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悟空和玄清道人看出胡南平神色不对,双双一跃,挡在李青鸾前面,老和尚面色肃穆,横杖待敌,一向慈和的脸上,此刻却满是怒容。
苏飞凤正在和李青鸾握手谈笑,一转身见胡南平蓄势逼来,同时,区元发、叶荣青也由两侧逼近,通灵道人、玉真子,又拔剑迎了上去。
双方情势,剑拔弩张,又一场武林高手惨烈的拼搏,一触即发。
只听胡南平纵声一阵大笑,问道:“这位白衣姑娘,可也是昆仑派门下弟子?”
玄清道人笑道:“不错,胡坛主以武林至尊身份,何以会认得她一个无名晚辈,这倒使贫道有些费解了。”
胡南平放眼看去,只见苏飞凤和李青鸾携手并肩而立,有心施放飞钹,又怕误伤了帮主爱女,一皱眉头。
苏飞凤看胡南平控钹蓄势,只待发出,两目凶光闪动,注定李青鸾,看他样子似已怒极,只是思解不出,他怎么会和李青鸾有着这等深的仇恨。
无影女侠心知胡南平飞钹威力奇大,而且能双手并发,只怕李青鸾伤在他飞钹下面,当下反手一把把李青鸾抱住,问道:“胡叔叔,你今年五十多了,怎么会和一个孩子有着海般深仇似的?”
胡南平阴沉沉一笑,道:“我没问清楚以前,绝不会对她下手……”说至此一停,转脸又问玄清道人道:“道长望重武林,自是不会信口胡说,这位白衣姑娘,是不是蓝衣秀士李士朗的女儿?”
玄清道人沉吟一阵,却难答复,转脸望着悟空大师。
只见老和尚面色变得十分难看,全身微微颤动,数十年压积心头的愤恨往事,一旦要揭穿清算,饶是他的定力深厚,也不觉十分激动。
苏飞凤心思机敏,又多江湖阅历,看双方神情,已猜出中间必然有极大的隐情,如果揭穿,或将引起一场惨烈的搏斗,那时再想劝阻,恐怕已难生效,心中一急,高声喊道:“爹爹,我义父身中附骨毒针,即将发作,此刻寸阴宝贵,我们要快些赶回去了。”
苏朋海亦觉得此时此地,不宜和昆仑三子动手,当下急声叫道:“胡坛主,你就是和昆仑三子有过嫌怨,此刻也不是清结时机,来日方长,何必急在一时?”
胡南平为人虽然狂傲,但海天一叟的话他却是不敢不听,当即躬身答道:“胡南平敬遵令谕。”
苏朋海微微一笑,又对玄清道人拱手说道:“道兄和胡坛主纵有旧恨,也望看在老朽面上,今天暂作罢论,异日有缘,定当讨教贵派天罡掌和分光剑法。”
玄清道人笑道:“但得赐教,定当奉陪。”
苏朋海纵声一笑,望着苏飞凤道:“你这丫头急着赶路,现在还不走吗?呆站着干什么?”
无影女侠嫣然一笑,道:“爹爹和三位叔叔先走吧,我还要和鸾妹妹谈谈呢!”
苏朋海目注玄清道人,笑道:“小女刁蛮,尚望道兄照顾一二。”说罢,转身缓步而去,川中四丑扛着枯佛灵空,左右掩护,三旗坛主随后跟进,瞬息工夫,转过一个山脚不见了。
苏飞凤回头拉着李青鸾一只手,问道:“鸾妹妹,你怎么会和我们胡坛主结下仇恨?他已经五十多岁了,你才十七岁。”
李青鸾摇摇头,凄婉一笑道:“我不知道,我从来就没有见过他。”说完慢慢地转过脸来,望着悟空大师,问道:“师伯,我爹爹可是叫李士朗吗?”
老和尚刚刚平复的心情,被李青鸾这一问,又不觉激动起来,慈目愁锁,一脸悲戚,望着李青鸾呆了一呆。突然,他眉宇间泛起了怒意,声色俱厉地喝道:“鸾儿,以后不许你问我这些事情。”
李青鸾自懂事以来,从未见过悟空大师以这等厉害的神情对她,心中又急又怕,娇喊一声,挣脱苏飞凤握着的一只手,直对悟空扑去,跪在地上抱住老和尚双膝,满腮泪水,抬头问道:“师伯我说错了话吗?”
