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10、张、尹二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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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令虽值秋末,但御花园还是风光旖旎,绿树成荫,与暖春时节一样,多彩多姿,且正值菊花盛开之季,金黄色的花朵,点缀于常年绿树丛中,黄绿相间,令人目不暇接。园间过道上,有两位衣着华丽,身姿体貌绝佳的年轻美人,正一前一后结伴踱步。二人形似意态悠闲,日子过得特别满足,实则心不在焉,不时长吁短叹,对一切都感觉了无乐趣。不过,二人尽管满腹心事,却丝毫掩盖不了各自的天姿国色,即便是满园耀人眼目的花花草草,也因她们的介入,显得有些黯然失色了。
二位美人也许是心事过于沉重之故,尽管裴寂毫不掩饰,大步来到园间,来到身后,也没有丝毫察觉。裴寂见二人意气如此消沉,忍不住暗自得意一笑,朝她们的背影拱手行礼说:“二位娘娘雅兴之高,何乃一至如此,赏花赏得如此着迷,下官唐突搅扰,还望大度见谅!”
“哎呀,宫监大人驾到,也不令人通报一声,有失远迎,失敬!失敬”二人一怔,同时转身回头,见裴寂来得匆忙,明白他有话要说,又不约而同发问:“宫监大人匆匆而至,定有要事赐教?”
原来,二人过去都是文帝宫中宠妃,一位姓张,一位姓尹。张妃大名艳雪。尹妃大名琴瑟。文帝去世后,二妃遥想以往于文帝身边的种种荣宠风光,身段难放,未肯曲意逢迎萧后。萧后本是个心胸狭窄的人,即便二妃乖乖顺从她的心意,也未必轻易容纳得下,二人不肯奉承,愈发气愤不过,于是灵机一动,假托炀帝圣旨,声称二人曾获先帝宠幸,未宜长居宫中侍奉皇上,令率四百余名宫女宫奴,移居晋阳宫,终生不得入朝,同时令守宫副监裴寂照册点人,好生守护,勿得稍有显失。出此缘故,裴寂名为臣子,实为二妃监视人,实权远在二妃之上。二妃经此打击,本已萎靡不振,为免再惹是非,平日也多是看裴寂脸色行事,相互间说起话来很随便,无上下之分。
“二位娘娘如此言之,微臣真是愧不敢当也!”裴寂嘴上歉让,再次弯身见礼,表情却大大咧咧,明显油嘴滑舌地大笑说:“此满园艳丽花草,二位娘娘该是赏得够多矣,便不可复添微臣一人,令微臣亦有幸分享分享如此难得之美景?”
二妃摸不清裴寂话中所包含的真实意图,相互疑惑地对望片刻,张妃方轻启朱唇,微微一笑回答:“宫监大人既好花草,若不见外,尽敢常来便是,我姊妹敢不随时恭候大驾光临!”
“二位娘娘如此大度有加,微臣深表谢意!”裴寂嘿嘿一笑,突然敛容一声长叹,话头一转,两眼定定地盯住二妃,“唉——花草固美,惜乎无情无性,无从解人寂寞,未能救人危难耳!”
二妃听得裴寂如此明显挑逗的话,芳心同时一阵乱颤,暗想裴寂莫非是贪恋美色,有意与我二人苟合,果真如此,反正此地也算是天高皇帝远,倒也不失为聊解一时饥渴的好方式,于是两双亮闪闪的眼晴相互交换对视,又同时滴溜溜乱转,朝裴寂频送秋波,随后吐出的每一个字便变得绵绵软软娇娇滴滴:“宫监大人有事尽管直言无妨,我姐妹皆落难之人,凡事全凭大人作主矣!”
“当今天下大乱,盗贼四起,小小晋阳宫,难保何时便成乱臣贼子安乐之所也。”裴寂说着将两道犀利的眼光再次盯住二妃,“臣颇为二位娘娘之安危担忧哇!”

“多承大人挂念,我姐妹亦何尝未为此事犯愁!”张妃察言观色,明白裴寂还有下文,“宫监大人果有良策,还望尽快赐教!”
“并州留守唐国公李渊将军堪称稀世英才,且为人仁厚,善体人心,”裴寂回答,“二位娘娘何不宣其入宫,将宫中安危托咐于彼,倘能获其鼎力相护,何虑宫中不宁乎?”
“诚如大人所言,当然再好不过,惜乎我姐妹正当背运,人微言轻,恐难为李渊将军所重也!”张妃长叹说,“混乱之世,早已君不君,臣不臣矣,人家未将我等被皇上抛弃之弱女子置之眼内,亦属人之常情也!”
“娘娘此言差矣!”裴寂仰着头哈哈大笑说,“人心者,皆肉之所生也,倘二位娘娘令李渊将军得足好处,尝尽甜头,使之无从推托,安有不允之理?”
“小小晋阳宫,除为数有限之金银钱财,尚有何物令人动心?”张妃还是漫不经意地回答,“豪富如李渊之类豪门大贵,岂系贪此蝇头小利之辈?”
“二位娘娘若愿依臣言,何忧奇珍异宝之不得?”裴寂说着诡谲一笑,嘴唇凑近二妃耳边,将李世民所托的事详尽相告。
二妃闻后,两张粉脸同时由红变白,由白变青,相互怯怯地对望片刻,忍不住齐声惊叫:“此何言也!裴大人莫非有病乎?此事万万使不得!我姊妹好歹名为皇妃,安可不忠不义,行此苟且之事?万一日后为皇上察觉,乃灭族大罪也!何况,宫监大人肩负监护之责,一旦事发,皇上无论如何宽容,恐亦难逃忤逆犯上死罪,牵累一家人,甚而一族人矣!”
“请恕微臣直言,二位娘娘长居深宫,正可谓坐井观天,方有此虑耳!”裴寂将脸一沉,没好气地说,“以当下乱势论,皇上之位可保多久,实难预料!彼偏偏未知警醒,天下大事不闻不问,但管四处游玩,败局便愈发无从收拾。何况,上天曾梦示文帝,杨氏气数将尽,取而代之者,乃李姓人也。李渊将军手下兵多将广,膝下子女人人骁勇善战,一旦起事,除彼而外,倘有何人更具实力一争天下?二位娘娘倘一味执迷不悟,眼睁睁失此千载难逢之机,日后难免后悔无门!换言之,二位娘娘多年苦处宫中,独守空房,昼夜悲叹处境无奈,所得者何?如依附李渊将军,他将来得了天下,二位娘娘亦可长保一身富贵!此等美事,何乐而不为之?”
一席话,直说得二妃哑口无言。二妃都是十三岁入宫,虽已侍奉过两代皇帝,年龄却不过二十挂零,生欲正旺,近数年闲居晋阳宫,百无一事,常于私下悲叹寂寞日子难熬,白白辜负了自身一副娇美容貌!但是,因长期置身皇宫,二妃于其间种种潜规则无不了如指掌,禁宫大苑波诡云谲,豪强权贵相互倾轧,尔虞我诈的事无处不在,历来是一块祸福难测之地,说白了,一言不妥,或一事不慎,便可招来杀身大祸,连娘家一族人也将广受牵累!起初,因不明白裴寂真意所在,担心他奉了炀帝或萧后密旨,故意设下圈套试探,引诱她们自投罗网,听了那番挑逗话,怎敢轻易答应?眼下,二妃见裴寂已将言语反复挑明,神态如此认真,不似伪装,而他所求的事,又极对自己心思,自然便扭扭捏捏默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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