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树林遇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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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告别萨仁塔娜,一行人同着部日固德等人沿着万安宫、长白宫前的宽阔大道向北行去。
行了一小会,经过万安宫正对面的一片密林,徐辉祖停住脚步,对部日固德等人道:“部日固德大哥,不好意思,须请您稍等片刻,我腹中有些疼痛,得去那林中方便一下。”
部日固德点头道:“万兄弟,你休要着急,我们在这林外等你。”脸上忧虑焦急却是遮掩不住。
徐辉祖又对傅妫宁使个眼色,她会意,马上道:“三总管,我也有些肚痛,同你一块去。”
二人入得密林,徐辉祖连作三声短促的鸟鸣声,不一会,朱能出现在二人面前,紧张道:“三总管,可是有何急事?”
徐辉祖轻声道:“万安宫东北角可有布置人手?班日固德大哥的女儿呼吉雅和铁铉在那儿被掳了。”
朱能摇头道:“没有。这万安宫、长白宫各有正北、正南、正东、正西四个大门,另外在西南和东南角各设了两个侧门,我们人手有限,我带了二人盯于正南、正东大门和西南侧门,顺便盯着万安宫、长白宫前半部分,另有六人分别盯着正北、正西大门和东南侧门和宫院的后半部分。这从早上至现在,我只看见尼姑和尚出宫,还未见得有进宫的。”
徐辉祖道:“你问一问其他六人可曾看见有尼姑和尚带着人进宫?还有万安宫东北角的情形是怎样的?”
朱能迅速在一块褐色小绸片上写下问题,轻轻唿哨一声,一只通身雪白、眼珠精灵的白鸽飞来落于他手上。
他将绸片缠贴于鸽足上,手指东北角,轻轻唿哨一声,那白鸽‘唿啦’一声,展翅迅速向东北方向飞去。
三人在林中静静等着,朱能轻声道:“三总管,我们真要去救那小女孩?这样会不会妨碍我们的事儿?”
徐辉祖思索着轻声回到:“救那女孩虽然风险困难极大,但一来其父乃兀良哈族中重要人物,元庭退到北漠以来,原来的蒙古四十万户仅剩六万户共六部族,兀良哈乃其中之一,其世据辽东水草丰美之地,若能争取过来,对我辽东战局大有好处;其二,我虽以一信激得太后与皇上为扩廓再生嫌隙,甚至不惜联手珈璘真作孤注一掷之举,使局势向我所要之方向发展,但我等毕竟在和林势单,若能与其力量联手,混水搅局,对我亦大有好处。其三,我们几人得其家盛情款待,以兄弟情谊待我等,于‘情义’二字亦应出手相助。故权衡利弊,仍是救更有‘利’。”
朱能点头道:“明白了,三总管。”
二人正说着,那鸽子已是飞了回来,停于朱能肩上。
朱能随手往其口中塞入一颗玉米粒,从其足上取下情报,呈于徐辉祖。
徐辉祖展开看后,道:“嗯,万安宫东北角墙内墙外俱是高大密林,墙内林中隐约可见两座白色建筑,一座似是一座寺庙,另一座十分奇怪,从露出的一角看,似不类中土的任何建筑。嗯,密林遮得很是严密,无法看清建筑里面的情形。那边亦未见得有尼姑带人进入。”
傅妫宁低声道:“会不会密林中另有秘道秘门。”
徐辉祖道:“很有可能,要探一探方可知道。”
朱能抱拳轻声道:“属下这就去探来。”
徐辉祖道:“你切勿急躁,那密林估计平时少有人去,你小心些,我先回万府,你探得情况自回府中向我报告。切切要护得自身周全。”
“知道了,三总管。我去了。”朱能一抱拳,飞身而去。
徐傅二人出得密林,众人继续向万府行去。
