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煮酒品鉴英雄胆,跳出重围赴越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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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花秋月成昨日,雪伴梅香一年终。
时间真快,到这个世界已经一年了。不知是否因为继承了前生的智慧还是今世的我比较聪敏。从说话到走路我都要比别的孩子学得快些,这也成了母亲在黑旗军的女眷们面前挥霍的最大本钱。谁见了我都要摸摸我的小脸说一句“好聪明的娃儿”使得母亲看我时更加多了几分疼爱,我也成了这个家最大的骄傲。
父亲还是整日的不回家,听母亲她们那些女眷聊天得知附近有几只被打散的天地会队伍投效了黑旗军,再加上招募来的青壮年,黑旗军已近四千之众,父亲他们每日整军练兵,整支队伍也一扫刚刚兵败时的颓废,一支威武之师已见雏形。
这日,母亲抱着我来到父亲的大帐,父亲看到我们前来立即迎上前去,将我接过来抱在怀中,在我的小脸上香了一口,我也乖乖的叫了声爹爹,弄得整个大帐其乐融融的。母亲这时责怪的看了一眼父亲,说道:“亏了龙儿还认识你,夫君你已月余没用回家了,我知道军事为重,可是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呀,你这几日又轻减了许多,看的为妻我心疼,今日我熬了些鸡汤,你趁热喝了吧。”说着打开带来的食盒,盛了碗鸡汤递了上去。父亲接过鸡汤,放着桌上,说道:“辛苦了夫人,为夫没有心思吃,哎,夫人自从你嫁入我家。一直颠沛流离,居无定所。原指着驱除鞑虏后和夫人归隐田园,弄儿教子。谁想今日天不灭清,看来我穷此一生也难酬此志了,累得夫人和我受苦。”“这是那里话来,想你我夫妻···”母亲还没说完,忽闻帐外急报。一名探子来到帐前匆匆一礼,急报道:“启禀将军,天京城破,天王洪秀全城破之时自缢而亡。广西提督冯子材率兵5万进剿我部,不日即到。”“什么,天京城破。细细报来,传令诸将帐中议事”父亲急切的传令道。母亲见有大事发生,不便打扰,抱着我匆匆而去。
随着天京城破以及洪秀全的自缢,标志着这场历时20多年,席卷半个中国的太平天国运动的彻底结束。想当年洪秀全创拜上帝会,组织穷苦农民造反。起初民不畏死,加之杨秀清、石达开等众将运筹帷幄,一时风气云涌,天下豪杰相应,义军击破江北大营,占南京改叫天京建都称太平天国,一时使得清庭疲于应付。但后来,建都后的太平天国不思进取,文官爱财,武将惜命。太平天国的核心领导层也爆发了严重的权利斗争,先是洪秀全任人唯亲,后是翼王出走、东王之乱等。这时的清庭痛定思痛,开始启用曾国藩、李鸿章等名将。组织发展地主武装,湘军、淮军都战力不凡。因为太平天国严重的妨碍了各列强国家的在华利益,所以列强们不再中立,开始支持清政府对太平天国进行镇压,甚至出动人员、舰艇进行助剿。此消彼长之下,太平天国注定了它覆灭的命运。
在这历史大环境中,我的父亲刘永福也难逃兵败的命运。已现在的黑旗军战力想硬抗十倍于己的清军是不可能的。清军采取拉网式战略逐渐桑食起义军的生存空间。使得起义军连遭重创,这一日黑旗残兵退至北宁。
广宁山野,黑旗军大帐。帐中正在议事,议事的为起义军的三名首领,刘永福、吴业终、黄崇英。只听得刘永福说道:“现在清军势大,领军将领冯子材乃猛虎之将。加之天国与各路起兵的义军大都已被剿灭,我军已成独木难支之势。为得以求存,我军反复转移,但先是被清军断了粮草,后又屡被伏击,冯子材就算用兵入神,也不应有如此神鬼莫测之能吧。我怀疑军中出了内奸。但能提前知道我军出发之地的只有我们三人。”说完打量起身边的二人。吴业终、黄崇英二人一时沉默,分析着刘永福刚才的一番言语,虽说却有道理,但三人相交深厚,彼此犹如亲兄弟一般,怎可能有如此之事。黄崇英接过话茬说道:“大哥,你我三人情同骨肉,彼此怎能相害。”这时,刘永福仰天大笑道:“好一个情同骨肉,黄崇英你瞒的我们好苦啊。”黄崇英这时犹如雷击,辩解道:“怎...怎得是我,我岂是那般小人。”“你就是那般小人,前些时日我不敢确定。于是故意将征粮之地说成两地,叫你和业终分别去之。当晚暗派亲信相随。你暗中以书信通知冯子材。书信在此,你待怎讲?”“说着将一封书信扔在桌上。吴业终将书信拾起定睛观看果是黄崇英的笔记,骂道:”贼子,你也配是洪门兄弟,也配是黑旗战将。枉我吴业终瞎了眼,竟认不清你这狗贼。”说着拔出佩剑指向黄崇英。黄崇英这时身心如坠冰窖,拔出佩剑想要顽抗。刘永福见势也拔剑和吴业终双战黄崇英。一时帐内寒光飞溅,只几个照面二人就将黄崇英制服。
