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寿春之行(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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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霍果然不食言,第二天一早,有人来客栈找我。
出来看时吓一跳,整整齐齐站在客栈正堂的人,不多不少,十个!
不是因为人多,而是因为打首的那一位,居然是我做梦也想不到的————长须飘飘的司马相如。这古今闻名的大才子,突然纡尊降贵出现在这小客栈,任谁都吃惊。
见我傻呆呆发愣的模样,司马相如微微一笑和颜悦色地说:“这位,一定是洛樱洛姑娘吧。”据说他略有口吃,所以说话的语速很缓慢。从前我听过他朗读文章,非但不口吃而且流利动听,这就叫各使一股劲儿吧。
我赶紧施礼:“司马大人好,在下正是洛樱。”
司马相如略微惊异:“你我素未谋面,姑娘怎知本官?”
我笑道:“司马大人乃文坛泰斗才名远播,天下谁人不识君。”这话倒不虚。
司马相如点点头,大概觉得自己也当得起这个“文坛泰斗”四个字吧,笑微微地说道:“老夫及各位黄门署画师,均受冠军侯所托,前来听洛姑娘差遣。”
我心中着实讶异。这小霍在搞什么,我求他找画师,他把黄门署的宫廷画师找来也就罢了,居然连司马相如都惊动了。嘴上客气几句,给各位大人们见了礼,心里七上八下的不安生。
司马相如嘴上说“差遣”,脸上并无任何因为被“差遣”而生的不悦之情。据史载,司马相如这个人虽然作了官,但对于爵位名望没什么兴趣,反正自从跟卓文君结婚后,也不缺钱花,索性乐得逍遥,极少参议朝政,平时就跟朋友们写文煮酒,闲散渡日。
这样个闲云野鹤似的人物,怎么肯受霍去病的“差遣”?要知道小霍虽有爵位,但论官职,不过是个小小的天子侍中兼校尉而已。在我的印象中,司马相如应该是中郎将吧。
我住的客房是整个客栈最大的,席地而坐十个人倒也绰绰有余。
望着我摆在案上的相关画具,司马相如笑道:“老夫生平嗜好有二,文章与剑,据鞠城的小鹰姑娘所言,洛姑娘剑术高明,非常人能及,稍后若有闲暇,可否与老夫切磋切磋?”
他竟认识小鹰?
我保持良好的礼节,说:“小鹰年轻,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其实洛樱只是略通剑术,谈不上高明。不过若大人有兴致,不妨找个时间向大人讨教。”
转了转眼珠,说道:“其实洛樱一向仰慕大人才学,想不到今日竟能有幸得见大人之面。只是洛樱心中奇怪,好像画像这种小事,不知如何会惊动大人大驾?”
司马相如告诉我,昨天下午,他跟冠军侯赌蹴鞠,输者要为赢者做一件事,结果他输了,只好跑来权充画师。
“老夫与冠军侯因剑术之故,亦算是忘年之交。平日里见面,比剑赌鞠,非此即彼,胜败输赢实属寻常。”司马相如这样说。“算来,这次为人画像,倒是最易与之。”
原来如此。
在我看来不可思议的事,在他们不过是寻常打赌而已。我一笑释然。
其后,我知道终于小霍为什么把司马相如请来了,原来他的画较比他的文章竟毫不逊色,听我描述之后,果然很快就将晏七行的画像画了出来,而其它画师只会依样画葫芦地各自临摹。因为客栈狭窄,大家临了幅范本,便各回各处。司马相如则跟我约定了比剑的日子,这才满意地离开。
几天后,画师们共画了数百幅晏七行的半身画像,我雇了人,将画像贴满了长安城各个街道,重金悬赏寻人。
不到一个小时,客栈外边排起了长龙,赏金招人呐,有的没的一股脑儿全来了。加上撒谎露诌儿轰出去的,一天下来我共见了一百零八位都顶上个梁山泊了,提供的线索那叫个多,就差没到梁山泊了,银子哗啦哗啦地往外出,真正有价值的东西一条没有。
当晚我就累趴下了,脑子里嗡嗡的全是各种人声,躺在榻上感觉晃晃悠悠晃晃悠悠象大海行船一样。
闹腾了整三天,客栈老板不干了,说什么这寻人大会也不让在这儿召开,求情不行,加钱也不行,又不可能另寻他处,最后我一怒之下叫道:“这地方我买了行不行?”