老和尚挽着她一条右臂,扶她起来,身子微颤,目含泪光,黯然一叹,道:“你父母的事,我都告诉了你的师父,到时机成熟时,你师父自然会告诉你,现在不许你多问。”
李青鸾满脸迷惘,望着悟空,一副欲言又止神情,终于,她点点头道:“师伯,你心里不要难过,鸾儿以后不再问啦。”
老和尚还未及答话,蓦闻一声马嘶传来,转脸望去,只见一匹赤红驹电奔而来。眨眼间,马已到几人停身所在,鞍镫俱全,垂鬃飘风,正是曹雄的赤云追风驹。
灵马在无影女侠身旁停下,望着苏飞凤竖耳伏身,低声悲嘶。李青鸾转身拂着马鬃,对苏飞凤道:“这是我武哥哥朋友曹雄的马,跑起来像飞的一般,快极啦。”
苏飞凤怔了一怔,道:“怎么,你们都认识我曹师兄吗?”
李青鸾摇摇头笑道:“只有我和武哥哥认识他的,现在武哥哥跟我黛姊姊一块走了,只有我认识他了。”
苏飞凤初见李青鸾,就想问她马君武下落,只是不好意思开口,现听得李青鸾一说,比她骤见赤云追风驹还要感到震惊,立时接口问道:“你有姊姊吗?”
李青鸾笑道:“黛姊姊也是武哥哥的朋友,她的本领大极啦,不是她,我和武哥哥恐怕早就没有命了。”
苏飞凤呆了一呆,问道:“你武哥哥跟人家去了,你心里不难过吗?”
李青鸾摇摇头,笑道:“黛姊姊人最好,她一定会好好地对待武哥哥,所以我很放心,一点也不难过。”几句话不徐不疾,轻描淡写,神色又十分的轻松自然,毫无娇揉造作地随口而出。但稍为用心的去体会话中含意,又觉得每一句,每一个字,都蕴含着无限的深情关怀,无限的缠绵爱意。苏飞凤不知为什么,只觉一股莫名的伤感袭上心头,鼻孔一酸,涌出两眶泪水。
李青鸾见她突然间泪水盈睫,心中甚觉奇怪,急忙拉着她两只手慰道:“凤姊姊,你怎么心里难过了?”
无影女侠凄然一笑,转脸见赤云追风驹站在身侧,心中一动,随口答道:“这匹马是我曹师兄骑的,现下只见马儿,不见我师兄,只恐怕他遇到什么意外了。”
李青鸾长长地叹口气,道:“你师兄为人很好,他不但是武哥哥的朋友,而且还救过我,我们现在就去找他。”说罢,又望着玉真子问道:“师父,我们和凤姊姊一块儿去找曹雄,好吗?”
通灵道人望了师妹一眼,接道:“人家既是救过我们昆仑派门下弟子,自然应该有所还报,你答应她吧!”
玉真子一皱眉头,道:“祁连山万峰连绵,想找人谈何容易?”
苏飞凤接口答道:“这赤云追风驹甚是通灵,由它带着我们,找人决无困难。”说完,一拍马头,那马转头低嘶一声,向南奔去。
当下几人跟在灵马身后追去。
那马带着几人越走越快,几人也施展轻功紧追。
走了足足有一个时辰,来到一座高峰下面,灵马停步不进,待几人追上后,仰首又一声长嘶,放蹄向峰上跑去。
昆仑三子等随后攀登,这座山峰高在百丈以上,几人花了一刻工夫,才登上峰顶。
峰下是一片亩许大的水潭,碧波荡漾,水声淙淙,一溪清流随着那山谷形势流去。李青鸾看了一阵,啊了一声,说道:“我知道了,这个地方我已经来过两次了,每次都是黛姊姊救我后,带我来的。”
玉真子纵目四顾,只见两侧峰上,松干伸空,藤萝飘垂,果然是和白云飞、马君武相遇的地方。
灵马把几人带到一个石洞口边停下,李青鸾两度在这幽谷石洞中小住,洞中一切均甚熟悉,一低头,当先而入,苏飞凤紧随跟进。
只见金环二郎仰卧洞中,动也不动,蓬发覆面,看形态十分危险,只是不知是病了,还是遭人打伤?