刘永福和吴业终二人将黄崇英绑起,问道‘将你如何和清兵勾结的事情讲出来,否则将你碎尸万段。黄崇英颤声答道:“大哥,我也不想。我也是为了活命。清军剿灭我们是早晚的事,兄弟这么做只是想为咱们天地会保住一丝血脉,为咱们自己找一条出路。”刘永福狠狠的说道:“你将我天地会入门戒律的最后一条背诵一下”“既入洪门,必以忠心义气为先,交结四海兄弟,日後起义,须同心协力,杀灭清朝,早保汨丛回复,以报五楖火烥之仇,如遇事三心两意,避不出力,死在万刀之下。”吴业终轻蔑的看了黄崇英一眼,接着又说:“亏你记得,你我初入洪门时都曾宣誓,立誓传来有奸忠,四海兄弟一般同,忠心义气公候位,奸臣反骨刀下终。你这不忠不义的奸臣反骨,今日我就履行门规将你万仞分尸。”说罢欺身上前。黄崇英见势不妙,跪爬向刘永福身前,痛哭流涕,磕头如捣蒜一般哀求道:“大哥,求您饶命,我愿做牛做马以谢今日之罪。清军已经把我们逼上绝路,我们已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有投降才可免遭一死。以后留得有用之身再做其它打算。”刘永福惨笑一声道:“事已至此我也不怪于你,人各有志你走吧。但自今日起你再不是天地会的兄弟,如果再做出害国害民之事,我定要取你首级。”说罢刘永福拔出佩剑将自己的战袍割下一幅。扔向黄崇英说道:“你我今日就此割袍断义,划地绝交。你到清营看见冯子材告诉于他,素闻其乃是清庭之骁勇忠义之良将,我与他神交已久,但素未谋面深感遗憾,如他不弃我想与他相会畅饮,你去吧!”黄崇英听罢如蒙大赦,连滚带爬的逃离营帐,直奔清营而去。
挑灯时分,清军帅帐。冯子材听罢黄崇英的讲述,摆了摆手示意黄崇英下去休息。待黄崇英走后,冯子材身后的儿子冯相华说道:”父帅,刘永福这厮定不怀好意。万万不可上当,我等亦可将计就计来个请君入瓮,将其杀之。”冯子材闻言哈哈大笑道:”痴儿,为将者足轻戎马,气盖千夫,善固疆场,长于剑戟,此为步将。你勉强为之。气凌三军,志轻强虏,怯于小战,勇于大敌,此为猛将。为父可愧受之。刘永福此人宽而能刚,勇而多计,可称之为大将。老夫和他已神交多时岂有相害之理。”冯相华诧异道:“父帅,何以对此流寇如此推崇。”冯子才又道:“刘永富虽是一介草莽,但确有过人之处。此人自幼困苦,遇高人授予武功,17岁入天地会,因为人义薄云天,豪侠仗义。在江湖上博得刘义之名。广西天地会起义,刘永福为先锋大将。那时,广西大豪巫必灵纠结地方乡绅势力,又得洋人相助,配置洋枪火炮,兵力已达4万之众。一时声势直追湘淮二军。刘永福领军三千之众,外截其粮草,内乱其军心。后又用火攻使得敌军大乱,生生地在万马军中将巫必灵击杀。今日我军以对敌十倍之众,我仍丝毫不敢懈怠。我大清怎无如此将才,相华你派人告知刘永福,三日后,月上时分,我与他在南山清风亭把酒言欢。”

三日后,月上南山,清风亭中石桌之上摆满一桌酒席。两侧石凳之上两人相对而坐,正是刘永福和冯子材,远处两军的亲兵都远远站立。刘永福定睛细看眼前这员老将,冯子材身形健硕,一身青紫色的便服,一缕长髯飘洒胸前。周身散发着千般杀气,万股威风,丝毫不见老迈之相。这时冯子材也打量起刘永福。不时二人皆露出赞许的目光。冯子材率先问道:“刘黑旗好胆色,竟只身前来,你我二人乃是初见,你不怕我林间埋伏刀斧手,将你擒之?”刘永福哈哈一笑,说道:“如此这般,你就不是冯子材了。”“好,来刘黑旗你我共饮此杯。”说着举杯敬向刘永福。”“且慢,冯帅你我二人乃豪杰之人,使此小杯饮酒,未免小气。不如换来大碗,来个不醉不归!”冯子材一生行伍,最喜结交豪爽之辈,听刘永福此言不由得赞许有加,说道:“我自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好气魄今日定是不醉不归。”说罢招亲兵换来大碗。两人大有相见恨晚之感,犹如多年知心好友一般。转眼月挂枝头,酒过数巡了。推杯换盏间,冯子材道“老夫今年已六十有二,刘黑旗如不嫌我老迈,不如你我二人兄弟相称。”“早闻冯帅乃是这昏暗朝廷之中的一支清流,今日一见果是不假,既然冯帅如此抬爱,这声大哥兄弟叫定了。醉卧杀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就算明日杀场相见,宝剑饮血,定不负今日之欢。”