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三生缘岂容风雨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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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琦不解地看着祁思楠,妻子的眼里却满是肯定。
翌日清晨,宫里突然传话,要何正琛、何正深夫妇带着何芷汐一同进宫晋见太妃,由此看来,何芷汐出阁之日近在眼前了。何芷珊见长辈们都出门去了,自己便也换妆梳髻,带了些家里的点心,往萧宅而去。何琦本想阻拦,却被祁思楠拦下了,她只道:“我与你一样心疼芜儿,可是若她永远在你的护翼下过活,她何时才能长大呢?”
当何芷珊来到萧府时,萧芜才方起身,正独自在后园散步,何芷珊见她单只身影,心中掠过一丝同情,却又提了精神,走过去笑道:“芜儿起得好早,心妍如今贵为修仪,不然还能陪你说说话。我听说皇帝下旨给他的兄长赐了个官位,修了宅子,如今萌娘也使有人伺候的主子了。”
萧芜回转身来见她,她不曾料到何芷珊会来,但却也不惊讶,礼节地唤了声“何姐姐!”
何芷珊见她脸色苍白,身形消瘦,便露出疼惜而后悔的神情,拉着萧芜在石凳上坐下,娓娓道:“好芜儿,你不会恨姐姐吧!我实在……我不是有心……”
萧芜正视着她,说道:“我知道,何姐姐你不是这样的人。”
何芷珊心内一松,但还是道,“祁公子他……没关系的,说不定那一切都是我的推测,你们或许还能在一起的是不是?你看看多好,你们郎才女貌……”
“何姐姐!”萧芜打断了她的话,淡淡笑道,“这几日我再也没见过少凡,我想是你叫他不要见我的吧!”
何芷珊大惊,却挤出笑容,讪讪道:“芜儿你这是什么话,我怎么会这么做呢?如今事情未明,即便是事实,你们是亲兄妹那互相照顾也是应该的对不对?”
“何芷珊!”萧芜起身,直直地看着她,眼光有些骇人,“我与少凡是不是兄妹,这不需要你来操心,我们自然会搞清楚,但是在这之前,我绝对不允许你在中间挑拨。”她分明看到何芷珊的眼光开始变得凶戾,但自己却丝毫不退让,继续道,“你没有进过宫,那里有你没看过的女人间真正的斗争,不明白什么叫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我不怪你,但我希望你最好搞清楚你我身份的悬殊,我不会和你争,因为你根本没这个资格。”
何芷珊万万没想到萧芜竟会有此变化,其实是她一开始就低估了萧芜,她岂是能被随便打倒的女子?但见何芷珊媚眼怒睁,亦起身冷冷笑道:“你我的悬殊?呵呵……我好歹是何家正规的大小姐,有爹有娘,来历清白。你呢?你那挂名的爹连生养都不济,你是哪儿来的?石头里蹦出来的,还是在外头私生的野种?悬殊,究竟是谁更胜谁一筹?”
萧芜不为所动,缓缓坐下,头也不抬冷冷道:“你以为我离开少凡,少凡就会娶你吗?就会爱你吗?”
“爱我?”何芷珊冷冷笑道,“走到今天这一步,我早已不奢求了,我要的只是祁家大少奶奶这个位置,我要那些富贾贵族家的小姐都羡慕我,正眼看我!”
“看看,原来是你自己先瞧不起自己的!”萧芜如是说着,颔首傲视着何芷珊,冷冷道:“你若要将这件事情说出去,你尽管去好了,颜面?值几个钱?爹娘如今都不在了,我只要维护自己就够了!当然,如今你得不到的东西,将来,你依旧得不到。”
“萧芜你……”何芷珊千算万算,都没想到萧芜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她本以为有王牌在手,依着萧芜的个性,为了维护那么多人的颜面,断会与祁少凡分开的,可是如今,不行……她的胸前起伏不定,媚眼瞪视着萧芜,狠狠道,“你也掂量掂量,不要此刻说出来轻描淡写,到时候后悔莫及,我能否得到我想要的我不管,总之我断不叫你也得到。”
萧芜起身嘴角微扬,没有丝毫动摇,一扬手,冷冷道:“何小姐,请吧!”何芷珊冷冷一笑,“好,我们走着瞧!”说罢便拂袖而去。
直到何芷珊的身影从眼前消失,萧芜才瘫软地坐到石凳之上,回想着刚才的一切,她不由得眼圈红润起来,“啪啪啪!”的鼓掌声从回廊传出,一素衣女子和红衣黑裤的女子从内走出来,萧芜一见她们便忍不住落出泪来。
原来那一晚,曹小蕙与邱璇说了许多少凡在黛夹山时发生的故事,小蕙更将自己对少凡的心思袒露,只因少凡当年遇到萧芜之后心中便再无别人,自己这么多年来便慢慢将对少凡的情愫转化为兄妹之情,之所以会来萧宅,亦是祁少凡怕萧芜寂寞孤独中胡思乱想,惹出伤心,才特地请他们前来陪伴的。一番话直说得萧芜潸然泪下,她又何曾不想念祁少凡,又何曾不想与祁少凡共度人生?可是这一切看似简单却隔了千山万水,且山深水恶,如何攀援?如何跋涉?可又因为那一张小小的纸笺,那四个“你我同在”,萧芜彻底放下了包袱,她晓得如果此刻放弃了,她可能放弃的就是自己的一生,正如源贵妃说的,“能争取自己喜欢的东西,那才叫人生啊!”
