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阴山遇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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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2年,明洪武五年。
农历五月二十清晨,卯时。
阴山山脉,大青山南麓。
奇峰怪岩,巨木参天,薄雾缭绕山腰,景色幽险奇峻。
一个白色的船状物体静静卧在谷底,几棵被砸断的古树倒伏于旁,绿色的枝叶掩盖着船头船尾。
一个时辰后,船体慢慢开启一个方框,白色矮梯弹出,一个矮小的白色身形静静走出。
原来是一个眼眸清澄透澈,玉雪可爱的小女娃,身上的白衣十分奇怪,似是用刀剪将衣袖裤管裁短而成,但仍是显得有些宽大,竟是变小了的傅妫宁。
她镇静打量一下周围的的环境,随即抬腕看着手腕上的多功能时空侦测仪,联络信号功能格上仍无任何迹象。
不由轻轻叹息,点击时空定位格,屏幕显示“1372,明洪武五年农历五月二十,7:15,辰时。”
“OK,发射时空基本到位。只可惜,运载飞船毁了。”
她再点击生命测试格,屏幕显示“生理年龄,五岁。”
不由微皱眉头,随即又甩甩宽松的衣袖,展露出释然乐观的笑容,“还真象京剧的水袖。哈,运气还真是不错,碰到时空地震还能保住性命,也没有变成一个只会哇哇大哭、毫无自保之力的婴儿。”
“小宁,你此去可能会遇到如下事件,机率为10~20%:时空轨道爆炸,你的精神生命和**生命将同时消亡不留痕迹;时空扭曲,你将漂流于未知的生命时空,永生不得与亲人、朋友再见;时空射线变异,你将迅速衰老或返老还童…………”
“小宁,你的脑中已植入记忆自动记录芯片,从你到达目标时空点起,将开始自动记录你所经历的一切历史事件。小宁,爷爷想提醒你一点:时代长河已深深刻下文明的印迹,历史自有其发展规律,我们的职责是真实记录、研究、分析和借鉴历史,除非迫不得已,我们无权因为个人的喜怒哀乐,利用已知的历史事实去刻意影响、改变或扭转历史,你要做好的事只是用你自己的眼睛、耳朵、头脑还有心灵去看、去听,去想、去尽力感受和经历,并运用你在现代所学的各种知识在过去的时代自保和求得最好的生存方式。”
“还有,小宁,不要藐视过去的政治、经济、文化、军事、武功,中华文明博大精深,可惜的是很多精华现已失传,此去是丰富你经历的契机,更是填补历史空白的良机。”
“小宁,你此去必会经历种种不可预测的风险冲击,一定要懂得运用你的智慧去战胜它们,在与它们较量的过程中慢慢让自己强大起来。这一过程和军营中的残酷训练虽在形式上不同,但在本质上都是对个人心智和身体的磨砺,你在军营中能成为NO.1(注:第一名),那么在那儿也能成为NO.1。爷爷相信你在任何逆境都不会放弃,你是爷爷最珍爱的孩子,一定要平安回来,爷爷等着为你做你最爱吃的川味可乐鸡翅。”
“爷爷,我不会那么容易被打败啦。现在这样,不过小case而已。”傅妫宁自言自语着,伸开变得稚嫩短小的手臂,仰起小脸,闭眼狠狠吸了几口这大大胜出被污染的现代的、古时山中甜美甘醇的新鲜空气,结束回忆,睁开眼来,稚嫩的小脸已是露出坚定快乐而又调皮之色。
心神已定,她举目细细观察起周遭的环境。但见四周林木森翠,峰崖峭峋,偶尔几声林中画眉的清脆鸣叫,更增添了静谧。
“倒是一个清幽之地,在这说不定真可修炼成仙呢。只是这四周不见一个人影,以我现在这个身体,怕是没有成仙,倒先成了山中猛兽的口中美食,先作了短命鬼去了。嘿,还好没有给送到五代十国那个时候,不然,人也不敢去找,自己现在这样又白又嫩又幼小,定会给那些恶兵抓去做**肉大餐。会怎样吃呢,椒盐的,又香又脆,还是酱卤的,也不错。”傅妫宁垂目海阔天空地胡思乱想着。
“无量天尊。”“阿弥陀佛。”道号和佛号同时响起。
一双道鞋、一双僧鞋一前一后出现在傅妫宁眼前,她不由心中半是担心半是高兴,抬眼瞧去,只见面前站着一个老道士和一个中年和尚。
道士须发皆白,面色却娇艳如小童,眼睛半睁半闭,神色似庄似謔;和尚三十七八,身形矮小干瘦,倒八字眉,小三角眼精光内蕴,状若病虎。
二人凝神观察傅妫宁和船体,良久,老道拈须微笑,面容瞬间变得慈祥无比。
“小娃儿,你从何处而来,又要往何处去?”
