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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雄被他一把拿住了肩并**,只感全身发麻,动弹不得,心头大惊,急声叫道:“师父,师父,快些放手,弟子是曹雄。”
那怪人慢慢平复激动心情,放了曹雄,笑道:“你叫曹雄,是我新收徒弟吗?”
曹雄答道:“不错,弟子叫曹雄。”
那怪人大笑道:“你可知道师父的名号吗?”
曹雄道:“弟子,还不知道。”
那怪人怒道:“你连师父的名字都不知道?我要收你这徒弟做什么。”说完,一把抓起曹雄,掷出洞外。
那怪人每一出手,必然拿住关节要**,曹雄根本就无法挣扎,他松手掷出,又极快速,曹雄**道尚未能自行活开,这一摔,竟是不轻。金环二郎舒开**道后,暗自忖道:这时我要走,本很容易,甚至还可采集一些干草枯木,点燃起来,投入洞中,把他烧死。只是他那一身本领却是无法学得了,还有三音神尼手绘那一本拳谱,再也没有人知它放在何处?现下武林中虽然盛传《归元秘笈》之事,但却未闻何人得到手中,如能取得三音神尼手绘拳谱,当可争霸江湖,称雄武林……他心里打了几转,也就不过是瞬息工夫,站起来拍拍身上灰土,又跃回那地洞之中。
那怪人虽然缺腿失目,但动作迅速至极,曹雄刚刚落在实地,陡闻铁环交呜之声,那怪人已到他眼前,左手伸处,又拿住了曹雄右肘曲池**,冷冷问道:“你还回来作甚?”
曹雄急道:“弟子并无丝毫过错,不知师父何以竟要把弟子逐出门墙?”
那怪人阴恻恻一阵冷笑道:“我教了你师兄三人武功,他们却把我挖目断腿,囚禁在这地洞三十余年.如再收了你这个徒弟,将来又不知如何处置老衲了?”
这几句话,只听得曹雄不自主打了一个冷颤,赶忙道:“师父不要多疑,弟子学成武功之后,定当诛尽几位师兄,替师父报挖目断腿之仇。”
那怪人笑道:“你这话可是由衷之言?”
曹雄道:“弟子实是言出肺腑。”
那怪人呵呵大笑道:“那你知道师父名号吗?”
曹雄道:“刚才师父虽然给弟子讲了很多昔年之事,但始终未提过自己名号。师父不讲,弟子怎敢饶舌多问。”
那怪人想了一阵,道:“不错,我好像未提过自己名号,刚才倒是错怪你。”
曹雄笑道:“师父就是错责弟子,弟子也是一样心悦诚服,不敢有半点怨恨之心。”
那怪人笑道:“老衲名号,上觉下愚,除了你那三位师兄之外,恐怕当今武林之中,很少有人知道了。”言下不胜黯然。
曹雄笑道:“弟子如得了师父的传授,将来定当把师父名号,大大在江湖上宣扬一番,让天下武林同道都知道你老人家的名号。”
觉愚自被囚禁这地洞之中后,三十余年来受尽了寂寞、孤独,从未听人对他说过这等亲切之言,当下心花怒放,呵呵几声大笑道:“不错,不错,我目盲体残,今生已难再争霸江湖,只有把我一身本领传授给你,让你替我完成这个心愿了。”
曹雄急忙答道:“弟子定当竭尽全力,完成师父心愿,纵使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
觉愚被他哄得十分相信,脸上神情欢悦,点头笑道:“好,好,咱们现在就开始学习武功吧。”当即开始传授曹雄武功。
匆匆岁月、流水年华,山中无甲子、岁月逐云飞,曹雄在地洞中从觉愚学习武功,转眼间就过去了半年时间,这半年中曹雄只离开地洞五次,而且都是为了寻找食用之物。每次他都顺便摘取些桃、梨等水果回来,觉愚三十余年来,尽是食用干饼类东西,哪里吃过桃、梨等水果,因而,他觉得曹雄对自己甚为孝敬,半年时间,他把自己数十年苦研所得武学,大都传给了这新收弟子。