此时仍在和林西南角,青石林荫大道两旁,初夏的林木青翠茂密,各色花朵争相怒放,阳光不时透过绿荫在青石路上画出各形各状的斑点,路上少见人迹,只有一行众人的车马行驶声,显得十分静谧美丽。
众人面色庄肃,无心观赏一路的景致,只是闷头赶路。
行得一大半,再穿过一片林木特别茂密处,一盏茶时分就可拐入繁华的南北大道,直驱和林中央城区的万府。
马车上的徐辉祖面色突然变了一变,伸手在车壁上一处轻轻一按,在他身侧出现一个小小的暗箱。
他伸手从暗箱中取出一个红脸面具覆于面上,立时变成一个红脸汉子,又将外裳除下,换上一套深青色武弁衣,低声对车内的傅妫宁道:“呆会不论发生什么情况,你都不要出来。”
接着聚音成线对赶车的瞿能道:“等下不论发生何事,尽量不要停车,带着小宁往南北大道上走,在万府内等我。提醒万和及班日固德众人小心。”
瞿能亦不回头,低声应道:“是。”
扬声道:“万掌柜、班日固德大哥,前面密林不久几日发生过劫财凶案,大家小心些。”
片刻,一行人马已进入密林深处的道路。
密密的树荫已将阳光完全挡住,光线一下变得暗淡,阴沉的深暗绿色与深暗蓝色夹杂,众人顿生恐怖警惕之心。
突然,走在前面的马匹一声嘶鸣,前蹄一曲,软倒于地,马上的骑士促不及防,一头栽下马来,顿时头骨折裂,死于非命。
众人大惊之下不由车马相撞,乱成一片。
徐辉祖轻声道:“往前走。”身子一动,已是从马车后方暗门穿出,直向东北一棵大树掠去。
只听得沉重的‘卟嗵’一声,一个身穿红衣的僧人从树上直坠而下,掉于众人面前,筋骨折断,倒地不起。
瞿能大声道:“大家不要停,不要乱,跟着我向前走。”
却听得慵懒邪恶的声音响起:“你们伤了我的手下,还想走嘛。”
四个红衣僧人抬着一乘大舆挡于前面道路,舆上的僧人黄衣红帽,一身邪气,正是珈璘真。
万和急策马上前,拱手道:“圣僧,可是有误会,我们可是先折了一位兄弟。”
珈璘真邪邪懒笑道:“万掌柜的,没有误会。你们好大胆子,连皇上的御前僧人也敢伤,我本还想留你们一条性命,看样子是用不着了。尼玛,你们看看车中有没有一个**岁的男童,将他留下,其余人都超度他们去那极乐世界罢。”
“是。”
那四个红衣僧人放下大舆,口称‘唵嘛呢叭弥吽’,便向众人扑去。
班日固德见得珈璘真,心中早已恨极,此时忍不住怒道:“淫僧,明明是你先杀了我的兄弟,光天化日杀人劫掠,却还要栽脏于我们,想杀人灭口,没那么容易!”
拨出腰间佩刀,便向前迎战,随行的巴扎和另两名蒙古勇士已上前助阵,四人和其中一名红衣僧人战于一处。
其余三名僧人绕过众人,向护于马车边的瞿能万和扑去。
万和手作火焰状,神态庄严,垂目轻声吟道:“阿弥佗佛,绝殊无极,光明所照,皆常大明。”眼一抬,目中已是神光大作,一人接下了两名僧人招数,剩余一人扑向马车,被车辕上的瞿能挡住。
一时之间,众人混战一团。
这四名僧人的招术十分邪恶怪异,力道也是十分阴毒,常于不可思议的角度击于人身上,凡击中处都如中火烧,灼热疼痛,万和功力较深,班日固德人多力大,堪堪抵敌得住,瞿能这边却是险象环生,几次被击中身上,仍是拼死挡住,不让其冲入车中。
傅妫宁在车中见得,心中连转主意,手中扣上一枚木莲子,轻声向外喊道:“瞿大哥,你向右闪得一闪。”
瞿能闻得,虚晃一招,拼力向右闪去,露出一个空隙,傅妫宁手中木莲子同时疾射而出,扑向那僧人鼻下人中部位。
那僧人‘哈哈’一笑,伸手便向那木莲子抓去,手堪堪将要触到,那木莲子却一个旋转斜向上飞,直直击于其印堂命宫部位。
