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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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驿站的时候,已经深夜了,敲了半天门,一个老头才醉醺醺地跑过来开门,他看到镇天宝和环儿笑呵呵地说了句「新年快乐啊」,然后「哇」得一下吐了镇天宝一身。
新年还没过呢,就搞得那么晦气!半夜里也没有人烧水洗澡,镇天宝只得把环儿安置好,自己跑到灶间,生火烧水。
脱掉弄脏的衣服,蹲在炉子边,镇天宝一边看着火星跳跃,一边打起了盹儿,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身子被拨进一具温暖的怀抱,有个人小心翼翼地抱起他,想将他抱离炉火边,这种熟悉的感觉,是……
镇天宝缓缓睁开双眸,豁然入眼的是一张不苟言笑的年轻脸庞!心情一激动,瞌睡虫被他全数赶跑,就像害怕美梦会突然被惊醒般,镇天宝一把抱住来人的肩膀。
「儿啊儿啊,爹亲不是在做梦吧?你真的回来了?」
「……」
对方无言地将他放下地,较过去略显憔悴和老成的脸孔上扯出一道浅浅的、却十分好看的笑容,一刹那,眼眶湿润,镇天宝恨恨地攥起拳头开始砸他的肩膀。
「你这个死孩子,怎么那么不听话!长那么大个儿了还让我操心!你知不知道这些天我有多想你!」
镇苍狼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心一惊,镇天宝停止了动作,扒开他的上衣,只见眼前青一块紫一块,背后还有鞭痕……天啊!都忘了他刚被释放,身上的创伤还没有痊愈!
「儿啊……爹亲有没有弄疼你?」心疼地轻抚着镇苍狼伤痕累累的背脊,他却转身一把攥过镇天宝的双手,将它们合在一起,按在自己的胸口。
「无妨。」镇苍狼轻描淡写地说。
「那答应爹亲,再也不离开了好么?」
「嗯。」
他的回答教镇天宝破涕为笑。儿子果然和他最亲,之前说什么「不把你当成爹」也是一时的气话吧。
刚这么想,镇天宝眼前忽然一暗,镇苍狼低头噙住了他的嘴唇,之前这孩子也曾这般吻过他,可镇天宝总觉得十分别扭。虽说不是亲生的,可两人总算是「父子」吧,作儿子的怎么老喜欢亲「爹亲」的嘴?
镇天宝想:难道说是教育方式有问题?嗯……下次有机会一定要好好教教他。
镇苍狼来时,驿站已经没有空房了,镇天宝还是照例和他睡一张床,可不知是不是儿子最近又长个子了,床变得异常拥挤,镇天宝只能枕着他的臂弯,蜷在他的怀里睡了一宿。
一夜无话。
早上,天光大亮,听到敲门声,镇天宝便让来人进入。
「公子……啊呀!」听到女孩儿惊呼了一声,接着就是「乒乒乓乓」一阵,好像是脸盆之类的东西坠到了地上。
镇天宝在儿子的怀里伸了个懒腰,揉了揉惺忪睡眼,昂起头就看到环儿瞠大眼睛,用不可思议的眼光瞪着他们俩。
「怎么了,环儿?」
镇天宝不明就里,想起身,却怎么都爬不起来,低头一看——只见他的脚和镇苍狼的正缠在一起,他衣衫不整,镇苍狼则干脆光着上身……以一个旁观者来看,似乎有那么一点点……
暧昧。
「环儿,你听我说,我们是……」
话还没说完,环儿就满脸通红地扭身跑了出去。镇天宝愣了半天,决定过会儿要和未来的儿媳好好沟通一番才行。
「环儿,我来介绍一下,他叫镇苍狼,你日后叫他苍狼就好了。」
环儿望了望父子俩,然后把脸转向镇苍狼问:「苍狼哥哥是公子的情人么?」
「噗——」
连续两天被口水呛到了,镇天宝咳嗽了半天,拍了拍环儿的肩膀:「环儿,你误会了……你的苍狼哥哥是我的义子,而且我们俩都是男人,怎么可能是情人?」
环儿狐疑地歪过脑袋,似乎还是不太相信的样子,镇天宝正要同她解释,忽然一声让他起鸡皮疙瘩的男音响起。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阿宝,我好想你啊。」
是——赵、明、远!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镇天宝头皮一阵发麻,本能地躲到儿子身后。
赵明远走近,镇天宝看到他脸上的青肿已经消了大半,此时正眯着眼,一脸坏笑望着他。
「赵公子。」镇苍狼朝赵明远揖了一揖,颇为恭敬的态度。
赵明远立刻上前扶住他:「苍儿,不必多礼,日后我们便是一家人了。」
「苍儿」?天啊!别自作主张把别人的儿子叫得那么亲热恶心!谁和你是一家人?