傅妫宁心思,不知二人是敌是友,是善是恶,只是有趣的是和尚可以作了道士的徒儿,那可以肯定的是此二人绝非常人,思维必定不落俗套,言语之间必有禅机。
她低眉深思片刻,小心答道:“从来处来,往去处去。”
“噢。观你行止诡异,似幼儿非幼儿,半魄处此世半魄非此世,你是妖?是人?是仙?小娃娃,可否告知贫道?”
傅妫宁不由暗暗惊异,这老道可真有两下子,一眼就看出自己的异常之处。
她低下头,心中飞快算计着,半柱香之久,方答道:“事物皆有两面,彼亦是此,此亦是彼,是非两幻,彼此俱空,妖、人、仙都只是一个符号而已。若持心正,妖亦可为人为仙,若持心偏,人、仙亦可视为妖。”
“哈哈,即如此,已入此世,你该如何解?”
“顺其自然,循势而行,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自胜者强。”
“好娃娃,你可愿随老道于此世间走一遭。”
“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非也非也,娃儿,你小小年纪,来历奇特不凡,身处大变,仍是条理清楚、思辨敏捷,你我不妨半师半友相交,若你愿意,叫我一声爷爷也行。”
“爷爷,请受孙儿一拜。”傅妫宁立即机灵接口道。
“好,娃儿,这是你师叔道衍。”
“道衍师叔,请受师侄一拜。”
后来,傅妫宁才知道,她当日所认的爷爷,是与张三丰齐名的明朝奇道之一席应真,他精擅阴阳数术、兵机兵法、黄老玄学、医术养生,算卦、占卜、天文、地理、权谋机断、内功武艺均为当世可数几人之一,对儒佛之道亦颇有心得,是一个入得世也出得世的超脱之士。
其徒儿道衍——那状如病虎的和尚,由书生出家,又参研玄道阴阳之法,其素有抱负,有嗜杀之像,亦具乱世治国之才——日后更成为明初政治军事残酷斗争的第一谋士。
席应真此来阴山,是为探求阴山千年岩画隐含的自然之法,却不料救傅妫宁脱离一劫。
傅妫宁从此师从席应真数年,一生受益匪浅,但也因此卷入明初政治军事斗争的漩涡,结识了僧道官俗以至星外来客等种种匪宜难思的人物,经历了她自己亦未曾预想的大喜大悲、大乐大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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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妫宁站于生命舱中,伴着庄严的国歌声,对着舱正中悬挂的国徽军旗郑重地行了个军礼,启动关闭程序后走出小飞船,颇有些不舍的回头再看了一眼之后,笑着仰头看向席应真,“爷爷,我好了,可以走了。”