这天,觉愚授过了曹雄的武功后,叹道:“我一生中辛苦研究探讨出来的本领,现在大都传给了你,只要你熟记着各种口诀心法,不断用功练习,以你聪明才智而论,三五年内即可有很高的成就,其中几种特异的手法,你现在已可运用。我所授你武功,其中有大半是三音神尼手绘拳谱所载,一小半是我数十年来研究天下各门各派武学,采长补短,苦心思索,独自创出来的手法。”说到这里,顿一顿,似在思索什么,突然,他抬起头,接着说道:
“你再去给我采些梨子来吃。”
曹雄一直留心着觉愚的神情,知他言未尽意,微微一笑,起身跃出地洞。
不大工夫,已摘了很多水果回来,觉愚此时一语不发,接过水果就吃。
金环二郎心知他必然有话要说,但他并不追问,只是坐在一旁,冷冷地观察着觉愚的一举一动。只见他几次把手中水果放下,似要说话,但却始终未说出口,直待吃下了十几个梨子后,才把曹雄叫到身边说道:“你现在所学得的武功,已比你三个师兄为多,但只是通达窍决而已,论火候功力,决难和你三个师兄对抗。”
曹雄笑道:“弟子当苦下工夫,三五年后,再找三位师兄,给师父报仇。”
觉愚摇摇头道:“我已等候了三十多年,再也不能等了。”
曹雄嘴角间浮现一分冷冷笑意,接道:“那弟子现在就去找三位师兄拼命,纵然战死,也在所不惜。”
觉愚双目被挖,不能看到曹雄脸上神情,认为他当真对自己忠诚至此,心下甚喜,摇着头道:“你就是再练上两年,也难敌你三个师兄功候,去和他们拼命,无疑白白送死……”
话未完,突然停住,左手缓缓举起,拂动着曹雄头发,神情激动,全身微颤,问道:“你今年几岁了?”
曹雄心头甚是害怕,不知他何以这等激动,心想运功戒备,又怕被他发觉,半年来他虽然进境极速,但自知还难挡得觉愚一击,只好故作镇静,答道:“弟子今年二十三岁了。”
口里答着问话,两眼却注定觉愚,观察他神情变化,如果看出他有下手加害之意时,就抢先发难,只要把他左手逼开,自己即可跃出地洞,然后采集些枯木干草,把他烧死在洞中。
只见觉愚点点头,自言自语,说道:“你今年二十三岁,再有七年时间,你三十岁时就可以把太阴气功练得有些基础,我现在传你的各种武功,大部分可运用自如,不过,你那几位师兄的功力,七年中定也增进不少……不行……不行……这样推算下去,纵然再过七年,你还是难以给我报得了仇。”
他这几句话,似对自己说,也像对曹雄说,饶是金环二郎聪明绝世,也难听得出他话中的含意为何。
再看觉愚神情,越发激动,似乎是在考虑一件极大难题,无法骤下决心。
半晌工夫,才听得他长长叹息一声,神情平复下来,说道:“三音神尼手绘拳谱上面,有一种极厉害的速成武功,可笑你三位师兄,虽把我双目挖去,两腿截断,但并未得到那本拳谱。
可惜的是那武功我尚未及练习,已遭了三个孽徒的毒手,现在我目盲体残,已是难再练习。”
说着话,左手伸入怀中摸了半天,从贴身衣着处,取出一本薄薄的册子交给曹雄,接着道:“这是三音神尼手绘拳谱,你先详细阅读一遍,其中所载,大部我已传给你了,余下的几种武学,我自己都未学过,你找找看,里面是不是有一种名叫拂**错骨法的速成武功。”
曹雄接过三音神尼手绘拳谱,也不禁心神激荡,接过那本薄册子后,两只手抖颤得几乎把那本册子掉在地上,足足有一盏热茶的工夫才恢复平静。
三音神尼手绘拳谱,只不过有十五页的厚薄,除了底面之外,正文只有十三页,都记着一种绝学,共有一十三种武功,文由朱砂写成,图用丹青绘制。
曹雄小心异常地翻阅手中奇书,只见每一页上都绘有图解,只是批文简单,字字蕴含玄机,虽有图解说明,如不得人指点,就算大费工夫研究,也是不易领悟。