镇天宝把镇苍狼往身边一拽,扳起面孔冲着赵明远吼道:「你来干什么?」
「咦?环儿没跟你说么?」赵明远清了清嗓子,接下来,便以一本正经的表情说出了一句荒唐无比的话。
「我,是专程赶来和你私奔的。」
呃,虽然之前听环儿说过一次,可是由本尊的嘴里吐出来,感觉还是震撼一些。
「不要开玩笑!」镇天宝抖掉一身的鸡皮疙瘩,喝道。
「我没有开玩笑啊,」赵明远把手一摊,「我对你是真心的,不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嘛。」
这种随随便便的口吻越听越教人火大,不过想来这只狐狸不会无缘无故跑来和自己开这种无稽的玩笑……镇天宝想了想,便问:「你和我私奔的话,你爹怎么办?他可是中书右丞啊!」
「这个嘛……」赵明远将额发朝后捋了捋:「父亲一向尊重我的决定,而且,他现在不是中书右丞了。」
「哦?又升官了?」
一时想不出有什么官位能比右丞更高级的,赵明远紧接着一句话教镇天宝愣了半天。
「伯颜府被抄,父亲和我已经被削去所有官爵和俸禄,不再是贵族之身了。」
「怎……怎会如此?」
「还不是因为你。」赵明远一句话丢过来,像在镇天宝头顶丢了一块千斤巨石,「如果不是为救苍儿,父亲和我又怎么会得罪诸多同僚?如今,东窗事发,大汗得知那木罕王爷之死,大发雷霆,已经派专人调查此事了。」
「……」
他轻描淡写地说,就像在讲别人家的事情,镇天宝半信半疑,忽然肩膀上一紧,回过头,只见镇苍狼一脸凝重。
「是真的。」
虽然赵明远总是半真半假,可镇苍狼却从来不会说假话,听罢,镇天宝心脏「咯噔」一记,颤巍巍地问:「这么说来……那……」
「没错。」赵明远点头道,「从现在开始,你们一家都是朝廷准备缉拿的头等钦犯。」
钦犯……钦犯……钦犯……
这两个字就像两只赶不走的苍蝇在镇天宝头顶上空盘旋,「嗡嗡嗡嗡」搅得他脑子里一团浆糊。
「啊!师妹——师妹她怎么还没回来?」
猛然想起之前莫愁和自己的约定,此刻已过晌午,她赶去伯颜府已经大半天了,怎么还没有到驿站?
「你是说莫愁姑娘么?」赵明远问。
镇天宝点了点头,把脸转向他,「莫愁昨晚回了一趟伯颜府,你有见到她么?」
「见到了。」赵明远笃定地说。
镇天宝以为他这么镇定自若,那莫愁一定是安然无恙,可谁知——
「我看到她被前来查抄的卫士们抓住,押走了。」
「什么!」镇天宝一听立刻跳了起来,一个箭步冲上去揪住他的领子,「你眼睁睁看着莫愁被抓走?为什么不救她?」
「怎么救?我都自身难保了。」赵明远漠然地说:「她不但潜进府中,还和枢密院的武士大打出手,我早劝过她离开,可她偏说自己丢了一件要紧的东西,非取不可……之后被擒,也是自作自受。」
「……」虽然赵明远说得有理,可莫愁毕竟是自己的师妹,镇天宝不可能对此置之不理。
「你要去哪?」看到镇天宝要走,赵明远一把拽住他问道。
「回大都去。」镇天宝甩开他冷冷地说。
赵明远听罢,轻笑一声。
「你要救她?别自不量力了。再说『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她被抓走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什么意思?」
「莫愁姑娘是被太子抓走的。」赵明远浅笑,道:「当时,她手里还攥着那串太子准备送你的月长石项链呢。」
「你是说……」
「嗯。算算时间,我想太子现在已经知道……那个时候和他春风一度的人,到底是谁了。」
十几天后。
雪后初晴,勒勒车在驿道上缓缓前行,牛角上「叮叮当当」的铃音,听得镇天宝昏昏欲睡。
之前赵明远向他百般保证,莫愁绝对不会出事,他这才放心出发,不过目的地不是保定路的老巢「大兴寨」,而是改道南行去扬州。
镇天宝的目的自然是要去找之前还与欧阳夫人有书信联系的「陆维」,而赵明远则是要定居在扬州路,所以才一路同行。
不过作出这个决定没多久,镇天宝便后悔了。
「我说……」
「嗯,怎么了?」
「你不是要和我私奔的么?」
「对啊。」赵明远一脸悠闲地说。
「……那这些人都是干什么跟来的啊?」镇天宝深吸一口气,然后指着车窗外那一群跟在后头浩浩荡荡的人马,头爆青筋地问。
「哦,那是伯颜府的管家、侍女、护院和长工。」赵明远以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说,「他们世代服侍伯颜家,如今伯颜府被抄,作主子的总得带他们去找一个新归宿吧。」
那就叫搬家!不叫私奔!