结果尅了我十金,这个黑到骨子里去的老板生怕我反悔,乐颠颠地立马打包带着两个伙计走人,留下这个又破又小的客栈、一群等着领赏金的人还有一个冤大头。
“这样下去不行啊。”躺在榻上瞪着这个用十倍价钱买来的破店,我对焦头烂额的自己说。这样下去还没找到人呢,我自己先捱不住了。
第二天,招聘启事贴出去了,诚招会写字会算账聪明机灵的店员两名。我给的工资高,前来应聘的人倒也不少,挑了两个符合条件的,一个叫诸允,一个叫黄生,有了两个帮手,减轻我不少压力。可是把所有的线索信息一一过滤,还是得不到有价值的线报。
又过了三天,诸允、黄生没来上班,放钱的柜子也空了,结论就是:这俩混蛋偷了我的钱跑了。
唉……
唉……
说不清是第一百几十几次叹气,我坐在店里冲着墙角发呆。黄昏落日透过窗棂有气无力地照射在没精打采的脸上,一样的疲倦,一样的感伤。
“姐姐?”门外传来小鹰的声音,我懒得吱声,小鹰推开门,带着两个家丁打扮的人走了进来。
“我现在没力气。”我苦笑着,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一动。“你自己招呼自己吧。”
小鹰见我如此沮丧,关切地坐到我身边:“姐姐,你怎么了?”
“七天,整整七天,一点消息也没有。”我垂头丧气地看着她。“看来长安是不可能了,我打算去淮阴。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到他。”
小鹰眨着眼睛,好像在思索什么。半晌说道:“姐姐,不如找侯爷帮忙。”
“小霍?”我无奈地摇摇手。“跟他非亲非故的,何况他那么忙。算了,不想麻烦他。”
小鹰环顾四周,问道:“姐姐走了,客栈怎么办?”
“暂时关了。”反正我又没打算开客栈。
小鹰提醒我:“若有人看了画像来找呢?”
我一怔,想了想说:“看来还真得留个人在这儿。”
“让他们留下。”小鹰指指身后的二家丁。
我凑到小鹰耳边:“哪儿弄来的?”
“侯爷府上的。”小鹰也压低了声音,这丫头的汉话越来越流利了……“侯爷将他们拨来供我使唤。”
“小霍对你挺好的。”我一下来了精神。“他亲你了吗?”
小鹰嘴一噘,摇摇头。
“你亲他了?”
小鹰还是摇头。
“抱你了吗?”
小鹰头一垂,又摇摇头。
“你抱他了?”
“没有。”
我泄了气,嘟囔道:“手总拉过了吧。”
小鹰眼睛一亮,点点头。
“进展太慢。努力加油吧。”真是笨呢,这样下去,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入得洞房。不过,也许人家入洞房了,我这边人影还没有呢。一念及此,心里象被什么堵住了一样难受。
两家丁一个叫福云,一个叫福气,名字起得好人长得也一脸福相,而且挺勤快的,做饭干活手脚很利索,有他们两个负责这边的事宜,我也放心。于是办理了出门儿的相关文书,选了个明媚的早晨,飞马前往淮阴。
时近深秋,淮阴的气候却温暖如春。一入城门,那种富庶、繁华的气息迎面而来,江南的富足不说自明。
找了客栈安顿了,我无暇休息,将随身带着的晏七行画像亲自贴满了大街小巷,如果晏七行真在淮阴,看到画像他一定会亲自前来。这次,我没有悬赏。
我在客栈枯坐,从早晨到晚上等候着,没有人来。
三天,五天,我开始坐不住了,干脆出去走街串巷四处打听。腿走断了鞋磨破了,但所有问到的人,都对晏氏毫无印象。事实上整个淮阴城中,姓晏的人家用十根手指就能数清楚。
第七天,走遍了所有晏姓人家的我彻底失望。自从被诛族,这座韩信的故里没留下他任何一个后代的踪迹。韩信一族,彻底从地球上消失了。
只有我知道没有。
但是他们在哪里?