李青鸾目睹此情,芳心中一阵凄然,不觉流下来两行清泪,缓缓在曹雄身边蹲下。
苏飞凤自幼和曹雄一起长大,青梅竹马,并非无情,只是遇上马君武之后,一见动情,而且一往情深,竟难自主,她亦曾为此事苦苦寻思,两人之间,何所舍从,哪知越想越是无法自解,对马君武一缕情丝也是愈缠愈深,此中消长之机,说起来真是微妙难测。此刻,眼见曹雄独卧石洞,奄奄待毙,回忆旧情,爱怜顿生,急扑到曹雄身边,拨开他覆面散发,双目泪下,低唤了数声师兄。
金环二郎身微一颤动,慢慢睁开了眼睛盯着苏飞凤望了一阵,憔悴的脸上微现笑意,说道:“我恐怕是不行了,想不到我还能见你一面……”声音微弱,话未说完,又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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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贼子心歹毒玉女情最痴
苏飞凤细查师兄全身,不见伤势,摸他额角,亦未发烧,一时间找不出病源何在,无法下手疗治,不禁心中发起急来。
玄清道人细心检查曹雄全身,只觉他身上部分经脉、血道闭阻不通,分明是遭人用点**一类手法所伤,只是查不出伤在何处,而且闭阻经脉普及半身,**道亦遭伤闭数处,情势极为严重。
玄清道人沉吟良久后,试用推宫过**手法,推拿了曹雄几个伤**。侧脸对苏飞凤道:
“令师兄似是被人用独门点**手法所伤,情势虽重,但还不致于近数日中送命,你先服侍他吃点东西,我们再慢慢想救他的办法。”
无影女侠止住悲痛,先服侍曹雄喝下几口水,取出干粮慢慢喂他吃下。金环二郎吃了一些东西后,精神果然恢复不少,望了玄清道人一眼,转脸问苏飞凤道:“师妹,这位道长是什么人?”
无影女侠还未答话,李青鸾已抢先接道:“是武哥哥的师父,也是我师伯。曹兄,你现在可觉得好些了吗?”
曹雄转过头,两道眼神不住在李青鸾脸上转来转去,只见她目蕴泪光,脸带微笑,神色间对自己大是关怀,丝毫不觉异样,似乎对数日前发生之事已然完全忘怀,不禁暗自笑道:
当时她已神志昏迷,误以为我是马君武,哪里还能记得,我对她轻薄举动……蓦然间,曹雄的目光触到了玄清道人冷电般的眼神,打了一个冷颤,又自忖道:这道长既是马君武的师父,必是三清观主玄清道人,李青鸾必然是他所救,那么自己所作所为,必已尽入他目,看来今天这条命是无法保住了。
曹雄尽在回想数日前对李青鸾轻薄的事,生怕三清观主会对自己下手,不禁目注玄清道人发起呆来。
苏飞凤虽然看出曹雄神色有异,但却误认为他伤病后神智不清,一阵伤感,握住曹雄一只手,问道:“师兄,你怎么了?”