镇天宝嘴角抽搐地瞪了他一眼,携家带口的还说要和自己一起「私奔」,这家伙真是%¥#◎!
无视镇天宝鄙视的目光,赵明远冲着前方赶车的镇苍狼道:「苍儿,马上就要到淮安路了,到城门口就换朝鲁来赶车吧。」
镇苍狼是钦犯,大摇大摆进城确实不妥,可听到赵明远又这样恶心巴拉地叫自己的宝贝儿子,镇天宝实在不痛快,正欲发作,只听——
「赵公子,请别这般称呼在下。」
难得儿子一口气吐了那么多字,可见他和自己一样,非常不满这样的称呼。
「咦,不叫你苍儿,那叫什么呢?」
「随便。」
「哦,那就叫你小苍苍好了。」
话音刚落,车子一震,差点没把镇天宝颠飞出去。
看着虎背熊腰的儿子一脸尴尬,镇天宝心道这称呼比「苍儿」更加恶心,可谁知这还没完,赵明远接下来又有惊人之语。
「小苍苍日后也不要叫我『赵公子』了,凭我和阿宝的关系……你也可以唤我一声『爹亲』。」
又是一记颠簸,这回,镇天宝很没形象地跌进赵明远怀里,对方顺势将他一搂,镇苍狼见状拧了拧眉,有点不悦地把头扭了回去。
「你在干什么啊?」镇天宝这般低吼,推了推赵明远。

「我只是想教你认清一桩事实。」
「什么?」镇天宝非常不喜欢赵明远当着儿子的面这般对自己,不过越是挣扎,赵明远却将他搂得越紧。
「你不是答应过我,对他『除了儿子,别无他想』么?」
「是啊,那又如何?」
不明白赵明远忽然提起这个有何用意,只见他眯起凤眼,直直望进镇天宝的眸子。
「虽然你别无他想,可我看这孩子却有别样心思。」
「什么心思?」
「你说呢?」
……我怎么知道!
一把推开赵明远,镇天宝没好气地回瞪他一眼。
心中十分介意赵明远所说的,可到达下一个驿站之前,镇天宝还是没再同他说一句话。
过了数日。
随着伯颜家的搬家大队,有惊无险混过了几道城关,甫到扬州,这时又下起了雪。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
冰天雪地,镇天宝冷得牙齿打架,赵明远却老神在在站在结冰的瘦西湖边,学着酸儒的姿态吟着完全不应景的词,故作风雅,看得镇天宝直接想将他从岸上一脚踹下去,和湖底冬眠的小动物们做个亲密接触!
「咦,阿宝你很冷么?」
回头看到镇天宝发抖的样子,赵明远明知故问,镇天宝皱了皱鼻子,「哼」了一声。
「废话!」
「来人,把我的貂皮大衣取来。」
「是。」
有点惊讶赵明远居然那么体贴,还会在乎自己的冷暖,眼看仆人把貂皮大衣捧到他面前,镇天宝正欲接过,可让他意外的是,赵明远居然将大衣一抖披到他自己的肩上!