“道衍,你将此处遮蔽,不要被其他人发现。”老道点点头,抱起傅妫宁护入怀中,对和尚说到。
和尚的灰色僧衣微微飘动,船体周围的大树由近至远依次缓缓倒下,将船体掩盖得严严实实,不露一丝痕迹。
突然,和尚身形微晃,不见其如何动作,已没入十余米外的密林。
“死和……,哎约。秃驴,你干吗点小爷的**。”
“秃……”。
没了声音。
“嗵”一声闷响。
一道红影呈弧线坠入林中空地。
腐树叶堆中突现一个**岁的小童,眉目如画,肌肤娇嫩,唇不点而红,人虽幼小却透着说不出的风流佻脱之态,只是此时面上几道半湿半干的血痕,身上的大红甲衣满是点点褐红斑痕,似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
劲风声起,一道黑影随之掠入林中空地,护于小童身前。
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面貌和小童有几分相像,但双眸明亮若星,眼神锐利沉静,年岁虽少,面貌尚存有稚气,却已是肩直脊张,身形挺拔,非常的英俊中透着行伍之人特有的干净利落气质,又隐隐透着统师的肃然威严之气。
此时,他的衣甲上也是血迹赫然,战袍下摆已被血浸染成暗红,此时仍有未曾干透的鲜血慢慢滴下,怀中还抱着一个身面染血、晕迷不醒的白甲少年。
道衍亦随之掠出,立于席应真身旁。
黑甲少年将白甲少年小心放置于红甲小童身旁,直起身来背手而立,凝神注视着席应真、道衍、和席应真手中抱着的衣着奇特的小女娃,面部慢慢焕发出圣洁庄肃的光彩,挟杂着霸气和正气的劲气缓缓从身上溢出,在三人身周形成透明的保护气场。
席应真双眼微眯,传音入密给道衍,“这三人当是经历了一场恶战。你看出没有,黑甲少年用的是明教马里的二宗三际功,已有六成功力,这少年有些来历,你不妨试探一下,注意不要伤着他。”
道衍身形微动,已移步于黑甲少年等人身前三米处。双掌合十,口宣佛号:“阿弥陀佛,小施主,得罪了。”
语音甫落,一股柔和的微风漫漫飘浮开来,似有若无,似弱还强,周围古树似乎受其吸引,树叶有节奏的发出时轻时重时急时缓的“沙沙”声,黑甲少年等三人的袍甲也似受其影响,甲胄相击发出猎猎的钝响。
黑甲少年脸色微凝,知是遇上了劲敌,暗催内力,脸上光彩更盛,战袍下袂向外飞扬,堪堪抵住传来的压力。
席应真笑眯眯看向怀中的傅妫宁,道:“娃儿,他用的是明教压箱底的东西——二宗三际功,二宗是指光明和黑暗,光明形成正气,黑暗形成霸气,三际是指这功法的三个层次,第一际指过去,是黑暗之气、霸气,第二际指现在,是光明之气、正气,第三际指未来,是光明黑暗的融合,光明普照黑暗,黑暗化入光明,正气亦是霸气,霸气亦是正气,两者和谐交融。你说他到了哪一层?”
