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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大是山脚下丁家凹的一个猎户。山中村庄都不甚大,这丁家凹更是一个只有四,五户人家的小村子,只因坐落于一个山凹之后故而得名,正所谓“靠山吃山”这山中地瘠田薄,一年劳碌到头也收不了多少稻谷,故而家家都靠在山中打些野物贴补用度,只是且喜天高皇帝远,少有酷吏恶卒前来扰掠,日子倒也过得逍遥自在。
这丁大便是这猎户中最出类拔萃的一个,于那下套、布陷、设置机关等猎户所使的诸般勾当无不精熟,更兼生得膀粗腰圆有几分蛮力,手中使得一柄钢叉,再凭背上硬弓、腰中雕翎箭,竟俨然已把这山中百兽视做自家菜园的菜蔬一般。
这丁大几岁上便死了父亲,家中只有寡母刘氏相依为命,他人虽生得粗横,却事母至孝。前几日忙于田中农活,一直不曾上山捕猎,昨日得闲,母亲便命他上山看能否猎得些野物,也好给娘俩换换口味。丁大领得母命,晚间就在那有兽踪鸟迹处下了几处套。今日大早便带着一条猎狗,提了钢叉,背了弓箭上山看有无收获。
正行至一处兀崖下,忽听得前方猎犬一阵狂吠,好似遇上了什么野兽,丁大不由心头一喜,紧步上前,且看是何兽类,正好发发利市。待得赶到近前,却见那猎犬正对着兀崖峭壁间横生出的一株古松狂吠,丁大抬眼望去,只见那古松上爬满了拇指粗细的山藤,那山藤绵密错综织成了一张藤网,藤网之上好似落有一物,一时也看不真切,只是里面竟似有一阵阵婴儿啼哭之声传来,是以引得猎犬狂吠不止。
这山野之间怎会有婴儿啼哭之声,且还在这上不沾天,下不沾地的悬崖峭壁之上,莫不是山魈野鬼所化,好引自己前去送死?这丁大正自惊疑不定,一阵山风拂来,那婴儿啼哭之声更是听得真切。丁大心下自想:老娘常对我讲,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听这哭声分明便是婴儿所发,倘若不上去看个究竟,于心何安?若他真是山魈野鬼所化,凭我这手中钢叉,也要戳他几个透明窟窿。
当下主意拿定,更不犹豫,扎扎腰带,将手中钢叉在背上负了,手足并用“嗖,嗖,嗖”如猿猴一般片刻之间便已攀到那古松之上。定睛看去,那藤网上果然立着一个竹篓,篓中一个粉团般的婴儿兀自不住的挣扎哭泣。
这婴儿正是青衫客背上所负婴孩,他从崖顶跌落,也是命不该绝,正落在这粗藤织就的大网之上。这藤网分上下两层,都是又软又韧,竹篓跌下在穿过上面一层藤网之时便将下坠之势尽数卸去,下面一层将竹篓兜住不使下坠,而上面未曾被坠断的山藤又将下细上粗的竹篓上部扯住,使得竹篓不致翻覆,这一连串的巧合才致使竹篓中的婴孩从高崖跌下还能安然无恙。只是那竹篓在藤网上弹得几下,使他受了些惊吓,加之腹中饥饿,故尔不住啼哭.