回到客栈,我思量着下一步怎么办。回长安?或许长安会有消息?如果没有怎么办?我的心哪,简直就象在火炉上烤一样,外焦里也焦,心烦气躁不知道怎么发泄才好。
就在我打算离开淮阴之时,有人来客栈找我,店伙计引来的。是一个四十开外的瘦小汉子,走路举止都畏畏缩缩的,一看就是个胆小怕事的主儿。走进来看到我赶紧躬身施礼:“公……公子。”
我打量着他,一身打着补丁的布衣,一脸尘色,标准的穷苦劳动人民。
“什么事?”我已经丧失希望,对他毫无兴趣。
瘦小汉子嗫嗫喏喏地说:“晏……那个……晏七行,不知是否是小人……年少时认识之人。”
我轻声嗤笑,前些天在长安骗钱的见多了,没想到最离谱的居然在淮阴。
“那你说说,你是在哪儿认识他的?”我抱起了双臂,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心里打定了主意,他要敢骗我,今儿个一肚皮的气就冲他身上撒。
“寿……寿春。”瘦小汉子见我一脸奸相,吓得后退一步,好像下秒就打算逃出去一样。
“别紧张别紧张。”我安抚着他,他逃了我揍谁出气呀。“你说认识晏七行,那你也一定认识晏七行的弟弟吧。”-
瘦小汉子愣了愣,连连点头说:“认识认识。”
我“腾”地站起身来,准备揍他!
“不过不是弟弟。”瘦小汉子努力地回忆着。“应该是哥哥,叫……晏扶雍。”
“轰”的一声,我脑子和胸腔里发出巨大的轰鸣。
我一步窜上去,一把揪住他的衣襟一迭声问道:“你真的认识他?晏扶雍?晏七行?你快说他现在在哪里?快说快说!”
瘦小汉子被我揪得脸都吓白了,身体直哆嗦话也说不出来:“那个……他……我……”
“不用怕不用怕。”我赶紧放开他,舒展着他胸前被我揪皱的衣服,天知道我的手我的声音已经抖得不成样子。我力持镇定……要镇定……要镇定……

吞口口水,我努力使自己看起来和气些,轻声说:“你把你知道的所有一切,所有一切关于晏七行的事一样不漏,慢慢的全都告诉我。来,请坐!坐下说。”
这个瘦小汉子叫郑聪,后来,他成为我店里的员工。
郑聪少年时住在寿春,那是淮南王的王都,在那里,他认识了一对兄弟,大的叫晏扶雍,小的晏七行。那是郑聪十几岁之前的事了。据他说晏家家境一般,扶雍体弱多病不常出来,七行则跟邻居的小孩们混得很熟,虽然年纪最小,但因很会打架成了一群孩子的头儿,越大越多劣迹,成了街市一小霸王。晏家父母为这孩子的缘故没少受苦。只是后来,郑聪随父母迁居淮阴,就跟他们失去了联系。
一整晚我连饭都没吃,逼着郑聪将所有他知道的晏七行小时候的事迹,桩桩件件详详细细叙述了一遍,这对于我来说,都是至宝。
郑聪父母已经双亡,家有妻子和一个儿子,没有田地没有工作生活很艰难。人看上去也老实又略通文墨,于是给了他许多钱,打发他一家前去长安我的客栈。
第二天一早,我立刻前往寿春。
要说世间事就是这么奇怪,上一个两千年前是翁主刘陵的驸马,这一个两千年前,居然住到了寿春。晏七行的命里好像跟淮南就是有扯不断的关系。
这次,我真的能在寿春找到他吗?
日夜兼程赶到寿春,远远听到寿春城外喊杀连天。选了地势较高之处瞭望,我的上帝,撞城锤凌云梯全都架上了,大批汉军正在攻城!旗号“张”“霍”!
出了什么事?
凝神一想,知道了,无巧不巧,今年是淮南王刘安的大限年。
策马挨近城池,外围的士兵拦住了我,拿我当奸细抓了起来。我当然不服,又不好武力对抗,正在喧嚷间,看见一熟人。我立刻喊起来:“赵大人?赵破奴大人。”
赵破奴看到我,皱皱眉,年轻的脸板着,一副老成持重成熟的样子走过来:“洛姑娘为何在此?”
