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这样的血性汉子为什么不留他们一留？”
刘嵩回头诧异地看了看说话的吴辰，又见一旁欲言又止的陈光、周丰和二人也满眼热切地盯着自己，下意识地撇了撇嘴。有些遗憾地说道：
“血性汉子又如何？如此做派，只怕还是看在我领他们还家的份上。若我一个‘留’字真出了口，嘿嘿……”
冷笑一声，后面的猜测便停在了嘴边，不再言语。几个年轻人哪里明晰其中的道理？
吴辰还有些不满，兀自嘟囔着：“弟兄们总算是情义深重，怎可如此说话？”
话一出口，刘嵩脸色虽无变化，心中却也觉得他迂腐得厉害，也懒得争辩，只瞟了他一眼。旁边的陈光却毫不掩饰地瞪了吴辰一眼，看那意思，分明是有些明白刘嵩话中的意味了。
刘嵩见此，心中暗道，总算把这小子拐出来没有亏本，分明是块璞玉，远比吴辰这读书读坏了脑子的良家子弟清醒明白。想到这儿，冲他一笑，倒把陈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再瞅向周丰和，脸上却是毫无表情，只是有些茫然地望向别处，仿佛根本就没进耳朵一般，刘嵩不禁皱了皱眉。
“大人，咱们的干粮不多了，这废堡中也没什么存粮，日后咱们该如何过活？”
刘嵩转过头，激赏地看了一眼吴辰，在他肩膀上拍了一拍，答道：
“如今只有咱们四人，我也不想瞒你们，这一路上我整理消息，总算想到一个去处……”
一听这话，三人的眼睛顿时放出光来，齐齐望着刘嵩，等着他找个落脚之地，毕竟如此孤魂野鬼般吊着，不是个长久之计。刘嵩见三人如此倚赖自己，心下不由暗自得意，人说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还真是不假，自己总不能亏待了这些患难兄弟不是？
“听说海岱之间最大的一股盗贼就是藏身章丘县长白山上的知世郎王薄，官军反复进剿不得成功……”
“大人莫不是要上山落草？”陈光和吴辰闻言都是一惊，反倒是那周丰和听到王薄二字的时候，眼眉只是一跳，便低头做沉思状，再不插嘴。刘嵩心中顿生疑窦，却也只是一闪而过，口中反问：
“有何不可？”
“啊……”
陈、胡二人一时语塞，面面相觑地对视了两眼，满脸通红地摇了摇头。刘嵩知道他们刚刚从杨玄感军中混出来，虽同是义军，却也是见过世面，进过东都的大山头，哪里会将这许多占山为王的草寇瞧在眼里，耳听刘嵩要上山投奔，心中自是千个不愿，万个不忿。
“呵呵，不过是一个念头罢了。有什么想法尽可明说嘛。”刘嵩呵呵一笑，甩手示意二人畅所欲言。
见他同意，看了眼一旁跃跃欲试的吴辰，陈光迟疑地问道：
“流寇山贼自大业七年征高句丽起，就开始汹汹出现，可从没听过哪家成过事，就连县城都没夺下过一座，倒是被官军砍下了几十万颗脑袋，咱们……”
说到这儿，偷眼看了看刘嵩的表情，陈光便自闭口不言，吴辰却接口跟上：
“大哥，咱们好歹也是楚国公**来的骑兵劲旅，便是关中的禁军咱也不放在眼里，如今要投靠这些扶锄头把子的草寇，我实在想不通。”
“哈哈……你们倒是实诚。不过很好，我喜欢。那依你们，咱们该如何举措？”
“依我看？”吴辰、陈光同声惊问，四目相交之际，更是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可置信，顿时都嗫嚅着，涨红了脸膛。
刘嵩见他二人如此，也是一愣，转念一想，他们都是年轻后辈，又从没拿过什么主意，指挥过战阵，何尝有人问过他们什么方向性的建议，乍一问起来，哪里有什么定见？
一念及此，刘嵩立刻哈哈大笑起来，拍了拍不知所措的陈光肩膀，柔声说道：
“你们和我年龄相仿，说是部下，其实也是兄弟，连带这位周兄弟，也是我旧日乡党，如何便说不得话？来吧，有什么想法爽快着说，我也多个选择嘛！”
“依我说，大人便立下游骑营的刘字大旗，想来这关东之地，也早就传开了大人三人破五千的勇名，有这块招牌在，还愁没有豪杰来投？”
陈光听刘嵩说得诚挚，虽不敢直呼兄弟，脸上的畏怯却去了几分，豪情激荡地说了两句，最后竟已有了不少踌躇满志的意味。言罢，却见刘嵩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慌忙告罪行礼，口中得罪赔礼之类的言语也说个不停。
“无罪，哪里有什么冒犯，这是忠言，刘某还是听得懂的，不过我们若是竖起了反旗，那位张须陀，张大人又该如何自处呢？你想过没有？”
“就是那个万夫不当的张须陀？”陈光失声叫道，似是想起了什么，竟狠狠拍了拍额头，大叫糊涂。
当今天下还有谁不知道张须陀？齐鲁间的流寇被他打得哭爹喊娘，别说自己只有四个人，便是有十万之众，又有谁敢招惹这只猛虎？想到这儿，刚刚还激动莫名的陈光、吴辰已是面如死灰，不再言语。
见驳倒了二人，刘嵩也不迟疑，连忙将心中思虑许久的计划抛了出来，徐徐言道：
“所以，我们只有投奔强贼一条路。只是我们无粮无兵，投到人家手下又算个鸟啊！”说到这儿，刘嵩脸上也浮现了一片苦笑。
“咳，先别管这个了，咱们可吃点什么？”吴辰见他犯难，猛然想起肚子还空着，大声叫道。
一听这话，刘嵩哈哈一笑，一改适才的落寞神情，拍了拍腰间的箭囊，指点着四周的树林、天空，笑道：
“那不就是我们的粮仓吗？听说突厥人在射猎中磨炼骑射，我们大可学他一学，晚上让小莲给咱整治整治，她那手羹汤可真是诱人呢……”
“咱要这么混多久啊？”
吴辰、陈光的脸上满是失望，显是对急切间不能出人头地有些气闷。
闻听此言，刘嵩并不急着回答，前行两步，目光兀自投向了部下们离去的大路，蓦然良久，方才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说道：
“我想，半个月就差不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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