细看书中所载的武功,果然大半都已得觉愚的传授,直翻阅到第十二页上,才找到拂**错骨的练习之法,只是批文含意深奥,一时之间确难完全通达,曹雄时把批文字字读给觉愚和尚听。
觉愚每听一句,必然思索良久,才再让首雄继读,先后把全文听了一遍,然后要曹雄复读,觉愚数十年研究武学,思解之力要比金环二郎高上很多,不到两个时辰,他已把全文概要想通,逐句逐字地解说给曹雄听。
金环二郎本是聪明绝顶,觉愚解说一遍,立时豁然贯通。
那拂**错骨法本是极为特异的功夫,除了说出取敌方法之外,还有十二式攻敌变化,十二式各有妙用,极尽能事,曹雄在觉愚指导下,当即开始练习,好在那图中已指出攻取敌人的**道部位,依图试习,并不太难,只是那十二式攻敌变化却是愈练愈觉复杂和奥妙。
师徒两人经数日研讨练习,曹雄已逐渐体会出各式妙用,错骨手法也渐渐的能予运用。
觉愚看曹雄数日之间已有大成,比自己预料早了一半时间,心中甚是欢喜。这天,两人研习后,他对曹雄笑道:“现下你对拂**错骨手法,已能勉强运用,那十二式攻敌变化,也大部了解,只缺把威力全部发挥出来。现在我要考验一下你这半年多所学的各种武功成就,是否都能运用。”
曹雄暗自忖道:拂**错骨法现在已大部了然,那十二式奇妙变化亦练纯熟,只是不知对敌时效用如何?现在既然要考验我的武功,正好拿他作试验。
心里念头转动,口里却故作惶恐答道:“师父武学精博,弟子如何是敌手?再说弟子也不敢和师父动手。”
觉愚笑道:“我只是考验你的武功,哪里是真的和你动手,不过,考验当需力求真实,你只管全力攻我就是。”
曹雄笑道:“师父既如此说,弟子就放肆一次了。”说完话,陡然一招攻去。
觉愚听风辨音,左掌闪电拍出,曹雄自知功力尚浅,哪敢硬接觉愚掌力,侧让避开,双掌连环劈击,觉愚数十年囚居此地,从未和人动过手,现下两人虽是试招,但觉愚却打得兴头甚高,耳闻铁链抖动之声。左掌力道愈发愈强,曹雄别具用心,出手也是全力抢攻,丝毫不肯相让,师徒两人竟打得十分激烈。
曹雄几种精妙武学都是觉愚所授,他虽全力施展,但觉愚均能防制机先,两人交手十几个回合,曹雄倒有六七次遇到险招,如当真对敌,金环二郎早已送命在觉愚掌下了。
曹雄一面打,一面想道:我所用武功,大都为他所授,自然他能防制机先,处处把我迫落下风,只有那拂**错骨手法他还不大纯熟,不妨用来一试,一则可试出十二式变化妙用如何?
再者还有取胜之望。
心念一转,突然跃退,哪知觉愚正打到兴高彩烈之际,曹雄一退,他却欺身直进,铁链响处,如影随形般追到,左掌连攻两招,而且招招含蕴劲力,出手又快速无匹。
曹雄想不到觉愚竟会逼攻过来,一时间闪避不及,只得双掌一合,运集了全身功力,硬架接觉愚一击。
曹雄这一招硬接,虽把觉愚左掌架住,但已震得两臂痛麻,头晕血涌,退一步靠在壁间,叫道:“师父,不要打啦,弟子已招架不住了。”
只听觉愚呵呵大笑几声,说道:“你能挡开我这一掌,实在不错,现在我正打得高兴,我们再打几招休息。”说完,呼的一声,横扫过来。
曹雄不敢再硬接他这一掌,急急纵身一跃,从觉愚头上飞过,双脚刚落实地,耳闻铁链响声,觉愚又已追到身后。
曹雄急向右侧一跃,避开觉愚追击,转身挥掌再斗。
可是觉愚掌力愈打愈是强猛,几手过后,整个地洞,尽都是激荡的潜力,曹雄勉强又支撑一阵,已被迫得气喘如牛。
觉愚听得曹雄急喘之声,才收住掌势,笑道:“你半年来进境很快,竟能接我二三十招猛攻。”
曹雄喘息着答道:“弟子已筋疲力尽了,师父如果再不肯停手,我非得受伤不可。”
觉愚又呵呵大笑一阵,问道:“你那拂**错骨手法及十二式攻敌变化,可练习纯熟了吗?”
