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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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徐大仙神气终出丑
王菊圃诠释过大年
幽思成梦事平常,大仙驱邪却荒唐
凡事有因需求索,莫让肚皮成饭囊。
王巧慧听了冯二铮铮的一番话,好象顿觉有了安全感,在小妹王巧雨的拉扯下,终于乖乖回屋里去了。
王菊圃夫妇眼盯着巧慧同妹妹进了屋,燃上油灯,整理好铺盖,接着吹灭灯睡下了。这时,他们才松了一口气也回到自己屋里。王菊圃对夫人说:“今夜的事,若不是叫冯二出面,还真不好收场。”王夫人说:“我常听说男小伙子火力壮,能避邪祟,我看真是这样。”王菊圃反驳说:“哪有啥邪祟,梦从心头想,我看巧慧像有啥心事犯了思虑。”王夫人说:“咱们闺女不愁吃不愁穿,大门口都很少出去,她有啥可犯思虑的?”王菊圃说:“是不是因为前不久袁世凯选秀女的流言,或前几天中秋节晚上我问冯二想不想成家的事,对她思想有些触动?”王夫人听了老伴的猜想嗔怪道:“你这个老头子,怎么能这样推测自己的闺女,咱们巧慧可不是点火就烧的人。”王菊圃笑着说:“亏你还是个女人,都若大年纪了,把青春少女时的心都忘了。”
一缕幽思一场梦,一场噩梦引起一场病。王巧慧自从惊梦之后,感到全身乏力,不思饮食,只想卧炕。这并未引起王菊圃对她的注意,他照常拿着大烟袋杆到村学去授课。王夫人看到巧慧形容憔悴好象丢了神魂的样子,心中很是不安。她问巧慧:“你哪里不舒服?想吃点啥?”巧慧说:“我哪都不痛,只是周身无力,啥也不想吃,让我安静地躺一两天就会好的。”王夫人对女儿究竟患的是啥病,应该怎样调治,心中没底,最终还是扭着两只小脚,到街西头找徐大仙求助去了。
徐大仙本名叫徐焕云,原来是个长年给一个胡家大户赶大车的车把式。他平时生活浪荡,将近五十岁了,始终没有娶上个正式媳妇。他每天由北山拉一次山货进城,完事回来就是喝酒。有时也常到赌钱场碰碰运气,结果总是逢赌必输。
有一次,徐焕云去边城拉山货,清晨起得比往常早,天灰蒙蒙的。他赶着车走到横山附近,只见前面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横在路当中,大青骡子嘶叫着不敢向前走。徐焕云也顿时一惊。他拿起大长杆鞭子在车前啪啪打了几下,清脆的鞭声回荡在山谷。再看,那个黑东西就不见了,他自己也出了一身冷汗。徐焕云自从这次拉完山货回来,就不再赶大车了。他自称是钟馗附了体,捉鬼驱邪的大仙,从此,就靠捉鬼驱邪维持生活了。
徐大仙见王夫人叩门来请,先问明了王巧慧夜间发作时的言语表现之后,就跟随王夫人去了王家。徐大仙在王夫人的陪同下走进了王巧慧的屋里,只见她弓着身子躺在炕上,一动不动。徐大仙又扫视了屋子的四壁,然后认真地低声对王夫人说:“巧慧夜间吵闹说有三个尖嘴猴腮穿黄衣裳的人来捉她,加上我的实地观察,我认为她是被黄鼠狼给了。这种事在咱们左右邻村常有发生的。”王夫人一听就慌了神,连忙说:“这可怎么治呢?”徐大仙说:“不用急,我有办法。我家里狐、黄、白仙神位都有,你只需拿五十个铜钱,请一尊黄仙像供奉在屋里,早晚各敬一次香,再给姑娘做点她平时爱吃的饭食,过几天就会好的。”王夫人救闺女心切,当即由梳妆匣里取出五十个私房钱交给了徐大仙,同时收拾出一间静屋准备放黄仙神位。
王菊圃在村学放学时回到家中,看见王夫人正给一张水印的神像敬香,就问:“你这是做什么?”王夫人照实向他说清了事情的原委,结果,气得他一句话没说,只是在门框上敲打烟袋锅。当时王夫人知道老伴是生气了,吓得她也没敢再说话。王菊圃又走进巧慧的屋里看了一眼似睡非睡的巧慧,就回到自己的屋里。他急速地写了一张纸条,让冯二去州城西街城隍庙旁边的“回春堂”,请坐堂的沈先生。
沈先生见到来人送的纸条,知道是胡家庄的老同窗亲笔邀请出诊,提起药箱子就想随冯二开拔。冯二见沈医生年高体瘦,不胜劳累,就雇了一辆小驴车,不足一个时辰,就到了胡家庄。沈医生给王巧慧诊完脉后,走出屋子对王菊圃说:“王兄放心,令爱的身体并无大碍,只是心肾有些虚弱.”王菊圃说:“这孩子的身体过去一向不错,怎么突然得了这种病呢?”沈医生说:“据我看过的许多病案,多数是因为某些事情引起的思虑过度而致。吃点药养息几天就会好的.”为了减少抓药煎药的麻烦,沈医生留下了一盒“六味地黄丸”和一盒“安神补心丸”中成药,就由冯二护送他回城了。王夫人自知做了一件糊涂事,怕老伴再责备,就到净室一把扯下黄仙像,并顺手塞在灶堂里。
王巧慧吃完了两剂药,养息了几天,心情平静下来,身体很快康复如初了。她暗中责备自己,本来没病,只因中秋之夜父亲同冯二的说话,导致自己的心动,引起了找大仙,请医生,吃苦药的麻烦。
