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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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将休得惊慌。”郑统领在刚刚的一惊之下,极快的调整好情绪,扬手压下周围的骚乱,表情严肃的转向传令兵问道,“大营所受攻击到底来自何方?”在问话的同时已将令牌接在手中仔细查看,“禀统领大人,大营内似是有军士哗变,具体情况小人亦是不知,望大人速速引军回援。”传令兵的话估计不假,就从他的一脸焦急之色即可看出。而此番天水西门首先发生混乱,估计郑统领已将大营兵力大半带来赶往此处,现在众人的骚乱虽被止住,但面上还俱是一幅惊疑未定的景象。不及细想,郑统领当即传令道,“许立文,马常敬何在?”没有一丝犹豫,伴随着“末将在”的两道声音整齐划一的传入我的耳中,其中一个声音正是喝止我先前路上无意冲撞郑统领的主人,来不及分辨这个声音的主人到底是哪一位,郑统领接着下令道,“留你二人率本部百人队在此阻击胡蛮,其余将士随我回援大营。”我随众人一起轰然应诺,郑统领却转脸对身边一名身着亲兵服饰的人说道,“小铁,你速去通知后面赶来的步兵队,让他们也尽速回援大营。”“是。”叫做小铁的亲卫行了一个军礼,当先翻身上马向后奔去,身后众人也速速让出一条路来。“张启昌,你也随本统领一起前去面见徐正统领。”我先是一楞,急忙躬身施了一礼应了声“是”。在我尚未将躬起的身体再次站直,今夜第三次的有种危险逼近的感觉在刹那间突地又涌上心头,我本能的反手将朴刀从腰间拔出,腿上发力从地面跳起,一道乌黑的光影已经从眼前划过,“统领大人,小心!”我眼角的余光尾随着这道乌黑的光影而去,赫然发现这道光影正是射向郑统领的面门。当下我来不及将朴刀在手中摆正,还是已着拔出腰际时的反手持刀模样,就将手中的刀柄狠狠的向这道乌光撞去。“当”的一声,伴随着刀柄前端包的铁皮处与暗影尾部相撞所溅射出来的点点火花,“郑统领一声惨哼,手捂肩窝应声而倒。周围一片惊呼之声再次响起,续而众军士在郑统领和我的面前挡起一道人墙。我此刻正跌落在郑统领的身边,持刀的右手却在刚才与这带来一道乌光的箭矢碰撞之下还隐隐发麻,右臂上的伤口也在这次的撞击之下再度渗出鲜红的血液。我心下大骇,暗自惊异道,这一箭是何等的力道,若非我用刀柄击歪了它的轨迹,那么后果绝对是不堪设想。我抬眼向一旁中箭倒地的郑统领瞧去,郑统领已经被一边的将士扶起,只是面色惨白,嘴唇还似在微微哆嗦,仔细往郑统领肩窝伤处看去,心下更是吃惊,只见这支通体黝黑的长箭竟将郑统领肩上的护甲击的粉碎,箭身没入肩头大半。更为惊奇的是,此箭除却尾部的箭羽之外,似全部是由精铁所制,绝非如其它弓箭一般,箭身皆由橡木削切而成。如此沉重的箭矢,在我的一撞之下尚能发出如许威势,我几不敢想象此射箭之人的箭术要到达何等境界,就算是熊亦文恐亦是拍马难及。
当我犹自沉浸在这一箭之威当中之时,周围人群中较为机灵的人已经在大声呼喝着寻医师前来为郑统领治疗了。郑统领此际脸上恢复了一些血色,但神情却比刚刚更为难看。他眼中恨恨地闪过一道凶厉的光芒,沉声对众人道,“本统领无碍,众将即刻随本统领回援大营。”说罢郑统领咬牙翻身上马,我不敢怠慢也急忙跨上枣红战马,紧紧跟在郑统领的身侧。郑统领转头向我望了一眼,眼中隐去了刚才所发出的凶光,对我微微含笑点了点头,似乎是对我刚才表现的嘉许。但我此时哪有心情去为此事激动,只是心中不断暗自催促郑统领赶快动身。大概郑统领的心情与我也相差不了多少,也就未再多说什么嘉奖之言,扬手一提手中的马缰,**战马轻嘶一声,当先转头快步离去。我们亦是紧跟在郑统领之后催马前行,而且周围诸人都是有意无意的将郑统领的身后堵得严严实实。“去通知所有医师即刻前往大营。”我人就在郑统领身后不远之处,此时看到郑统领就在马上向身边一个人吩咐道,那人应了声“是”即向军中医师所住的辎重营方向跑去。我脑中此际倒是清明无比,见郑统领此举心中更添焦躁。毕竟现在郑统领不将医师集中在战况交着的天水城西门,反而令人传令让所有医师一齐前去大营,此反常之举想来或许是郑统领也对重夺城门不抱太大的希望了。而倘若放弃了西门,那天水城沦陷也不过旦夕之间的事情而已。