曹雄道:“大都已经练熟,只有一招‘游鱼逆浪’身法,弟子到现在仍难体会出它的变化。”
觉愚思索半晌,道:“你再把那十二式招术,重念一遍给我听听。”
曹雄依言,又把原文读了一遍。
觉愚一语不发,突然一掌劈去,曹雄正在用心看那拳谱,待警觉要躲时,全身已被觉愚掌力罩住,匆急之下,左掌护面,侧身揉进,右手闪电穿出,疾拂觉愚肘间曲池**,他这样揉进欺敌一招,正是“游鱼逆浪”绝学,出手又是拂**错骨手法,而且为求自保,出手极重。
但闻得觉愚一声大叫,肘间曲池**已被曹雄拂中,左臂立时垂了下去。曹雄在拂中觉愚**道后本可适时而止,哪知他竟不肯停手,五指搭在觉愚肘间,微一用力,只听格登一声,觉愚仅有的一条左臂,被曹雄拂中**道后,又把肘间关节筋骨错开。
只疼得觉愚脸上汗水滚滚而下,曹雄想不到拂**错骨手法竟是这等厉害,不觉呆了一呆。
目睹觉愚痛苦神态,陡然触动了杀机,心中暗道:现在我如把当前这老和尚杀了,天下会拂**错骨手法的只我一个,而且还可以得到三音神尼手绘拳谱。如果留他命在,他决不肯把这本拳谱送我……曹雄心中风车般打几转,也就不过是眨眼间工夫,当下故作惶急,道:
“弟子罪该万死,竟伤了师父左臂。”一面说话,一面捧起觉愚的伤臂。
觉愚本是十分生气,但听他口气中满是惶恐,认为他失手误伤,满腔怒火,登时消去,叹口气道:“这拂**错骨法,当真是厉害,你快些替我解开**道,接上断骨。”
曹雄左手托着觉愚伤臂,右手暗中运集功力,口中却答道:“师父,你要……”要字刚刚出口,左手陡然加力,觉愚肘间关节已断,如何还受得住曹雄加劲一捏,只觉伤处筋断骨碎,痛得大叫一声,不自主身后一仰。
曹雄右手早已蓄势相待,觉愚向后一仰,立时随势一掌直击过去,这一掌,是他全身功力所聚。伤疼正烈又毫无防备的觉愚,如何还能当受得住,但听一声闷哼,耳、目、口、鼻间同时涌出鲜血。只见觉愚身子摇了两摇,长发无风自拂,惨笑一声喝道:“孽徒……你好啊!你比你三位师兄更阴毒、更狠辣了。”
说完,全身跃起,一头向曹雄撞去。
金环二郎见他连受重创后,仍能跃起撞击,不觉心头一震,知他这一头,力道必然不轻,急急向旁一闪,顺手一招“拨云见日”,把觉愚撞来力道,用滑字诀向旁一拨。觉愚急痛交加,神志早已不清,哪里还知道收住冲势,这一头直撞在石壁上。
此时但听砰然巨响,碎石和脑浆齐飞,惨叫声中,只见觉愚身子**一阵后,气绝死去。
曹雄细看觉愚尸体,脑袋已片片碎裂,散飞满洞,琵琶骨间仍被铁链穿着,死状凄惨至极。
他望着觉愚尸体,摸着怀中拳谱,心中暗自忖道:我如再经数年苦练,当今武林中能和我曹雄对手之人,恐怕很难找得出来了……突然,他脑际中闪起自己遭人打伤的种种经过,登时心头怒火涌起,咬牙切齿地想道:“暗中伤我之人,必是那昆仑三子,此仇不报,何以立足在天地之间。”报仇心念一动,立时纵身跃出地洞。
这时候,已经是十月中旬天气,祁连山中早已开始飘着大雪,雄山峻岭,尽都被积雪覆盖,独目琼瑶,茫茫无涯,变成了一片银色世界。
这当儿的曹雄,身手武功已非昔比,只听他仰脸一声长啸,施展开“踏雪无痕”轻功,举步如飞,向右边一座山峰上奔去。
峰顶上山风更大,寒风砭骨,但金环二郎却丝毫不觉寒意,站在峰顶极处,四外张望,好一阵工夫,突然担唇作啸,力发丹田,啸如龙吟,空谷传响,直达数里之外,一声甫落,一声接起,和远山回音混合,只听万山千峰中尽是啸声。
突然间,那不绝啸声之中,夹杂一声马嘶传来,不过声音极小,非有很好内功的人,不易听得出来。

曹雄脸上骤现喜色,啸声忽然一变,隐隐含着节奏,这正是他以往招呼灵马的声音。
果然,不大工夫,正西方遥现一点黑影,快似飞矢,踏雪而来,只听嘶叫之声,已知是那赤云追风驹了。