「唉,看到你哆嗦成那个样子,我都觉得冷了,果然加了件大衣就不冷了。」
「……」去死吧!镇天宝恨恨地转身,肩膀上忽然一沉,是件粗布袄子,一转头便看到镇苍狼放大的俊脸。
「小心着凉。」他简洁地说,一如往常地面无表情。
虽然这件袄子不比赵明远的貂裘名贵,可镇天宝倒觉得罩在身上,比貂裘温暖百倍。
「还是吾儿最贴心。」镇天宝高兴地踮起脚尖想亲亲乖儿子的脸颊,一记煞风景的假咳却从背后传来。
「咳嗯,阿宝……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怎么?」
「你老大不小了,怎么还这样不稳重?苍儿也不是小孩子了,难道你要亲他亲到三十岁?」
死狐狸!我和儿子玩亲亲,关你屁事!而且这是我们「大兴寨」的传统,我师父还不是一样把我从六岁亲到二十六岁?
「那又怎么样,只要小狗子喜欢,我还要亲他亲到五十岁呢!」
听到这样的回答,赵明远扬了扬眉目。镇天宝昂起头,示威般圈住镇苍狼的颈项,想继续适才的行为,镇苍狼却把他的手拉下来,非常酷地掉头离开。
「看来他不喜欢你这样嘛。」赵明远讥道,说得镇天宝很没面子,刚想踩着儿子的脚步追过去,赵明远却将他的胳膊一拽,揽到胸前。
「别闹了,和你说正经的。」一改之前调笑的神情,赵明远正色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找陆维?」
陡然听他提起这个名字,镇天宝有点神经过敏地望了望镇苍狼,此时他已经走远,应该没有听到。
来扬州找人的事,他只同莫愁与赵明远说起过,而莫愁留在大都后,赵明远就成了他唯一能够商量的人。
「嗯,随便……」
「随便?」
赵明远眉头一挑,一把揪住镇天宝的耳朵,「什么叫随便?你知道这个『陆维』过了那么多年会不会死于兵燹,转徙沟壑或者得老年痴呆?也许差一个时辰你就永远找不到他,还说『随便』?」
「呜……疼!」镇天宝拍掉他的手,委屈地撇了撇嘴——他是很想找陆维啦,可是扬州城那么大,找人谈何容易?
「就知道你不会考虑到这些,也罢,找人的事就由我来吧。」
「你有什么办法么?」
「扬州路的札鲁忽赤〈掌管户籍的官员〉是父亲的旧部,待明日我们搬进新购的宅邸,我就去找他,看看能不能查一下此人的户籍。」
看赵明远一脸势在必得的表情,镇天宝悬着的心渐渐放了下来。虽然他不甘事事都依赖这狐狸,但是对方的确很有办法,教人不得不信服。
只是镇天宝想不通,赵明远为何肯帮他,从救镇苍狼到扬州寻陆维,这狐狸殷勤得教人心中惴惴,总觉得他待自己那么好,一定会让自己付出非常大的代价……
「喂,你帮我这么大忙,不会白帮吧?」
「聪明,赵明远从不作亏本的生意。」
「……事先声明哦,我可没有钱。」除了那张赵孟俯的字画——不过那是他准备拿来当传家宝的!
「我知道你穷得一清二白……所以,我不要钱财。」
「那你要什么?」
「只要你把自己送给我就行了。」这般说道,狐狸又露出他招牌似的的奸邪笑容——
「时间不长,就一辈子……而已。」
赵明远……要我陪他一辈子么?
那句意欲不明的话让镇天宝琢磨了很久,琢磨到金乌西坠、玉兔东升都没弄明白,他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说真的。
唉,没事想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也不知道最近出了什么问题,满脑子狐狸长、狐狸短的,真烦!好不容易能和儿子在一起,还是好好享受一下天伦之乐吧。
镇天宝这么想,便朝窗外望,镇苍狼在后院练刀练得虎虎生风,那副专注的神情,教他越看越喜爱——儿子真是越长越帅了!
想来再过两、三年他就可以娶亲,那时环儿正值二八年华,两人年纪相当,模样也般配,趁现在让他们好好培养一下感情,然后,嘿嘿……就能开枝散叶了!
幻想着自己不到三十岁就能抱上乖孙,镇天宝的心里乐开了花,越想越高兴,没多久便迷迷糊糊跑去和姓周的老头约会了。
第二天。
「今天和我一起出去走一趟。」
赵明远一早就进入镇天宝的房内,一边说一边将什么东西朝镇天宝头顶抛过来,镇天宝一接,盖得满头满脸,毛茸茸又沉甸甸的,是件裘衣。
「洗漱完就穿上它吧,」赵明远道,「外面很冷,感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昨天他还那样对他,今日怎么一下子变得这般温柔?镇天宝抱着裘衣,一阵怦然心动,忽然对方来了一句话彻底粉碎他美好的心情。
「我是怕亲你的时候,你会把鼻涕滴到我脸上,这样就太煞风景了。」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煞风景,说出那么恶心的话,真对不起那张斯文漂亮的脸!