失去城墙的防护,凭借单兵作战能力与胡蛮争锋,帝**实在是无一星半点的获胜希望。更何况帝**部署在天水城的兵力现在顶多尚存万人之数,实在远逊于胡蛮,加之此刻士气更是暴跌至谷底,或许唯有弃城而出方算一条可行之策了。越想我越是心凉,几欲掉转马头回身与胡蛮厮杀,即使明知这与送死无异,但好像也只有这样心中才会舒坦踏实一些。但心中所想终究不会付诸与实际行动,用不了多时大营已是遥遥在望。但此时的大营丝毫不予人以平日的庄严肃穆之感,反是营中被火光耀的火红,人喊马嘶之声不绝于耳。“众将随我杀入!”郑统领面沉如水,振臂拔出腰间的佩刀高呼出声道。我早已捺不住胸中那股怒气,当即率先策马冲入大营之中,口中亦发出阵阵怒喝之声。其实若要在帝国的轻骑兵队伍当中区分各级将领和普通士兵倒是甚为容易。轻骑兵队主要侧重于机动性,所以但凡作战之时轻骑兵都使用朴刀,而并非与重装骑兵一样使用利于突刺的长枪。但作为一名百夫长以上的将官就不一样了,长枪似乎也成为了一个区分上下级别的标志,所以即使是在黑夜之中,也不必担心因为光线原因而分辨不出将领或者士兵。只要见到手持长枪的那就最少也会是一名百夫长了。但我今夜外出之时哪曾记得带上长枪,此时手持朴刀闯入大营之中,若是不注意我身上的甲胄纹理,估计大部分人都会把我当作了一名普通的帝**士兵罢了。
闲话少提,当我进入大营之内以后,却发现营中虽是一片慌乱,但厮杀倒是并不算多,只是有着不多的几处零星战团而已。我正欲随便找上一处帮手,却赫然发现厮杀的双方俱都是穿着帝**的服饰一般无二。我不由得愣在当场,倒实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不过是大营中一小部分军士作乱而已,你本不是大营直属的编制,自然不易区分敌我,此刻就不必插手了。”我忽的听到身边有人对我说道,当下掉头望去,却是郑统领正在对我说话,他身边还紧跟着几名亲兵。我急忙翻身下马,欲向郑统领行礼。郑统领却是将手一挥,止住了我的动作又言道,“何用多礼,你且随本统领前往大帐。”我道了声“是”,便即重又跨上战马,随郑统领前行。
说实话军中大帐我尚是头一次过来,以往自己不过小兵一名,即便是如今也不过只是一名小小的百夫长而已,哪有机会可以进得了大帐。大帐自然就是我们铁壁营的主帅聚众议事的主帐,作为我们两万人马的最高指挥之处,自是有着一份气派。我蒲进大帐,便迎面见到有一斗大的“徐”字挂在帐中主位的正后方,“徐”字之上则是一幅代表徐统领的金狮将旗,看上去确是恁的威风。此面金狮将旗呈现金黄颜色却是了不得,据说这是徐统领的祖上被帝国皇帝赐予代代相传的将旗。在帝国当中唯有代表着皇室才可以使用金色,若有违此条禁令,则是满门抄斩之罪,所以这也表明了徐统领的背景来历确是深厚无比。顺着挂在主位后面的“徐”字以及金狮将旗往两边看去,写着军中诸将姓氏的旗帜分挂在帐中两侧,其中如郑统领一般被授予将旗的将领则是像徐统领那样,将将旗挂在写着自己名字姓氏的旗帜之上,我无意间眸见标志着呼延若水的虎纹将旗也列在其中,心下不由又生起一股黯然。眼中看着林林总总的十数面各色旗帜依次排列,我一时间也不由的心中生出向往之意。“参见徐统领!”就在我尚迷醉在大帐之中显露出来的庄严氛围之时,郑统领及其随身的几名亲兵向帐中一人行礼道。我心大惊,刚才自己确是为帐中的气势所震惊,一时之间倒是未曾发现徐统领已立在帐中。我急忙半跪在地向着徐统领请罪道,“统领大人恕罪,末将铁壁营5联3队百夫长张启昌一时失态未及像大人请安,实是万死!”等了半响,徐统领才缓缓说道,“你就是上次那个烧了胡蛮攻城车的张启昌,起来吧,本统领恕你无罪就是。”我闻言站起身来,抬眼望向徐统领。徐统领不过中等身材,身上甲胄上挂着几枚帝国所颁发的各类勋章,其中还有着一枚与我相同的帝国银十字勋章。只不过徐统领面色蜡黄,双目也甚是浑浊,丝毫没有作为帝国一方重臣的气势风范,反而让人感觉到有种酒色过度的颓丧之气,这份形象也实与大帐中的气派毫不相称。心中虽是如此想着,但我哪敢显露在脸上,只是躬身退在郑统领的身后。“郑统领,城中到底发生何事?刚才有人奉你之命来报,说是胡蛮已杀入城中,此事可当真?”徐统领没有再将注意力集中在我身上,转而向郑统领问道,但言语之中似是带着一份慌乱。“禀统领,”郑统领微微欠身说道,“胡蛮此际确是已然攻入西门,据传是因为西门守将呼延若水反叛,勾结胡蛮已为内应,还请统领大人速做决断!”