曹雄啊了一声,眼光又转在李青鸾身上,只见她一脸凄然神色,含泪望着自己,更觉娇柔绝伦,可爱至极。
玄清道人运起内功,两手又在曹雄身上推拿起来。大约有一刻工夫,三清观主已是满脸大汗,曹雄本来僵直难动的身体,经此一推拿,已能自行转动,他正在暗中高兴,玄清道人却突然停住了手,笑道:“贫道已尽最大心力,至于小施主体内受伤经脉,就非贫道力量能够医得了。”
曹雄冷笑一声,接道:“医不得有何要紧,大不了一条性命,不过,我曹雄万一不死,誓必要报此仇。”
玄清道人脸色微微一变,愠道:“小施主报不报仇,和贫道毫无关系。”说完,转身步出石洞。
李青鸾幽幽一叹,慢慢站起来,把身上带的一点干粮解下,放在曹雄身边,笑道:“你现在还不能动,这干粮留给你饿时吃吧。”
曹雄侧目看李青鸾,神色间无限怜惜,只觉得一股无名妒火由心底直冒上来,挺身跃起,怒道:“谁说我不能动。”说着话,向前奔去。
他身上部分**道虽被玄清道人用本身真气帮他打通,只是体内受伤经脉并未好转,奔了几步,突觉半身发麻,四肢不听使唤,两腿一软,栽倒地上。
苏飞凤、李青鸾一左一右扶他起来,只见他双目圆睁,咬牙切齿,心中似已怒到极点。
无影女侠苏飞凤见此情景,惊痛交集,热泪盈眶,叹息一声,问道:“师兄,你怎么了……”
只听曹雄尖锐地狂笑,打断了苏飞凤的话,守在山洞外的灵马听得主人声音,仰首一声长嘶,狂笑声、马嘶声,相对呼应,只震得幽谷中回鸣不绝。
曹雄狂笑过后,人又挣扎着向洞外奔去,苏飞凤和李青鸾只得扶着他出了石洞。赤云追风驹一见主人,立时冲了过来,曹雄摔脱两人,爬上马背,手握垂鬃,两腿微一用力,灵马骤然向前一跃,冲出一丈多远,放蹄如风,电奔而去。
苏飞凤心中大惊,施展轻功发足狂追,一面狂追,一面又高唤师兄,但她如何能追得上赤云追风驹?翻越过两座山岭,曹雄人马已杳,呆呆地望着赤云追风驹消失的方向,心里想着他往昔对自己百依百顺情景,更感伤心千回,悲愤难忍,眼中泪珠儿不断滴下。
突然,耳际响起了李青鸾柔和声音,说道:“凤姊姊,不要哭啦,你师兄人好,一定会有人救他的。”
两人谈话之间,昆仑三子和悟空大师都已登上峰顶。玄清道人望着无影女侠,道:“此非善地,不宜久留,令尊托贫道照顾姑娘,贫道自得略尽心力,请姑娘和我们一起走吧!待离开祁连山后,姑娘再自决行止。”
处此情景,苏飞凤只得乖乖地听人吩咐。当下几人一齐展开轻功,向前奔去。
再说曹雄爬上马背后,随那赤云追风驹任性狂奔,他半身经脉未解,自是无能操缰控马,幸得灵马奔跑起来甚是平稳,曹雄伏在马背上受那迎面劲风狂吹,渐渐的又昏了过去。
待他再度醒来,天色已是初更过后,但见月光溶溶,清辉满山,看自己却躺在一个山角下面,赤云追风驹就在他身侧不远处一棵松树下面站着。美好的月夜,倍增了曹雄凄凉之感,只听他长长一声叹息,挣扎坐起,放眼四周,尽都是连绵青山,正南方却突立着一座特高的山峰,峰腰积雪,吃那月光一照,更觉奇伟耸云,高可接天。
他呆坐一阵,突觉腹中饥饿难耐,幸好那灵马身上带有干粮,立时低啸一声,招来灵马,取下干粮食用,吃些东西后,精神好转不少。静下心神,试行运气,哪知不运气还好,这一运气,受伤经脉立即发作,但感右半身痛楚难耐,痛苦无比,只得赶紧停下,心头一凉,万念俱灰。
这当儿,突听得一阵铁环交鸣之声遥遥传来,曹雄心中一动,暗自忖道:这等荒山之中,哪来金铁交响……心念甫动,突又闻得一声叹息之声,传入耳中。
曹雄极目搜望,只见数丈外有一个三尺见方的地洞,那洞口紧靠在一个山壁之下。前有巨松遮挡,不留心,很难看得出来,那金铁交鸣之声和叹息声音,似是从那洞中传出。
曹雄心中甚觉奇怪,当即向洞口移去。这个地洞,形如枯井,里面漆黑一片,不知多深。只听那洞中又传上来一声叹息,这次曹雄守在洞口,听得甚是清晰,那声音分明是人无疑。
可是,这等荒凉无人的山中,哪里来的人呢?纵然有人,也不会住在这枯井似的地洞之中……曹雄心念转动之间,陡闻又一阵铁环交鸣之声,紧接着一个冷冷的声音问道:“来的是什么人,可是来探望老衲的吗?”