曹雄遥见宝驹无恙,而且守在此地,半年不肯离开,果是通灵之物,心中高兴至极,飞一般向宝驹迎会,马如电奔,人比流星,一来一迎之势,更是快速无伦,瞬息之间,已经相近,曹雄纵身一掠,赤云追风驹忽的一声长嘶,骤然把急奔之势收住。
金环二郎细看灵马,雄姿依旧,鞍镫之物,无一不全,连马鞍上扣挂的金环剑,仍然斜垂鞍侧,只是雪打露浸,鞍镫剑身都结了很多坚冰。
曹雄翻身跃下,拂去鞍镫上积冰,仰天大笑道:“我曹雄有此神驹相助,再练好那拳谱上所载武功,当今之世,谁还能和我一争短长。”说罢,狂笑不止。
突然间,他停住笑声,两个娇艳无比的少女倩影,同时在他脑际闪过。
这两个人都留给了他无法磨灭的印象,一时想不起先去寻找哪个才好。他扶鞍仁立,仰面望天,心中暗自忖道:凤师妹是从小和我一块长大,才智绝人,貌若春花,只是她那冷若冰露的性格,却使人难以捉摸;李青鸾才貌比凤师妹不相上下,温柔和婉,却非苏飞凤能及万—……但她一颗芳心,早已寄托马君武。
他忖思良久,仍是难决行止,突然他又忆起昆仑三子伤害之仇,登时心头冲上一股怒火,不再考虑犹豫,纵身跃上马背,迳奔昆仑山而去。
曹雄纵马西进,兼程急赶,这一段僻处边陲的荒芜旅程本极艰辛难走,但那赤云追风驹跑起来,仍是快速若飞。
这一日,到太阳快落时候,已到了昆仑山下,抬头望去,但见奇峰拔地,排嶂入云,重重叠叠,高接天际。曹雄想道:人说游过昆仑不见山,当真非欺人之谈,这座名山,果然雄伟无比。
当下纵马登山,爬上了一座高峰,流目四顾,只见前面一峰比一峰高,不禁心中发起愁来。
纵马缓行在一片松林旁的小径上,忽见右侧拐角处,晚霞中闪起一片白光,曹雄久在江湖,一望即知是有人在练剑,当下精神一振,翻身跃下马背,施展轻功,向右边林角奔去。
绕过林角,隐身望去,果然见一个三旬左右的大汉正和一个妙龄道姑各执一把长剑在对手过招。
曹雄默察两人剑法,均以快捷为主,只见那大汉快中带稳,功力要比那道姑深厚得多,如是真的动手,那道姑恐怕早就败在那大汉剑下了。
突然间,那道姑施出绝招,宝剑左刺右点,刷、刷、刷,疾攻三招。
那大汉却不慌不忙地把长剑舞起一圈银虹,把道姑三剑快攻封解开去,反手一剑,把道姑迫退一步,收剑笑道:“你的剑招、功力已有很大进步,只要再下两年功夫,当有极高成就,几位同门师妹,都无法和你抗衡。”
那道姑笑道:“再练习两年时间,又有什么用呢?这两年时间中你还不是一样增长功力,算来算去,我这一辈子是永远打不过你了。”
那大汉笑道:“你如不肯下功夫,不要两年时间,眼下就有人要超至你的前面了,你追随三师叔时间最长,也是她老人家最器重的弟子,但近两月来,似乎已有人比你更获得三师叔的宠爱了,本来都是同门师兄妹,不应有所猜忌才对,但我这两天中听得消息说,师伯、师父和师叔三位老人家,在丹室中曾作密谈,决定每人选出一个门下弟子,传授追魂十二剑招,要知那追魂十二剑,才真正是本门中绝学,听说,大师伯门下只有一个弟子,而且已学得了那追魂十二剑的绝学,你如不用心力争上进,只怕难以入选三师叔衣钵弟子,无法学得那追魂十二剑了。”
大汉言毕,一声长叹,神态间,对那道姑能否入选师父衣钵弟子,甚为关心。
那道姑虽然穿着一件肥大的道袍,但仍难以掩盖她娇美气质。只见她嫣然一笑,答道:
“掌门师伯嫡传弟子虽然有九位之多,但能入选衣钵弟子,自非大师兄莫属了,你是掌门座下大弟子,也是我们昆仑派中下一代首座师兄,论成就,十多位师兄妹无人能赶得上你……”
那大汉听过姑尽是颂赞自己之词,不觉脸上一热,摇摇头,道:“你说了半天,但却没有一句说到肺腑之中……”
道姑摇摇手,截住了大汉话儿,接道:“我知道,你完全是担心我不能入选师父衣钵弟子,对吗?”
