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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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中秋节王家庭前赏明月
王巧慧作恶梦夜半惊魂
庭前明月阶旁柳,中秋阖家团聚首
心头幽思成惊梦,儿女心事难出口。
一场荒诞无稽的袁世凯做皇帝选秀女的流言,使滦州一带城乡有女孩的人家,受惊非浅。有的人家受流言蛊惑,糊里糊涂的造成了不可挽回的遗憾。王菊圃老先生当时也有点懵,但是,由于他冷静地观察事态,没有卷入流言的旋涡,躲过了这场子虚乌有的。
是年八月十五日中秋节。晚上,夕阳西下,银盘高悬,王家庭院中央的瓜棚中,硕果下垂。王菊圃、王夫人、王巧慧、王巧雨和冯二,主仆五人坐在瓜棚下赏月。饭桌上摆着一盘月饼,一盘水果,这是普通农家最朴素也是感到最快意的一个夜晚。一家之主的王菊圃,平时很少和家人闲坐在一起说话,这天晚上,他手里拿着尺长的烟杆,笑呵呵地问王巧雨说:“巧雨,你知道八月十五日这天为啥都赏月和吃月饼吗?”王巧雨想了想说:“《唐诗》中有‘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的句子,可能是每年的这一天,叫人们看着月亮想家吧!”王巧慧听了妹妹的话捂着嘴扑哧地笑了。王夫人说:“你说八月十五是让人们看着月亮想家,为啥还吃月饼呢?”王巧雨对这个问题答不上话来。王巧慧说:“我想八月十五赏月,不是让人们看着月亮想家。因为每年的这一天月亮最圆,是表达人们希望人口团圆和日子圆满的意思。爸爸,你说对吗?”王菊圃听了两个女儿的话,板着脸埋怨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就知道吃呀,穿呀,玩呀!对我们中国悠久的传统民俗内涵,多数是说不清道不明,我真担心你们这一代年轻人,将来怎样传承我们的传统文化。”
王菊圃数落了两个闺女之后,他把话头一转又问冯二:“冯二,你们陕西人怎么过中秋节?”冯二说:“和滦州一样,只是我们那里大红枣多,还吃枣糕喝米酒,中秋节这天,不仅是希望家人团圆,还有庆丰收的意思。”王菊圃说:“你在我们这里生活已经一年多了,想家吗?”冯二顿时低下头沉吟道:“先生问我这事,我很难回答。”王菊圃以家长式的口气追问道:“咱们在一个锅里吃了这么久的饭,还有啥不好说的?”冯二说:“当初我曾向你老人家说过,我的父母早已去世,我只有一个哥哥,因为家里穷,我出来当兵时还未成家。家里只有两间土房,估计早已坍塌了,因为不能通信,现在也不知他到哪讨生活去了。”王菊圃听了冯二的叙说,没有再说话,只是吧嗒吧嗒地吸烟。沉默了一阵后他带着感叹的口气说:“自古就讲家是国之本,可是国乱家也必乱。”接着又问:“你已经是二十多岁的人了,想不想在这里建个家?”王菊圃的话音刚落,王巧慧感到闺女家不便听这件事,就不声不响的回自己屋里去了。王巧雨吃了月饼和水果,觉得父亲和冯二说的话题没意思,也回屋里睡觉去了。这时,冯二对王菊圃提出的问题,一时不知如何回答,经过一阵思忖之后还是老实地说:“我想成家,可是我没有成家的条件。俗话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现在我房无一间,地无一垅,哪个女人愿和我成亲!”冯二说这些话时,王菊圃只是默默地听着。王夫人平时在王菊圃同别人说话时,很少随便插话,今晚是过节,就敞开心扉地说:“冯二呀,你可用不着太小看自己,婚姻的事,历来有图钱财的,有图人品的,说不定啥时候就有个姑娘会看上你。”
再说王巧慧回到自己屋中后,心情很不平静,她本心想听听父母和冯二说成家的事,尤其是想听听冯二是个啥想法,只是怕失其自重离开了,所以一直坐立不安。这时,她忽然想起灶台上还有蒸着的河蟹,于是就拣了一大盘送到庭院饭桌上让大家吃。冯二自然不肯先伸手,王菊圃让巧慧拣个肥大的母蟹递给冯二。大家吃了一阵螃蟹,不觉月下西厢,已近午夜,就收拾桌面各自回屋睡觉去了。