曹雄还未答话,突觉一股力道自洞中直冒上来,刚想向旁边闪开,哪知身子已被那力道罩住,只觉那力道一收,如磁吸铁般,把他带入洞中。

曹雄半身经脉受制,本就痛苦难当,被那一股潜力吸入洞中后,更觉全身关节痛麻欲散,软瘫在地上,动也不能动了。忍疼侧脸望去,只见身侧坐着一个丑怪无比的人,如非听到他说话,怎么也认不出他是个活人。
那人两腿自膝以下全被截去,蓬发散乱,覆面垂地,两只眼也被人挖去,只余下两个**,右手腕筋被挑,软软垂着,琵琶骨间,又被两个铁环扣着,铁环后面有两条铁链子连着,想刚才闻得那铁环交鸣之声,大概就是这两条铁链子上发出。
曹雄望了一阵,心中暗自忖道:这人成了这个样子,居然还活得下去,心中想着,口里却说道:“我受伤很重,已是快要死掉的人啦,哪还有余力去害别人,再说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为什么要害你。”这当儿,石洞上面传来了赤云追风驹一声长嘶,那怪人突然一探左臂,抓住曹雄,问道:“上面马嘶之声,可是你骑来的吗?”
金环二郎被他一把抓住背心,提了起来,全身无处着力,只感五腑血翻,咽喉气涌,半天才迸出几个字道:“不错,那马正……是我骑来……的。”
但听那怪人呵呵一笑,放下曹雄问道:“你是想死呢?还是想活?”
曹雄喘着气答道:“死怎么样?活又怎么样?”
那怪人突然间变得十分温和,说道:“你要想死,我就一掌把你劈死,或者我废了你两腿双手,你就留在这洞中陪我一辈子。要是想活,就得答应我一件事。我不但替你疗好伤势,而且还把一身本领传你……”
曹雄苦笑一声,接过:“只怕你医不了我身上的伤。”
那怪人在曹雄身上按摸了良久,笑道:“不错,天下武林高人,能医得你这伤的确实不多,你是被人用透骨打脉手法,打伤了体内经脉,这是一种极深奥的独门武功,专伤人体内脉**,所幸伤你那人,功力还浅,故而尚可救得。这透骨打脉手法,创自三百年前阿尔泰山的三音神尼。后来神尼和那时代另一位盖世奇人——天机真人,为争天下武林第一的尊号,交拼武功,力斗三天三夜,对拆五千余招,仍是难分胜负,第四天各以上乘内功相拼,到最后闹一个两败俱伤,两人受伤都重,相对运功坐息之时,两人都知道不久于人世,大彻大悟后化敌为友,遂把绝世武学合录成三本秘笈,命名归元。数百年来,武林中各门各派,都在挖空心思,欲得那《归元秘笈》,不过,却是未闻有人寻得……”
话到这儿,突然停止,沉吟一阵,问道:“用透骨打脉手法,打伤你体内经脉的是什么样子人物?你记得吗?”
曹雄原本听海天一叟苏朋海谈论过《归元秘笈》一事,听那怪人重述这段往事,心中一动,暗自忖道:当前这怪人双腿、两目俱都失去,右手也成了残废,琵琶骨间又被两个铁环洞穿,四肢残缺不全,单单余一只左手,如非身负绝世武功,哪里还能活得下去……
心动念转,油然动了求生之意,当下便答道:“我是被人暗中下毒手所伤,至于伤我那人是谁,却是未曾见得。”
那怪人仰头木然无语,脸上肌肉**,似在回忆一桩极痛苦的往事。
突然,他低下头来,声色俱厉地对曹雄喝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找到这个地方来呢?你……是不是灵远派来的人,想用苦肉计,骗学我的武功?”言下神情激动,长发乱颤,左掌压在曹雄胸前璇玑**上,只要他一吐内功,曹雄就得立毙掌下。
金环二郎心机素深,知此刻说不得一句错话,一语错出,立即送命,当下故作镇静,冷笑一声,慢吞吞地说道:“你要想杀我,干脆就早些下手,我曹雄并非贪生怕死之辈,我被人暗下毒手打伤,无意间逃到了这里,根本就不知灵远为何许人,更谈不上来骗学你什么武功。”
那怪人听完曹雄话后,神情平复了不少,自言自语地说道:“三音神尼独创的透骨打脉手法,除了我老和尚外,天下就只有我那孽徒灵远知得,难道当今之世,还会有第三人会这透骨打脉的手法不成?”