那大汉点点头,沉默半晌,才抬头问道:“我常听三师叔和师父谈起大师伯门下弟子,是一位武林中极难遇得的天赋奇才,心中渴望一见,但他却迟迟不回昆仑山来。”
那道姑叹息一声,答道:“大师伯门下弟子,的确聪慧绝伦,才气纵横,外表又温文尔雅、潇洒……”话到这儿,那大汉嗤的一笑,接道:“你倒是对他非常留心。”
道姑亦觉自己说溜了嘴,脸上一红,嗔道:“你不要瞎说乱猜,当心我去告诉师父。”
说罢转身向前跑去。
那大汉拔步追赶,两人施出轻功,愈跑愈快。
曹雄隐在暗处,把两人问答之言听得甚是清楚,知他们都是昆仑派门下弟子,心下极是高兴,随在两人身后向前跑去,天色逐渐地黑了下来,山势景物,都被夜色笼罩,曹雄怕追失两人,只得加快脚步,缩短和两人相隔距离。
那大汉和道姑久居此处,地势山态,均甚熟悉,黑暗中仍是放步急奔。
曹雄追在两人身后,越过几个山岭,眼前境界突然一变。
只见四面连绵山势,环抱着三座并立的山峰,中座特别突出,曹雄极尽目力,才看出山峰上有一座规模宏大的庙宇,心中暗想:这庙宇可能就是传言中的三元宫,这座山峰也必是金顶峰了。
就在他略一忖思间,那大汉和道姑已消失了行踪。
曹雄纵身几个飞跃,到达中间峰下一看,原来峰下长着一片松林,想两人必是进了林中。
越过松林,出现一条通上山峰的小径,曹雄心细胆大,看到小径盘绕而上,走起来耽误时间不少,恐怕还有埋伏,乃提一口丹田真气,从那峭壁间攀登而上。
这座山峰,大约四五百丈高低,曹雄攀跃峭壁间,只停下缓了两口气,已然登上峰顶。
借繁星微光看去,只见数丈外矗立着一座庙宇,房舍连绵,殿脊重重,不下数百间。
曹雄心中暗道:这样大的规模,里面道士定然不少。
正等飞身跃入,突见左侧数丈外人影一闪,直向庙中扑去,身法快速绝伦,眨眼间消失不见。
曹雄吃了一惊,暗道:这人身法比我高出很多,除非是昆仑三子之一,料他们门下弟子也难有这等功力。但如是昆仑三子,何不堂堂正正地从大门进去,这样越房翻屋做什么?难道我曹雄今夜碰上了同路之人不成?