那丁大本是粗人,一时之间哪想得到这婴孩竟还有上面这多曲折,眼见这等奇状,不由一头雾水,百思不得其解。但他脑袋虽一时转不过来,手脚却丝毫不慢,眼见那竹篓在藤网上晃晃悠悠,随时有翻覆的危险,赶紧从背后拔出钢叉,由下往上扎穿竹篓的边沿,手腕一挺就将竹篓挑到面前,仍将钢叉在背后负了,一手抱住竹篓,一手扯住一根长藤,只一荡便跃下地来。也不及去理会是否有野物被套,落阱,抱着那婴儿径直回转。
不一刻,到得家中,将其中情由对老母刘氏讲了,刘氏也不觉连连称奇。那婴儿却仍在不住啼哭,丁大一时抓耳挠腮,不知如何是好。刘氏见他窘状,笑道:“憨儿啊!这孩儿定是饿了,才不住啼哭,想早间灶上还有一碗米汤,你且去取来,待为娘喂他。”丁大应一声“理会得”转身去了厨房。这边刘氏伸手将那婴儿从篓中抱出,却见那篓中还有几件物事,检出细看,却是一个细嘴皮囊,和一个喷香的香囊,那皮囊里面满满荡荡不知装着何物,待得打开凑近鼻下一闻,只觉一股乳腥冲鼻,竟是满满一囊牛乳。再细看那香囊,用料尽是上等丝缎,加之做工精致,绝非寻常人家之物。翻过背面,只见上面用青色丝线绣着一字,只是笔划繁多,那刘氏却不认得。

这时,那丁大已在厨下将米汤取来,那刘氏却叫不用,只将那囊中牛乳倒得半碗,来喂那婴儿,那婴儿闻得碗中**,顿时不再啼哭,张开小嘴不停流的将半碗牛乳尽数喝下。待得喝完便将两颗点漆般的眼珠在丁大和刘氏脸上转个不住,最后定在刘氏脸上冲着她咧嘴一笑,那粉团般的小脸顿时如春蕾初放,只引得那刘氏的一张老脸也跟着笑成了一多菊花,口中更不住嘴“心肝肉儿”的乱叫。那丁大见那婴儿生得可爱,心下也不由得欢喜。只是不几日,囊中牛乳就已喝完,那家中米汤虽可充饥,终不及牛乳养人,吃得几日,那婴儿竟日见消瘦了下去,那丁大、刘氏正没着落处,且喜这一日丁大到山中正好见陷阱内捉得一头哺乳期的黄羊,这才算解了这段饥荒。
自此这婴儿便落在这丁家,转眼已近一月,每日吃那母黄羊的乳,竟是越发的生得柃俐喜人,那刘氏因夫早亡,只生得丁大一个,幼时还不觉得,待到丁大长大,就时常感到膝下寂寞,加之这丁大又不曾娶妻,眼见含饴弄孙也一时无望,谁知此刻老天竟送来这粉团般可人的一个婴孩来,心下早已把他当做了自己的孙子一般,一时千般疼爱,万般怜惜,只将他做了那掌上明珠、心头肉尖。
这一日晚间,风雨如骤,早早吃罢晚饭,那刘氏同那婴儿逗玩了一阵,待他沉沉睡去,一时自己也觉神困力乏,也自早早睡了。丁大掩好门窗,又将那只母黄羊牵到牛栏中,同家中那头耕地的大健牛关做了一处,这才到自己房中睡了,因晚饭时多饮了几杯,不一刻已是鼾声雷动,梦了周公。
这一睡,只到了午夜时分,耳中隐隐听到狗吠之声方才醒转。此时风雨更急,而廊下那条猎狗叫得更急,丁大忙批衣下床,黑夜中也不及点灯,只在门后摸了那柄钢叉便开门闯了出来。只见那狗正在牛栏门外对着里面狂吠,丁大抢到栏门前往里一看,只见里面也正有一双绿莹莹的眼睛在望着自己,丁大不由倒抽一口凉气“狼!”此时刘氏也被狗吠声吵醒,在房中急问丁大何事?丁大不及应她,只叫快掌灯来。刘氏听他叫得甚急,忙将那丁大平日为晚间打猎所备下的松油火把点了一枝出来。突突跳动的火光下,那牛栏西北角果然有一匹小牛犊般大的狼,只见那狼长吻尖耳,一条扫帚样的粗尾垂在身后,目中露出瘆人的凶光,此刻见到火光,不由将颈周的一圈长鬃如箭般耸起,长嘴眦开,露出满嘴獠牙,那獠牙上还有殷红的血水和着狼的涎水在往下滴。再看那头黄羊,颈上赫然几个齿洞,倒毙在地,已被那狼啃去了多半。而那头牛正弓腰低头,将头顶两弯犄角对准狼的方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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