曹雄冷笑接道:“那也不一定,三音神尼既把她一身武学,尽录在《归元秘笈》之中,那透骨打脉手法自然也包括在内,只要有人得到那《归元秘笈》,自然不难学会这个独门手法。”
那怪人叹息一声,道:“如果那《归元秘笈》当真被人寻得,那人兼得了玄机真人和三音神尼两位旷古绝今奇人之学,恐怕当世武林中,再也无人能和他争那天下武功第一的尊号了。”
曹雄看那怪人神情间无限惋惜,心中暗觉好笑,想道:这人学武功学成了这等痴狂,目下已成了残废之人,还在想着天下武功第一的尊号。
心里想着,不自觉脱口笑道:“即使那《归元秘笈》尚未被人寻得,只怕你也难去争那天下武功第一的尊号了。”
那怪人冷笑一声问道:“怎么样?你不信我说的话吗?”
曹雄随口应道:“信得,信得。”心中却又想道:这人一摸之下,即知我遭人用透骨打脉手法所伤,自是确能解得,不如现在先骗他医好我的伤势,再设法逃出这地洞。
念头一转,接着又说道:“你要我答应你一件什么事情,现在可以说啦。”
那怪人神情突然一变,左手一探,抓住曹雄冷冷说道:“我要你拜我为师,留在这洞中陪我一年,你肯答应吗?”
曹雄略一沉思,应道:“这不是什么难事,我自然答应。”
那怪人又道:“这一年时间,我把几手最厉害的武功传你,你学会之后,去把你师兄杀了,提着他首级前来见我,你答应吗?”
曹雄只怕他有心相试,天下哪有师父教了徒弟,命他去杀师兄的道理,当下沉吟了良久,答不上话。
只听那怪人一阵冷笑,左手一用力,把曹雄举了起来,怒道:“你师兄犯了色戒,怕我责罚,暗中下手,截了我双腿,挖了我两眼,挑断我右手腕筋,用铁链洞穿我两面琵琶骨,囚居这地洞中三十多年了,你说他该不该杀?”
曹雄心道:原来他是被自己徒弟暗算,当即应道:“这等人自是该杀,弟子自当为师父报仇。”
那怪人听曹雄口称师父,心中甚喜,放下曹雄笑道:“你那师兄武功甚是了得,我如不把本身几种绝技授你,只怕你没法胜他。这几种绝学,都是阿尔泰山的三音神尼所留,我昔年游踪西域时无意中寻到三音神尼的修炼所在,捡得她一本手绘拳诀,我费了数年之功,揣摩出几种武功,只可惜那拳谱所载有限,想必不及那《归元秘笈》所载完整,你师兄把我囚禁此地,不肯伤我性命,无非想学我那几种绝学罢了。”
曹雄听得神往,忘记了本身伤势,霍然挺身欲起,哪知他半身经脉已经麻木,这一挺身,竟是难以坐得起来。
那怪人双目虽已失去,但他武功精深,听风辨声,丝毫不逊常人,曹雄此时虽然一挺未起,但他左手已闪电般抓住了曹雄背心的命门要**,冷冷问道:“你要干什么?”