“爷爷,我虽不懂武功,但我可以感觉到两种气息,一种刚正纯净、一种凌厉阴沉,泾渭分明,可若到第三际,应该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会这么强烈……嗯,应该已练到第二际。”
“嗯。”席应真笑嘻嘻又言道,“你师叔用的是我们道家的黄帝心经,关键在于十二字:无欲、自然、不争、无为、两忘、合一。娃儿,爷爷教你一套口诀。可听好了。”
悠然吟道:
“神静心清,去欲去求。心中坦然,动静自然。
随物卷曲,随波逐流。其动若水,其静若镜。

居后不争,以退为进。弱之胜强,柔之克刚。
善战不怒,善胜不争。夫唯不争,莫能与争。
物生于有,有生于无。道法自然,无为而治。
物我两忘,天人合一。天地与我为生,万物与我为一。”(注:根据《老子》、《庄子》中有关篇章编写。)
黑衣少年的劲气已提至极限,数次试探,对方的劲气却是空空荡荡、飘飘渺渺、不可捉摸,正渐生焦躁,闻听此言,心中一凛,虽讶异于老道为何出言指点,却也无暇深思,干脆闭上双目,静心凝神,气息内敛,渐入无欲无求状态。
时间从辰时流入已时,黑衣少年与道衍已静止不动的对峙了将近一个时辰。
“咔嚓。”一声微几难察的声响,一小节细树枝轻旋着从树冠掉落。
道衍微一晃身,左侧故意露出破绽。瞬间,数道黑色流光、一堵银色幕墙、绿叶翻飞成网、黑色和灰色身形交缠,光影交错,旋又归于静止。
道衍已回立席应真身侧,少年则护于伙伴身前,微微喘息,战袍右下摆粘着数片绿叶。
红甲小童则**道不知何时已解,张嘴便又欲开骂,却被黑甲少年止住。
“嗯,阴阳剑,刘基的,有六七分样子;十二连珠箭、徐达绝技、绝不传外,八成火候;回风掌、六成,常遇春的;二宗三际功,马里的,练成二际;溥洽的大乘佛指,五成;小子,你会的东西不少。我猜一猜,嗯,徐辉祖,定国公徐达的长子,旁边那个小的……和你有点像,比你差远了……是你弟弟,老三还是老四?受伤的……护得那么紧,拼死相救,连自己性命都不顾,又在北地,年岁相仿,内袍团龙纹……,朱元璋的儿子,老四朱棣。老道说得对也不对?”
黑甲英俊少年正是徐辉祖,徐达的长子,诞生于元末蛮子起义(注:蛮子是元人对南方汉人的蔑称)、兵马峥嵘的岁月,其人机智敏睿、冷静善谋、忠义坦诚、智勇双全,五岁即随父征战四方,于武艺兵事上显出过人的天赋,虽年仅十三岁,却已在军中独当一面,是明军年轻一辈将领中的佼佼者。
红甲小童是徐辉祖的幼弟徐增寿,相貌绝美、人极聪颖,为家人所钟爱,性格佻脱顽皮、不拘法则,却是极重情义。
徐增寿平素最敬爱的就是大哥徐辉祖和燕王朱棣,这次北征一哭二闹三上吊加上泼皮耍赖才被允许跟着过来。
白甲少年是明太祖朱元璋四子朱棣,与徐辉祖同岁,母为朝鲜女子,在他幼小时已亡故,后与弟弟周王一起归于皇后马氏抚养。
其8岁以前跟随明大将李文忠东征西讨,10岁封燕王藩北平后,虽尚未正式就藩,但因徐达是统辖北方军事,兼拱卫北平,又加朱元璋有意与徐达联姻,故常有来往,与徐家诸子女,尤其是长子徐辉祖、幼子徐增寿感情深厚、情同手足。
可能因自幼失母、父无暇顾,又长期在行伍生活的因素,其人年虽小,但性格坚忍、果毅、深沉、文韬武略俱佳、极有抱负,隐然有坐镇一方之才,是朱家诸王中的拔萃者。
徐辉祖调匀内息,向席应真深深一揖,方答道:“正是在下,适才多谢老道长的指教和这位师傅的赐教。不敢请教两位的尊号。”
“席应真。此为吾徒道衍。”
徐辉祖闻言面露惊喜之色,整肃衣冠,拉过徐增寿,两人跪于地上端端正正叩了三个响头,言道:“原来是老神仙。晚辈适才多有得罪,还请多多见谅。肯请老神仙援手,救救燕王。晚辈必粉身碎骨相报。”
