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夫子庙美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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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城西南。
长江蜿延而过。
一山突兀,凌烟霞而侵汉表,东有平陆,西控大江,似一头雄狮扼守着金陵。
此山原名卢龙山,因卢龙道观得名,1360年,朱元璋于此以伏兵八万,完胜陈友琼四十万大军,取得了大明日后立都开朝的一次关键性胜利,1374年,朱元璋颁旨将其改名为狮子山。
洪武五年农历十月二十六日,狮子山卢龙观门前。
一面色黄白、神情古矩的老道正在送别一白发老道,“道兄,你我已多年不见,此一别又不知何年再见,不妨多盘桓几日。”
“哎,大道自然,何须强自留,道兄止步了,自有再见之时。无量天尊,就此别过。”
“无量天尊,道兄走好。”观门缓缓合上。
“这牛鼻子老道,多少年了,这拘谨吝啬的毛病总是不改。”白发老道嘟哝着,全忘了自己也是一个牛鼻子老道。
身边穿月白小布衣、头顶道童髻的小女娃睁着清洌的双目一瞬不瞬的瞧着他。
“哎咳,哎咳。宁儿,走,爷爷带你去夫子庙遛遛去。”言毕,抬脚便往道观前山径行去,却不见小女娃跟上。
老道停住脚步诧异道,“宁儿,怎不走,可别想我抱你。”
小女娃不急不恼,慢慢悠悠、平平静静地说道,“爷爷,你不是说凡登山皆不应走前人已开出的路,那样毫无乐趣吗?我瞧瞧,对了,没错,爷爷,我们该走那边。”眼中却是带着揶谕之色。
二人正是席应真和傅妫宁。
两人相处数月来,席应真见傅妫宁聪慧颖悟,且性子坚毅执着,实是学道的好材料,心中十分喜欢,只是他生来性子开阔放达,故也不曾勉强傅妫宁一定修道,而是让她自行选择所要学习之物,结果傅妫宁选了兵法、武学、医术和天文。
问她因由,她答道,“现尚非太平之世,兵法可御敌,武功可防身,医术可救命,天文是自己喜欢。”
席应真也试着诱她去学阴阳、面相、修道等术,她却是不为所动。
面相一学,她的理由是:面相是似是而非的东西,以面相来定人一生运命甚是不妥,看错了说不定误人一生;何况面由心生,注意观察人的神情面貌、体态举止,也基本可判断此人的大致性情,学了也无甚大意义,所以不如不学。
修道一术,她的理由是:修道或为勘悟生命,或为长生不老,自己不想长生不老,至于生命是在生存实践中去领悟体验的,人生本来就是一场修道,又何必刻意去修道。
阴阳一术,她的理由极简单:计算复杂,看了头痛,暂时不学,想学时再说。
席应真听她一通正歪皆有的道理,也不以为忤,反觉她想法别致,且隐含道家所倡的自然之理,便也由她去,只是与她约定,既然选了要学的,就一定得下苦功去学,不得半途而废。
武学上,席应真除以药物为她固本培元、增强体质外,现时主要传授她内功心法及轻功提纵等基础之术。
他这轻功提纵的练习方法较为严苛,于自己山里观中时,必令傅妫宁穿上沙衣沙裤攀陡树、爬陡峰,出外游历时逢山便攀,且选的一定是最为陡峭、无人走过的地方,且美其名日“登山走前人已走之路毫无乐趣”,故傅妫宁今日有此一说。
席应真于道学武学之外,另有一大癖好,就是美食。
这卢龙观的观主松冲子是他幼年修道时即认识的好友,只是为人严谨,崇尚苦修,几十年来绝无例外,故这几日在观中只是白水青菜糙米粗饭。

今日总算离开,他一心寻思着赶快下山去寻那金陵美食,一时忘了这一规矩,拔腿就走。
当下听傅妫宁满脸认真的提到,虽不情愿,也只得吹吹白胡子,依言而行,心中却在埋怨自己把话说得太满。
二人攀下陡坡,绕了个大圈,中午时分方才来到秦淮河畔的夫子庙,只见食物店铺、珠玉珍异、花果时新、海鲜野味、器皿百色、扑卖奇巧、青楼歌榭,人烟浩壤,应有尽有。
席应真带着傅妫宁直奔戈家食肆,已是几无空席,好不容易于一楼大堂靠门处找了个位儿坐下,唤过店小二,一口气点了小笼包、牛肉锅贴、梅花糕、煮干丝、鸭血粉丝汤、什锦豆腐脑、炖菜核、盐水鸭,吩咐小二快上后,方才对傅妫宁言道,“宁儿,这金陵美食可是原汁调汤,风味清鲜,口味和醇,玲珑细巧,尤以这戈家食肆口味正,别看它门面一般,可有近百年历史了。待会你可要好好尝尝。”
一会儿,食物一一上桌,果如席应真所言,小笼包皮薄如纸、吸一口汤汁是鲜美无比,牛肉锅贴色泽金黄、热烫鲜香,什锦豆腐脑色白如玉、清香爽口,煮干丝回味悠长,鸭血粉丝汤香鲜可口,炖菜核汁浓醇厚,盐水鸭香酥肥嫩,梅花糕香甜松软。
傅妫宁从小加入时空项目,一直过的是封闭式军营生活,于美食方面并无太多经验,今日一尝之下,真是食指大动,满颊生香。
一老一小风卷残云般把一桌子食物扫了个一干二净,周围人不由侧目咂舌。
食毕,席应真是心满意足,一边静等店家结帐,一边趁此空隙向傅妫宁灌输着美食知识。“食为民之本,以地域分,本朝可分为四大菜系:鲁、川、淮扬、粤,鲁菜咸鲜,川菜辛香,淮扬菜浓美,粤菜清鲜……另外还有蒙古、云南、湖南……”
几个店小二不由围拢来,一旁听得津津有味,一时竟忘了手上的结账单子和招应客人。
却听得一声清脆的喝斥,“店家,订好的雅座在哪?怎么我们王爷到门前都没个人招呼?”
一个青衣直缀小仆立于店门前,身后是几个鲜衣锦服的少年。
店家急跑过去,急急躬身施礼道,“燕王爷、吴王爷、李大公子、徐四公子,您几位来小店是小店莫大的荣幸,小店招呼不周、招呼不周。”
店家一边躬身亲自引着四人上楼上雅座,一边抽空对几个店小二怒目而视,几个店小二见势方才散开,一个伶俐的已跟着上了二楼。
那四人却似不甚在意,自顾交谈。
吴王朱橚道,“总算几个老夫子自己也上课去了,许久未来,今儿可得好好尝尝这儿的小笼包。”
徐增寿接口道,“可惜只这一天,明儿我们不也得去上那劳什子祭祀礼仪课。”
燕王朱棣微一皱眉,“阿寿、阿橚,怎又不择言语?”
一旁李文忠的大公子李景隆忙打圆场,“听说这戈家又新推出一味三套鸭,将湖鸭、野鸭、菜鸽三禽相套,再以紫砂烧锅,小火宽汤炖焖而成,甚是味美,今儿可以好好尝尝。”
四人一边谈着一边走上楼去,却未瞧见席、傅二人。
席应真结好帐,带着傅妫宁走出店,边走边言道,“宁儿,待会我们找个店住下,再去逛逛夫子庙,过几日是大射礼和冬至大典,我们也溜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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