何芷珊气急败坏地回到家,径直往母亲的房里而去,回廊尽头坐着的何琦夫妇看在了眼里,祁思楠对丈夫笑道:“你是不知道你的芜儿有多厉害,当初她可也不是没挖苦过我,给我脸色看,你以为她会任人欺负吗?这会儿你该信了吧!”

何琦憨憨笑道:“思楠你真是冰雪聪明,不过,我晓得当初芜儿有她的任性和骄傲,好歹,她没有伤害过你是不是?她还常常骂我,说我负了她,难道还要负你不成?”
祁思楠脸颊微红,丈夫能与自己说这样的话,可见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已今非昔比,不由低声道:“芜儿还比你懂事呢!”
这边何琦夫妇说着温情软语,那边何芷珊已气急败坏地到了母亲房中,阮佩瑶是个终日无所事事的人,除了会煲几碗甜点,其余一概不会做。当年在青楼中学的,不尽是些讨男人欢喜的功夫,此刻她又喜滋滋地摆弄着自己的首饰,幻想着有一天女儿能佩戴着它们风风光光地嫁出去,见女儿进来更是欢喜,又见女儿神色中带着愤怒,便关切道,“珊儿,谁欺负你了?”
何芷珊没好气地拿起桌上的金镯子翻看,她已习惯用左手,为了不与常人有异,为了不让被人觉得自己无用,她早已学会了用左手做一切事情,那只再没有力气的右手,如今只是一个摆设了,叫她更寒心的是,这个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现在不再用右手做事。“这些东西好俗气!妈你怎么就那么喜欢呢?你没看到娘和二婶身上佩戴的么?那才是富家太太应该有的。”
阮佩瑶将首饰拢在身前,撇嘴道:“这些是你爹给我买的,其实他给你大妈买的和我的差不多,只是你大妈和婶婶她们有富裕的娘家,自然能买自己遂心的,你别小看这些,就这只镯子,值几百银子呢!”
何芷珊叹了口气,静静坐了片刻,拉着母亲的手道:“将来我若嫁了人,有了体己,我也给你买好看的首饰!”
阮佩瑶将首饰一一收藏了,笑道:“娘不盼你给我买什么,但凡你过得好,我就遂心了。”
何芷珊在心里掠过一丝感动,试探道:“妈,我嫁去祁府好不好?”
“祁府?”阮佩瑶想了想,“亲家公子吗?他们家可不比我们差,你若能当上祁家少奶奶,娘做梦都会笑呢!”她压低了声音道,“虽然我时常说你大妈偏心,但其实她还是挺为你着想的,你爹曾跟我说,你大妈想把你张罗给亲家公子,因为不知你的心思,也不知道行不行,你爹才叫我先不告诉你呢!如今你有这个心思,娘等你爹回来就去说好不好?”阮佩瑶眼珠一转,笑道:“我就说是我的意思,你放心。”
何芷珊完全不相信,她不相信母亲的话是真的,因为她亲耳听到的又怎么会错,那日嫡母明明说要把祁少凡配给萧芜啊,这么好的事,怎么可能落在自己的头上?
“珊儿,你没事吧!”阮佩瑶见女儿呆呆的,还以为害羞,便笑道,“你放心,为了你,娘什么都霍得出的。”
何芷珊微微点了点头,她不晓得究竟是自己听错了,还是母亲说错了,这中间,一定有一个是错的。
的确,世事总是瞬息万变,谁也无法料到将来会发生什么,就如何芷汐这样一个直肠子没头脑的姑娘,这一次竟然在太妃面前表现的完美无缺、无可挑剔,叫太后喜欢得恨不得登时就留在身边。她不过是挨了顿打,不过是日日收到杜海涛送来的玩物东西,不过是这么几日的功夫,为什么在她身上会有这么大的变化!所以,有时候,上天不是一切的主宰。
其实祁少凡与何琦在为萧芜的身世担心,长辈们也在为萧芜的终身大事操心,在他们看来,若能为萧芜找到好的伴侣,那对于已过世的萧美欣夫妇而言是最好的交代了。于是乎从宫里回来后的这几日,萧丽欣思前想后,与丈夫再三商议妥当后,终于带着礼物来到了祁府。
祁少凡早知道萧芜在家中让何芷珊下不来台,若再激怒她就恐怕这件事会被泄露出去,于是这几日除了在齐善堂问诊,他几乎不出门。然正千方百计想着要如何与父亲好好谈一谈时,却被萧丽欣的突然到来搅乱了所有思绪。
祁府后堂内,史依兰半躺在坐榻上紧缩眉头思索着什么,梁瑛坐于她脚后只看着丈夫,祁恩泰坐于一侧,一脸从容,但立在他身后的祁少凡已目瞪口呆,直直得看着萧丽欣。
萧丽欣喝了口茶,看了眼祁少凡,满意而笑,对着众人道:“九月二十一,芜儿就满十六岁了,正是出阁的好年岁,少凡如今年满十八,又在齐善堂独当一面,两个人可谓是门当户对。”
梁瑛见婆婆与丈夫均不说话,便笑道:“论人品相貌才干,芜儿可是千里挑一的,即便我们思楠也难比,只是,萧家向来长女招赘,芜儿又没有姐姐,我们少凡又是独子……”她清了清嗓子,道:“丽欣,我们都是自己人,少凡也是个男子没什么羞臊,我这才直说,若芜儿能嫁进来,我是一万个愿意,但若要招赘,我定不肯的。”
萧丽欣早料到这一点,笑道:“这招赘与否,不过是将来孩子的姓氏罢了,叫芜儿多生几个孩子不就好了。”
史依兰嗔道:“你这话说得,果然越上年纪,越没羞臊了。”她看了一眼儿子,见他神色从容笃定,但问,“恩泰,你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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