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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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回
城隍庙会日军被夺枪
恼差成怒讨伐胡家庄
民如草芥欲何求?饱暖度日是春秋
恶魔自有强人治,做人休做亡国奴。
驻滦州日军翻译官马东洋,欲强娶徐记馄饨馆的春花为妾。不料春花被八路军区小队设计救出虎口。这件事不胫而走,在全城形成了轰动一时的新闻,使日本人和汉奸们丢尽了脸面。这件丑事的出现,也暴露出日军和警察在城防中的漏洞。自此以后,在城内清查户口、检查车站和旅店,也使当局格外忙乎。
农历五月十三日,是城内传统的城隍庙会,这是个祭神娱神和娱人的重大节日,尽管日伪军警对城内治安戒备森严,然而民俗难违,城内城外乡民们,上庙烧香的、许愿还愿的人群,依然络绎不绝。地方戏班和各类民间艺人,也赶来献艺。尤其是各路商贩,趁着人多热闹,也都把庙会看作是最能赚钱的商机。
在人群如堵熙熙攘攘的庙前广场中,有个瘦老头,摆了个专门招揽少年儿童的转盘器小摊,只要花五分钱,就可以玩一次。方法是用手拨动转盘上的横棍,待停止了转动,看棍的一端指的是哪个格子,就可以获得标明的奖品。小的奖品是一块糖或一支铅笔;中等奖品,是一面小镜子或一个泥人;大的奖品是一个布娃娃或玩具汽车。
一群孩子兴致勃勃地在转盘器前玩得正起劲时,有个日本兵,看到这个玩意很新鲜,他挤到里边好奇地也想试试手气。他弯下腰拨动了几次,棍的一端总是停在一块糖的格子上。他怀疑坐在凳子上的老头,用腿在转盘低下搞鬼,就说:“你的,狡猾的,你站起来,我再试试。”老头微笑着顺从地站起来。这个日本兵再次弯腰用手拨动横棍的瞬间,老头向前一纵身,使了个“骑马蹲裆式”,两条大腿就把那个日本兵齐腰夹住,夹的他嗷嗷叫。老头顺势一只手按着他的头,一只手就把他腰间的王八盒子枪夺到自己手中,他随即向空中啪啪开了两枪。此时,人群大乱,在混乱中,已经不见了瘦老头的踪影。
日伪军当局,得知日本兵在庙会上被人抢枪的消息,立即下令集合队伍,对全城封锁进行搜查。他们赶到出事现场城隍庙,除了商贩正收摊以外,已经空无闲人,只剩下地上人们丢掉的鞋子和踩乱了的转盘器。他们又进入大殿中搜查,只见城隍爷未跑,依然慈眉善目地稳坐在那里,好像在看日本兵的笑话。有个日本小兵,抓不到抢枪的人,气得一步登上香案,对城隍爷踢了一脚。结果,城隍爷岿然不动,这个小兵的踝骨却受了伤。
事后,有的目击者回到家中私下对人说:“没想到一个瘦老头,能有这种功夫和胆量。”有的人接茬说:“有真功夫的人,不在于胖瘦。看来这个老头未想要那个日本兵的命,而是想要枪。若真想要他的命,两条大腿一用劲,也就把他夹死了。”还有人说:“我知道,这种功夫叫‘铁裆’,很厉害。有这种功夫的人,能把一个硬木小板凳夹在裆中,一用劲就成了碎片。”
日本人知道,最近在城里发生的夺走春花姑娘和抢枪事件,无疑都是领导的抗日力量干的,而且他们的窝藏地,主要是在农村。为了消灭这股力量,就经常对农村发动清乡讨伐活动。这时,古老的农村,已经没有了男耕女织和鸡鸣犬吠的太平景象,随之而来的是处处鸟雀尽,夜夜鸡犬惊。男人们不敢大胆地在地里干活,女人们不敢走出家门。“跑敌情”,成了当时老百姓的专业术语。
有一天早晨,太阳刚露头,日本军人到城北胡家庄讨伐,把村子围得像铁桶一般。他们吆五喝六地挨家挨户地搜查,找有没有的可疑分子。经过半天的搜查,一无所获。后来,一个日本兵看到有个二十多岁的青年,长得脖子和头一般粗,睁着一双细眼,毫无惧色地坐在门外石板上看热闹。这个日本兵走上前抓住他的胳膊问:“你们这里有八路吗?”这个青年听不懂。日军的翻译说:“皇军问你,村中有八路军吗?”这个青年直着双眼,依然不回答,好像还是听不懂。气得翻译把大拇指和食指叉开做个八字说:“你们村里有老八吗?”这个青年忽然明白了,点头笑着说:“有老八。”翻译高兴地问:“他们在哪里?快告诉我,大大的有赏。”小青年说:“我就是老八。”翻译感到这个小青年说话有点不正常,举手啪地就打了他一个耳光。这时,躲在家里的一个老太太,不顾一切地跑出来说:“太君不要打他,他是个傻子,小名叫老八。”
