改变的。
她深视许久,终于确定,眼前这个面目全非之人,就是吕方。
“吕大哥,你……你怎么会这样……”
她一步步走近他,伸出那颤抖的手,轻轻的抚摸着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暗红伤创,心碎之时,泪水悄然滑落。
吕方淡然一笑,不以为然的说道:“不要难过了,只不过是一张面孔而已,不足为惜。”
陆嫣然猛然间想到了什么,急道:“吕大哥,你告诉我,你的这张脸弄成这样,是那个人干的吗?”
“那个人,哪个人?”吕方明知故问。
虽然没有他在前,但陆嫣然还是不敢直呼其名,犹豫半晌,方才吞吞吐吐的低声说道:“那个人,就是,就是马……马谡。”
吕方冷哼一声,傲然说道:“凭他也配!普天之下,除了我吕方自己,谁又有本事毁我容颜。”
陆嫣然听他之言,却是大为惊骇。
“吕大哥,你是说,你的脸是……是你自己毁的吗?”
吕方默默的点了点头。
“为什么啊?为什么要这样……”陆嫣然万般不解,更是心痛的抚着那张丑陋的面庞。
吕方任她哭泣许久,却才冷冷说道:“只要能杀了马谡那狗贼,泄我心头之恨,区区一张容颜又何足挂齿。”
原来如此。
原来那吕方几次三番的刺杀马谡不成,反倒被马谡所伤,心头实为愤恨,又想上次计划那般周密,却仍未取其性命,经过那一次之后,马谡的防备必然更加的严密,想要再寻机杀他,谈何容易。
正当他无计可施之时,却从陆敬宗那里得知,就在今日,马谡要押解拖俄经过苍亭,顺便要与陆嫣然在这酒肆中见面。他便想那拖俄一向反魏,自当趁此时机,想方设法救之,更可将马谡一并除之,以泄心头之恨,故而早在数日之前就悄悄的来到了这乌亭,花钱买下了这家酒肆,这酒店里的老板,伙计,厨师,其实都是追随于他的亡命之徒所扮。
也是他恨马谡之心太切,只想一击必中,亲手戮却他的性命,故为防马谡认出他来,竟然狠下心来,亲手毁了自己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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