心中转了几转,已料定所见人影决非昆仑三子,如不是昆仑派的仇人夤夜前来窥探,定是武林高人造访。
这一来,增加了曹雄几分戒心,当下一挫腰施出“蜻蜓三点水”身法,一连三个飞纵,已到庙外,纵身跃上围墙。
围墙里面,是一座三亩大小的院子,院中绿篁矮松,经人工修剪得十分齐整,一道用白色碎石铺成的甬道,由矮松中盘绕而入,直达二门石阶前面。
曹雄不走甬道,却从那松林中穿过,二门前面是九层石级,左右两边都是毗连房间,两扇红门大开着,似是毫无一点防备样子。
曹雄从观门闯过二重大殿,直入后园,连一个当值的弟子也未看见,这样一座宏大的道观,静荡荡的,好像无人居住一般,这就使他更觉得高深莫测。
曹雄看天色,已是三更过后,但始终未见李青鸾露面,放眼看去,到处是房舍耸立,如果盲目搜寻,势必要惊动昆仑派门下弟子,一露行踪,事情就更难办,不如暂时退出三元宫,在金顶峰附近藏起,慢慢地等待机会下手。
他思忖一阵,定了主意,立时悄然退出了三元宫。
曹雄在金顶峰附近一连守候了十几天,三度冒险入观,但始终没有遇见李青鸾。因为他行动谨慎异常,潜伏金顶峰附近十几天,竟未被发现行踪。不过,这十几天来,他生活也确够艰苦,随身携带的干粮,早已食用完,再加上数日不停的大风雪,鸟兽绝迹,就是想打点飞禽走兽充饥,也难如愿。
到了第十二天,金环二郎已自觉再难撑持下去,决定入夜后,暂时离开金顶峰,出山去休息几天再来。
这座金顶峰有百亩大小,三元宫就占去了大半地方,所幸山峰四周,满生着千年古松和磷峋的怪石,曹雄十几天来,不是藏身在古松枝叶密茂之处,就是躲在磷峋怪石之间,再加一连七八天不停的大风雪,其苦可知,但这七八天风雪之困,却使他武功精进很多,把那拂**错骨法中十二式奇奥变化,思索通达。
就在曹雄打算离开金顶峰的夜里,一连七八天不停的大风雪,突然云散雪止,重叠山峰,捧托出一轮明月,雪光月华交映成一片银色世界。
曹雄攀上了一株巨松,极尽目力,搜寻下山之路,他不愿在金顶峰上留下一点痕迹,因为那痕迹如被昆仑派的人发现了,必然要提高警觉,加强戒备,那对他再来金顶峰的妨碍太大了。
突然间,由三元宫中跃出两条人影,联袂飞奔而来。
曹雄看两人身法虽快,但并不比自己高明,已知非昆仑三子,心中暗自笑道:我正愁着这厚积雪,下山时必将在峰上留下脚印痕迹,有他们两个替我开路,踏着他们留下脚印,倒是不错。心念转动之间,两人已到了他藏身的巨树下面停住,曹雄细看两人,都穿道装,背插长剑,只听右面一个年纪小一点的笑道:“四师兄,三师叔新收了一个俗家弟子,你见过没有?”
左面一个年龄较大的摇摇头答道:“人说三师叔新收的弟子娇艳如仙,可惜我没有见过。”
那年轻的叹口气,接道:“三师叔新收的弟子,我倒见了两次,果然秀美绝伦,过去我们一般师兄弟和师姊妹间,女的以龙师姊武功最好,人也最美,男的以大师兄人最英俊,武功成就最高,两人也最受师父和三师叔器重,能承继师父和三师叔衣钵的,也非他们两人莫属,但自三师叔收了那位新师妹和大师伯回到三元宫后,这种情势好像有些转变了,第一是三师叔对新收弟子宠爱日深,龙师姊还能否承继三师叔的衣钵,已成了难定之局,这件事究竟如何,只不过是龙师姊个人的事情,最重要的还是大师兄的首座弟子名位,也发生了问题。”
那年长的似是受很大的震动一般,急声问道:“怎么?大师兄的首座弟子名位有了变更?”
那年轻的点点头,接道:“一个月前,师父、师伯和三师叔在丹室中议事,正好轮到我守值,因而听得了三位师长一点谈话内容。当时听到,还不尽了然,但事后一经推想,我就完全明白了。”
左面道人听得甚是入神,连声催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快点说给我听。”
那年轻的道人又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四师兄,你大概知道,我们昆仑派这一代掌门人,是应该大师伯接掌,但大师伯性若闲云野鹤,不愿接掌门户,所以在师祖归真后,大师伯也留书出走,书中明示让师父接掌门户,因此,师父才能以非首座弟子身份,接掌了昆仑派门户,现在大师伯既然回到了三元宫来,而且门下也收了弟子,下一代接掌门户的弟子,就有了问题。师父既是掌门,大师兄自应被列为昆仑派首座弟子,再说大师兄武功、才智、魄力,在我们九个师兄弟中,也没有人能与之比拟,名列昆仑派首座弟子,实在是当之无愧。”
那年长的道人点点头,道:“大师兄才气纵横,天赋异禀,大师伯门下就是收有弟子,料也无法和大师兄一争短长……”
话还未完,那年轻的道人突然冷笑一声,答道:“这件事大师伯已是早有预谋,他已把那追魂十二剑私授了门下弟子,我听大师兄谈过,追魂十二剑才真正是我们昆仑派绝学,大师兄追随师父,已有十六寒暑,可以说尽得了师父真传,但他也未学得那追魂十二剑招,据说,师伯、师父、师叔,相约有言,非经三人同意,都不能把追魂十二剑传授门下,可是大师伯独违约言,已把追魂十二剑私传了门下弟子。但最大的麻烦,还是三师叔的一力推荐,她说:‘大师伯门下弟子,天生奇骨,才足重任,他将来必能把昆仑派发扬光大。’以后的事怎样决定,我没有再听下去,大师兄那首座弟子名位能否保住,实在难以预料。”
那年长的纵目四顾了一阵,问道:“你听得这些话,可曾对大师兄说过?”