日本人在挨家挨户搜查的同时,他们见到没有躲避的女人,就让她们在锅里烧热水,然后倒在人吃水的大缸中,当着女人的面,脱光了身子笑嬉的洗澡。有的日本兵更坏,不顾民间风俗,硬闯进一家生孩子的产房,说要看看房产里有没有藏着的八路军。躺在炕上的产妇,见这个日本兵要在她身上动手脚,就起身反抗。结果,他就顺势把产妇戴的银镯子掠下,塞在自己的兜里。

时近中午,日军翻译把村保长找来,让他给备四十个人的饭。保长问:“想吃啥饭菜?”翻译说:“皇军很辛苦,尽量做些好的。”保长说:“很抱歉,农村没有白米,都是甘薯玉米,有少量小米,青菜也少,只有萝卜和粉条子。”翻译想了想说:“时间要快,杀猪是晚了,你们就做小米饭,再买些鸡,肉炖粉条吧。”时间不长,饭菜做好了,在一个大院里让他们吃。翻译让保长和做饭的人先吃,然后请皇军吃。保长和做饭的人知道他的意思,就是怕有人放毒,于是就人人先吃了一些。接着,日军就像饿狼似的大吃起来。日本军队有个先天的弱点,就是怕天黑。他们吃完了饭,已到下午。俗话说,贼没有空着手走的,他们又抢了些东西,就集合回巢了。
日本军队这次对胡家庄的讨伐,虽然算不上疯狂和残酷,对土里刨食的自耕农们,也等于一次浩劫。事后,经过各户的串联计算,全村被他们抢去:大车两辆,驴骡三头,肥猪四只,鸡鸭三十余只,食用油百余斤。还有件难言的事,就是趁马六媳妇给日军做饭的时间,她十五岁的姑娘,被一个日本老兵堵在屋里给糟蹋了。
晚上,马六媳妇坐在油灯下,哭泣着对马六说:“孩子在她屋里躺着,不说话也不吃饭,这件事让咱们遇上,有一半是怪你!”马六本来就很憋气,听到媳妇这句话,就不解地问:“这是日本鬼子干的事,怎么能怪我呢?”媳妇说:“俗话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前些年你吃错了药,祈雨没效果,你就和几个混球闹着打旱魃,把冯老二好端端的姑娘,硬说是旱魃鬼附了身,用棍棒把人家赶跑了,逼得玉娘三年没敢进胡家庄。现在,自己的姑娘被糟蹋了,这不是报应么!”马六听了媳妇的埋怨,他的心咚的一跳,也感到无言以对。他叹了口气说:“今天的事和那件事,没有因果关系。不过想起那件事,也怪我年轻不懂事,相信了假道士的胡说八道。这几年,冯老二两口子对我没说过任何怨言。说实话,我却总想躲着他们,偶然走个对面,也觉得抬不起头来。”媳妇说:“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来的。不过,人怕见面,树怕剥皮,都在一个村住,今后他们家有啥事情,主动过去帮帮忙,相逢一笑免冤仇,两家的前嫌也会解除的。”
这天晚上,冯老二靠在被垛上,对正在做鞋底的王巧慧,也说起了白天日本军队来讨伐的事。冯老二似乎有些知足的说:“今天索性咱们只被抢走了五只鸡,值不了多少钱。那几家丢了大车驴骡和肥猪的,这几年的日子就白过了。”王巧慧说:“看来你还不知道心疼。你要知道,咱们的那五只鸡,实际是咱们的小银行啊!每个月的灯油钱和咸盐火柴钱,都是靠鸡支持的。”冯老二说:“你不要太小性了,古人有句话,‘天道酬勤’。明年开春,咱们再养他十只鸡,也就把损失补上了。”
胡家庄群众,经过日本军队的清乡讨伐,深深知道了亡国奴是个啥滋味,他们也发现,为了多一份安全,除了随时逃跑躲避外,不论男女,都想往老化方面打扮。从此以后,男人们不约而同的都开始留胡子。一年的时间,刚五十出头的冯老二,胡子长到三寸多长。有个姓胡的小青年,二十多岁,胡子也长到三寸多长。胡家庄已经成了胡子庄了。女人们,都不敢穿整齐衣裳。原来,年轻的姑娘媳妇,都喜欢往脸上擦些香粉或雪花膏之类的化妆品。现在,不但是不打扮不化妆,洗脸都不使肥皂了。还有听到有了敌情,故意往手和脸上抹些锅灰,把自己弄成叫花子的模样。年轻的女人这么做,年老的也不例外。有个年轻的媳妇对王巧慧和曹木匠媳妇说:“我们年轻的怕日本人找花姑娘玩,你们这些老梆子瞎跟我们赶啥獐?”王巧慧笑着说:“我们也是为了自我保护呗!”曹木匠媳妇说:“你们年轻人不懂事,那些日本兵们虽然有慰安妇,俗话说:好东西到不了丫鬟嘴,只有当官的才能享受,可是那些小兵蛋子们,离家时间长了,饥不择食,你们懂吗?”王巧慧说:“她们年轻的就知道自己招人喜欢,她们没想到那些日本鬼子和牲畜吃草一样,有嫩的不吃老的,找不到嫩的老也要吃。我曾听说有个村里八十多的老太太还被日本兵给玩了呢!”欲知后事,请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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