曹雄心头一惊,暗道:这人疑心如是之重,今后和他相处,真得处处谨慎才行。当即答道:“弟子伤势愈来愈重,身上痛苦难耐,故而挣动一下,师父不要多心。”
长发怪人干笑一声,放开手道:“既是这样,那我就先替你疗好伤势再说。”说罢,让曹雄仰卧地上,运起功力,先用一般推宫过**手法,推拿曹雄各处**道。待把他正面十八大**走完,又推拿他背身十八大**,这是人身三百六十五**中,最为重要的**道,分为死、哑、晕、麻四种**道,这四种**道散布全身,有的是属于神经系统,有的是正当重要脏腑部位,有的是与血脉有密切关系,故而一经推拿,曹雄立觉全身痛苦减去不少,心头一畅,慢慢地沉睡过去。
这一睡,足足八个时辰,醒来时,痛苦已完全失去,只是感到全身倦软无力,好像大病初愈一般。
原来曹雄沉睡的时候,那长发怪人又替他打通了奇经八脉。
曹雄醒来后,那怪人又让他盘膝坐起,全身功力凝集,由掌心缓缓发出,金环二郎只感到一股热流由命门**上渗入,逐渐地向四外扩展。
大约有一刻工夫,那长发怪人已满脸大汗,不停喘息,左掌移开了曹雄命门**,说道:
“有两处经脉,已逐渐萎缩,如再迟延两天疗治,纵然能保住性命,但也得终身残废。”说罢,又让曹雄躺下休息。
金环二郎虽已早感饥饿,但那怪人却不让他吃,一饿就是整整三天,这三天时间中,那怪人用本身真气,共替他疗治了九次。
直到第四天中午,那怪人才把曹雄伤脉完全打通,停下手,笑道:“你现在休息一下,等一会,可以吃点东西。我替你疗治伤脉,耗了不少真气,我也需要休息几天。待我神气恢复后,再开始授你武功吧。”说完,左掌当胸而立,坐息养神。
曹雄休息一阵后,暗中试行运气,果然气血畅通,伤脉已完全康复,站起来绕地洞走了一周,他虽在此洞中住了数日之久,但因伤脉严重,生死难料,一直未留心洞中形势。现下伤势既愈,而且还要在洞中留住很久时日,自然要详细检视一下。
这个地洞,方圆不过三间房子大小,四面都是光滑石壁,正南方石壁处竖立着两根铁桩,那怪人琵琶骨间的铁链就在两根铁桩上扣着,长可及全洞各处,两个铁桩之间,放着一个竹篮,篮中尽是食用之物,不过大都已经不能再吃了。曹雄挑选两块干了的麦饼吃下后,席地坐下也运功调息,他伤势已愈,功力已复,本可出洞打些野味来吃,只因怕那怪人起疑,故而不敢。
金环二郎陪着怪人在洞中一住又是三天。这三天时间中,那怪人既不授他武功,也不和他说一句话,如换别人早就难以忍耐,势必设法逃出那地洞不可。但城府甚深的曹雄则不然,他知那怪人被囚禁这洞中数十年之久,性格必然磨折得冷僻难测,对这种怪人,只有用忍耐功夫。
果然,第四天晚上,那怪人开始盘问起曹雄的身世来历。
金环二郎自然不会吐实,捏造了一个谎言,说他父亲是开设镖店的主人,为保镖和人结仇,这次被仇人邀集了很多绿林高手,把镖店毁去,父亲力战而死,母亲全节自尽,单余下他一个人,流亡西域,深入祁连山,只为逃避仇人的追踪而流落此处。
他这一席话早已想好,说时滔滔不绝,一气呵成,那怪人反听得怒火冲天,说道:“你要想报仇,只有用心学我传你的武功,不是老衲夸口,天下高人能和我对手的,屈指可数……”说着,突然一停,沉思半晌,问道:“那用透骨打脉手法伤你的人,可也是你的仇人吗?”
曹雄道:“弟子并未见得那人之面,已遭打伤,是否就是追踪弟子的仇人,倒是难说。”
那怪人沉思一阵,不再追问,立即开始传授曹雄武功。
金环二郎本是极端聪明的人,知这次旷世奇遇,对他未来成就影响极大,因此,他不放弃每一分的时间,那怪人每授他一式,他必反复推演,直到完全领悟为止。
转眼之间,过去了半个多月,那怪人对曹雄的态度也因相处日久,逐渐地温和。这天,那怪人授过曹雄武功,问道:“你既然做了我的徒弟,可知道师父的名号、出身吗?”