那僧人大叫一声,只觉眼前一黑,意识一阵模糊混乱,耳边同时听得兵刃风声向脑门直击而下,迷糊中手一抬,惨叫一声,整条手臂已被瞿能一剑卸下,鲜血狂涌而出,踉跄着向后退去,委顿于地。
瞿能正要再补上一剑,脑后忽觉一阵阴风无声无息而至,他身子急向右闪去,那阴风却如附骨之蛆,如影随形而至,瞿能大惊之下只得拼力运功于臂,反手挺剑向后刺去,只听得“咔喇”一声,剑刃折断,一股阴劲铺天盖地而来,瞿能眼一闭,心中绝望道:“没想今日命丧于此。”

突觉臂上一股阳刚柔和的力道一扯,整个人便向左侧飞去,接着听到身后一声闷响。
瞿能在空中几个翻滚,消掉大力,落于地上,回身望去,只见一个红脸青衣人和珈璘真相对而立,珈璘真面上赤红暗绿之色连闪数下,左耳际慢慢渗出一缕细细的血丝,流于面颊,更显得邪气万分。
两人静止不动对立半晌,珈璘真懒懒邪笑道:“没想到还藏了这么一个好手,本佛爷倒是小瞧了你们。”
说着,身形一变,如若无骨大蛇,右足从肩后以一个常人想象不到的角度向青衣人胸肋间闪电般击去,招数十分精妙阴毒。
青衣人身子身后一仰,上身几与地面平行,双掌同时呈火焰状向珈璘真右足夹去。
珈璘真招未用老,身形又是一变,如一根直木般升上半空,一个翻转,头下脚上,双掌便向青衣人胸前印去,一股阴邪之极的气息四处弥漫,离得近的树木,树叶变得黄软,‘簌簌’飘落而下。
瞿能大惊,急呼‘小心’,嗓中却似堵了一物,无法呼喊出声。
那青衣人却是身子猛一下挫,贴于地面,腰一拧,从地上直立而起,身形变得笔直如剑,一股阳刚柔和之气凝聚成团,伸掌便向珈璘真双掌迎去,只听得‘嘣’一声巨响,青衣人身形飘飘,向右一个翻转,稳稳立于地上,珈璘真在空中连着几个翻转,向左飘落,落地时身形连晃几下。
他凝视着青衣人,眼中带着刻毒之色,慢慢地却又换上慵懒邪异的笑容,道:“领教了,原来明教的余孽尚未死绝。”
身形忽又一起,如陀锣般旋转着向青衣人飞来,青衣人静立不动,单掌伸出,迎向他飞来的方向,一声闷哑的撞击声,珈璘真身形已是一折,向西南边树林扑去,口中发出怪异的尖叫声,随着尖叫声,那几个仍在缠战的红衣僧人猛地抢攻几招,便退出战团,留下那断臂重伤僧人,怆惶向珈璘真逸走方向追去,不一会俱是没了影踪。
远远听得珈璘真邪恶慵懒的声音传来:“还没完呢。小孩儿,你等着。你们都等着,欢喜佛定会带你们去极乐之地。”
巴扎不甘心的急追几步,朝着珈璘真远去的方向大声喊道:“淫僧,叫你手下把掳去的女孩给交出来!不然,小爷一定杀入你的淫窝,让你粉身碎骨,不得好死。”
珈璘真淫邪的笑声远远传来:“哦,有人掳了你家女儿嘛,我回去好好瞧瞧,若有,今夜我就会好好照顾照顾她。哈——哈,哈——哈。”
巴扎气得混身发抖,发足便要向他逃去的方向追去。班日固德一把拉住他,严厉道:“巴扎,你这样做,得不偿失,反会害了呼吉雅。你冷静点。”
徐辉祖此时也在马车中换好衣物面具,走了出来,道:“巴扎兄弟,你大哥说得不错,你越这样,他反更会先把呼吉雅给害了。冷静些,我已派人去打探消息,先回万府再仔细计议。”
瞿能问道:“那重伤僧人怎办?”
徐辉祖道:“带回府中,也许可从他口中问出些什么。”
“是。”瞿能转身向到僧人走去,片刻失望道:“用不着了,他已经死了。”
众人一齐望去,只见那僧人倚于树上,成奇怪的交缠盘腿之势,双目微睁,双颊潮红,唇色已变成一种异样的火红,面上还带着极尽欢娱的笑容,身上散出一种奇特的香味,中人欲醉,令人觉得说不出的诡异。
徐辉祖轻叹一声道:“欢喜散。走吧。”
众人回到万府。不一会,朱能也已回来。
徐辉祖将其带入内室,问道:“怎样?”