事有凑巧,这几天胡家庄又有了新闻:事出滦州城里金银铺佘掌柜家的二小姐,患了畏光喜暖症,在床上盖着双层棉被还喊冷。家里人不愿医生用手对小姐的身子摸来摸去,就用车把徐大仙接到城里诊治。徐大仙看了病人后说:“二小姐是被蛇精了,很难治。”佘掌柜一家人最怕蛇,谈蛇色变。经过双方商定,就带上一些食物,用布蓬车把佘二小姐拉到徐大仙家里去驱邪。经过近半个月的折腾,佘二小姐真的摆脱了病魔,精神焕发地回到了家中。

不料,佘二小姐回到家中月余,她又病了。这次病症和前次不同,食欲不振,不时的呕吐。她忽然明白,坏事了,可能是有孕了。她恼恨自己为治病任人摆布,酿成这个不堪见人的后果。又过了约两个月,她的肚子渐大起来。佘夫人看到闺女的体形和情绪都有些变化,就试探着问她:“你到底是哪里不舒服,终日提不起精神来?”这时,佘二小姐涨红着脸,不得不低声下气地说了实话。佘夫人听了闺女的话,心中一惊,只叹息了一声,没有说话。
佘夫人知道闺女未婚而孕了,如何应对这个棘手的事,则一筹莫展。于是也就不得不和佘掌柜说了这件事。老头子一听,气得捶胸顿足地说:“罪孽!真是罪孽!”佘夫人说:“生气也不顶用,咱们得想个办法告这个徐大仙。”佘掌柜说:“你说的是屁话,若把徐大仙告了,咱们姑娘的名声不是也臭了吗?”佘夫人说:“咱们不告他,一旦孩子生下来不是同样难堪么?”佘掌柜说:“你去药铺买四两斑蟊,捣成细末让她吃下去,把胎打下来就行了。”佘夫人说:“这个办法太危险,一旦中毒有个三长两短,就是咱们两口子的罪孽。我看不如把她送到天津舅舅家,找个大医院及早引产好一些。”佘掌柜一甩袖说:“钱我认可花,闺女是你生的,你就看着办吧!”他说完话就到铺子去了。
佘家为了保住自家闺女的脸面,不敢声张,只得自认吃了这个哑巴亏。可是,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行千里。”不知由哪个渠道,把徐大仙给佘家二小姐驱邪驱出大肚子的事,还是传到了胡家庄。这则新闻,大人们还不好意思当面耻笑徐大仙,只是背地里当笑话说说而已。可是孩子们不懂得给人留脸面,他们在街上见着徐大仙,就跳着蹦着的喊:
徐大仙,唬人怕,烧香点火说胡话。
徐大仙,邪心大,装神弄鬼把人吓。
徐大仙,德行差,能让姑娘肚子大。
他们把徐大仙气得常犯血压高。
日月轮回,冷暖交替,过了严冬,就是阳春。农历一年二十四个节气中,过了大寒,就是过大年了。胡家庄村学放了寒假,王菊圃思量着年前应办的事,他打发冯二到城里给沈医生送些家产的杂粮,以表示他给巧慧诊病的谢意。接着就和全家商量如何过年的事。对过大年热情最高的是老闺女王巧雨,她首先提出要买灯笼和鞭炮。王夫人呵斥道:“小毛丫头,就想到玩,不想想家里应做的事。”王菊圃吸着旱烟对巧雨说:“你只想到花钱买东西,你知道啥叫过大年吗?”巧雨毫不迟疑地回答说:“我知道,年是个可怕的怪物,每隔三百六十五天,就在最后一天的夜间出来吃人。但是,这个怪物最怕火和响声,所以过大年家家都挂灯笼和放鞭炮,这天晚上也不能早睡觉和说不吉利的话。等到这一夜大家都平安无事的度过了,第二天早起后就都高兴地道喜拜年。”王菊圃认真地听了巧雨的讲述后,笑着又问道:“你这套解释是谁教的?”巧雨说:“是我妈说的。”王夫人立刻纠正说:“我可没有像你说的这么简单,我还说了生活富裕人家,过大年是乐事,有些穷苦人家,不单是买不起年货,这时候催粮讨债的还都找上门来,他们就把过大年叫“过年关”,这些话你都忘了吗?”
在王夫人和老闺女争论之间,王菊圃只是听着,没有说话。王巧慧憋不住了就问王菊圃说:“爸爸,我妈和巧雨说的对吗?”王菊圃说:“你妈她们说的,有对的,也有不对的。这年月,贫富对过大年的感觉,确实不一样。巧雨说的那一套,是老辈人编的传说,是给孩子讲故事听的。”巧慧又问:“爸爸,你知道过大年的风俗是由啥时候兴起的吗?”王菊圃想了想说:“详细情况我也说不清。不过,据说早在商代的甲骨文里,就发现有‘年’字,只是字形不是现在‘年’字的样子,而是‘’,从禾从人,这个年,可能与庆贺庄稼丰收有联系。”王菊圃刚把话说完,巧慧就插嘴说:“爸爸,我明白了,我读过的《千字文》里,就有‘春种夏锄,秋收冬藏’的句子。我想,人们辛苦劳动一个周期丰收后,应该庆贺一番,这就是过大年的本意吧!”巧雨拍手说:“还是姐姐聪明,不愧叫巧慧这个名字。”
一家人正在说话间,冯二由城里回来了。他说:“沈医生知道巧慧的病早已痊愈,非常高兴。见到送的农产品,更是乐得合不上嘴。临来,他叫我带回一包南味腊肠和两瓶竹叶青汾酒,让先生尝尝。”王菊圃高兴地让巧慧把东西收起来,也让冯二休息去了。欲知后事,请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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