“我来寿春办事,谁知被你的人当成了奸细。”我解释道。
赵破奴想了想,摆手道:“放开她。”
转向我道:“洛姑娘,寿春正在打仗,请回吧。”
“我有重要的事一定要进城。”我拧起了眉,怎么这么倒霉偏赶这时候。“这城什么时候能攻得下来?”
赵破奴说:“很快。”
“很快有多快?”
“很快就是很快。”
我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奔到马前飞身上马就走。
“你去哪里?”赵破奴问道。
“我去看看你的‘很快’。”我赌气说。
张,廷尉张汤;霍,校尉霍去病。张汤在后,霍去病在前,正指挥攻城。撞城锤将城门撞得轰轰直响,汉军架着云梯一个劲儿地向城上冲,羽箭在空中乱飞,滚石木头直往下砸。这种战争的场面我见过不少,城上城下人死处,都是汉家男儿血。而汉军人多势大,攻势凶猛,再过一时半刻城池一定会被攻破,到时候死的人会更多。
我躲在安全地带眺望着战事。
本来这次来汉朝,心里早已打定了主意,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再参与汉朝的历史。当初诸王叛乱时的景象带给我巨大的心理阴影,抹不掉也擦不去。一看到这种自相残杀的场面,如同当年情景再现,顿时勾起无限伤心往事,更令我一颗心象在油上滚一样倍觉煎熬。
刀剑是用来抵御外辱,怎能一再用在自已人身上?
寿春的城池不深,城墙也不高,站在我这个角度,可以清晰地看到士兵们的动向。有个将领打扮的人,打眼儿望去颇有些熟悉的感觉,我策马近前,再近些,眯眼细看,大吃一惊,那人居然是剧离!
这段历史中的剧离,不再是小偷,而是成为了叛军的头目?!
一阵心慌……
从前认识的人,敌人也好朋友也好,开始一个个的浮现出来,那是否意味着,晏七行也离我不远了呢?
我忍不住了,快马冲向在战场一隅指挥作战的霍去病,他正骑在马上,手持弩箭,向城墙上瞄准。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他射杀的目标正是剧离!
“小霍住手!”一着急,我叫错了称呼。
霍去病扭头看是我,一愣,随即紧锁眉头面有怒色道:“你为何会到此处?”
“那个人不能杀。”我不理他的责问,上次剧离是因我而死,这次,我不能让他再死一次!“现在不是跟匈奴人打,都是自家兄弟,少死一个是一个,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策。”
霍去病满是征尘色的脸更沉,大声说:“战事危急,岂容你一个小小女子信口雌黄?还不退下!”
我急眼了,高声说道:“我认识那个人,如果你相信我,试试让我劝降他,如果他不肯投降你再杀他不迟!”
霍去病怔了怔,似有所思。
我进一步劝说道:“谋反的是淮南王,这些士兵只是本着忠义二字一时被蒙蔽而已,如能幡然悔悟,将来对匈作战,也多出一份力量。大家都是汉家儿女,有力气朝匈奴去,那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冠军侯,你就信我一次,让我前去劝降,如果他们不肯,我保证第一个杀入寿春。”
霍去病略作思忖,放下弓弩果断地说:“好,姑且信你一次。”
片刻之后,鸣金之声响起,正在攻城的将士们纷纷停战,井然有序地后退。城头上叛军正左支右拙败象已现,忽见汉军停战,都莫名其妙,在城墙上探头探脑地向下看。
我立刻纵马向城墙方向奔去,双腿**马腹,手卷成喇叭筒状,用尽全身力量向上头喊话道:“剧离!剧离!出来说话!”