徐增寿亦一收倜脱顽皮之色,眼中含泪哀求道:“神仙爷爷、和尚伯伯,棣哥是为救我才受重伤,求你们救救他,阿寿以后的命给你们都可以。”
席应真微笑看一眼道衍,言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我等于此碰面即是因缘,朱棣命不该绝,自有有缘人救他。先回百灵庙。”言毕抱着傅妫宁,大袖飘飘、率先而行。
道衍身形一晃,抱起朱棣,指疾如飞,点住其伤口四周的**道,一粒药丸塞入其口,随即紧随而行。
徐辉祖大喜,拉起徐增寿,展开轻功,跟踪而去。
百灵庙,后院僧房。
朱棣俯卧于床,身上面上皆是血渍,背上箭矢耸立,观之令人心惊。
一会儿,徐增寿端着一小盆白酒进来放置于朱棣枕边,沾湿毛巾开始擦拭血渍。
只是他从小被家人爱如珍宝,哪会弄这些细心的活儿,弄了个手忙脚乱、小脸通红,可怜朱棣重伤之余,还要受此荼毒,昏迷中仍是身子痛得战抖。
道衍在一旁冷冷看着,只是不语不动。
傅妫宁看着心下连连摇头,心道:“亲爱的小朋友,你这擦法,简直是酷刑,只怕活人也会给你擦成死人了。”
想了想,走到床边,清冽明净的眼睛凝目徐增寿,柔声道:“小公子,这是女孩儿的活,我来吧。”说着小手伸向他。
徐增寿看看傅妫宁,见她满脸真诚、似无嘲笑之意,略一迟疑,小脸虽有不甘之色,仍是将手巾递给了她,口中强言道,“那我去捣药,你可要轻点。”
‘嗯,还挺有个性。’傅妫宁歪头瞧瞧他,也不与他计较,接过手巾,见已染满了鲜血脏污,微凝眉,将其放置一旁,从随身小包中取出一小卷白纱布,细细擦拭起来。
小半晌,污物血渍拭净,露出一张清俊的颜面,额头丰润宽广、长眉斜飞入鬓、睫毛浓长而密、鼻梁高直、唇线坚毅,虽因伤重面色苍白仍无损其稚嫩中隐隐的王者尊贵霸气。
道衍一瞥之下不由神色微动。
傅妫宁端详一阵,满意的点点头,侧头想了想,又从随身小包中取出一块白色干净小帕,拭去朱棣额上渗出的汗珠。
朱棣卧于床上,伤口的疼痛灼热如海潮般彼伏此起涌遍全身,神智昏迷中只觉人如在炭火上煎熬,仿佛间有团冰冰柔柔的东西在身上拭过,如极幼高烧时娘亲做的一样,灼痛一时似乎减轻不少,不由轻唤道:“娘。”伸手一抓,攥住一团衣襟似的东西便再也不肯放手,却是傅妫宁的手帕。
傅妫宁试探着拉了拉,手帕却是不动,笑着轻声道:“看你叫我一声‘娘’的份上,这帕子送你好了。”拍拍手,从床沿跳下,仍是立于席应真身旁。
一柱香时分过去,徐辉祖同一个小沙弥将烘好的白布、煮沸的酒、煎好的葱白麻子汁端入禅房,道衍将徐增寿捣好的蔓陀萝花和火麻子花粉末三钱用沸酒化开,灌入朱棣口中,又言:“徐小国公、徐四公子,请移步房外等候,小宁,你也先跟这两位哥哥到外面等一会,完了再进来。”
三人依言走出禅房。
百灵庙处在大青山南麓陡峭的半腰处,庙宇简单朴拙,庙内遍布阴山特有的白桦、青杨、山柳、松柏,五月正是植物生长最为繁茂的时节,白桦清秀、青杨笔直、山柳婀娜、松柏庄严,整个庙宇笼罩在宁静安然的绿雾中,空气中充满着树木的清新芬芳,极易令人产生忘俗之念。
但此时,徐辉祖和徐增寿却无心眼前的静幽美景,尤其徐增寿,一忽儿拔草一忽儿拽叶,仿佛要把所有的气恼、愤怒、担心、焦虑都发泄到无辜的草木身上。
徐辉祖看了他半晌,伸手抚抚他的头,抽出腰畔的玉笛,舒长和缓的箫声响起,却是朱棣和他二人都爱听的《凤凰吟》。
舒缓悠扬的箫声中,徐增寿慢慢安静下来,不再摧残毫无还手之力的草木,毕竟是小孩子心性,嘟哝一句:“扩廓,以后小爷再找你算帐”,注意力又转向坐于徐辉祖身畔的傅妫宁,“你这个小丫头还不讨厌,比我那个爱哭的二妹好,你叫什么名字?你穿的衣服怎么这么怪,我以前从未见过?小道姑都穿成这样?”