年轻的道人点头答道:“说过了。”
年长的道人又急声追问道:“大师兄怎么说呢?”
那年轻的道人摇摇头,叹道:“大师兄对此事好像漠不关心,只淡淡一笑,什么表示也没有。”
年长的道人突然一把拉住他,低声说道:“九弟,这些事,你以后千万别再对别人谈起,要知道私传师长们谈话内容,是违背门规……”话到这儿,三元宫中突然又飞出一条人影,疾如流星,眨眼间,已到了两丈余远处。
那年轻道人由黑暗中一跃而出,问道:“什么人,深更半夜,还要出去?”
来人停步笑道:“是我,到后山去看看李师妹。”
年轻道人看清楚了来人后,笑道:“原来是龙师姊,李师妹可是三师叔新收的那位弟子吗?”
龙玉冰点头笑道:“不错。”口中答应着,人已纵跃飞起,向后山奔去。
两个道人也同时联袂跃起,向东巡视而去。
隐身在巨松上的曹雄,不但听得昆仑派中部分秘密,而且还意外地听得了李青鸾的消息,当下精神一振,跃下巨松,尾随着龙玉冰追去。
金顶峰后面,是一道五六丈深的断崖,崖底一片黑漆,景物难辨,如没有龙玉冰引路,曹雄还真不敢冒险下那断崖。
下了断崖后,即转入一道狭谷,两边峭壁夹峙,仰脸一线天光,当真是名副其实的狭谷,两壁之间,只不过一尺多点,勉强可以容一人通行。
这条狭谷,虽然很窄,但并不很长,大约有一里左右已到尽处。尚未出谷口,先闻到一阵阵扑鼻清香,沁入心脾,顿使人精神一爽。曹雄担心行踪被人发现,不敢过于逼近龙玉冰,隐身在谷口暗处,打量谷外形势。
只见四面高山环抱着一块盆地,千万株含苞梅树,密布其间,四周高山积雪,中天一轮皓月,雪光、月华,映照着一片含苞梅树,香风阵阵,景物清绝。但曹雄却无心情鉴赏这幽美如画的风景,略一打量谷外形势,目光又落在龙玉冰的两丈左右处前进。穿过梅林,到一座断崖下面,紧靠断崖有三间新建的茅舍,篱笆半掩,烛光满窗,屋中人似尚未安歇。曹雄藏身在一株梅树后面,看着龙玉冰穿过竹篱,向那座茅舍中走去。
且说龙玉冰走入篱笆后,连叫了数声李师妹,不听有人答应,又连呼几声师伯,亦不闻相应之声,不禁心中发起急来,紧走几步,到了房门外边,伸手一推,房门应手而开,原来两扇门都是虚掩着的。
她一跃入室,灯光下只见悟空大师的铁禅杖和李青鸾的宝剑都好好地放着未动,心中松了一口气,想道:这半月来风雪未停,难得今晚放晴,又有这样好的月光,也许他们出去赏月了。
她在茅舍中坐了一会,静想一阵,又觉得事情不对,因天色已快三更了,就是去赏月,也早该回来了。
心念一动,霍然离座,一个纵身飞出茅舍,刚刚脚落实地,蓦闻一声大喝道:“什么人?三更半夜来此做甚?”随着那大喝声,篱外流矢般射进一条人影。
龙玉冰已听出那是悟空大师声音,急忙向旁边一闪,答道:“师伯不要误会,晚辈是龙玉冰,奉了师父令谕,来接李师妹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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