我这边一喊话,身后响起雷鸣般的粗犷的声音,整齐而清晰地喊道:“剧离!剧离!出来说话!”把猝不及防的我吓了一跳。想想也是,古代又没有话筒,只好用这种笨办法沟通了。
城墙上一阵乱,接着,有人探出头来,正是剧离。
“剧离!你还认识我吗?”我驰马到城下,近距离高声喝问。
离得这么近,自然不用他人帮腔。剧离居高临下望着我,甚至能清清楚楚看到他一脸狐疑的表情。
“你是何人?”他问。
我说:“你我曾有一面之缘,你不记得我,我却记得你。我叫洛樱。”
“我不认识你。”剧离肯定地说。
“你不是不认识我,而是不记得了。”我说。心里有些伤感。“剧离,你听我说:淮南王刘安野心甚大,阴结宾客,拊循百姓,为了自己想当皇帝,如今竟祸及整个淮南军民。眼前形势你也应该清楚,再打下去,城池一定会被攻破,城破之后,不但是淮南王府,你们所有寿春官兵,都会一起陪葬。朝廷的法度你不是不晓得,谋逆及附从谋逆者,罪诛九族!你们自己死不要紧,还要祸及父母妻儿兄弟姐妹,连累他们一起送命。剧离,如今你们回头还来得及,只要你们放下武器,弃暗投明,霍去病大人保你们不死。时间无多,你要早做决断,不可为一些虚名而葬送自己,葬送所有将士性命。”
城上良久无语。士兵们也在交头接耳。
古人讲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气不壮,何况大军压境生死关头,若无强烈的信念支持,军队士气崩溃是迟早的事。再加上心理战术,我就不信他们不降。
半晌,剧离探出头来高声说道:“我等乃淮南军兵,食王之禄忠王之事,大难临头岂可背主求生?你不必多讲,速来一战,我们阵前一决生死。”
“战你个死人头!”我怒声大骂,跨下马似乎感染到我的焦急和怒气,不安地喷着鼻子。“人家兵多将多钱多粮多,你呢?一个小小的寿春城,兵少将寡墙又不高城又不深,无险可据无势可守,你拿什么跟人家战?如果你想死的话索性自己抹脖子上吊,顺便把你的妻儿父母统统杀了免得他日遭受凌迟之苦,不要连累其它的官兵跟你一起送死。还有你的什么背主求生,根本狗屁不通!淮南王是大汉朝廷之臣,他一样是食君之禄,为什么却不能忠君之事?反而心怀二志意图谋逆,这样的王你有什么可忠的?你那叫愚忠!那叫笨蛋!”
剧离被我骂得狗血淋头,又半天不回话。
我冲着城上其它叛军叫道:“淮南军的弟兄们,你们听着,谋逆之罪罪诛九族,顽抗到底死不悔改者,要受凌迟之刑!你们知道什么是凌迟吗?就是拿刀一刀一刀把你们身上的肉一片片地割下来,要活生生受三千六百刀,才能活活疼死!你们上有父母下有妻儿,难道忍心他们连死都要遭此酷刑吗?今日霍去病大人法外开恩,只要你们肯弃械投降,大开城门,就算你们是阵前起义,所有罪名一概免去,绝不追究!淮南军的弟兄们,这是唯一一次生存的机会,你们要快做决断,否则进攻的号令一响,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城上人声响起,动荡起来。这时,一名将领探头出来,冲着我骂道:“你休要在此妖言惑众。人人皆知汉皇猜忌成性、刻薄寡恩,我等身为淮南王军,追随淮南王多年,他岂能白白放过?今日拼死一战,或者尚有一线生机,若如你所言倒戈投降,只怕将来必死无葬身之地。什么凌迟诛族,你休要出言恐吓,我等身为淮南军兵,誓死效忠……”
“淮南王”三个字还未及说出,不知打那儿飞来一箭,“嗖”地一声,奇准无比地射中他的眉心,前头进,后头出,立刻向后便倒!城上顿时大哗!
我向后观望,只见一马如电由汉军中分驰而出,马上人正是霍去病,只见他挟长弓持利剑,近到城墙前抬剑一指,神威凛凛如雷霆万钧厉声喝道:“城内众人听着,打开城门者,官晋一级;斩杀不降者,官晋三级;三通鼓后我必攻城,届时必叫你寿春城寸草不留!”
手中利剑一挥,立刻,一通鼓响,惊天动地!二通鼓响,神鬼皆慄!三通鼓未及响起,只听“吱呀呀”沉重的声音传来,寿春城门大开!
打开城门的,正是剧离。
我费尽唇舌,竟不及冠军侯寥寥数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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