傅妫宁心思,我是现代来的、返童了,不然你得叫我姐姐,衣服是时空宇航衣,不过让我割短了袖筒裤管,当然怪了,但这些又怎能让你这小鬼头知晓,何况就是讲给你听,你也弄不懂,哄你一哄好了。
眼睛一转,答道:“小哥哥,我叫傅妫宁,你可以叫我阿宁或小宁,我身上的衣服是爷爷为我特制的练功服,不是道姑服。”
“我看那个秃……和尚伯伯很厉害,你爷爷肯定很了不起,那个练功服有什么特别,有什么用处,你都学了哪些功夫,可不可以练给我看看,我也会功夫,我练给你看好不好……”徐增寿大感兴趣,问题开始如江河湖海般滔滔不绝。
傅妫宁心中暗吸冷气,怎么给这么个饶舌的小屁孩缠住,想起自己对付小弟的方法,干脆闭眼睡遁,却是太累,真的沉沉睡去。
徐增寿犹自在问个不休,却听不到回音,一看傅妫宁已沉沉睡去,不由大为扫兴,走上前来“喂”一声刚要一掌拍去,却被徐辉祖将傅妫宁揽入怀中,止住其掌,只得悻悻然。
天色几近黄昏,才听“吱呀”一声门开,席应真和道衍走出僧房。
席应真面色尚可,道衍却是头脸全是汗珠、僧衣湿透,显见耗力之巨。
“无量天尊。”席应真口宣道号,“此处事已了,道衍,后事处理,由你心意,只是万事自有机缘,时候不到不可强求,你自己把握,为师先行一步。两位小道友,有缘再见。”
徐辉祖虽只与席应真相处半日,却极慕其仙风道骨之姿,亦对其武功指点深为感激佩服,见其要走,心中不由微有不舍,深施一礼,恭敬言道,“老神仙,可否多留几日,待阿棣伤势稳定一同去北平本府盘桓几日,好让我等有机会报答一二。”
“小道友,心意领了,你天份极高,人亦正直,只是心中忠奸是非之念过于分明执着,慎记是非忠奸并无一定,上天自有其命理气数,顺其自然、依势转化、因势利导,方能水到渠成,有缘自会再见。”说罢抱过傅妫宁便要离去。
“老神仙请稍留步,这是晚辈自幼随身的玉笛,刻有晚辈的名号,请老神仙收下,日后若有驱使,只须以此玉笛为凭,晚辈必竭力助之。”
席应真亦无多言,接过玉笛,微一揖首,带着傅妫宁径自飘然而去。
七日后,燕王朱棣伤势稍稳,道衍遂亲自护送三人回到燕京,又在燕京待了十余日,期间传授三人一些兵法武艺之学,后亦离开,继续佛、儒、道三教精义融合的探求之路。
明洪武五年农历七月,燕王朱棣在徐辉祖的护送下回到金陵(南京),继续与其他诸王一起,除习练武艺兵马之外,还接受明初大儒宋濂等的正统儒学和朱元璋的王道、祖训训练,并继续于大宗正院担任右宗正,正式负责处理皇族内部事宜。
徐辉祖在金陵待有月余后,回到燕京军中。
徐增寿则留于金陵做了朱棣的伴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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