“什么?”徐统领似是因为过于惊慌,连连倒退数步才又颤声问道,“呼延若水当真反叛呢?”“张启昌,你且将刚才对本统领所说之言,再对徐正统领说上一遍。”郑统领将脸对向我开口说道,我却隐隐在郑统领语气中听出一丝不屑的味道。心中亦是对徐统领不满,他作为铁壁营主帅,此刻在我看来也实是太显狼狈,全无半分大将之风,但我此时没空多做遐想,当即将我与呼延若水之间发生的种种事端尽数在徐统领面前重复了一遍。说完之后我静静地看着徐统领,却发现徐统领似是被震惊的一时说不出话来,眼角余光瞄向郑统领,却发现郑统领脸上不屑讥讽的色泽更为浓厚了。我心中尚在暗自揣测郑统领脸色的不屑之意到底为何,徐统领却仿似变成了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猛地冲到我身前,两手捉住了我的两边肩膀,大喝道,“张启昌,这种事情你为何不早早报知大营!?”我不敢将头避开,只是屏住呼吸,强自忍受着徐统领满口喷出的吐沫星子,实在是很想一把将他推开,但也确实无法提起这样的勇气。“徐统领,稍安勿躁。”郑统领倒是面露微笑的将我拉开,转而向徐统领说道,“这事倒也不好全然责怪张启昌,他毕竟刚刚升任百夫长不久,我们大营倒确有失察之罪。”我听闻此言,心中暗暗感激,却又听到徐统领大吼道,“什么失察之罪?呼延若水反叛帝国与我何干?”讲到这里,徐统领也似乎发现自己过于失态,顿时闭口不言,只是胸膛还在剧烈的起伏着,我心中鄙夷更甚。郑统领再次在嘴角划过一丝微笑,开口说道,“徐统领,现在情况危急,还请您速做定夺。”讲完这句,郑统领就如同变作一尊石像一般,紧闭双唇,不再发出一声。

帐内此际安静异常,唯有呼吸可闻。我无法猜出郑统领到底是何道理,心中急得犹如火烧一般,恨不得用手去挠挠方好。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徐统领的情绪似乎平复了一点,才颤声问郑统领道,“伯言啊,你看现在该如何是好?”“伯言”两字是郑统领的名字,既是徐统领叫他,郑统领也只得开口道,“属下愚鲁,此时实是六神无主,至于现下到底该当如何,还请统领大人示下。”徐统领满面皆是张皇失措的表情,这会情急也顾不得上其他的,一把拉住郑统领的手说道,“伯言啊,愚兄此刻真是不知该是如何,你一向甚有急智,还请你给愚兄拿上个主意才是。”我在一旁听到徐统领此言,心中越发气恼,此等人物怎配坐上帝国统领的高位,实在是太无天理可言!郑统领依旧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开口道,“其实现在无非就是战与逃两条路而已,至于如何抉择还请正统领大人定夺。”郑统领嘴上如是说,还特意将话中的“正”字拉长,不过也不知徐统领此际是否能够听得出来。“战还是逃?”徐统领嘴里反复念叨了两句,面上阴晴不定。以我看来,就凭徐统领此番模样,肯定是想选择逃跑,但帝国失了天水重镇,这个罪名确也不轻,故而徐统领此际一幅极难抉择的样子。我此时哪能插得上嘴,但心中确是不断嘶喊着“战!战!”,我实是不敢想象破城以后,天水城内将是怎样一番修罗地狱般的场景。“报两位统领大人!”大帐的帘子忽被一名帝**的传令兵掀开,传令兵半跪在地朗声说道,“大营直属步兵联队已经回援,营内叛乱已被镇压,另外城内所有的随军医师也都已经在大营集合完毕。”“好了,你退下吧,顺便将叶医师请进来。”郑统领微微挥了下手,用手抚了下肩上的箭伤,传令兵应声而退。注意到了郑统领这个抚伤的动作,我也才记起郑统领肩上的箭伤直到此刻还尚未包扎,但郑统领又为何要将所有的医师全部带来大营?先前脑中的疑问又泛了起来,还有郑统领在我们离开城门附近时也曾派他的亲兵去传令让跟在后边的步兵队集体赶回大营,难道仅仅是为了镇压叛乱吗?我蓦地心中好像突然明白了很多事情似的,隐隐觉得郑统领其实早就在为撤军做打算了,我脸色一下变得煞白,顿时顾不上其他的,猛地半跪在地大声说道,“请统领大人速发兵援救西门,在下愿为前部誓死夺还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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