曹雄呆了一呆,暗道:糟糕,这些时日中一心只管学习武功,倒是把这事件忘了,此人喜怒无常,怪癖难测,不要因此招惹他发了脾气。
只见那怪人呵呵一笑,道:“我不告诉你,你自然是不会知道,就是目前江湖上老一辈中,知道老衲的人,也是寥寥无几。”
曹雄笑道:“师父身负绝世武功,自不屑和江湖上一般俗人交往,当然知得师父名号的人,不会很多了。”
那怪人面露喜色,似是很赞赏曹雄的话,突然他脸色一沉,叹息一声,道:“我几十年苦研武学,一心只想得那天下武功第一的称号,故而除学武之外,什么事也不放在我的心上,所以我把大觉寺方丈一职,让给你师兄灵远,好摆脱寺中一切俗烦之事,专心一意精研武学。后来我觉得武功一道,必需要经过很多磨练才能精进,因此我独自下山,到处游历。
少林、武当两派在武林中声望最隆,我一时动了好奇之念,想斗斗两派中高人,遂先往湖北武当山赶去,不过我和人家无怨无仇,只不过想借动手过招,切磋武学而已。为了掩人耳目,便乔装成一个江湖中人,夜闯武当山七星峰三元观,独斗武当四老,我以一双肉掌,和他们四把剑拼搏两三百招,仍是难以分出高下。”说着一顿,脸上尽是欢愉之色,似是对当年独斗武当四老一举,引为生平快事。
曹雄已看出当前之人是个毫无心机、嗜武如狂的怪人,当即接口笑道:“师父以空手独斗武当四老,可算是百年来武林中一桩豪举,如被传扬开去,定当轰动江湖。”
长发怪人摇头叹息,接道:“武当四老虽未被打败,但他们也困不住我。我志在切磋武学,目的既达,自无再战必要,而且天色已快到五更,当下我闯过他们重重截击,冲下了七星峰,由武当山横越而过,又向嵩山少林寺赶去。”
曹雄问道:“师父到嵩山少林寺之后,和寺僧动过手吗?弟子据闻传言,说那嵩山少林寺中有一座罗汉堂,里面机关重重,江湖上很多高手都被困住,很少能自己冲得出来?”
长发怪人呵呵一阵大笑道:“少林寺罗汉堂虽是天下闻名,但并非寺中最重要的所在,那重要的地方名叫藏经阁,少林寺的重要机密文件,均放在那藏经阁中。我夜入少林寺时,就误闯到藏经阁中,犯了人家寺中大忌,因此,遭他们监院五老合力截击,那真是一场惊天动地的拼搏。”言下脸上神情欢愉,似是对那场打斗仍甚向往。
金环二郎已逐渐了解了眼前怪人性格,爱武成痴,一生中只想得那天下武功第一的称号。现虽残废囚居,仍难忘怀。当下笑道:“师父赤手空拳,力斗武当四老,想那少林寺五个监院,也难敌得过师父。”
那怪人果然喜笑颜开地接着道:“武林中号称九大正宗门派,少林派名列首位,实在是当之无愧。那监院五老,当真均是身负绝学,我以一双空手,接了他们两百招左右,就被踢中一脚。那一脚虽使我愧恨至极,但也使我感觉到自己武功不过是沧海一粟而已。因此远行西域,在那穷山僻壤中游荡了十余年,无意中发现了前辈奇人三音神尼的修练之所,寻得她手绘拳谱一本,我在她阿尔泰山旧居中研习三年,才重回了祁连山大觉寺来,又开始传授你大师兄灵远武功。你那灵海、灵空两位师兄,因为天赋才智和你大师兄相差甚远,素为我所不喜,故而我在传授方面甚是偏心。想不到我最偏爱的徒弟,却把我两腿截断,双眼挖去,挑断腕筋,囚禁这石洞中三十多年。”说至此处,似是回忆起三十多年前的往事,只见他长发波动,全身微颤,口中牙齿咬得格格作响。
突然,他左手一翻,抓住曹雄,厉声喝道:“你这孽徒害得我好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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