朱能面现嫌恶之色,道:“那林中是有蹊跷。”
“我到得那林中,那林中草木极密,显是罕有人去。我仔细察过后,发现林中树木、草丛都有人足迹踏过、衣物擦过的微小痕迹,深处还飘着一种死尸腐烂后的气味及血腥气息,令人作呕。”
“我循着那气味过去,结果在密林深处靠东北角部位发现了两只拴在树上的藏獒,都有小牛般大小,眼睛血红,四周散着不少白骨和未啃完的人身碎片,有一只还正在啃着一条似是小孩的大腿,十分恶心可怖。”
“我在那儿等了有小半个时辰,未见有人出现,就向林中其他地方找寻,结果在靠近宫墙东北角发现有一个地方,大约有五米长、二米宽,草木显得十分稀疏,似是经常有人从此出入,但我仔细搜了那墙,却不见有任何可供出入的出口痕迹。”
“不过,在靠近墙脚的地方发现这个东西。”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铁制钩状物,做得十分精致。
徐辉祖接过仔细看了看,轻声道:“这是用于官吏公服上的带钩,用来束带佩饰用,元人早已取消此物,我大明立朝后方才恢复,毫无疑问,铁铉和呼吉雅定是从那密林中被带往万安宫中某处。走吧,出去将此事告诉班日固德等人,不过,只说是找人打探得,先不要说是你发现的。”
“是。”
二人走入正厅,班日固德正托腮沉思,巴扎、赤那等人则是满面愤恨担忧之色。
徐辉祖走到班日固德身畔坐下,伸手将铁钩递到他面前。班日固德接过,仔细看了看,道:“这是何意?”
徐辉祖道:“在密林内万安宫近墙东北角一处发现的,这是明朝官吏公服上特有之物,寻常人不会有。铁铉是国子监生,为有功名之人,很大可能这是他身上掉下的。”
班日固德沉思道:“那就是说,铁铉兄弟和呼吉雅很大可能是从密林给带入宫中。”
“至少七八成可能。班日固德兄弟,你在宫中、朝中可识得何人?”
“昭宗有一个贤妃森吉德玛是我族中侄女,住于万安宫南偏殿,当初也曾得宠过一阵子,为人正直持重,现虽没有以前那样得宠,那昭宗对她还敬重,宫中很多事务仍交由她打理。宫中另外有几个宫女也是我族中人。另外,军中有几个将领也是我族中之人,城门守军中也有我族中之人。”
“那你看这样可好。今日晚间我和小宁要赴那长白宫参加太后招待吐蕃摄帝师的晚宴,那珈璘真估计必也会出席。到时委屈班日固德大哥扮作我们的车夫入宫,再让朱能万和潜于马车下密箱内,你们三人入宫后伺机潜往万安宫南偏殿找那贤妃,看能否求其助得一臂之力。另请班日固德大哥派人于城门处接应,如能救得铁铉和呼吉雅出来,你们必须立即出城,并通知营寨的人作好拨营远行的准备。”
“好。那你们几位呢?”
“我们还有事未完,这偌大的家业亦需处理妥当,须得后行一步。你放心,班日固德大哥,我们必可保得全身而退。”
“好,那就多谢万三总管。巴扎,你去城门南营找格斯尔千户和达楞千户,请他们出手相助,说好后在城门等我们消息。宾塔,你去营寨找阿颜部斯朗,通知他立即组织族人作好拨营转移的准备,另外带一队族中勇士伏于城门外,等我们信号以作接应。赤那,你作传令者,等在宫门外,及时在巴扎、宾塔和我之间传递消息。”
“是。”
徐辉祖亦将瞿能、万和、朱能、傅妫宁叫入内室,安排道:“等下朱能、万和你们两个潜于马车下密箱中进入长白宫,然后配合班日固德往万安宫设法营救铁铉二人;瞿能,你和我、小宁一起,参加宫宴,宴中再继续行那间计;小宁,你在宫中更要谨慎。”
“我们为何不求得席老真人相助。”瞿能道。
“席老真人至今尚未和我们联系,自有其用意,我们不要轻易去打乱他的计划。时辰快到了,大家整理一下,出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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