王家这个中秋节之夜,明面上同普通人家一样,闲坐,说笑,赏月,吃月饼,可是今天每个人的感念,却各有不同。虽说各自都回屋去了,实际除了王巧雨之外,都未能安然入睡。冯二对王菊圃问的想不想家和想不想在胡家庄建个家?恰似一盆静水里突然扔进一块石头,激起层层波澜。想家,山高路远,兵荒马乱,有家不能回;想成家,身边能有一个甘苦与共的伴侣,可是谁能看上我这个异乡的穷长工?、顾虑、幻想,折腾得他难以入睡。王巧慧躺在炕上,也是百般揣测。他了解父亲从来不爱说闲话,每言必有所思。他问冯二想不想成家,绝不是随便说的玩笑话,是有谁家托嘱他?还是为自家人打算?早已情窦绽开的她,疑惑、向往、恐惧,也使她犯了失眠证。王菊圃夫妻躺在炕上,也没有睡意。王夫人问王菊圃说:“今儿晚上本来是个团圆祥和的日子,你为啥问冯二想不想家和想不想成家的事?弄得他挺伤感的。”王菊圃坐起来点上一锅烟,边吸边说:“居家过日子,不能没有个打算,古人有句话:‘凡事预则达,不预则毁’。”王夫人说:“你这些套话,我不明白你是啥意思。”王菊圃说:“你想,咱们一年比一年老了,三个丫头到时候都要飞走,将来谁照顾咱们两个老古董?”王夫人说:“你是想在胡家庄给冯二找个媳妇把他留下?”王菊圃说:“你真木讷,一个大活人,给他找个媳妇就能留在咱们身边么?”王夫人说:“那么你想咋办呢?”王菊圃见夫人不解其意,就直截了当地说:“冯二孤身一人,我看他很诚实肯干,相貌也不错,我想将来把巧慧给他,这样咱们老了也有个依靠。”王夫人万万没有想到老伴动了这个念头,她感到这件事非同小可,于是说:“找个倒上门的女婿不算新鲜事,不过,把巧慧嫁给自家一个外地长工,好象咱们嫁不出闺女似的,既掉价也不光彩。”王菊圃解释说:“咱们是自己的梦自己圆,居家过日子,不单是给别人看的,只要不违背公序良俗,也谈不到不光彩。”王夫人说:“这件事真若挑明,估计冯二巴不得乐意,别看巧慧是自家人,她愿不愿意,我就没底了。”最后王菊圃叹了口气说:“我这个想法,是不死先愁烂呢?还是痴人说梦呢?我自己也说不清楚,等看看情况,以后再说吧!”

王菊圃夫妻虽然把冯二和巧慧的婚姻之事定格在“以后再说”的调子上,可是这两个青年人,朝朝暮暮,都想听到下回分解。时光冉冉,已经到了隆冬季节,王菊圃夫妻也没有任何声色表示,好象忘了或根本没有说过这件事一样。
一天深夜,性格内向的王巧慧,突然呼爹喊娘的大闹起来。她把油灯踢翻,把被褥扔到地上,赤着脚开了屋门就往外跑,和疯了一样大喊救命。同她一起睡觉的王巧雨也被惊醒,但不知发生了啥事情。王菊圃夫妻听到大女儿的呼喊,急忙披上衣服跑出来问有啥事?只见巧慧直瞪着双眼战栗着说:“刚才有三个穿黄衣裳的人进屋里来抓我,说在袁世凯做皇帝选秀女时我躲在家里不出屋,犯了妨碍他们执行公务的罪,我不跟他们走就打我。”接着就大哭起来。王菊圃惊愕的问:“他们人呢?”巧慧说:“我跑出来一喊,就都不见了。”王菊圃夫妻察看了院中门户,都关闭如故,毫无变化,就很快意识到巧慧是做了噩梦,受了惊吓。王夫人扶着她的肩安慰说:“刚才你可能是做了噩梦,不要怕,没事的。”王菊圃让巧雨带姐姐进屋去睡觉。这时巧慧的情绪虽然比刚才稍有缓解,仍是不肯进屋,嘴里还是连声说:“我怕!我怕!”
情知不合适,事急且相违。王菊圃见家里人劝不动巧慧,无奈之下就走到前院厢房叫起冯二出来。其实,冯二听到巧慧的喊闹声,就起身穿上了衣服,只因为是主人女儿的事,不便出屋掺合。他听到王菊圃的召唤,登时提起一根镐柄走出门来问有啥吩咐?王菊圃夫妻怏冯二配合巧雨拖巧慧进屋。初起,巧慧依然拗着不肯,说:“害怕。”冯二说:“夜深天冷,当心得病,没啥可怕的。你也知道,我当兵由陕西漂泊到河北,许多困难和怪事我都遇到过,有我在这里,莫说两三个穿黄衣裳的,就是皇上他也怕农民的镢头,你啥都不用怕。”巧慧听了冯二的一番话,这才有了些安全感,她没有再说话,就乖乖地低着头随巧雨进屋子去了。这一夜王巧慧莫名的惊闹,原因何在,请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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