冯子材应了一声好,两人又一阵牛饮。这场酒只喝到玉桂东落,天光放明。这时冯子材相问道:“贤弟,老夫有一事不明,想请教一二,不知可否。”“冯大哥哪里话来,请讲便是。”刘永福答道。“既然贤弟已知黄崇英为内奸,又将其擒获,为何不杀并将其放逐?”刘永福举起酒碗轻酌一口,道“大哥相问,小弟怎敢不答,一则我军聚义事件尚短,此时斩杀黄崇英虽可泄愤,但于全局不利。二则有此人在,我军亦可将计就计,兵法云;敌来间我者,因而利之,导而舍之,故反间可得而用也。小弟也有一事不明,也想请大哥赐教”冯子材点了点头道:“但讲无妨。”刘永福又道:“大哥用兵谨慎老辣,一招渔网阵法,逐渐桑食兄弟的活动空间,使得兄弟退无可退,几次险被险被歼灭。为何每次都是大哥一招昏棋,以至网开一面,我等方能坚持到今日。”“哎”冯子材长叹一声道:“官逼民反,都是穷苦百姓,要是三餐得给,谁愿过这刀尖上舔血的日子。”说着离席而起,看着连绵的青山。又道:“看今日之华夏,外有洋人欺辱,丧权辱国,内是赤地千里,民不聊生。神州大地哀鸿遍野,但留一线生机,也算是为国保根了,二是我惜你良将之才盼你受得招安为国效力。”这时,刘永福站起身来,一揖到地,说道:“正是如此,我才约大哥相会,别人不知其中三昧,我岂能不知。这次相会一是感谢大哥高义,这份为民之情怀,二是,和大哥辞行。他日相见定和大哥共叙今日之好。至于招安,中华大地出一明主时兄弟或考虑在朝为国为民出些力气,现在恐怕不行。”“兄弟你我虽然今日相聚甚欢,但我是一省提督,朝廷命官,有守土之责。我知你前日以轻兵偷入波斗,似暗实明,又遣人将辎重粮草等秘密向云南方向运送,如此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虽妙,但你也太小看老夫了吧。”冯子材说罢,望向远处的一片苍茫。在这员老将的心中有太多的无奈。这时刘永福接话道:“小弟此话,并不是求大哥网开一面,此番你我二人私不可废公,也正因为不敢小看大哥,我才出此下策,不得已将这几年积攒下的枪械粮草全部送予大哥。我军近乎赤身越过波斗的群山。”冯子材大吃一惊叫道:“什么,黑旗军竟由波斗兵进越南,好一条明走栈道之计,壮士段腕,够智、够勇、够狠!老夫受教了。”刘永福又道:“中原大地已无我等容身之地,只有暂避蛮夷之乡才能苟安。小弟此去不知何时得以回还,但只要异族辱华,外敌入侵,我刘永福定当赶回赴汤蹈火继之以死。时候不早了,小弟就此别过,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就此别过,他日相见,再诉别情。”说罢转身离去。冯子材眼望着刘永福的离开,心中百般滋味涌上。
冯子材回到营帐,已是天明时分。想到一夜的畅谈冯子材已是无心睡眠。正在这时,冯相华走进大帐,说道:“父帅,黄崇英求见。”“他来做甚,宣他进账。”冯子材说道。一会黄崇英笑盈盈的坐进大帐,俯身下拜,说道:“草民少不更事,被天地会反贼所诱。后迷途知返,得遇大人,小人愿在大人帐前效犬马之劳,昨夜大人亲去智擒刘永福,定然全功,小人特来协助大人审问。”说完跪地窃笑,好像一场荣华就在眼前。跪了半晌,未听到冯子材说话,黄崇英不由得抬头上望,只见冯子材面色阴沉,怒喝道:“嘟,大胆的狗才。老夫昨夜带领精兵强将,暗中埋伏,等了一夜,刘永福也没来。你带怎讲。”黄崇英吓了一跳赶忙接话道“定.....定是刘永福怕了大人的虎威,不敢前来”“一派胡言,分明是你和刘永福定下的金蝉脱壳之计,其罪当诛!”说罢冯子材拔出佩剑上前两步。这句话直吓得黄崇英体如筛糠,颤声道:“大人饶命,小人对大人忠心日月可鉴,小人今生愿为奴为婢伺候大人,来世做牛做马报答大人,大人饶命。”说罢头磕在地上‘砰砰’作响。冯子材叹了一口气,道:“当初刘永福不杀你,若今日本帅将你杀之,反被天下人耻笑本帅还不如一介草寇,你滚吧,有多远滚多远,下次本帅见到你定斩不饶。”黄崇英如萌大赦一般,磕了几个头连滚带爬的出了大帐,看着黄崇英远去的背影,冯子材摇了摇头,心中想道,五千年泱泱大国现在最不缺的就是这种人了。
不久,冯子材辞去广西提督之职,告老还乡隐居归顺州。随着黑旗军与我父亲的离开,中原大地再没有什么像样的起义军了。一场浩大的起义运动正式画上了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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