「小狗子呢?」
「我让他去办其它事情了,晚上便能回转。」
午时,赵明远带镇天宝去会他之前说过的札鲁忽赤,地点定在扬州最有名的酒楼,四望亭的福满楼。本来镇天宝高高兴兴的准备前去大快朵颐一番,可是赵明远硬要他换上女装,这点让他非常不爽。
「见过拜大人。」
「贤侄,多年不见,何必这般客套?」
镇天宝有点意外,这个狐狸口中的「拜大人」身为札鲁忽赤,却是个汉人,名唤拜睿。
此人长得高大,皮肤黝黑,像个木炭头似的。他和赵明远站在一起,就像一对「黑白无常」,镇天宝越看越好玩,不自觉「噗哧」一声笑出来。
「敢问这位是……」黑炭头看到镇天宝,这般问。
镇天宝刚想报上自己响亮的大名,赵明远却抢在他前面,回道:「正是拙荆。」
「拙荆」?
听到这两个字,镇天宝很想扑过去扇他两耳光。
谁是你老婆啦!别没事和老子乱套关系!这只狐狸,非要我男扮女装,敢情就是为了在人前这么唤我?
「贤侄真是福气啊,取得如此娇妻。」黑炭头不知真情,还一个劲儿地点头夸赞。
镇天宝嘴角抽搐,一张口差点就要骂娘,赵明远不动声色地掐了一把他的**,附在耳边轻道:「清蒸蟹粉狮子头、扒烧整猪头、拆烩鲢鱼头、将军过桥、水煮干丝、翡翠烧卖……你喜欢吃哪样?」
「!」
「配合我,过会儿让你吃个饱,不然就给你两文钱,到门口买葱油饼去。」
虽然不甘心被人这么简单地收买了,不过葱油饼真的和扬州有名的美食差很多——所以,镇天宝还是乖乖装回小媳妇的模样,安分地坐到了赵明远身旁。
「拜大人,关于上次和你提过的那件事……还请多费心。」
「呵呵,小事小事,贤侄不必客套。来来来,先满上一杯。」
一黑一白在一边叙旧,镇天宝无意听他们废话,只顾埋头苦吃。过了一阵,忽然膝盖上一沉,他一愣,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原来是只手正按在那里。
此时酒过三巡,镇天宝抬起头看到身边两人正谈笑风生……神情正经得不能再正经了。可是自己的两只手都放在桌面上,又是谁的爪子在桌子下面抓抓摸摸?
镇天宝望向赵明远,他的右手握着酒杯,左手放在桌面之下……要知道这狐狸平素里总是喜欢捉弄他,这次,会不会也是……
心中揣测,镇天宝一边伸长脖子偷偷瞄向赵明远的左手所放的位置,可就在此时,膝盖上的手往上方挪动了一寸,镇天宝倒吸一口气,筷头一松,一尾大虾「扑通」一记跳进汤里,溅得他满脸都是汤汁。
「啧啧,年纪不小了,怎么吃饭还那么没规没矩?」
赵明远抬起左手从袖子里摸了一块手帕替镇天宝擦拭,帕子上有他香香的体味,十分好闻,可是对于这体贴的举动镇天宝一点都感动不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现在连狐狸的两只爪子都出现了,可大腿上那只毛手还在往上爬?难道……
镇天宝瞪向黑炭头,两人的目光相触,对方马上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
见状,镇天宝只觉得怒火「噌」得一下上窜,差点就要跳起来骂祖宗,可是……
「阿宝。」
赵明远唤道,趁机递了个颜色,镇天宝立刻恍然大悟。
桌子底下的龌龊事,他早就发觉了,不让自己揭穿是因为怕得罪拜睿!说不定,他早就知道拜睿是个好色之徒,喊自己来陪酒也是让专门让此人揩油的!
混帐,我镇天宝岂是任人鱼肉的孬种?
霍然起身,也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镇天宝抓着桌沿一下子把它掀了个底朝天。
「乒乒乓乓!淅沥哗啦!」
桌子上的东西被他掀得满地都是,看着对面那个登徒子一脸狼狈,这下镇天宝总算痛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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